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水落石出
吴校长来了。
他住在前面的家属楼里，两三分钟的路程。
他穿着藏青色的中山装，左上口袋里别着一支钢笔。背着手走在走廊中，脚步声均匀有力。
“走了，不要看了，要看去一楼看。”
明易之在往外轰人，尤其是那些争先恐后想慰问薛明珠的男老师们。
“不用你们看，薛老师好着呢。方老师，你是教动物的，不是教医学的，人跟动物有区别，兽医跟医生也不一样。”
“乱弹琴！”
老师们闻声转头，纷纷打着招呼。
“吴校长！”
刚才还踊跃往里挤的男老师们，如潮水般退下。
吴校长背着手走进五一四室，明易之连忙对方老师说道：“方老师，快，拿张椅子过来。”
方老师连忙回屋搬了一张椅子过来，递给明易之，顺势站在门口，探头探脑。
明易之把椅子放在房间中间。
“吴校长，请坐。”
吴校长坐下后，一指屋门。
“关门。”
“好！”明易之一伸手把门关上，贴着方老师诧异的脸，还有一走廊踮脚探头的老师们，都被关在门外。
“怎么回事，说一说吧。”
“吴校长，要不我先说？”明易之右手举在胸前，试探着问道。
“嗯，你先说。”
“晚上我被尿憋醒了，起身上厕所。刚上完回来，听到楼梯有脚步声传来。一看电子表，两点了。这么晚，还有谁会来？
于是我长了个心眼，耳朵贴在门口听着，听到脚步声从我门口走过，停在五一四室，薛老师房间门口。我开了道门缝，悄悄一看，看到一个黑影，在开薛老师的房门。
我正要喊，突然看到他腰间的匕首，吓了一跳。我承认，当时我被吓住了，长这么大，真没遇到这样的情景。
可是转念一想，我不能这样坐视不管啊。准备冲出去时，那个黑影进了屋。我当时想喊抓流氓，可是再一想，这王八蛋有刀，万一狗急跳墙，捅薛老师两刀，夺路而逃，岂不是人没救到，贼也没抓到？
于是我决定，出其不意，攻其不备。从遮雨板爬过来，爬上窗户，趁他跟薛老师搏斗时，跳下去拿椅子砸他，然后展开激烈的搏斗...”
吴校长静静地听完，问了一句：“你是高三十六班的明易之。”
“是的，吴校长记得我？”
“学校里每一个学生，我都努力地记住他的名字。只是有的学生没有什么特点，很难记得住。你，很有特点，我当然记得住。”
“谢谢吴校长。”
“条理分明，逻辑清晰，说明用心思考过，精心组织过。”吴校长目光转向薛明珠。
“薛老师，明易之说的，跟你遇到的情况吻合吗？”
薛明珠点点头，“我睡觉的时候，突然有人捂住我的嘴巴，还撕扯我...我惊醒了，拼命地挣扎，跟他搏斗。不知道挣扎了多久，看到有人从窗户那边跳下来，跟黑影扭打在一起。
他喊了一声，叫我开灯。我听出来，是明易之的声音...”
不知不觉中，薛明珠眼泪又盈出来，顺着惨白的脸颊往下流。
吴校长苍老的眼睛黯然一闭，几秒钟后才缓缓睁开，长叹一口气。
“薛老师，非常抱歉，我没能照顾好你。我很庆幸，一中有明易之这样的学生，才没有让悲剧进一步发生。”
薛明珠转头看着明易之，似笑非哭，“我也庆幸。”
“黄百运掉下去没有摔死，只是重伤，正在等救护车。我也打电话叫了警察，这事，一定要有个结论。”
“吴校长，现在凌晨两点钟了，天亮后我还要高考，薛老师还要参加监考。”
吴校长看着薛明珠：“薛老师，你能坚持吗？”
薛明珠抬起头，坚毅地答道：“能！”
“好！我跟着你们一起去。五点之前，我让他们送你们回来。不肯，我押在警察局里做担保。”
吴校长一字一顿地说道。
远远传来警车和救护车的鸣笛声。
这一次，明易之觉得它们像是在鼓掌欢呼。
“好了，明易之，我们出去，让薛老师换身衣服。”
“好咧。”
明易之连忙去开了门，门口挤着一堆的老师，有男有女，有五楼，也有其它楼层的。
看到吴校长走出来，都讪笑着往两边散开。
吴校长背着手，站在门口，严厉的目光在所有人的脸上扫了一遍，猛地一挥右手。
“明天还要上班，在这里干什么？都散了！”
话落音不到十五秒钟，走廊上悄无一人。
“乱弹琴！”吴校长背着手，在走廊上缓缓地走着。
明易之顺手把五一四室的房门关上，走到五一二房间，拿出钥匙开门。
走到楼梯口的吴校长，头也不回地说道：“跟薛老师一起下来。”
“知道了吴校长！”
关上门，背靠着门缓缓坐在地上，明易之欣慰地闭上眼睛，长舒一口气。
薛老师，我终于救下你了！
热泪无声地流下。
明易之和薛明珠坐上警车，跟吴校长一起赶到警察局，时间是凌晨两点半。
这边做笔录，医院那边也在做笔录。
黄百运虽然重伤，但是意识清醒。
不到一个小时，情况搞清楚了。
薛明珠搬进五一四室时就换了锁，却是请黄百运帮忙叫得锁匠，买得门锁。那时，他就偷偷配了一把钥匙。
这一周他值夜班，巡视一圈后，凌晨一点四十左右回值班室休息。
一中保卫科有两间值班室，其他保卫科干事一间，他单独一间，方便他作案。
知道高考完后，薛明珠要回沪江，他的心一直在蠢蠢欲动。计划在前晚，也是昨天凌晨动手，只是发生了意外。
警察局郝副局长的女儿郝青梅，前几天被人表白，然后他老婆在家里又搜出郝青梅写给某人的情书——半成品，还没有写完，看不出是写给谁的。
郝副局长前天来一中部署高考考场警戒工作，晚上拉着黄百运去喝了几杯，大倒苦水，让他帮忙管管一中的那些混球小子。
黄百运喝多了，睡着了，于是就没有动手。
昨晚他实在忍不住，巡逻一圈后，凌晨一点五十分上楼，掏出钥匙动手了。
他摔下去时，右手拉了一下三楼的遮雨板，得到缓冲，又好巧不巧地落在绿化带的灌木丛中。
右臂韧带撕裂性拉断，腰椎骨粉碎性骨折...总之，黄百运下半身残疾，可能不用坐牢，但一辈子得躺在床上，靠人伺候。
明易之也想明白了，前世里，黄百运是怎么逃脱法律制裁的。
他杀了薛明珠后，从遮雨板爬进了五一六室。
那里住着的安老师，到葭浦师院培训去了。
因为惯性思维，警察只勘查了五零二室到五一四室的这一段遮雨板，当然没有任何爬行的痕迹。
三天后的午夜有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雨，就算后来有警察想起该倒查一下五一四到五一六之间的遮雨板，什么痕迹都被冲刷干净了。
案发时，大家听到自己的惨叫声跑出来，黄百运趁着混乱从五一六室悄悄出来，混进人群里。
没有人会注意他什么时候到的。
他兼管保卫科，天生有一张遮身符。
警察在一中查案，需要他的协助。知道办案进展，可以不动声色地破坏线索，或者制造假线索引导破案方向。
所以查来查去，都查不到他。
十年后，他得癌症去世，所以查DNA，也查不到他头上。
他只有一个女儿，嫁到北方，在那边安家落户。DNA大规模筛查，寻找疑犯家族基因线索，也很难查到他头上。
明易之把前因后果全部理顺，水落石出。
一位警察进来，递给王局长一份笔录。
王局长看完后脸色一变，郑重地递给吴校长。
看完后的吴校长摘下眼镜，闭着眼睛骂道：“无耻！荒唐！”
睁开眼后，吴校长把笔录递过来，“你们有权力知道。看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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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了，不要看了，要看去一楼看。”
明易之在往外轰人，尤其是那些争先恐后想慰问薛明珠的男老师们。
“不用你们看，薛老师好着呢。方老师，你是教动物的，不是教医学的，人跟动物有区别，兽医跟医生也不一样。”
“乱弹琴！”
老师们闻声转头，纷纷打着招呼。
“吴校长！”
刚才还踊跃往里挤的男老师们，如潮水般退下。
吴校长背着手走进五一四室，明易之连忙对方老师说道：“方老师，快，拿张椅子过来。”
方老师连忙回屋搬了一张椅子过来，递给明易之，顺势站在门口，探头探脑。
明易之把椅子放在房间中间。
“吴校长，请坐。”
吴校长坐下后，一指屋门。
“关门。”
“好！”明易之一伸手把门关上，贴着方老师诧异的脸，还有一走廊踮脚探头的老师们，都被关在门外。
“怎么回事，说一说吧。”
“吴校长，要不我先说？”明易之右手举在胸前，试探着问道。
“嗯，你先说。”
“晚上我被尿憋醒了，起身上厕所。刚上完回来，听到楼梯有脚步声传来。一看电子表，两点了。这么晚，还有谁会来？
于是我长了个心眼，耳朵贴在门口听着，听到脚步声从我门口走过，停在五一四室，薛老师房间门口。我开了道门缝，悄悄一看，看到一个黑影，在开薛老师的房门。
我正要喊，突然看到他腰间的匕首，吓了一跳。我承认，当时我被吓住了，长这么大，真没遇到这样的情景。
可是转念一想，我不能这样坐视不管啊。准备冲出去时，那个黑影进了屋。我当时想喊抓流氓，可是再一想，这王八蛋有刀，万一狗急跳墙，捅薛老师两刀，夺路而逃，岂不是人没救到，贼也没抓到？
于是我决定，出其不意，攻其不备。从遮雨板爬过来，爬上窗户，趁他跟薛老师搏斗时，跳下去拿椅子砸他，然后展开激烈的搏斗...”
吴校长静静地听完，问了一句：“你是高三十六班的明易之。”
“是的，吴校长记得我？”
“学校里每一个学生，我都努力地记住他的名字。只是有的学生没有什么特点，很难记得住。你，很有特点，我当然记得住。”
“谢谢吴校长。”
“条理分明，逻辑清晰，说明用心思考过，精心组织过。”吴校长目光转向薛明珠。
“薛老师，明易之说的，跟你遇到的情况吻合吗？”
薛明珠点点头，“我睡觉的时候，突然有人捂住我的嘴巴，还撕扯我...我惊醒了，拼命地挣扎，跟他搏斗。不知道挣扎了多久，看到有人从窗户那边跳下来，跟黑影扭打在一起。
他喊了一声，叫我开灯。我听出来，是明易之的声音...”
不知不觉中，薛明珠眼泪又盈出来，顺着惨白的脸颊往下流。
吴校长苍老的眼睛黯然一闭，几秒钟后才缓缓睁开，长叹一口气。
“薛老师，非常抱歉，我没能照顾好你。我很庆幸，一中有明易之这样的学生，才没有让悲剧进一步发生。”
薛明珠转头看着明易之，似笑非哭，“我也庆幸。”
“黄百运掉下去没有摔死，只是重伤，正在等救护车。我也打电话叫了警察，这事，一定要有个结论。”
“吴校长，现在凌晨两点钟了，天亮后我还要高考，薛老师还要参加监考。”
吴校长看着薛明珠：“薛老师，你能坚持吗？”
薛明珠抬起头，坚毅地答道：“能！”
“好！我跟着你们一起去。五点之前，我让他们送你们回来。不肯，我押在警察局里做担保。”
吴校长一字一顿地说道。
远远传来警车和救护车的鸣笛声。
这一次，明易之觉得它们像是在鼓掌欢呼。
“好了，明易之，我们出去，让薛老师换身衣服。”
“好咧。”
明易之连忙去开了门，门口挤着一堆的老师，有男有女，有五楼，也有其它楼层的。
看到吴校长走出来，都讪笑着往两边散开。
吴校长背着手，站在门口，严厉的目光在所有人的脸上扫了一遍，猛地一挥右手。
“明天还要上班，在这里干什么？都散了！”
话落音不到十五秒钟，走廊上悄无一人。
“乱弹琴！”吴校长背着手，在走廊上缓缓地走着。
明易之顺手把五一四室的房门关上，走到五一二房间，拿出钥匙开门。
走到楼梯口的吴校长，头也不回地说道：“跟薛老师一起下来。”
“知道了吴校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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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老师，我终于救下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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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易之和薛明珠坐上警车，跟吴校长一起赶到警察局，时间是凌晨两点半。
这边做笔录，医院那边也在做笔录。
黄百运虽然重伤，但是意识清醒。
不到一个小时，情况搞清楚了。
薛明珠搬进五一四室时就换了锁，却是请黄百运帮忙叫得锁匠，买得门锁。那时，他就偷偷配了一把钥匙。
这一周他值夜班，巡视一圈后，凌晨一点四十左右回值班室休息。
一中保卫科有两间值班室，其他保卫科干事一间，他单独一间，方便他作案。
知道高考完后，薛明珠要回沪江，他的心一直在蠢蠢欲动。计划在前晚，也是昨天凌晨动手，只是发生了意外。
警察局郝副局长的女儿郝青梅，前几天被人表白，然后他老婆在家里又搜出郝青梅写给某人的情书——半成品，还没有写完，看不出是写给谁的。
郝副局长前天来一中部署高考考场警戒工作，晚上拉着黄百运去喝了几杯，大倒苦水，让他帮忙管管一中的那些混球小子。
黄百运喝多了，睡着了，于是就没有动手。
昨晚他实在忍不住，巡逻一圈后，凌晨一点五十分上楼，掏出钥匙动手了。
他摔下去时，右手拉了一下三楼的遮雨板，得到缓冲，又好巧不巧地落在绿化带的灌木丛中。
右臂韧带撕裂性拉断，腰椎骨粉碎性骨折...总之，黄百运下半身残疾，可能不用坐牢，但一辈子得躺在床上，靠人伺候。
明易之也想明白了，前世里，黄百运是怎么逃脱法律制裁的。
他杀了薛明珠后，从遮雨板爬进了五一六室。
那里住着的安老师，到葭浦师院培训去了。
因为惯性思维，警察只勘查了五零二室到五一四室的这一段遮雨板，当然没有任何爬行的痕迹。
三天后的午夜有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雨，就算后来有警察想起该倒查一下五一四到五一六之间的遮雨板，什么痕迹都被冲刷干净了。
案发时，大家听到自己的惨叫声跑出来，黄百运趁着混乱从五一六室悄悄出来，混进人群里。
没有人会注意他什么时候到的。
他兼管保卫科，天生有一张遮身符。
警察在一中查案，需要他的协助。知道办案进展，可以不动声色地破坏线索，或者制造假线索引导破案方向。
所以查来查去，都查不到他。
十年后，他得癌症去世，所以查DNA，也查不到他头上。
他只有一个女儿，嫁到北方，在那边安家落户。DNA大规模筛查，寻找疑犯家族基因线索，也很难查到他头上。
明易之把前因后果全部理顺，水落石出。
一位警察进来，递给王局长一份笔录。
王局长看完后脸色一变，郑重地递给吴校长。
看完后的吴校长摘下眼镜，闭着眼睛骂道：“无耻！荒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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