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歌舞升平的日子
兵变的苗傅被杀，官家复位，街面上锣鼓喧天，家家户户都欢庆起来，不知道因为对皇帝的拥戴，还是仅仅因为喜欢过无纠争的太平日子。
子夜从老马那里听说苗傅死了的消息后，也觉得自己安全了，可以出去了。
老马递给他一把钥匙，“保和坊的新宅子！去看看吧，你会喜欢的。”
“无功不受禄，为什么平白无故地送我一座宅子？”子夜知道杭州城的宅子有多贵。
“只是让你暂住，不是白送给你！莫多情！”
子夜想了想，“那我就不客气了。”他接过了钥匙。
“让阿昇带你去吧，路她熟。”
两个人就出门了。
以后的日子，阿昇去那个宅子找过子夜几次，见子夜厨艺实在差劲，就经常过来给子夜做吃的，偶尔两个人也对饮几杯，说些城内的奇闻异事。
天气好的时候，阿昇会带子夜去城内找乐子。相比较于铺主喜欢带子夜去逛偏僻的酒肆，阿昇则喜欢带他去人流多的瓦子。杭州有三处瓦子，里面有大小勾栏五十多家，这三家瓦子分别是聚安桥附近的下瓦子，教睦坊附近的大瓦子和吴山前面，清河坊北面的中瓦子。瓦子里除了各种表演，还有各种不同于梁园这种大酒楼的吃食，譬如物美价廉的水饭，肉脯，熏鸡，炙鹅肉，炙兔肉，炙肚肺，炙鳝鱼，炙鸡皮，炙腰肾，鸡杂，每份不过三十文，其他的旋煎羊，炸冻鱼头，姜豆豉，红丝，抹脏，切羊头，炸辣子，辣萝卜丝，麻腐鸡皮，以及子夜最爱的白肠则更便宜，一份十五文钱就够了，再加上一文钱一碗的各种茶水，五文钱一杯子的酸甜果水，两个人在那里可以一直消磨到太阳下山。
“喜欢这里吗“
“喜欢。”
“东西好吃，价钱不贵。行不到杭州城来了这么多北方的人，这吃食的价钱依然公道。”
“那是因为北方本来就没有这么多好东西，都是将江南的货物通过大运河运到北方，如今大批北人南下，货物不用再经运河北上，倒是省了一大笔银子。”
“这你都懂？”子夜吃惊的看着阿昇，没想到小丫头能讲大道理。
“我阿爹告诉我的。”阿昇可爱的伸了伸深红的小舌头。
除了吃食，瓦子最吸引人的是各种表演，有杂剧，相扑，说书，幻术等等。一家家看过去，子夜喜欢相扑更多一些，尤其是看身怀绝技的女飐对攻。可是阿昇对这个毫无兴致，“哥哥怎么对使蛮力的东西这么感兴趣，这有什么好看的。”手上不断地扯着子夜的衣角，嘴里不住的嚷嚷“一帮疯婆子，有什么好看的。”子夜执拗不过，只好随她去看她已经嚷嚷了几天的杂剧白蛇传。
演杂剧的勾栏紧挨着河岸，在瓦子的位置是最好的，看来挣钱也是最多的。给了钱进去后，才看见里面的位子也分成了两等，下面的茶馆一样的散座是二等，上面一排排的单间棚子一等。阿昇家里有钱，当然是一等的棚子，这一间间的棚子互相用芦苇编织的薄墙隔开，顶上也封了顶，因为后面正对着河，空旷而又有凉风，所以棚子的后面就开了一个窗通风，上头又隔了日晒，里面很凉爽。棚子入口都有一道轻纱帐门，把棚内人的面目遮挡起来，因为轻纱轻薄，看戏并没有什么障碍，如果实在计较，开戏后将帐门挑上去就可。
“祖师度我出红尘，
铁树开花始见春。
化化轮回重化化，
生生转变再生生。
欲知有色还无色，
须识无形却有形。
色即是空空即色，
空空色色要分明。”这是老法海的唱词。
“水柔柔山盈盈，
春日西湖最多情。”这是小青。
下面白素贞伴着琴弦丝竹开唱了。
“人世间竟有这美丽的湖川，，
这一旁保椒塔倒映在波光里面，
那一旁紧傍着三潭，
苏堤上杨柳丝把船儿轻挽，
颤风中桃李花似怯春寒。”
“这颗心千百载微波不泛，却为何今日里陡起波澜？”
阿昇看的很投入，许仙一出来，她就眸子放光，法海一出来她眉头紧皱，而那演白娘子的女子一开口，那颤悠悠的唱腔似乎一下子就像揪住兔子尾巴一样，揪住了她那颗少女心，她似乎早就知道这是出悲剧，所以还特意准备了擦眼泪的丝帕早早的捏在手里，然而随着剧情的一步步深入，真的是悲的不能再悲的时候，她却全然忘记了丝帕，子夜看她小手儿攥的紧紧的，似乎手里紧抓住的是许仙的手，子夜心里戏谑地想，可得攥紧了，不要给老法海给抢走了。看着看着，阿昇的情绪终于被舞台上的悲悲戚戚带动的忍耐不住扭身爬在子夜并拢的膝盖上哭了。
“你这是要给我的衣服绣花吗？真是个孩子。”子夜逗她说，“有手帕不用，非得用我的衣服。”
阿昇就被破涕为笑了，然后想想又不对，“讨厌，好好的情绪被你给弄没了，你赔！”
子夜一愣，“这也能赔？”
两个人就一同哄笑起来。
戏要结束的时候，阿昇长出了一口气，好在结尾是开心的大团圆。她扭头一看子夜，居然靠着芦苇草墙睡着了，她调皮的伸手狠狠地捏住了他的鼻子。
从瓦子里出来，耳朵瞬间就空了不少，肚子似乎更空，算算时辰，已经是到了该吃晚饭的时候，熟门熟路又有钱的阿昇带子夜去了一家不起眼的寻常酒楼名叫任店的去吃饭，“这老板是北方来的，做的一手的好面食，尤其是片儿川，你尝尝。”
“又有口福了，跟着你混就是好。”
“那以后可得跟紧我啊，别被哪个法海给拐走了。”
“好好好，听你的。”
他们又点了两个素菜，一盘羊肉。
然后边吃边聊。
“这个白蛇传我早就想来看了，阿爹一直不让，今日幸亏借着照顾你的由头，才得闲来看。”
“敢情带我逛街是假，假公济私才是真的。”子夜开玩笑。
“那是。拿人手短吃人嘴软，你吃了好几天我做的饭了，也该补偿补偿我了。”
“也是。”子夜想到了什么，问了一句，“你阿爹平日里都是不让你逛街的吗？”
“也不是，偶尔他还是让我上街的，不过次数不多，阿爹管的可严了。”
“那他对我还真是很好，居然为了我可以让你这么天天上街，这一天天的得花多少银子啊，你阿爹啊，这次真的要心疼了。”
阿昇嘿嘿一笑，“阿爹不让我上街，不是因为钱的问题。”
“那是因为什么？”
“不知道。”阿昇小花猫一样的可爱地摇摇头，“他不让我也不敢问，可是我知道真不是因为钱，因为我的衣服每一件都值很多很多钱，阿爹从来没有心疼过。”
“说的也是。”
“不过，话说回来，我感觉阿爹对你比对我还好，我从来没有见阿爹对一个人这样好过。”
“你知道为什么吗？”
阿昇摇摇头。
“因为你阿爹想把你嫁给我。”子夜有什么说什么。
“啊？”阿昇一口片儿川堵在嗓子眼。
“想不到你阿爹这么快就要把你赶出门吧？”子夜逗她。
“是，是有点，有点那个早啊。我还是个小孩，对不？”阿昇尴尬地说，“你就当我什么都没有听见好了。没听见，没听见。”阿昇做了几个掩耳朵的动作。
子夜嘿嘿笑了几声。
吃了饭，身体更加舒畅，他们并排走在夜幕即将降临的大街上，子夜先送阿昇到梁园附近，自己再折返回他的宅子。阿昇在子夜转身后又叫住了他，“哥哥，白蛇传里白娘子唱的：喜相庆，病相扶，寂寞相陪，人间竟有这般滋味！你觉得人间真的有这种滋味吗？“
子夜一愣，似乎是在回忆杂剧的剧情，“白娘子唱过这个吗？我可能睡着了，没听见。“于是他们就哈哈大笑一起挥手告别这充满了笑声的一天。
子夜从老马那里听说苗傅死了的消息后，也觉得自己安全了，可以出去了。
老马递给他一把钥匙，“保和坊的新宅子！去看看吧，你会喜欢的。”
“无功不受禄，为什么平白无故地送我一座宅子？”子夜知道杭州城的宅子有多贵。
“只是让你暂住，不是白送给你！莫多情！”
子夜想了想，“那我就不客气了。”他接过了钥匙。
“让阿昇带你去吧，路她熟。”
两个人就出门了。
以后的日子，阿昇去那个宅子找过子夜几次，见子夜厨艺实在差劲，就经常过来给子夜做吃的，偶尔两个人也对饮几杯，说些城内的奇闻异事。
天气好的时候，阿昇会带子夜去城内找乐子。相比较于铺主喜欢带子夜去逛偏僻的酒肆，阿昇则喜欢带他去人流多的瓦子。杭州有三处瓦子，里面有大小勾栏五十多家，这三家瓦子分别是聚安桥附近的下瓦子，教睦坊附近的大瓦子和吴山前面，清河坊北面的中瓦子。瓦子里除了各种表演，还有各种不同于梁园这种大酒楼的吃食，譬如物美价廉的水饭，肉脯，熏鸡，炙鹅肉，炙兔肉，炙肚肺，炙鳝鱼，炙鸡皮，炙腰肾，鸡杂，每份不过三十文，其他的旋煎羊，炸冻鱼头，姜豆豉，红丝，抹脏，切羊头，炸辣子，辣萝卜丝，麻腐鸡皮，以及子夜最爱的白肠则更便宜，一份十五文钱就够了，再加上一文钱一碗的各种茶水，五文钱一杯子的酸甜果水，两个人在那里可以一直消磨到太阳下山。
“喜欢这里吗“
“喜欢。”
“东西好吃，价钱不贵。行不到杭州城来了这么多北方的人，这吃食的价钱依然公道。”
“那是因为北方本来就没有这么多好东西，都是将江南的货物通过大运河运到北方，如今大批北人南下，货物不用再经运河北上，倒是省了一大笔银子。”
“这你都懂？”子夜吃惊的看着阿昇，没想到小丫头能讲大道理。
“我阿爹告诉我的。”阿昇可爱的伸了伸深红的小舌头。
除了吃食，瓦子最吸引人的是各种表演，有杂剧，相扑，说书，幻术等等。一家家看过去，子夜喜欢相扑更多一些，尤其是看身怀绝技的女飐对攻。可是阿昇对这个毫无兴致，“哥哥怎么对使蛮力的东西这么感兴趣，这有什么好看的。”手上不断地扯着子夜的衣角，嘴里不住的嚷嚷“一帮疯婆子，有什么好看的。”子夜执拗不过，只好随她去看她已经嚷嚷了几天的杂剧白蛇传。
演杂剧的勾栏紧挨着河岸，在瓦子的位置是最好的，看来挣钱也是最多的。给了钱进去后，才看见里面的位子也分成了两等，下面的茶馆一样的散座是二等，上面一排排的单间棚子一等。阿昇家里有钱，当然是一等的棚子，这一间间的棚子互相用芦苇编织的薄墙隔开，顶上也封了顶，因为后面正对着河，空旷而又有凉风，所以棚子的后面就开了一个窗通风，上头又隔了日晒，里面很凉爽。棚子入口都有一道轻纱帐门，把棚内人的面目遮挡起来，因为轻纱轻薄，看戏并没有什么障碍，如果实在计较，开戏后将帐门挑上去就可。
“祖师度我出红尘，
铁树开花始见春。
化化轮回重化化，
生生转变再生生。
欲知有色还无色，
须识无形却有形。
色即是空空即色，
空空色色要分明。”这是老法海的唱词。
“水柔柔山盈盈，
春日西湖最多情。”这是小青。
下面白素贞伴着琴弦丝竹开唱了。
“人世间竟有这美丽的湖川，，
这一旁保椒塔倒映在波光里面，
那一旁紧傍着三潭，
苏堤上杨柳丝把船儿轻挽，
颤风中桃李花似怯春寒。”
“这颗心千百载微波不泛，却为何今日里陡起波澜？”
阿昇看的很投入，许仙一出来，她就眸子放光，法海一出来她眉头紧皱，而那演白娘子的女子一开口，那颤悠悠的唱腔似乎一下子就像揪住兔子尾巴一样，揪住了她那颗少女心，她似乎早就知道这是出悲剧，所以还特意准备了擦眼泪的丝帕早早的捏在手里，然而随着剧情的一步步深入，真的是悲的不能再悲的时候，她却全然忘记了丝帕，子夜看她小手儿攥的紧紧的，似乎手里紧抓住的是许仙的手，子夜心里戏谑地想，可得攥紧了，不要给老法海给抢走了。看着看着，阿昇的情绪终于被舞台上的悲悲戚戚带动的忍耐不住扭身爬在子夜并拢的膝盖上哭了。
“你这是要给我的衣服绣花吗？真是个孩子。”子夜逗她说，“有手帕不用，非得用我的衣服。”
阿昇就被破涕为笑了，然后想想又不对，“讨厌，好好的情绪被你给弄没了，你赔！”
子夜一愣，“这也能赔？”
两个人就一同哄笑起来。
戏要结束的时候，阿昇长出了一口气，好在结尾是开心的大团圆。她扭头一看子夜，居然靠着芦苇草墙睡着了，她调皮的伸手狠狠地捏住了他的鼻子。
从瓦子里出来，耳朵瞬间就空了不少，肚子似乎更空，算算时辰，已经是到了该吃晚饭的时候，熟门熟路又有钱的阿昇带子夜去了一家不起眼的寻常酒楼名叫任店的去吃饭，“这老板是北方来的，做的一手的好面食，尤其是片儿川，你尝尝。”
“又有口福了，跟着你混就是好。”
“那以后可得跟紧我啊，别被哪个法海给拐走了。”
“好好好，听你的。”
他们又点了两个素菜，一盘羊肉。
然后边吃边聊。
“这个白蛇传我早就想来看了，阿爹一直不让，今日幸亏借着照顾你的由头，才得闲来看。”
“敢情带我逛街是假，假公济私才是真的。”子夜开玩笑。
“那是。拿人手短吃人嘴软，你吃了好几天我做的饭了，也该补偿补偿我了。”
“也是。”子夜想到了什么，问了一句，“你阿爹平日里都是不让你逛街的吗？”
“也不是，偶尔他还是让我上街的，不过次数不多，阿爹管的可严了。”
“那他对我还真是很好，居然为了我可以让你这么天天上街，这一天天的得花多少银子啊，你阿爹啊，这次真的要心疼了。”
阿昇嘿嘿一笑，“阿爹不让我上街，不是因为钱的问题。”
“那是因为什么？”
“不知道。”阿昇小花猫一样的可爱地摇摇头，“他不让我也不敢问，可是我知道真不是因为钱，因为我的衣服每一件都值很多很多钱，阿爹从来没有心疼过。”
“说的也是。”
“不过，话说回来，我感觉阿爹对你比对我还好，我从来没有见阿爹对一个人这样好过。”
“你知道为什么吗？”
阿昇摇摇头。
“因为你阿爹想把你嫁给我。”子夜有什么说什么。
“啊？”阿昇一口片儿川堵在嗓子眼。
“想不到你阿爹这么快就要把你赶出门吧？”子夜逗她。
“是，是有点，有点那个早啊。我还是个小孩，对不？”阿昇尴尬地说，“你就当我什么都没有听见好了。没听见，没听见。”阿昇做了几个掩耳朵的动作。
子夜嘿嘿笑了几声。
吃了饭，身体更加舒畅，他们并排走在夜幕即将降临的大街上，子夜先送阿昇到梁园附近，自己再折返回他的宅子。阿昇在子夜转身后又叫住了他，“哥哥，白蛇传里白娘子唱的：喜相庆，病相扶，寂寞相陪，人间竟有这般滋味！你觉得人间真的有这种滋味吗？“
子夜一愣，似乎是在回忆杂剧的剧情，“白娘子唱过这个吗？我可能睡着了，没听见。“于是他们就哈哈大笑一起挥手告别这充满了笑声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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