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偏心妈

    小女聪明乖巧，是众人眼里别人家的小孩，但小女在家并不得宠，每次拿了奖品，好的那份总要是给读书一直留级的哥哥的；作文竞赛拿了五块钱的奖金，期待着穿上心仪已久的小花褂，但是结果却是哥哥脚上添了一双新球鞋，那双鞋里有小女的五元奖金；亲戚串门，带点日常少见的小零食，小女是吃不到的。零零总总，举不胜举，究其原因那就是小女妈妈的重男轻女。

    八九十年代的苏北农村，重男轻女思想还是挺重的。小女妈妈是那种典型的农村文盲妇女，她身上既有大众眼里的愚昧，也有她特有的精明泼辣。乡里集体扫盲时，兄妹俩花了两个月也没教会她“男”“女”两个字，但是她能和婆婆吵架一整夜，骂人的话不带重复的，集市上买个针头线脑也是锱铢必较，谁也占不了她一分钱的便宜。男人外出打工，她整天风风火火，家里家外全靠她一个人也能不落人后。重男轻女的思想在她心里根生蒂固，对女儿她是百般嫌弃。在她生小女的那天，村里另一户人家生了一个儿子，这是她一生的痛，直到后来小女长大成人，支撑着一家人的开销时，她还一直反反复复地在说这件事，最后以一句“要是你也是儿子就好了”。日常生活自不必说，好吃的，好穿的，自然都是儿子的，女儿，就是多出来的那个，吃饱穿暖就是尽了养育的责任，是恩重如山了。“小女”这个名字就是最好的证明，出生后，妈妈第一眼看到小女，叹了口气，恨恨地说了一句，是个小女！这就有了名字了，当地人对不认识的未成年女孩都叫小女，所以，从某种意义上讲，小女是没有乳名的，睁眼看世界的第一道身份认证工序就这样省了。多年以后小女在夜深人静时想起她的童年，觉得小时候的自己乖巧懂事，应该也是迫不得已吧。人是最会适应环境的动物。

    之所以说妈妈的思想影响了小女的成长，是因为整个童年生活中爸爸缺席得比较多。包产到户以后，家里的那点土地根本养不活一家四口人，爸爸就常年在外做土方工程，通俗点讲就是挖烂泥，农村人没有知识，没有技术，打工能做的也就是下苦力了。一般，每年爸爸有一多半的的时间在外挖烂泥，农忙外加逢年过节时才会回家，应该就是第一代农村打工人吧。小女童年记忆中，最快乐的时间就是爸爸打工回家，从口袋里掏出一大把花纸头包裹着的糖，然后她就会和哥哥趴在床上一粒一粒地数着糖。那是她童年唯一的零食。多天以后，糖吃完了，一张张糖纸夹在书本里，花花绿绿的糖纸就是小姑娘最好的玩具。记忆深刻的一次是，有一次爸爸半夜回到家，把睡得迷迷糊糊的两个孩子叫醒，掏出一包大青枣，兄妹两个急急地吃了一半，第二天吃剩下的一半枣子时发现，很多青枣里面有大肉虫。小女从那以后再也不吃青枣。爸爸是疼爱她的，但是在她成长的时期长期缺席，再加上妈妈在家庭里的强势和农村人对爱的羞于表达，这种疼爱她并没有什么明显的体会。终究是妈妈的偏心伴随了她整个童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