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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承人之身还因果

    宋清和揉着头,一整个阳光灿烂太阳花,诠释孝子风范,围着宋老爷。

    “爹,要我说,男人三十一枝花,你现在还年轻,你干到七十,到时候我也后继有人了,那么”宋清和话还没说完,脑袋就又被拍了一下。

    便听见宋老爷一声斥责:“我宋家的基业只能是你的,也只有你才能继承。”

    宋清和挠挠头,他看着宋老爷,第一次真正仔细地注视面前温厉的男人。

    宋老爷脊背挺直,周身气度俨然,是个经历过许多大世面,且极有主见的中年男人,此刻二目炯炯,眼中带着不满的看着自己。

    “这样吧,我有两条路给你选,你是要接管酒楼,还是要”宋老爷故作犹豫,看着宋清和渴求的眼睛,吐出了剩下的几个字“到你叔父曾经任职过的地方单干。”

    宋清和提着心,在宋老爷说完单干后,双眼瞪圆。

    叔父曾在巴蜀当官,后来调转回京,归了凤池,这个他知道。

    “那,给钱吗?”宋清和小心翼翼。

    “给,三十两。”宋老爷很干脆的报了个数。

    内容很不美妙,开什么全国玩笑,他怕是要吃一路麻辣馒头,他就是每天在清河县出去玩,都要花个十来两银子。宋清和想至此,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不过面上却皱起眉毛,神色凛然:“好男儿志在四方,我虽想去巴蜀创出自己一片天地,四川那边也确实有商机,听说那现在弄出更先进的蔗糖。”说罢又瞄了眼宋老爷。

    “可蔗糖在贵重也比不上父子团圆。孩儿小时,你便常年在外经商,如今父亲你好不容易回来了,若孩儿再走了,你我父子就真是聚少离多了,孩儿还是留在清河接手酒楼吧。”

    宋老爷却笑着摆了摆手,道:“我还不知道你小子的心思么,这样吧,我再把阿燕借给你。”

    宋清和面上抽搐,却也只好对宋老爷后方的中年男子颔首,“燕云叔。”不是别人,正是今早领宋清和来的那人。

    “好嘛,监视的还来了,父子之间的信任呢?”宋清和腹诽。

    宋老爷转身从柜子上拿下一个匣子,交给宋清和,宋清和接过打开,扫视过两张红契,白纸黑字,字迹工整。

    他对于宋代字还没认全,只能勉勉强强猜出来是酒楼地契,打开也没别的意思,纯是想看地契长什么样。

    “酒楼清河阳谷各一处,里头的东西都是全的,你只需要好好经营就行了。”宋老爷面带笑意,补充着。

    “酒楼需要食材,小厮什么的需要发工资,那这些钱。”宋清和绕着宋老爷,亦步亦趋问着

    “你有钱,别把自己当个小貔貅。”宋老爷笑着提点。

    宋清和小鸡啄米似地点头,他可要记得自己的人设,喜欢玩乐有脑袋的浪荡子。

    刚刚高强度的脑力让自己被迫精力集中,如今陡然放松,来了困意,自然不要拦,让他直接上头。

    让让,宋公子要施展高中三年苦练的绝技——站着睡。

    宋老爷扫了眼他,见宋清和原地转圈前仰后合,连忙伸手扶住,一旁燕云也连忙上步,扶着宋清和向里面走进。

    宋清和努力挣扎抬头,前方隐隐约约,朦朦胧胧似有个床,便挣脱旁边的人,快步向床那处栽过去。

    “咚。”

    宋老爷的床很硬,宋清和一声痛呼后,便睡了过去。

    他又做梦了,只不过,这回梦中没有白雾笼罩,一切都很清楚。

    红鸾帐,青玉帘,佳人玉手纤纤,手捏酒樽,下面有吴越女窈窕舞姿,悦耳歌喉,是他昨晚流连的胭脂地。

    不过,梦境中他并没有离开,反倒夜眠于此。

    第二日,照例是宋老爷派燕云去找他,却没有找到,三角眼还是来说卖米粮之事,宋老爷深深的看着三角眼,同意了。

    宋府开始衰落了,宋少爷照旧无忧无虑,一掷千金只为尽欢娱。

    可渐渐的,原主开始察觉府中的变化,那妾的侄子来找宋清和,鼓动他借钱给两人,原主贪了小利,没忍住,利滚利越大。

    到最后,宋老爷一道巴掌清脆地打在他的脸上。

    后来一次,他去阳谷县,阳谷的张家小姐对她一见钟情,宋少爷欣喜若狂,决心改过重头再来。

    新婚日前天,夜色暗红,大雪纷纷。

    官府破门而入,张家父女站在门外,怒气冲冲指责宋家贪图他们钱财,可明日,宋少爷就及弱冠了,但按照本朝法律,男子未及弱冠,由家中长者抵罪。

    宋老爷死了,死在狱中,三十七岁。

    之后一处狭长胡同,那个叫孟娘子的妾站在五丈外,旁边张家小姐为她撑着伞,二人笑吟吟地看着原主的被打的蜷曲身子,听着闷哼的声音。

    孟娘子抬手将一两碎银子扔到宋少爷脸上,抽走身契,转身和张家小姐坐上官轿子。

    七进的宅子被典当还债,原主只好蜗居在破败草庐,晚上摸米翁,无隔日之炊,早上入庖厨,不见薪火点点。

    白雪扬扬,一身冻馁,街坊白眼,面目寒酸。

    原主在最后死了,怀中抱着宋老爷的骨灰坛,手中攥着一两碎银子死的。

    立春未到。

    偌大宋府就这么消失了,街坊的茶后余资又多了一条。

    可原主又重生了,却没熬过重生的热疾,这时候,宋清和来了。

    梦境陷入一片黑暗,而后陡然光亮,宋清和被刺的下意识闭上眼。

    一条路,前方有个骑马的男子,他转过头,一张清俊含笑眉眼就倒映宋清和的瞳孔。

    而后那人阖上双目,再睁眼时,眼中充斥着愤恨狠戾,满脸阴鸷疯狂,嘴角机械的扯动,越扯越大。

    ……

    ……

    床榻之上,宋清和猛然睁眼,翻身坐起,再回想梦中之事,或者说是原主旧事,只觉心惊胆寒。

    他双眼定定看向前方,内心虽做不到感同身受,但他既然到了这个身体,便需要还所承担的因果,这是天经地义的事。

    “你放心,承人之身结还因果。”宋清和字字停顿。

    他用手指按着额头,在脑中捋顺着梦中整个事件,仅仅三个月,宋府便家破人亡,若说没有人为,又怎么可能。

    而在这场悲剧中,唯独有一人例外,那边是孟娘子,她安然顺遂,尽享荣华。

    梦境中,她只出现了一回,是在抽走卖身契的时候,可仔细想想,宋府的每一场衰落似乎都有她的身影。

    先是她的弟弟三角眼来鼓动宋老爷买粮,这是宋府衰落的开始。

    之后她的侄子来劝宋清和放贷,宋府逐渐衰落。

    接着阳谷父女指责他们,来了场仙人跳,宋府大大衰落。

    最后,宋家人身死,宋府灭亡。

    墙倒众人推,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在宋老爷身死后,那些人将这个道理给原主淋漓尽致的演绎了一遍。

    他记得,自己有个在京城当官的舅舅,只不过那时忙于朝堂纠纷而自顾不暇,而宋府灭亡的开始,就是在那段时间进行的,这一切会不会太巧合了。

    会是谁呢?宋清和突然回想起孟娘子和张家小姐上的官轿。

    “我似乎有些头绪了。”

    宋清和又想起他昨夜,酒至酣处,心跳剧烈莫名的发慌,额头冷汗涔涔,想来那心悸就是原主在提醒他。

    他踏起鞋,向院子走去,隐隐约约听见声音,就迈步顺着声源靠近。

    “阿燕,你去找清和的时候,我都在想,要是清河没回来怎么办呢?”

    “他要是没回来,我就答应买了这粮食。”宋老爷说到这,突然大笑起来。

    “老爷,你明知有诈的话,为什么还会答应?”燕云粗粝的嗓音带着疑惑。

    “这个家,只能是留给清和的,可我对清和又有些失望。隋朝存在三十七年,文帝励精图治二十三年,却敌不过炀帝十四年的覆灭。”

    “我这个小小宋府又能让他多长时间弄没呢,或许还到不了半年。”宋老爷说到这,声音有些黯然。

    “可是少爷回来了,而且少爷和老爷一样,都是极聪慧的人,就像刚刚少爷分析不买米粮一事。”燕云辩驳替宋清和争理。

    “是呀,他回来了呀。”宋老爷声音悠悠。

    宋清和听到这,更加印证了自己的想法,他刚刚经历的梦境是原主前世的经历。

    他下意识的摸了摸下巴,暗自思索:哥也算是有上帝视角的人了,既然如此,前世那些人如今最好自己麻溜滚开,不然小心他挥锄头,把大的小的都拔出来,然后再在他们坟头上蹦迪。

    穿越前辈有句话说得好:是龙给我盘着,是虎给我卧着。

    如今我宋清和来了,管你牛头马面,都得给我安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