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二流子（二）

    二叔的生命转折出现在小女三岁那年。小女的大姑，二叔的大姐，患了癌症。那时候的小女还不记事，二叔后来也从不提这件事。小女陆陆续续从大人口里听说了事情的原委。

    起初，大姑腿上起了一个小疙瘩，活动的，挤一挤便会跑到边上，不疼也不痒，因为发现的时候正是栽稻插秧的季节，哪里顾得了小病小痛，就没有管它，哪知道后来越长越快，就随便贴了张膏药，没想到长得更快了，后来开始有疼痛感，再后来胸口的右边又长了一个。大姑开始害怕了，跑到医院一查，医生沉默了好久，然后说，你还是去省城的大医院看看吧。大姑慌了手脚，可大姑父是个不扛事情的人，不能指望他给大姑依靠。大姑找回了娘家，混不吝的二叔第一个跳出来，带大姑去了南京的医院。两个从没出过县城的人到省城求医，过程中的曲折自不必说，后来也没有人详细地复述。小女只是隐隐约约，断断续续从不同的人口里得知。刚到南京的医院，医生马上确诊，已经是癌症的中后期了，立即住院治疗，从住院治疗到大姑去世，前后经历了大半年。这大半年二叔亲身经历人情冷暖，生死离别，对他的触动是影响终身的，是好是坏，谁也说不清楚。小女后来见过二叔的一些朋友，在家里一住就是一年半载，有时喝醉，烂醉如泥，不省人事，极是惹人讨厌，但二叔从没说过他们一句，家里人烦透了，逼急时，二叔会说当年他带着姐姐在南京就医时，人家都或多或少伸过援手，他终生铭记。在南京之行后，二叔这个二流子有了一些改变，具体是怎样的改变，谁也说不清楚，他不再撩拨三叔，也不再聚众胡闹，尽一门心思的开始想着赚钱的方法了。

    就这样一个人，却对小女极尽疼爱。上学时，省掉午饭，每天靠啃山芋节省下一点钱，只为给小女添置了一件小花卦。大姑去世后，他为了赚钱经常去南京，每次回来都会给小女带点东西，有钱的时候，可能是一双运动鞋，一件衣服，没钱的时候，可能是一个便宜的小玩意，总之不会空手而归。也因为这个，他总要听嫂子的酸言酸语，因为小女的哥哥时没有份的。闲暇而且有钱时，他会骑脚踏车，那时候仅有的那种二八大杠，把小女放在前车杠上，带她去五里之外的镇上逛集市。吃包子，买玩具，快快乐乐过上一天。当然，成年后的二叔拮据的时候比较多，例如每年春节，大年初一，他总是蒙头睡觉的。因为，按照惯例，大年初一，家里的长辈要给小辈发红包的。而往往这个时候，二叔的口袋比他的脸要干净多了。所以，只有蒙头大睡，熬过大年初一上午，吃过中饭，发红包的风险就不存在了。除夕要守岁，大家都睡得很晚，初一睡个懒觉，倒也不用再找理由。只不过要多听他大嫂，小女妈妈几句酸言酸语。听多了，也就习惯了。见怪不怪，下一年多是继续这样的状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