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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一章

    “是的在把执行权下放给AI之后进度明显提高了,我想他们是看出来了,AI的潜力,才会申请在太空建立一个生产基地。也确实随着AI迅速发展,我们也应该尽快放权,美斯林亚的空间站就已经完全AI控制,不管是实验还是太空任务,由电脑决定执行都更容易划分工作,出错后也更容易发现。”

    “我同意你的想法,如果在太空中获得一个移动生产基地,扩张火星就能快一步,就能占据行星开发的主动权,但运行机制还有待考虑,你有没有想过这件事的政治意义?”

    “是的,我们不同于资本主义国家,可政治如果限制了科技发展…我们就走回了老路,我一向是主张把这两个环节完全分割开的。”

    “但现在还分不开不是吗?我会把申请写上去,你尽早研发一个权力制衡的系统。”

    “五对角星系统就符合需求。”

    “做好准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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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投影光幕揭开,一个完全还原实验室被投影在国科院分立研究所。记录员已经开始笔记,现场的摄像头也能够将投影的几乎所有角度重新在电子世界构建出来。

    陈迹本人还没有走进实验室,但他的研究生都已经到场,他们在摄像头前调整自己的心情。

    陈迹在门外,他邀请老王一起参加,但后者表示现在农村已经不喜欢搞形式了。

    端着摄像头的科学记者从学生们的目光中找到了一个交汇点,具有完整生态系统的微型培养球(可以在无外界输入的情况下独立维持至少一百年,并且进行正常的演化)。

    生态球中的重点显然是虫子,但还没有科研记者找到重中之重的源生命体。

    启封院士和李四方等人在旁边,有记者蠢蠢欲动,但记者们也知道,在结果出现之前就进行询问很不礼貌,其实在场的几人都不在意这个。

    “是那个吗?”王晨记者小声念了一句,把手里的“短炮”对准生态球中一只正在产卵的蝗虫。蝗虫会把卵产在沙土之下,它的下半身扎进沙土中,上半身特别是头部,有规律地抬起落下,王晨拍摄的时间长达二十分钟。蝗虫的动作依然没有停下的兆头,他在看到周围的墙壁时才想起来自己不是在拍事物,于是向研究所提出对蝗虫的部分进行剖面投影。那边负责投影的也没有拒绝这个请求?不过这个举动吸引了其他记者。

    后来证明这位记者的嗅觉确实很敏锐,它找到的是最接近源生命体的单位,源生命体确实是一只蝗虫,但它现在不再生态球中,仅仅依靠生态球的养分远不够维持源生命体的消耗。它在一个独立的生态球中,这颗生态球放在太空运行不了一天。

    存放源生命体的生态球需要能够提供极端环境,例如零下二十七摄氏度。这个温度下,源生命体终于迟缓了超过人类百倍的代谢。

    摄像机只能从顶部拍摄,这颗生态球明显比一只摆放在旁边的大而厚重许多,它有四个立方的体积,占据了实验室的主体,但观察内部只能借助放置在里面的全角度摄像头和顶端开出的一个临时观察孔。

    “能够增加清晰度吗?”学生们把生态球的观察视角上传到投影中,单独开辟了一个区域,但经过两次“转播”的画面清晰度已经降低了,工作人员对这个要求已经有准备,像素补充的缓存包进入加载。

    “清晰度调高可以,但可能会失真,一般来说肉眼是不可能看出来的,但难保有意外。”

    被冰冻的生态球内画面清晰起来,之后又加入了另一个镜头,这是从顶部观察孔放进去的一只广角专业观察镜头得到。与全角度镜头对比清晰了很多,但只有俯视视角。

    画面清晰起来,所有人都立刻被吸引注意力。俯视镜头带来的冲击力远比全角更强,被冰晶覆盖的平面上,到处都是昆虫,无法确定这些昆虫是生还是死,它们保持着在冰冻过程中不断改变也越来越僵硬的姿态。这些昆虫从形态显然不为同一物种,但姿态竟然出奇一致,它们都在不停的进食,连续放大的镜头最终定格在一只被分而食之的肉虫身上,啃食它的昆虫从形态上分类的话,一只肉食锹甲虫、一只肉食蛛甲虫、一只草食郭公甲虫、一只草食长角象虫,在进食的同时,长角象虫还在产卵,但它没有遵循正常成虫的产卵规律,如果它的幼虫也有与该科类想同的体型,几乎必然会饿死。

    雪尘把原本血腥的场合修饰成标本,如果不细看,平面上摊开的好像是一块因为焦糊沾粘在一起的鱼干饼。但单元体换成昆虫,它们的诡谲姿态,已经从超出了自然界能够忍受的极限。至少人类已知的所有生物行为中找不到任何一项与之对应。它们更像是被邪教信仰蛊惑的人,在煎熬的生命中终于寻得能够自我说服的慰藉,随后在一场欲望的狂欢中,做出一件挑战社会观念的事。这与伟大毫无关联,也没有偏激的美感,所以被他们说服的就只有他们自己了。在这种情况下昆虫与人真的已经没有差别。

    陈迹拉开门走进来,“再检查一遍所有参与到实验的仪器。”

    学生分散在各自的检查任务上,他则吸引着观众把所有目光放在DNA铺设模型上,模型一共九十六份,以颜色为划分,标记了大部分已经被人类破解的功能段。国科院这边也有生物学专家,他对重点标记的几个区块进行了解释,记者提出了几个很外行的问题,但都得到了扩展的回答。

    检查接近结束,外行的目光开始等待陈迹说一些什么。但后者沉默地浏览最新的扫描结果,新的模型将基因的不同部分对应的性状都用实体模型体现出来,但依然有大段空白,解释不清楚为什么源生命体能够生产出如此数量的变异类型。如果没有陈迹研究所进行特别标记也没有人能找出“虫饼”里的特别个体。在人类眼中虫子都是一样的。由此可以反推,在虫子眼中,人类可能也是一样的。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个体,拥有超出种族的美丽,上帝不会回应虔诚祷告,神明把好坏都看做正常递进因果。灵光在王晨脑海中闪现,他立刻想到一个抓住人眼球的报道标题——上帝创造的神明,它是人类的引路人?

    “升温处理。做好营养物质自然性投放。”

    生态球中冰晶雪尘缓慢融化,在经过几百倍放大之后,生物从冰雪中苏醒开始脉搏呼吸的画面像露珠压弯草叶一样平静而自然。

    当人把注意力从画面本身移开,那些在细冰中苏生的虫子与恶魔交易获得了近乎不死不灭的生命,它们在雪融的水中沐浴后新生,蓄满力量的身体开始活动,挣脱开同胞尸体的桎梏,重新夺获肉体的权力,虫群的生命形成律动。下一步,没有一点征兆,却出乎生命本能,它们再度卷入厮杀,啃食所见到所有能够消化的事物。

    强者吃掉弱者,或被成群涌上的同胞撕咬扯碎,即使没有这些。雄性也会把自己的肉送入雌性口中,而雌性在汲取得养分后快速进入繁殖状态,它们把充实的腹部藏在沙土中,上半身撕咬开食物,生物酸融化食物最美味的一部分,随后被它们吸食进肚子里。只有寥寥几个个体它们不敢得罪。陈迹的研究生按照生态球区划进行化学检验,发现了一种特别的外激素,该外激素浓度以源生命体为中心向周围递减,几乎可以肯定来源于该区域内的几个个体。但还不知道是否由源生命体分泌,目前除了提取DNA,陈迹的实验室还没有对源生命体进行任何生化实验它是整个实验室的宝贝,也有可能是全人类的宝贝。

    “源生命体周围的几只虫子无疑都是最肥美的肉虫,它们的变异方向具有明显的目的性,这很现实具有社会性的种族,集群内个体为了种族延续特化基因。”生物学家解释完,重点圈出了一只肉虫,并将其数据列出,“目前还不知道源生命体能否将自身的强变异特性完整地遗传下来,它目前繁殖出的所有单位都与它有明显的差异,变异性(陈迹自造词,在论文中多次使用,表示个体无性繁殖全部后代中基因与母体的最大差异值)显著降低,如果它能够完全繁殖(同陈迹自造,表示后代与母体的基因重合度达到98.9%以上)那么即使没有基因层面的研究,我们通过环境研究它的性状也能产生巨大经济收益,这只肉虫的营养结构十分均衡,不仅是蛋白质、糖类、脂肪在维生素和微量元素方面也无可挑剔,远超市面上所有保健品,可以说是能够活的人参。”

    “你们已经开始考虑赚钱了?”赵穹忍俊不禁。

    启封把一边的进气窗口固定朝向,人为制造了一个气旋,“这有什么不好的,贴钱做实验搞研究那是老古董观念了。”

    “我们还观察得到,从个别变异个体中能够提取到一种前所未见的营养物质,该物质在调节神经功能的平衡方面效用很强,能够强化神经活性,有助于延缓衰老…”记者很识时务地问了几个商品化的问题,生物学家有备而来,答得恰到好处,并没有广告的违和感。话题绕回基因方面,这时两方的发言就保守了很多,但这恰是多数人会关心的地方,起到了吊胃口的作用。

    温度升高后以俯视角度,能明显看出来,整个生态球都在培育肉虫,所有个体的进食和繁殖最终目的就在于产生这种营养价值极高的虫子,而生产它们的目的仅止于供应源生命体消耗。

    肉虫的外观与被命名为天道的蠕虫类似,差异在于肉虫本身几乎没有行动能力,它被送进源生命体之口还需借助其他虫子组成运输车队,比起生物,它更像是生物分泌物。

    一位记者发现了这样一种现象,在运输过程中,一只肉虫因为意外滚落,它周围的虫子对此视而不见,甚至有些敬畏,只有一只雌虫突然发难,动作敏捷,超肉虫扑咬,雌虫亦是一只蝗虫,它的外形竟然与源生命体十分接近。在进食后,它口器中吐出一根长丝,长丝很快在它周围形成茧。但在包裹的过程中,之前运输肉虫的锹甲爬过来,它举着大螯,那对螯足比它的角还要高,比蟹螯也不遑多让,它在力量上领先雌虫很可能接近一个数量级,那只大螯轻易插进雌虫体内。雌虫身上缠绕着白丝,这让它像是被结网蛛捕获的猎物,两者同样无法摆脱死亡的命运。

    “结茧之后会发生什么?”记者的提问是面对生物学家的,后者表示这不在正常经验中,不好判断,于是继续去问陈迹。陈迹那边发过来一个视频,并且有说明:雌虫在获取足够营养后有两种走向,一种就是最常见到的不停繁殖,直到体内的营养降低至一个阈值,另外则有可能出现结茧的情况,但这种情况多数是等不到一个能作为依据的结果。大多数结茧的雌虫都会死在茧里,少部分脱离外骨骼,还有一部分会发育出一到两对翅膀(膜质翅)。但因为时间和样本数量的缘故还不清楚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正常猜测是与变态发育有关,但是这种东西存在本来就不正常了。

    那份很快会带给全世界一个大惊喜的报告,但看文字内容其实很乏味,每一天的观察结果和新发现记录只能让非生物专业偶尔默念一句,在搞不懂其中含义后一笔带过是常态,而排除那些需要一笔带过的内容,整篇报告竟然连一件供茶余饭后显然的小故事都没有,看一遍几乎不会留给人印象,反而是之前的生物学家和几个记者的几篇小短文简单易懂,没有他们这场发布会很可能像一块压缩牛肉一样干硬难嚼。后知后觉是一个很有用的属性,它避免了大部分可以避免的意外。

    源生命体的繁衍能力无穷无尽,为它供应营养物质需要生态球均匀地抬高沙土层,从外界输入营养,消耗快到肉眼可见的程度,即使这是一个完整的生态圈也不可能维持消耗。

    “现在陈迹博士的实验室在往生态球里增加营养液,这种营养液的配方是根据其中的昆虫即时调配的,也就是缺什么加什么。经过沙土过滤,营养液中凝固剂生效,变为小颗粒状,方便食用。从陈迹博士的研究报告来看,源生命体生产的变异虫族正在发挥营养浓缩的作用,只有高品质的肉虫才能够供应源生命体的消耗。另外,对于变异的机制,陈迹博士也给出了解释。具体内容请陈迹博士为我们说明。”

    陈迹接过发言,他还是先调出图标,“传统的DNA扫描无法发现源生命体变异的特征,即使是投放大量基因探针,也无法发现异常,我们的研究突破来源于一次创造性的DNA探测技术发展,这项技术可能对以后人类研究基因变异提供重要渠道。以下是我们的成果…”

    他拿出一块内行也很难找到头绪的图表,随后抛出一个会引发生物、物理学界震动的结论,“基因的变异过程中会发生一种过程不明的量子激发,激发态的电子为变异提供了能量,在这个过程中我们检测到了电磁辐射。如果不是有和我亦师亦友的朋友给我提醒我很可能一辈子都想不到从电磁辐射的角度入手,这种辐射仅存在与母体之中,从它身上提取出的DNA乃至细胞都会失去奇效。我们在源生命体体内检测还到一个特别强大辐射源,如果找到这种辐射源并且将其送入其他生物体内,我们就有复刻这次变异。我无法解释辐射源的来源,但可以肯定,在这次巧合面前46亿年的基数依然是奇迹。人类的运气比宇宙中可能存在的智慧生物要好几十个数量级的倍数。”

    李四方目光悄然划过,随后小声说道:“巧合总会让我联想到效应链。”

    启封却笑了一下后道:“我年轻的时候也是,想要找到一个统一的宏观的广谱的解释,把宇宙间万物都囊括其中,把那些现代科学解释不了的事情全部丢进去,用空想做出符合逻辑的解释。直到我后来接触到证伪论,科学命题的检验区别空想的一点就在于不仅要给它一个看的过去的解释,还要留给人家反驳你的权利。”

    “那么您的直观感受是什么?”

    “我也觉得跟效应链有关。”

    “…,如果有关检察官会行动吗?我的意思是,你们为什么还没有封锁消息?”

    “上方给我的反馈是,只要标本在我们手上,我们说什么就是什么。”谢梓琼递给李四方一粒药丸,解释这是新型药广谱激素,对神经抑制性疾病,很有效,但还不清楚危害。

    “我的精神状态不好吗?”他以为药是给他续命的。

    “这种药我有一百粒,上级让我自行判断使用的时机,我觉得应该在你恢复一定体力后使用。”

    “我确定是被病毒感染了?”

    “从目前的症状来看是这样的。”

    “这样啊…”

    “精神疾病距离我们第二远。”

    赵穹顺口问了,“谁是第一?”

    “六十年代的劳动人民和第四世界国家。”

    “这个结论有点太武断。”

    “但人就是在保证冷暖后才满腹牢骚想要做一些提升精神境界的事,然后开始看书,大部分人都是越看牢骚越多,想要的越多。结果书越看越多,做的事越来越少,到后来做什么都没有干劲了,做什么都能找到利用放弃。就彻底沦为废物。”

    “如果没有时间延展,也不看生活条件,我们是最难得病的吗?”

    “我们眼前就只有一条路,这条路断了,就麻烦了,要么调头要么一直等着,等人来接上。还有的人面前干脆没路,比起到处都是路的人来说,反而一点都不麻烦了。”

    李四方听到一条路后心窗缓缓放宽,一口气透进来,他着急地吸进肺部,心脏将它运往全身。

    那根紧绷的弓弦在箭矢的前进中后退,作用在箭上的力量从紊乱的屈服阶段回归线性限度内,也让持弓的人可以松手,射出这一箭。

    “尽快把源生命体放进固光材料里!”李四方的声音从角落积蓄浪潮顷刻间盖住整个空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