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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瞻前虑后

    一盏孤灯微黄的剪影,落在后院的屋子里,房间收拾得十分整洁,墙角边放一张简单的床铺,一头是棋盘格花纹的帐幔,另一头却只有粉刷的墙壁,冷济独坐在正中的方桌前,拭擦着自己的剑,沉稳的等待屋檐上的黑衣人上前。

    今天在闹市里对他出手试探的人,虽然蒙着面,但从他的武功路数来看,应该是这些年江湖上涌现出来的,最恶名昭彰的刀人屠,这个刀人屠自打七八年前入了江湖之后,就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挑战江湖各大门派的侠客,因此声名大作。

    只不过当时的他,已经隐姓埋名入了镇远镖局,为此,仅仅是道听途说了一些关于刀人屠的斑斑劣迹。

    近几日,许多江人士都在传,能被刀人屠挑战的门派,多数是一些尚未根深蒂固的后起之秀,多数创立门派都还不及三五年,每次刀人屠出面,都会先在派系门前的墙面,凭借强劲的刀气,刻下侮辱门派尊严的战书,逼的那些门派掌门不得不出手。

    若有派系弟子憋不住气,未经允许上前应战,刀人屠便会先削其左右二臂,后喊话其门派最优出来单挑,杀得个屁滚尿流,以儆效尤,最后,再命人围剿掌门,斩其首级,悬于山门之上,威逼剩余徒子徒孙对天起誓,此生不入该派,然后掠其门派所有心法秘籍,屯与山门,烧的个片甲不留。

    若有派系畏畏缩缩关门拒战,后果则更是惨烈,刀人屠便会通知与其勾结的,同样臭名昭著的晓月堂,连夜奔袭,屠尽全派,焚其祖堂,公示江湖。

    为此,这几年江湖上小门小派,皆闻刀人屠色变,不少门派为了自保,便私下投靠晓月堂,避开刀人屠的战帖,明哲保身。

    然而,关于和刀人屠狼狈为奸的晓月堂,对外也一直是个神秘的组织。

    有一部分江湖上的人士传闻,晓月堂是北齐高纬即位后成立的暗杀细作组织,被派至北周由来已久,一方面目的是为了搅乱江湖,另外一方面是为了威慑宇文邕。

    毕竟如今这朝堂与江湖牵连甚广,牵一发而动全身,武林中除了少林武当两大派系受众广泛,众星捧月,没有站派之忧外,其余繁华盛开的小派系,越是混乱,越能让企图浑水摸鱼的人,讨得一星半点打的关键信息。

    也正是因为如此,江湖上才有了一些明事理的武林高手,不愿参与朝堂斗争,纷纷选择隐退江湖,但由于他们曾经的事迹,惊为天人,屡屡成为说书先生口中的话本,晓月堂对其颇有顾虑,为此,那些被称之为“十大隐士”的江湖高手们,也不得不时常改头换面,躲避晓月堂的追杀。

    “刀人屠,既然来了,不妨就下来一叙。”冷济放下布卷,食指与中指合并,沿着剑身滑向剑锋,冲着窗外屋檐的方向运功,使出一道剑气,那剑气穿过长空,直指黑衣人。

    黑衣人被剑气所迫,不得不从屋檐上翻身下来,用刀鞘受力,以免伤到自己,随即他安然落地站稳脚跟后,便推门直入冷济的屋内,没有即刻与冷济比试,而是把刀连同刀鞘一并放在了桌上,对冷济抱了个拳,面对面的坐着,客气的说道“呵呵,别来无恙啊,冷大侠。”

    冷济也没有多说废话,直接与刀人屠摊牌“说吧,此次前来,有什么目的?”

    论武功冷济远在刀人屠之上,刚才在街上未免伤及无辜,冷济的行事还有几分收敛,刀人屠很清楚眼前面对的是怎样一个对手,此刻在镖局里,他若是和冷济对峙,对他并不见的有什么好,于是,他板直了身子,恭敬的说道“镇远镖局一向立足于江湖,却又不过问江湖之事,我们几次交涉,都未能有结果,之前我当是什么人给了他们胆量,没想到竟是冷大侠你,坐镇在此。”

    冷济手握剑柄,回道“镇远镖局本就与江湖朝堂皆毫无干系,只不过是正经的做生意人,你几次在大门前,刀刻战书,怕是要坏了江湖规矩,我只不过一届武夫,没什么本事,只是顺手做了个和事佬,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罢了。”

    刀人屠被冷济的气势一压,心里多少有点忌惮,冷济手上握着的剑名为凤雏,是江湖上难得的五大名剑之一,其锋利中带着内敛的气质,配上浪里清风的剑法,疾如闪电,见血封喉,能于百步内杀人于无形。

    “冷大侠,咱们明人不说暗话,此次前来,我也是受了晓月堂的指示,倘若你执意要出手相助,怕是非得拼出个你死我活来,还有,昨日鄙人出手试探,晓月堂的人恐已在暗中观察过你的武功路数,即使您真是当年与一剑傲世皇甫卓齐名的,浪里清风冷沧海,也未必有胜算。”

    冷济看向刀人屠,句句铿锵“呵,那照你的意思,这次你和晓月堂携手前来,摆明了就是要无端生事,就是要把无辜之人,卷入朝堂的破事吗?”

    刀人屠一付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语气“你说的没错,原先这楚萧何只是一略懂武艺的生意人,可现如今却大不同了,前不久他接了个镖,押送的是少林的智空和尚,这个智空和尚,你可别说不知道,他在出家之前,是北齐的人,后来才归顺了北周,北周宇文邕,为了名正言顺的给他一个立足之处,就让他剃了度,归于少林。

    虽说这少林,并没有意愿参与王霸之争,可宇文邕能给这智空和尚,一个智字辈虚名,可见其已经说服了他为北周办事,可智空和尚毕竟是出自北齐,以他对北齐的了解,多少会对其江湖布局产生影响,再加上少林一脉,教众数以万计,若真要闹什么事,怕是会一石激起千层浪。

    权利之争,少林不愿参与太多,也不愿开罪任何人,碍于此情此景,只好对外传达了自己的看法,若此次智空和尚,能从长安自行前往少林,他们便承诺保下他,以便最终的息事宁人。”

    “这事我倒是也略有耳闻,但倘若镇远镖局拒了这镖,晓月堂和刀大侠,便不会在生事端了么?”冷济深知这刀人屠至今都还没与其动手,便是在事先的试探之后,料定没有必胜的把握,可眼下的事情就算解决了,晓月堂也会出于自己的目的,对他,对镇远镖局,再次下手。

    刀人屠没有正面回答,而是带着几分威胁的语气说道“冷大侠,你是个聪明人,你应该知道镇远镖局的情况,姑且不说楚萧何那弱不禁风的夫人,就他那成天闹事却又毫无武功根基的儿子,倘若楚萧何真的出去走镖,你即使是有三头六臂,也定是无法随时随地照顾周全,不是么?”

    “呵,你这是在威胁我?”冷济的手摸向剑鞘,既然和谈的方式不管用,那么就只好拔剑相向了。

    “不敢!”刀人屠拔出刀横在胸前,向后跃出,刀剑相交锋下,内力泉涌而出,气息紊乱,一口气血冲向嘴边。

    冷济长剑疾刺,剑到中途,陡然转向,剑锋如清风拂过山岗,又如游龙穿梭,行走四身,时而轻盈如燕,点剑而起时,骤如闪电,气流震起室内的棋盘格花纹帐幔,划落了一地的碎片。

    浪里轻风虽然号称三十六式,但每一式各有数十着变化,一经推衍,变化繁复之极,刀人屠被冷济的前三式,弄的头晕眼花,无所措手,虚晃了一招闪到了窗口“冷大侠,我今日只是来带个话,你若是识相,咱们还能客客气气,你若是不识相,别忘了,晓月堂背后可不止一人。”

    “哼,那咱们就走着瞧!”冷济回剑架招,用力前送,眼看着就要划破刀人屠的手臂,可屋外,却传来了由远而近的脚步声。

    那脚步声气息沉稳,却像是刻意踩踏,冷济仔细一分辨,就知道是楚慕瑾来了,为防误伤,冷济急忙撤剑,刀人屠见机极快,瞬间便从后窗嗖的一声飞了出去,随着话音,消失在暗夜里“冷大侠,我话已至此,你不妨考虑考虑,今日我姑且如此,三日后再见,可就不是我一个人来了,望你三思。”

    冷济看向窗外,沉思了片刻,这才收起凤雏剑,坐回方桌前,对外喊了句“你进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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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慕瑾自打进了这个院子,就听见屋内有些许声响,他担心又有什么人来找冷济的麻烦,于是只好故意弄出动静来,直到刚才听见冷济喊了一句,他才放心的推门进来,一屁股就坐在冷济的面前。

    “冷叔,你还好么?我刚才听到里面有动静?是不是又有人来偷袭啊?”

    冷济若有所思的看向楚慕瑾,这才叹了口气,一本正经的说道“你这多管闲事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一改?”

    楚慕瑾嬉皮笑脸的凑了个过来“哎呀,我的冷叔啊,刚才我已经被我爹唠叨了一回了,现在就只想到你这讨口茶喝,图个清静,你能不别叨叨了么?”

    冷济拿起桌上的茶壶,往楚慕瑾面前一放“行,那喝好你的茶,就赶紧回去睡觉。”

    楚慕瑾接过茶,尴尬的挠了挠头,从怀中掏出一罐金疮药递给冷济,同时也警觉的向着四周房梁瞄了一圈。

    此刻的屋内,除了刚才进来时还在上下翻动的窗户,暂时没有任何其他人的气息,他这才放心的说道“冷叔,不带你这样的啊,我来还不是刚才见你在市集打架的时候,手有些擦伤,看着怪疼的,所以才过来关心关心你嘛,你怎么就能这么狠心,在我屁股都还没有坐热的时候,就开始赶人啊?”

    “你这么晚过来,我看可不止是送金疮药吧。”冷济接过楚慕瑾手上的药,心想着这小少爷虽然不懂事总喜欢在外扮大侠,但他闹归闹,实际上还是机敏的很,估计也是刚才路过时候听见他屋子里的动静,才贸然前来,企图一探究竟。

    楚慕瑾干笑了两句“嘿嘿......冷叔,还真是,什么都瞒不住你啊。”

    冷济一面给自己受伤的手上药,一面听楚慕瑾说话“说吧,什么事。”

    楚慕瑾摸了摸鼻子,凑到冷济面前,压低声音说道“刚才听说我爹说,他托人给我寻了个官府的文职,说是不日就要上任,可我真不想就按照他的设计,就那么循规蹈矩的度日,你说,如果我离家出走一阵子,会不会就躲过此次麻烦?”

    冷济冷哼一句,回道“这事,你不应该给我说,你应该和你爹商量去。”

    楚慕瑾可怜兮兮的看向冷济,把心一横,仗着冷济看着他长大这么多年的感情不假,干脆直接坦白道“叔啊,您可是我的亲叔啊,你这从小看着我长大的,多多少少对我总有些感情的吧,我这离家出走,不过就是想要给我爹一个下马威,让他知道我好歹也是一个成年人了。

    其实,其实我也就是想离开一小阵子,并没打算一直不着家啊,可你也知道的,毕竟这江湖险恶,我一个陌上人如玉的公子哥出门在外,实在是太危险了啊,你怎么能忍心,见着我一人孤苦伶仃,无依无靠呀?”

    冷济白了楚慕瑾一眼,一把拉起他,就往门外推“行行行,人如玉公子,现在天色已晚,我老人家要休息了,你啊,还是慢走不送吧。”

    楚慕瑾眼神委屈的扒拉着门框,死活不肯走“你不答应我,你不答应我,我就不走了,我今晚,今晚就睡在你门口了,你看看今个,这天寒地冻的呀,一会我要是着了风寒,闹出什么病来,我就赖你了。”

    冷济随手一拨,借了个巧力,弹开楚慕瑾压在门框上的手,再次把他推到门外,说道“你这泼皮无赖的手段,还是到你娘那去用吧,我啊,先去睡了。”

    楚慕瑾见自己的招数不管用,急的直跺脚,可又不敢在门口大声叫唤,只能上前两步,轻轻踢了踢门,贴着窗口哀求道“诶,冷叔,冷济,冷爷爷,你倒是考虑考虑啊......”

    冷济倒头靠向床沿,任由楚慕瑾闹,也懒得去搭理,此刻,他心里挂记的,还是刚才刀人屠说的话,关于智空和尚的镖,倘若楚萧何果真还是要走这一趟,他还真要考虑考虑,如何护得他们楚家一家老小的安全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