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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一 新尚书府

    新尚书府外不远处,万显道叩停了马车。

    从马车上下来,拎着礼品步行来至尚书府门口,上前叩门言明来意。京城内谁人不知大名鼎鼎的禁卫军万统领?看门的收到名帖后马上拔腿飞往内院禀报。

    新尚书府两扇红漆大门,门顶上方的匾额上,鲜亮抢眼地写着‘道府’二字。万显道心下忖度,此人估计不是什么谦逊谨慎之辈。

    很快,两扇红漆大门完全打开。道府倒是通透,从大门处一眼见底。中间的宅院过道上并未设什么假山屏风等物遮挡。因此大门一开,万显道老远便从门口看到慌慌张张由后院正往前院跑的尚书大人,身后跟着丫鬟抱着衣服,一个管家模样的老头边跑边帮他整理着刚刚披上身的外服。

    道尚书一边跑,一边冲大门处正由家丁引着直往里走的万统领挥手。待他跑到跟前,身上也几乎穿戴整齐。道尚书抖了抖两只衣服袖子,露出双手,拱手对万统领躬身行礼,“不知统领大人大驾光临,道某有失远迎,实在是惭愧!”

    万显道也躬身拱手回礼,“哪里哪里,是万某不请自来,叨扰了尚书大人清净。”一边管家顺手已经将礼品接下谢过。

    见万统领如此谦虚,又如此客气,还带着礼品来。道尚书简直不知道要怎么表示才好,急着拉紧万显道的胳膊,“哎哟哟,统领大人可真是折煞我也!快里边请,快请进!”说着将万显道一路让进了后边一排屋子的正堂。

    这是一间宽敞的会客厅。中间是主位,左右两边客位各摆着两只雕花椅。所有的茶几桌椅摆设上,都带有精致的暗纹雕花,万显道一看便知此皆是极其贵重的家具,怕不是他一个新任尚书的月奉所能承办。他没说话,进厅后便主动站到西边的客位旁,哪知道尚书却过来拉住他,请他坐主位,自己则准备坐客位。

    这万显道哪里担得起!他赶紧让道:“你我同朝为官,不必如此客气。此为尚书府,万某岂敢造次。”说着便伸手做出一个请的姿势,请道同光回到主位落座,自己则准备坐到西边客位上。

    道同光虽已升至正二品尚书,但这位子毕竟是万统领给他争取来的。升迁之前,他只有四品官阶,而万统领经由上次受伤后,已经由陛下破格将其官职连升至二品,如今是正经的正二品皇宫护卫。即使两人各自升迁之前,他的四品也比万统领的三品要低多了,因此,他在万统领面前尽显卑躬屈膝。

    但万显道岂是那不识好歹之人!虽说陛下对其多有宠信,道同光的尚书一职也由他举荐得来,但这是在人家家里,岂有他胡来的道理。他刚在西边的客位上准备往下落坐,又被道同光一把拉住,请他到东边的客位上坐定之后,道同光这才放心走回主位。

    刚坐定,便有丫鬟上来倒茶。

    上完茶后,道同光吩咐所有人退下。万显道正想找个由头谎说是无意间经过此处,顺道来看看。道同光却已经站身起来走到他面前,单膝跪下,“恩人哪!前阶段得恩人为国效命,身负重伤。道某心急如焚,有心想去探望。皇后娘娘不让下官与大人过于亲近,恐他人说闲话。道某这几日正寻思着该如何去看看统领大人您的,哪知道您倒是先来看我了,让道某胸中实在是惭愧啊!”

    道同光知道是皇后托的万统领替自己在陛下面前进言,自己才顺利得到这显赫的户部尚书之职,虽对皇后饱含谢意,对素无交往的万统领是更是心存感激。同时,他觉得既然皇后可以托万统领为他做这件事,说明万统领已然和他一样是皇后党。大家既然坐同一条船,说话便自由一点,提及皇后倒也不觉唐突。

    万显道赶紧起身回礼,“尚书大人严重了!万某本就舞刀弄枪之身,受点伤正常,不值挂怀。皇后娘娘做得对,依照礼法法度,您是朝廷二品大员,若与万某走得太近,恐陛下生疑。”

    “什么礼法法度呀!”道同光鸡贼地左右看看,小声说道:“娘娘还不是怕我跟别人过于亲近,怕我这张嘴没个把门儿的。”

    万显道心下一个激灵,难道内有乾坤?他劝慰道:“尚书大人请放心,即使万某有误听了什么不该听的,万某也绝不是会到处去说的人。”

    “统领大人误会了,那是娘娘过虑了。咱们本就自己人,在道某心中,自己人之间,就没什么不该说不该听的。”

    道同光很是自来熟,忽而想起来问道:“统领大人的身体看样子是全然恢复了。今日来找道某,可是有何事需要道某去做的?若统领大人有任何吩咐,道某当义不容辞!”

    “噢,那倒没有,只是身体刚刚复原,一直没来得及恭贺一下尚书大人升迁。今日出来走走,刚好路过贵府门口,便过来道贺一声。恭喜恭喜了!”万显道背书一般说着早已提前想好的理由。

    道同光这官可是因他提升起来的,这声恭贺他哪担得起。本来都坐回主位去了,这回听万统领恭贺,又触电一般弹起来了。“还是托恩人的福,咱们同喜同喜。”

    万显道见这道同光的性子并不像久居官场之人那般老道,皇后竟对其如此器重,心下不禁对此人怀有的本事更加好奇。他见屋子的格局有些奇特,便没话找话,“尚书大人这府邸的格局里外通透,甚是不一般哪!”

    道同光略为忸怩道:“不怕万统领大人见笑,道某本一介寒门出身。虽升至今时今日的位置,道某骨子里脱不开寒门的穷酸,学不来那些天生的富贵人家院子里那些花鸟虫鱼的布排。不瞒您说,就这会客厅客的桌椅,还是别人送的。嘿嘿!”

    万显道见他一副憨厚样,实在想不出他背地里到底能为皇后干些什么肮脏事。他故意夸赞道:“万某倒是觉得,尚书大人的院子格局大开大合。可见大人胸中坦荡,这倒是与万某的性子颇有几分相投。”

    道同光听到恩人如此夸赞自己,甚是开心。他见万统领一直谨慎言辞,觉得二人之间过于恭谨,干脆一甩袖子说道:“统领大人,统领大人对道某有知遇之恩。在道某心中,一直将统领大人当做自己的恩人。道某已查过官册,统领大人比道某年长一岁。若统领大人不嫌弃,道某可否称统领大人一声‘万兄’?你我私下兄弟相称可好?”

    万显道本就想来与他套近乎,听得道同光如此说,自是没有推辞的道理。他顺势说道:“万某也觉得与尚书大人相见恨晚!既然尚书大人不嫌弃,万某又虚长一岁,今日便斗胆做了这个兄长。日后你我二人私下便以兄弟相称。”

    道同光高兴得手舞足蹈,无故攀上万统领这个皇帝身边的红人,心中只觉得自己像是被天上掉下来的一只金饼砸中。谁不知他万统领在皇上面前说一句话比别人说十句都好用啊!道同光趁热打铁,马上说道:“好!那今日小弟便做东,在家宴请万兄。你我兄弟二人,放开饮宴一场,望万兄切勿推辞。”

    这一安排,正中万显道下怀。他正愁不知该用什么理由能在道府拖得时间长一点,当即点头同意。道同光喜出望外,谁不知道这铁面万统领谁的酒都不吃,在朝中素不与任何臣工结交过密。今日可真是给了他天大的面子!他赶紧吩咐外边守候的下人去准备酒菜,今日要与统领大人不醉不归。

    二人接着又续了一些闲话,来至后院的宴会厅。这个宴会厅与书房相连,是道同光用于招待重要客人或与客人秘密会谈的地方。宴会厅与书房中间只隔了一道门,门敞开着,一下便显得整个宴会厅宽敞明亮,又不缺书香墨气。一桌丰盛的酒席早已摆好,二人推搡着客气落座。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万显道装作有些醉熏熏的样子,举杯说道:“贤弟,今日万某真是开心,结交你这样一位兄弟。以后,咱们便可以更加团结,一起为皇后娘娘效命。”

    提到皇后娘娘,道同光赶紧把酒盏举高,对着远方,道一声,“为娘娘效命。”说完仰脖一饮而尽。

    万显道却并未喝,仍端着酒杯,盯着杯中酒感慨道:“是啊!若不是得娘娘提拔,你我兄弟二人哪有今日的位置!”

    道同光惊诧地低声问道:“难道万兄的位置,也是经由娘娘一手提拔?万兄不是很早开始就是陛下身边的红人吗?哪里还需要娘娘的提拔?”

    万显道打着饱嗝,眯着醉眼假装大舌头,“那肯定也是需要娘娘时不时在陛下耳边替愚兄说些好话的。如今宫中,甚至是放眼整个天下,秦家已灭,还有谁能与娘娘的力量相抗衡?”

    说到秦家,万显道仔细盯紧道同光的神情。只见道同光面上难掩自豪得意之色,伸手捋着自己那一把并没长出多少的小胡子,摇晃着脑袋,“万兄说得极是!”

    万显道装作不知,继续试探,“只是不知娘娘用了什么神鬼手段,竟能将那戍边二十年的大将军-----”话没说完,伸手做出一下抹了脖子的动作。

    道同光正得意之处,听万显道说是娘娘使的神鬼手段,便有些觉得自己的功劳被抢。什么手段他可是再清楚不过了!虽然他曾以性命担保,绝不会对外宣讲,但他觉得万兄可不是外人。自己能被破格升迁,论功劳那都不该是娘娘的,而是万兄的。如今自己已经与万统领成为兄弟,就差跪地结拜了。对别人不能说,对自己的恩人和兄弟还有什么好隐瞒的?反正大家都是皇后的人。

    他往万显道身边挪了挪椅子,悄声说道:“万兄既在陛下面前美言,提拔了小弟。今日又主动来小弟府上,因缘际遇,咱们又成为兄弟。若小弟还要对自家兄弟有所隐瞒,实在是小弟做人不厚道。”虽然身边并无第三人,他还是看看四周,尽量压低声音继续说道,“其实,大将军叛国的事情,是被污蔑的。正是小弟,为皇后娘娘写了那封通敌信,由国丈大人交由陛下验看。陛下见字迹与秦业庭的字一模一样,雷霆震怒。这才痛下杀手,灭了大将军满门。”

    万显道听着他们陷害自己恩人的整个过程,藏在桌下的拳头紧紧攥起,此刻恨不得一拳将道同光的脑袋给砸碎!他强力压住内心的怒火,又仔细一想,道同光的字迹为何能与大将军的一模一样?他故意装作不信,“贤弟莫要欺愚兄一介武夫,不懂文人的事情。可我也知道,天下间哪有写字一模一样的两个人?笔法,力道总会有不一样的地方!”

    道同光被他这样一激,急着解释,“小弟哪能天生写字便与大将军一模一样?我那是经过十数年照着大将军的笔迹练就的。”

    “十数年?”万显道目瞪口呆。

    “是啊!”道同光不无自豪地说着,双眼迷离,回忆起这些年的经历。“十多年前,小弟因写得一手好字,被御史中丞大人纳入门生,专门替他书写文案。当时的御史中丞大人,便是现在的国丈大人!当时中丞大人自西陲带兵归来不久。他是武将,只懂战场杀伐之事,对于舞文弄墨的事情,不甚在行。做了中丞以后,经常需要写一些文案。于是便招贤纳士,找人为他做这些事情。小弟便是那时机缘巧合,进的越府。

    后来,在越府待久了,朝中之事也写多了,便慢慢了解到中丞与皇后娘娘的不少事情。小弟为了自保,怕知道太多被他们灭口。于是整日巴结他们,跟中丞大人表明心迹,必要誓死追随。加上,他们确实也还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后来,有皇后的力保,很快,中丞大人升至一品御史,统管御史监,负责监察百官。官做大了,自然就需要更多的人来支持。于是将我安插到了吏部,又安插一些门生到六部和朝里其他职所,负责向他报告消息。”

    听到了,万显道不禁吸了口凉气。原来,陛下的文武百官,早就被他越家给蛀烂。陛下的朝廷,已经几乎成了他越家的朝廷了。

    道同光没有注意到万显道的反应,继续说道:“十年前,皇后娘娘突然宣召愚弟入悦安宫,拿出一封前线战报,问我能否模仿那人字迹。我瞧那字迹,倒是与我平日所写的字有三四分相似,便回答皇后说可以试试。只是写字之事,非一朝能练就,需要经年累月的临摹和练习。为了减少我的工作,方便我练字,皇后娘娘动用朝中关系,很快便将我调至比较清闲的礼部。

    自那之后,我在礼部虽无事可做,可升迁却很快。什么功绩没做出来,唯一做的事情便是练字,一路却擢升至正四品。我深知抓住皇后娘娘这条线,便可一路荣华。于是拼了命地练习。从皇后娘娘经常传过来的手稿中,我早已知道了要模仿的是南境大将军秦业庭的笔迹。我不仅是从笔锋,腕力上下功夫,连他的身体状况我也有留意。五年前,他因腕部受伤,每写一页纸便需要休息一下,每页临尾的字都会越来越无力。还有他有一个特殊习惯,每写完一页纸,便要在末尾处加个点。所有我能注意到的细节,一处不落全部模仿。最终,写下来的信连经常看南境奏报的陛下都瞒过去了。”

    万显道怔怔地坐在椅子里,听完道同光的讲述。他终于了解大将军与将军府的冤屈,他为自己前段时间疯狂追杀秦家幸存后人秦长安和秦幼鸢感到十分汗颜和懊恼。

    他心中不停告诫自己一定要镇定,强行压回想要夺眶而出的泪水,他装作若无其事地问道:“愚兄还是不解,前大将军秦业庭明明身居南境,皇后娘娘从何处得来那么多大将军手稿?而且是十数年经年累月?”

    道同光轻轻摇头,“这个小弟也不了解,只注意到前期由皇后娘娘的贴身宫女送来的多是一页两页的边境奏报。我告之她凭这些战报只能做到六七层相似,最好是有手稿本人的长篇书信。后来再送过来的便多是秦业庭写往京城府中给其夫人的家信,想必是娘娘使了什么手段,买通了大将军府中的什么人罢了。”

    万显道忽然想到书信丢失的事情,他想到一个主意。他忽然站起来,离开座位,对着道同光单膝下跪,拱手说道:“贤弟,愚兄有个不情之请,不知当讲不当讲。”

    他这一动作,将道同光的醉意都吓醒了一半!道同光赶紧伸手将他拉起,急着问道:“哎呀我的万兄,咱俩既是兄弟,何苦如此生分?有什么事万兄且说无妨,小弟定当万死不辞!”

    万显道起身坐回,“贤弟,不瞒你说,愚兄养伤期间,有贼人闯入禁卫营,偷走了秦家卷宗中的那封书信。那可是前大将军的罪证,被愚兄弄丢了!刑部前日派人来要卷宗,愚兄都不敢给他啊!今日正为此事发愁,出来散心。走着走着,便来到了贤弟府前。”

    道同光一听,哈哈大笑,“哈哈哈!我当是什么大事。这点事情,但请万兄放心。今日万兄偏偏走到小弟的府门前,这正是冥冥中的安排呀!小弟可是要谢谢这偷走卷宗的贼子呢!”

    说着便起身径直来到旁边的书房案前坐定,拿起笔蘸了点砚台中剩余的墨水,认真写了起来。万显道不敢打扰他,边想着自己的主意,边主动研磨。

    很快,一封和之前见过的一模一样的所谓大将军通敌信便写就出来。万显道计上心来,他拿起书信称赞,“真是神笔啊!一模一样,连内容都一字不差,贤弟真是好记性!”他说着偷偷用右手拇指朝信纸的边上狠狠按了一把,纸上瞬间出现了一个黑黑的拇指印。他刚才研磨时故意把墨汁抹到了右手拇指上。

    道同光却是没注意到这一动作,还沉浸在他的夸赞中,谦虚道:“哪里哪里,这信的内容小弟都背过无数遍,不知誊写了多少遍,早就烂熟于心啦!”

    万显道瞄了他一眼,不经意‘哎呀’大叫一声。

    道同光闻声来看,只见那信纸上一个硕大的黑色指印,“这,这,”万显道局促不安地看着那被他‘不小心’弄脏的信纸,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道同光却若无其事,“诶----无妨。万兄莫要惊慌,小弟这就重写一封。”

    说着便坐下来重新又写。万显道趁他凝神下笔的工夫,站他身后将第一封信轻轻甩干,小心折叠好塞入袖中。

    很快,第二封信也写好。万显道这次不敢再大意,他将两只手在身上狠搓了几下,才接过信,小心吹干。不停赞叹着,“真是鬼神莫测的笔法啊!”

    他吹干信小心叠好,道同光已在旁边写好一个信封,上书‘南卫国掌司江尊让亲启’。并说道:“写字的事小弟可以做到,只可惜上面的大将军印绶,怕是要万兄自己去办了。”

    万显道倒不在意有没有印绶,没有印绶,日后他更好向陛下说明情况。道同光见他不做声,以为他为印绶的事情担心,宽解他道:“别担心,印绶的事情好办。万兄只需将此信通过驿站发往南境,送至新任大将军陈新贵手中。并附上一封信向他言明情况,请他给这封信加用大将军印绶即可。他一看书信便会明白,当不会拒绝万兄。”

    万显道心里一惊,原来陈新贵也是皇后一党!这么说来,南境十二万大军,已然落入皇后囊中。加上他的一万禁卫军,皇后到底想干什么?!

    他来不及多想,赶紧收好书信,谢过道同光。道同光对前一封弄脏的书信并未在意,以为已经被万统领扔掉。二人又喝了一阵,谈及一些与陈新贵相关的事情。万显道这才了解到,陈新贵竟是皇后娘娘的亲表弟。除此之外,道同光知道的好像也不多。

    万显道怕自己来道同光府上引起皇后娘娘的怀疑,称因娘娘不喜他与朝臣私交过密,请同光兄弟务必对今日他来道府的事情不要对外宣讲。即使对娘娘也不能透露,否则他以后就不能再来道府与兄弟叙谈了。

    道同光一听,当即保证自己必会对今日所有事情守口如瓶。万显道这才放心,称营里不能离开太久。赶紧辞别道府,回到自己的禁卫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