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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踹完就跑

    街边不再有随处可见的摩托族和摆摊小贩,少了许多烟火气,多的是在镐京没有的百米高楼和大商超。

    刚下飞机的蒋述还有些恍惚,顶着犯晕的脑袋浑浑噩噩地站在广场上,一时不知自己下一步该干什么。怔怔地望了许久,蒋述试图回想起临行发生了什么,但越是抽丝剥茧般地触碰,脑中的回忆越是收束,如触之不及的泡沫。

    “叮——”

    这也是蒋述近三个月来,第一次彻底感受不到牢笼的存在。

    这里和镐京相比,车辆川流不息,高楼大厦处处林立,如果在这个地方独自生存,自己能养活自己么。

    蒋述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沿着街道走上天桥,打开地图看了看,最后还是叫了辆出租,让司机送到了东方起给的地址附近。

    才下飞机又闷在全闭窗的汽车里近一个小时,刚下车的蒋述找到一个能够避雨的屋檐下,靠着围墙目光呆滞地缓了一会儿,勉强没有让自己吐出来。

    深城这几天都在下雨,所以很多路上也都积水严重,有些凹进去的低洼只要一不注意,就能湿了昨天才换的鞋子。

    这里是是离城区不远的一处城中村,虽然一直在断断续续地飘着雨星,但街道上大部分的商铺依旧还十分敞亮,打着伞路过的行人也不少。

    “啧,早知道多穿点了。”

    蒋述一只手插在口袋一只手拖着行李箱,将头埋进衣领,顶着阵阵的细雨快步走着,准备先找个便利店解决一下自己的温饱问题。

    因为头发留的比较长一直没空去修剪,这种细雨也就无所谓了,接下来要在这儿呆上一个月,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多多熟悉一下周围的路线也是好的。

    走了没过多久,蒋述在路边找到了一家便利店,趁着热泡面的功夫,打开手机准备先研究研究这附近的大致情况。

    虽然东方起告诉他,他的这个朋友十分靠谱,但那再怎么说也只是对方对待东方起的态度。

    对方或许会出于东方起的原因礼貌客气地对待自己,但他并不想过多地去麻烦对方,毕竟抛开东方起这层关系,他们不过是素昧平生的陌生人罢了。

    蒋述托着脸颊,手指在屏幕上滑动,寻找能够让一个还未成年的高中生找到份临时工的地方。

    附近开的最多的是奶茶店,但已经过了假期,人流量开始下降,所需要的人手自然也不像七八月份时那般,所以蒋述暂时pass了奶茶店这个选项。

    早餐店?说实话,最适合自己这一个月的零时工,应该是个可以自由支配自己的工作时间,只算总工时的工作,但这样的工作大多薪水极低,而薪水高的工作门槛对自己来说又过高。

    总觉得有些眼高手低,蒋述可不喜见到自己变得如此。

    “等等。”蒋述左右滑动的手指停在了手机上方,久久才点下去,“这是……”

    嘈杂的雨声渐息,街上的行人也寥寥无几。

    店员已经收拾东西准备换班,出门前扫了眼还在桌子上的蒋述,看着男孩略显青涩的脸,想了想还是出口提醒道:“同学,已经很晚了,不回家吗?”

    蒋述闻声抬头,才发现不知何时淅沥的小雨已经停了,店员站在门口点了根烟,正在等着换班的人来。

    “啊,就回去了。”蒋述礼貌地笑了笑,回应道。

    店员点了点头,也没有继续找话茬,低头打开手机刷起了短视频。

    蒋述低头看了眼时间,才发现此时已接近凌晨一点,连忙收起手机提起行李,往楚泽明给自己留的地址走去。

    回想着刚才在导航地图上看到的那三个字,蒋述感觉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此刻串在了一起。

    不会错,这是在镐京的时候,去的那家酒吧的名字,虽然那一晚的自己确实喝得脑袋有些不太清醒,但这个名字却意外记得非常清楚——

    巴格木。

    走在半夜一点刚刚下过雨的大街上,蒋述感到僵硬的双手上传来微微的凉意,手机上的地图提示音不断让他左转进入街道,但他面前却是个已经被铁门围上的死胡同。

    蒋述已经在这个鬼地方兜兜转转快半个小时,这里的建筑就像是复制出来的一样,不管他怎么去记忆它们的不同点,却仍旧像是鬼打墙一般在里头绕圈。

    地图导航是指望不上了,又或许这个地址根本就是错的?

    思来想去也没个结果,本就被长途折磨地身心俱疲的蒋述甚至想在这找个长椅将就一晚上,还有什么事都等第二天再说。

    蒋述拖着比行李箱还沉重的身体在巷子里穿梭,心跳越加沉重,最后在凌晨五点的时候——

    绕回到了村子口的大门。

    “开什么玩笑。”蒋述嘴角抽动着,掏出手机开始拨打电话。

    早该到了,计算一下时差旧金山这会儿也该是晌午时刻,当东方起在大豪斯里啃牛排时,被一个手写的地址就打发了的他却在凌晨五点微亮的晨霾中,缩在刚刚开门的早餐店里瑟瑟发抖。

    铃声响了许久,却迟迟没人接听,蒋述在第三次拨打时放弃了。不管东方起是有意还是无意,自己现在对他有多大的怨念,都对自己现在的困境毫无帮助。

    人不是机器,会渴会饿会困,或许现在找到一份工作的重要性对自己来说要比之前更加迫切。

    大部分人都会在此刻选择等待,他当然也想。

    也只能是想想。

    十月已是秋末,但气温仍不肯低下头去,昨夜还在飘雨的街道,此时已是艳阳高照。

    一夜未眠的蒋述如一具行尸走肉,一步一迈地来到一个牌子破败、楼梯扶手也都是锈迹的黑网吧内,在行李上塞了张红票子交给前台的网管,随后找了个僻静的无人区,倒头就睡。

    不知过了多久,蒋述抱着晕晕胀胀的脑袋从沙发上爬起来,头上的灯丝发出晃眼的亮光。

    外头瞧着或许已是黑幕或许已是隔天,到厕所用凉水冲洗了一番,蒋述盯着镜子里满眼血丝的自己,心中没有来地多了几分火气。

    起床气好像有些重啊。

    李旭不知为何今天的自己十分地亢奋。今早如往常一般来到前台接手,打开游戏,因为是白班,所以人也比较少。

    正当他在打团时,门口进来一人,瞅一眼就知道是未成年只能来黑网吧上网的孩子,看着最多还在读高中的样子,他也就准备照常收钱开机,谁知对方塞过来一个行李箱和一张红钞,说了句帮我看好,便大步流星地往里走去。

    起初他也没什么想法,毕竟不是什么脏活累活,只是看个行李就能赚到一天的饭钱,何乐而不为呢。

    大约晌午,李旭从零食架上拿出一桶泡面,放好水回到前台,眼睛看向行李的频率越来越高。仿佛连空气都在蛊惑自己,正当李旭快要将手触到行李箱时,前台传来的呼声打断了他脑中不断重复的低语。

    “网管!开下卡,充50。”

    “啊……啊,好的好的。”

    李旭楞了几秒才连忙转过身来接过对方递过来的身份证,不时用余光小心地瞟着前台的男人,不知对方是否看到了自己刚才诡异的举动。

    下午的网吧开始喧嚣,其中不乏大声的吼叫和兴奋的骂声,也让李旭没有再听到先前脑中不断重复的回声,坐在前台打开手机就是一下午,一如往常。

    中午只吃了一桶泡面的缘故,才刚过五点肚子就已经嗷嗷待哺的李旭眨着酸痛的眼睛,终于关闭将他眼球死死吸住的短视频,打开软件扫视着晚上的餐肴,不知怎么的,视线又扫向了右脚边的那个行李箱。

    不远处的蒋述蜷缩在沙发里,即便今天是室外直逼40度高温的天气,网吧的空调还好巧不巧地坏了,只剩不知道和这栋房子比谁的年纪要大一些的老旧风扇在咿咿呀呀地旋转着。

    天公不作美,正挂着一张阴沉地不能再阴沉的臭脸,不时的雷鸣和闪电更是他爆发的前奏。

    蒋述终于睁开被风吹到流泪的双眼,刚想要移动,才发现自己的双脚正陷在一片泥田中,周围是一片广袤的梯田,回头能看到似乎上方是一条公路。

    看不见一个车辆的高速公路。

    这里的一切都太过于违和,以至于蒋述还有些不知道现在是个什么情况,更何况他连自己怎么会站在这里都不知道,直到耳边传来人群的呼声。

    “蒋——述——”

    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蒋述转头看到在自己下方大约两百米外站着十几个穿着相同款式制服的……人?

    蒋述眨了眨浑圆的双眼,又在上面抓挠两下,确认自己没有看错眼前的景象。

    一个“铁人”正飞在半空中,歪头看着他,这是他第一次在现实中看到像终结者那样的金属人,甚至他觉得对方不一定还是人类,那种冰冷地如机器一般的眼神让藏在衣服下本就瑟瑟发抖的身体更添一丝凉意。

    再过后是各式各样的奇葩,有双手都是长满鳞片的爪子的,有身形巨大无比的,还有虽然外表与人类无异但散发出的气息却又与人类迥然不同的,更让他感到奇怪的是对面的家伙看自己的眼神。

    那是动物看到同类的眼神。

    “怎么样,能联系到老师吗?”

    铁人冰冷的胸腔中传出略显急切的询问,但蒋述却并不知道对方在问些什么。

    正当蒋述张嘴试图询问之际,余光瞥见腾飞的泥土和碎石扬起在空中,冲天的巨浪扑打在他的脸上,脑中窜过的疼痛感让他在瞬间昏厥过去,被晃亮的灯光照醒已经不知是何时。

    最后往脸上打了一捧水,蒋述缓缓垂头,在洗手池前呆了片刻后起身离开。

    醒来时没太注意,此时才发现网吧里已经挤满了人,下到自己年龄相仿甚至更小的孩子,上到三四十岁的大叔,也有和他一样,只是在这里占个沙发睡觉却不开机上网的。

    蒋述走到前台,敲了敲桌面,示意对方自己要走了。

    “帅哥,看你也不像缺钱的主,再请我吃个夜宵呗。啧,这外卖真不是人吃的啊。”正埋头干饭的李旭抬头看到蒋述,贱兮兮地笑了笑,“我这整下午都搁着给你看包也挺累的,你说是吧。”

    是个屁。

    蒋述看着耍泼皮的李旭,楞在了原地,他没想到自己已经塞了一百给对方只是暂放一下行李,拿行李时对方居然还想反过来再讹他一笔。当然,也有一些他的原因在,毕竟这一副未成年的样子,出手还如此阔绰,总会有人想着是不是稍微施压就能再赚上点小钱。

    “呵呵,生意可不是你这样做的。”

    蒋述笑了一下,还以为对方只是些玩笑话。

    “把箱子给我。”

    李旭也没想对方会被他一句话就把钱吐出来,继续施压道:“小弟弟,话不能这样说哦,我帮你看行李压力也是很大的啊,谁知道你会不会丢什么东西然后让我负责呢,是吧?”

    “别扯那么多有的没的,把我箱子给我。”蒋述没有搭理对方的无赖言语,只是语气不免地带上了些许情绪,有些不耐烦地说道。

    “我就这么说,你没把钱放这,箱子我也就先帮你保管了啊,你也不像父母知道你不上学来这里吧?”

    李旭面无表情地说完,甩头不再搭理蒋述,坐回椅子上继续扒着自己的盒饭。

    正常来说,一个学生听到这句话应该就会有些不知所措了。或许对方无意提及,只是想借父母这一层再继续向他施压,但蒋述却因为其他的一些原因加上“起床气”,在这里和网管赌起气来了,甚至忘了他来这里的首要任务是什么。

    第一个升起的念头便是硬抢,因为他知道对方也不过就是看他一副乳臭未干好像又有点小钱的样子,想着天上能掉馅饼罢了。

    思考片刻后,脑袋也逐渐冷静下来的蒋述否定了这个计划,且不说在黑网吧这个杂乱的地方变成焦点是否明智,他也是第一次来深城人生地不熟的,要是把警察叫过来,看到他这副未成年的样子,让他叫父母过来什么的更是徒增麻烦。

    说实在的,这种万事需要靠自己,但却有心无力的感觉总是让人变得颓废,只要经历过一次绝不会再想体验第二次。这次虽然说不上是什么大事,但恰恰是这种小事却也让他感到束手束脚的感觉,非常不爽。

    蒋述紧了紧右手,最终还是放弃了脑中想的什么扮成社会不良,说些自以为是的黑话什么的破烂计划。

    很多时候,拳头才是能说话的东西,是对方的无赖行为,自己才选择这样做的,蒋述在心中默念着。

    这件事东方起也有份,总是在自己耳边说些什么年轻人要敢于尝试的话。

    网吧内的热气依旧在上升,颓败的风扇吱呀吱呀地扭着脖子,将热气吹向那些在键盘上奋战的双手。阴差阳错,今天店内的冷饮倒是卖的很好。

    “我靠!你找死啊?!”

    李旭用手摸了摸自己脸上的巴掌印,一双死鱼眼狠狠地咬住面前的蒋述。

    一分钟前,蒋述就这么大摇大摆地走向放在前台内侧的行李箱,伸手拿起后离开。

    李旭或许是反应有些迟钝,或是没想到对方居然就这么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等到蒋述站在自己身后时才反应过来,连忙转身用手制住蒋述。

    而当他注意力都在箱子上时,没注意对方正看着他还沾着酱料的手直接抓在了拖着行李箱的手上,紧接着便是一记突如其来的耳光,直接将他抽翻在地,耳鸣不止。

    “别恶心我。”

    蒋述知道自己其实没有用到多大力,这也是自己少有地主动与人发生肢体冲突,肾上腺素的突增让他也一时有些颤抖。

    或许自己刚才的姿势还能更帅点?

    蒋述很快抛开了脑中的胡思乱想,毕竟力气没多使上,对方也只是挨了个不痛不痒的耳光罢了,除了面子上似乎不太挂得住,很快也起身朝这里冲了过来。

    没有多想,蒋述侧身一脚踢了过去,重心没稳住还狼狈地晃了两下。

    但这一次却不像之前那般,或许蒋述自己也没想到,对方直接被踹出,飞了一段后砸在地上,半天没有声音,似乎是失去了意识。

    靠!蒋述看着蜷缩着倒在地上的李旭,脑子有些宕机,随着越来越多的人被这里的动静吸引,纷纷摘下耳机望过来,蒋述二话不说直接抓着行李箱从侧门冲了出去,在巷子里绕好远后,气喘吁吁地停下。

    怎么办,怎么办,自己会被警察抓吗,自己要掏钱吗,那家伙不会变成植物人吧……

    蒋述怔怔地站在原地,脑海中不断预演着可能会等待着自己的结局,他从未如此深刻地意识到“人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这句话。

    场景转到李旭这里,随着身旁围观的人越来越多,终于有人开始打电话叫救护车。

    李志想要站起来,虽然看上去自己被踢地很惨,但其实也就是擦破点皮,抹点红药水程度地伤口罢了,而他之所以躺地上那么久,无非是想要趁蒋述走过来地时候,出其不意给这臭小子一顿教训。

    让他没想到的是,这家伙居然直接跑了!

    正当他想要睁眼时,却发现怎么也撑不开自己的眼皮,这种恐怖的感觉就像是鬼压床一般,让他感到窒息。

    午夜的微风总是让人感到舒适,蒋述拖着行李箱漫无目的地走在无人的天桥上,低头望着脚下驶过的车辆。

    这种好像游离于世界之外的感觉很微妙,因为此时此刻不需要去思考任何事,这让蒋述一直躁动着的心感倒了前所未有的宁静、恬阔且充满智慧。

    当然,这种时刻就像是末日前的宁静,随时会破碎。

    电话铃声在此刻突兀地响起,蒋述低头看了眼,是一个陌生的号码,想想还是接通了。

    “你好。”

    “蒋述是吧。”

    电话那头的声音蒋述再熟悉不过,就在几小时之前蒋述刚从那家黑网吧逃离。

    “你可真是我的‘大贵人’呐。”

    “监控把你打人的画面拍的很清楚,可别想着能跑咯。”

    李旭特地在“你打人”上加重了些音调,蒋述当然也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蒋述停下了拖着行李的脚步,默默地将录音打开。

    微风将额头上的刘海往后吹起,霓虹灯印在一个拖着行李箱的斜长身影上。

    “你想怎样?”

    “二十万,我们可以走民事私了。”

    李旭抬手又往嘴里送了一口灰狼,将烟雾吐在桌前的啤酒杯上,一副吃定了蒋述的口气。

    “不过呢,我知道这对你们学生来说,再怎样也是笔不小的钱,不想让父母知道吧,你暂时掏不出来没关系,我这儿有个门路。”

    “什么门路?”

    “你可以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