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怪小孩

    小女出生在七十年代末苏北的一个偏僻农村。彼时改革开放的春风还只吹在上海深圳这样的大城市，本就落后的苏北还没有任何改变的迹象。村子不大，二十几户人家，百十多口人。如此算来，小女算得上是个不会投胎的人。在村里人的眼里，小女一直是个奇怪的小孩，小时候，好像就从没有听到她哭闹过，总是很安静。父母只是最普通不过的农民，只知道面朝黄土背朝天地讨生活，养孩子是自然的事，但为了生计，是没有办法精养的，喂饱肚子，穿暖衣服就是最高的要求了。小女的爸爸算是心思活络的，偶尔出去赚点小钱，于是，作为惩罚小女的妈妈在对里做了活，却拿不到公分，可想而知，在农村配给制下，小女家的生活多么艰难。即使几年以后包产到户，一穷二白的小家庭的生活也是不易的。小女还不会走路时，父母早上出门之前就扔一张席子在茅屋门前的空地上，把小女抱在上面坐着，淘气的哥哥在玩耍之余偶尔瞄一眼，不至于被大狗叼走或者被要饭的抱走，能叼走孩子的大狗毕竟少有，而且那个时候孩子不值钱，估计也没什么人去抱走她。想一想，那可有可无的一眼也没起什么作用。

    大一点，一群孩子一起玩，吵闹声能掀掉屋顶，她也只是一脸淡然，高兴或不高兴虽然看得出，但是永远没有情绪的大起大落，你总是能从一群乡下孩子中毫不费力地找到她。孩子们都穿带补丁的衣服，下雨天，乡下的泥泞轻松把孩子们变成一个一个小泥猴，摔一跤，自不必说，走路时脚后跟带起的泥浆在裤子小腿的后面形成两道醒目的泥浆印，但花儿的衣服总是干净的，摔跤是不会的，她走路总是四平八稳，没有乡下孩子的淘气，难得下雨天裤子沾点泥浆，她也总是在泥干掉的第一时间，小心地搓掉，她蹲在地上，很仔细地搓一下，用手掸一下，粗布的料子是很容易搓的，几轮回合以后，裤腿上就看不见泥浆印了。她这才直起腰，一脸的恬淡。吃饭时一定要桌边找个凳子坐下来，慢条斯理地吃，一直不喜欢大儿子一家的奶奶曾经指着小女说，这孩子以后要饭都要不到热的，脸上带着鄙夷的神色，就好比说，你吃屎都吃不到热的。坐在桌边的小女还是慢条斯理地吃着碗里的饭。别人的话对这小小的人儿没有任何影响。

    村里有人说这孩子天生就是读书的，村人都是认可的，确实，这孩子功课好到让人吃惊。比小女大四岁的哥哥上学后，小女就落了单，那个时候，乡下孩子都是在大带小的模式下长大的。自个在家一个人游荡一年以后，父母就把不足上学年龄的花儿送去了学校。从那以后，每天早上小女就背着书包，抱着小板凳，跟在哥哥后面，不论春夏秋冬，刮风下雨，每天两个来回，步行近十公里去上学。还是不声不响，让哥哥觉得，带不带妹妹都一样。但是，很快，哥哥就改变了这种想法。因为，妹妹考试总是第一，年级第一；乡里的数学竞赛，她也是第一，全乡第一；县里的数学竞赛，她还是第一，全县第一。妹妹的作文一直都是范文，一样的铅笔头，在妹妹手里就能开出花来，很快，家里土胚房靠东面的一面墙上就全贴上了妹妹的奖状，奖品大多是铅笔盒，铅笔和本子。整个中小学，家里只在兄妹俩上学第一天给过铅笔盒，后来的都是妹妹的奖品，用不完还送给亲戚的小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