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九 褫夺军权
自通知刘弁联络士林公开血书内容之后，秦幼鸢为了更好地掌握越皇后的动向，她对秦长安和章月婵交代了一番之后，便按先前的计划与落辰提前来了京城。
到京城之后，在士林会的联络处见到了漆海清。漆海清告诉他们陛下和皇后已经于几日前离开京城，去了皇陵祭祖。
二人赶紧又追到皇陵。因皇陵里里外外守卫太多，白天不方便行事，只得等到天黑之后。落辰拎着秦幼鸢，像拎着一只小鸡一般，在各个房顶鬼魅般无声地上窜下跳，在数不清的房屋中寻找帝后的居室。
到了半夜，凭着过人的耳力，落辰发现一处屋顶附近有异动。
二人觉得奇怪，便悄悄跟过去查看。恰巧遇到皇后安排的三个假扮鬼的人，正在按照既定流程表演！二人没发出任何声音，奇怪又饶有兴致地观看了整个表演过程。然后又见那三人忽然被禁卫统领嗖嗖嗖擒住，抓进屋去。
落辰看到禁卫统领，正欲下去杀他为秦家报仇，被秦幼鸢一把按住。“我们现在和禁卫统领可是盟友，暂时不可杀他！看看再说。”
二人趴在屋顶上，揭掉好几片瓦，探头听完屋内所有的对话。万统领此时正聚精会神在屋内的情形，根本没有注意到屋顶的动静。
秦幼鸢见皇帝依旧没有要相信那份血书的意思，有些着急。她对落辰使了个眼色，二人便同时从屋顶上飞了下来，带落了好多灰尘和细碎瓦砾。
屋里的三人吓了一跳，以为是皇后安排的人。万统领正欲护驾上前，忽看清落辰的脸，吓得愣是没能挪动步子！只得将双臂展开，护在陛下前面。
嵩启皇帝也是吓了一跳，“你们，你们是谁？”
二人没有接话。落辰看着眼前这个抛弃过自己的亲生父亲，并无什么感觉。在他眼里，只有秦长安和秦幼鸢才是他的亲人。
秦幼鸢看着这个万人之上的古代皇帝，作为一个依旧带着现代记忆的人，她心里并无一丝畏惧。也不觉得他们之间有什么地位的悬殊。
嵩启皇帝站在万统领身后，也在打量着眼前这两个奇怪的年轻人。从屋顶跳下后，这两人既没有像刺客一般向他冲过来，也没有像臣工那般见了天子跪拜。就只是从屋顶上落下来，直直地看着他，也不回答他的问题。
万统领此时最是紧张，他不知道秦家这对兄妹此时出现在陛下寝屋里是何意。他绝对不可能再对恩人的后代出手，只是万一他们是来弑君的，叫他又当如何选择？
大家就这样站着都不说话，小娥更是跪在地上动都不敢动。
“你，你们到底是何人？”嵩启皇帝眼观对方的表情似乎并不像是来杀他的，因此还是壮起胆子先开了口。
秦幼鸢一指落辰，“他，就是二十年前寒绡子抱走的皇子，被你抛弃的那个孩子。”
听她这么一说，嵩启皇帝和万统领同时吃了一惊。万显道都糊涂了，这明明是秦长安，怎么忽然变成了皇子？如果他是皇子，那自己先前岂不是一直在追着皇子杀？他越想越觉得后怕，张开挡在嵩启皇帝面前的两只手臂不自觉地有些发抖。
嵩启皇帝仔细看向那个二十岁左右的年轻俊俏的脸，这才发觉对方竟和秦皇后确有七八分相似！尤其是那白皙如雪的皮肤。他当年不就是因为看到秦皇后少女时期着一身洁白纱裙，从秦府里的栈桥上轻盈跑出，探头对着他和秦业庭挥手嫣然一笑的模样，才久久不能忘怀！那白皙的皮肤，看上去竟与纱裙浑然一体。精致蛟巧的五官上即使不施粉黛，也已明眸皓齿，惊为天人。从远处看，竟如画中仙子一般，不知是她的美丽映衬了纱裙的光洁，还是洁白的纱裙恰衬托出她的美丽。总之，就那么一瞥，他的心便已完全沦陷。自此，他再不愿多看其他女子一眼。
而且，面前这年轻人的长相，看着有些像二皇子赵柯正！虽然面部比二皇子更加清秀，也因年长几岁，身材高大一些，但二人看来都生得极像其母亲。关键是，他们的母亲长得便颇有几分相似。
嵩启皇帝一把推开万统领的胳膊，带着一脸的惊愕，慢慢向落辰走来。他盯着落辰的脸，一刻也不愿意再将眼神挪开。已经靠的很近了，方才的惊愕已经分明变成了惊喜，他还想靠近，落辰漠然地往后退了两步。
万统领此时已经不再担心陛下的安危。他知道，凭对面这个小伙子的武功，若要弑君，根本不需要等陛下走近。
秦幼鸢看出了落辰的不舒服。她掏出秦皇后的血书一抖，展开到嵩启皇帝的面前，顺便挡住他一时对落辰的浓厚兴趣。嵩启皇帝看到真正的血书，有些震惊。竟然真的有秦皇后血书！这离他不愿意去相信的事实，又近了一步。
“你们，如何得到的这血书？”他接过血书捧在手里，看着自己挚爱的女人用鲜血和生命写就的内容，一时心中五味杂陈。
“是宫中的一个宫女带出去的。她隐藏了二十年，直到寒绡子被杀，才敢将此血书拿出。”皇帝听完秦幼鸢的话，又将目光锁定在落辰的脸上。想到寒绡子，他眼中泛起泪光，“二十年，你受苦了！我的孩子。”
落辰没有搭理他。
秦幼鸢觉得认亲现场有些尴尬，打岔道：“你不想知道越皇后和寒绡子的事情吗？”说着，把她提前整理好的那些寒绡子从皇后处收到的纸条递到皇帝面前。
嵩启皇帝接过纸条，一条条读着，脸色不断由黄转红，由红转白，由白转青。尤其是读到皇后早年间不断将太子的状况汇报给寒绡子的那些字条，皇后那熟悉的字体，一笔一笔，像刀一样刻在他的伤心处，揭开他无论如何都难以逃避的事实。
最终，皇帝的脸就像即将下雨的天空，阴云密布，黑得吓人。至此，他才算真正相信了太子不是他的亲生儿子！
也只有依据这个事实，皇后的所有行为才解释得通。她怕有一天，皇帝发觉太子不是自己的亲生儿子。所以她要提前布局，十多年前便开始谋划要害秦家。最后终于如愿以偿，在边境换掉了皇帝的大将军。
皇后的所有布局，目标不外乎两个字，“皇位！”
若太子是自己的骨肉，赵嵩启依旧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惜，太子不是！那他就绝不允许赵家的江山在他手里被他人谋夺！他要杀了皇后，杀了她和寒绡子的儿子！
他在心里下定决心，眼中望向落辰，他再也不用担心江山的继位问题。因为，除了幼小的四皇子以外，他还有一个自己的儿子！只要是他的儿子获得皇位，由谁来当这个皇帝，于他而言，又有什么关系？！
少顷，他才忽而意识到自己竟在一个陌生人的几句言语之间做出了如此重大的决定，他警觉地望向秦幼鸢，“你是何人？”
秦幼鸢也不隐瞒，直接自报家门，“秦业庭的女儿，秦幼鸢。”
他怔怔地看着她，好一会儿，才缓缓说道，“朕，对不起你们秦家。”
“朕，会给你们一个交代。”嵩启皇帝忽然觉得自己该做点什么了，又追补了一句。这些年浑浑噩噩，任由皇后和国丈胡闹。自己只以为他们需要给太子增强势力，什么也不去过问。现在看来，竟是在养虎为患。
秦幼鸢却毫不领情，“您就别给我们交代了，您现在想想自己如何能活着回到京城吧！地上这三个人这么久没回去，恐怕皇后早就察觉了。”
“她察觉又如何？”
现在再提起皇后，嵩启皇帝只觉得满腔怒火。虽然任由她胡闹了二十年，但凭她一个女人，能闹出什么动静来！
这时，外面传来各种嘈杂的声音。
胡林慌慌张张跑进来报，“陛下，皇后的院里没有一丝动静，像是早就离开了。”
话刚落音，便有数百支箭朝屋内射进来。落辰反应最快，他一把上前抓住站在门口汇报的胡林的衣服前襟，将他拽进屋内，顺道关上了门。
原来，皇后早在那三人被抓的时候，便已经收到暗处的眼线回去报告，她情知今夜事情暴露。没想到皇帝竟提前做了安排！看来皇帝已经了解到那张血书内容，否则他不会忽然间起疑。
好在皇后已提前做好一切安排，她之所以引皇帝来皇陵，就是因为她早就将皇陵守军收归己用。
皇陵一共五千人值守，除了一千五百负责打扫，修葺，和礼仪的匠人，还有五百宫女之外，另有三千护卫皇陵安全的精兵。这三千人中，很多是因有罪或被贬官员的后代，本就对皇帝心有不满，又不敢发泄。被皇后一挑唆，便全部上了贼船。
皇帝带来的二千羽林卫中，也有五百人已归入皇后麾下。如今整个皇陵，真正忠心于陛下的只有一千五百人。这些天里，陛下起居的房屋周围值守的士兵，早已被皇后私下全部换成自己的人。因此她才可以肆无忌惮搞出半夜闹鬼的事情。
皇后收到探报，略合计了一下，便带上五百羽林卫，连夜奔袭，赶赴京城。只留下皇陵守军对付毫无准备的一千五百羽林卫。
她不是不想在皇陵直接杀了皇帝，但她不想孤注一掷，将所有军马赌在皇陵。万一杀不了皇帝，自己还落个弑君的罪名。目前最要紧的是赶紧回宫，去拿皇帝的兵符，调回各路大军，然后借朝廷内大部分臣工的支持，拥立太子登基。届时即使皇帝不死，也不让他再有机会回宫。
三千皇陵守军趁夜，将酣睡中的一千五百羽林卫斩杀过半，剩余的羽林卫拼死抵抗。守军又分出一千人，围攻陛下所居寝室。
此时无数箭雨朝陛下寝屋内袭来，所有门窗立即被射成刺猬，上面扎满铁箭。
屋内的几个人迅速往屋子里边转移，秦幼鸢在向里跑的时候，顺便从地上捡起一支射进来最远的箭。嵩启皇帝睡觉的床的前边，与窗户之间还有一层厚厚的石屏风挡住。几人就躲在床后的墙角，大部分冲破窗户射进来的箭，都被那屏风给挡了，屋内暂时倒是安全。
守军虽然反叛，但也无人敢直面君主，一人承担弑君的风险，因此并不急着冲进来，只敢趴在外墙上不停往里射箭。
嵩启皇帝被万统领挡在身后，牙咬得咯吱作响。他没想到皇后竟如此无情，毫不顾及夫妻这么多年的情分，要对他下此毒手。
秦幼鸢躲在落辰身后，拿着手中的箭仔细查看，“又是铁箭，看来五万铁箭并没有全部送往南境，还有这么多送到了皇陵军中。”
嵩启皇帝疑惑，“什么五万铁箭？”
秦幼鸢告诉他，“三年前，国丈借着去梅州赈灾，联合梅州府，私吞灾银，将两万两灾银通过船只，运到宛州。又以户部的名义下发文书，要求宛州府督造五万支足够穿甲的铁箭。这些箭造好后，一部分被陈新贵带去南境，用这些箭镇压南境将士，射杀父亲和哥哥。另一部分，却被送来皇陵。他们让宛州府写下造箭的工事进展，交给国丈。想必陛下已经从国丈手中见到了那些所谓的户部尚书章谦成私造铁箭的证据。”
嵩启皇帝听着她的话，气得心里不停地颤抖。他记得很清楚，国丈当初拿着章谦成向宛州府发放的造箭文书，和宛州府向户部汇报的造箭进展，来向他告发户部尚书章谦成假借赈灾，谋取私利，为与自家有姻亲关系的秦业庭大将军私造叛逆的铁箭。但是，他所收到的报告是三万支箭，因此，秦幼鸢刚才说五万支的时候，他有些疑惑，一下子没能联系起来。
当时因为事情太大，处理了一个秦业庭，已经让京城内外人心惶惶。本来谋反的事情就是杀一儆百，皇帝并不想让全天下都知道安国有那么多大臣谋反。因此给万统领去灭杀尚书府的圣旨上只写了受秦家的姻亲连带。
那三万支箭，他是知道由陈新贵带去了南境，没想到竟还有两万支是被送来皇陵用于对付自己！他一度以为越家父女三代，都在为赵家的江山恪尽职守。未曾想到，自己实际上早就成为了越家的傀儡皇帝。
想到为自己尽忠职守十数载的章谦成，嵩启皇帝不禁潸然落泪。他觉得自己有今日之下场，也是自己该遭受的报应。
胡林见陛下落泪，心疼至极。“陛下，您千万要保重龙体啊！”
落辰看向外面，转头问道：“你们没有其他人了吗？”
万统领被这一提醒，拱手说道：“回大皇子殿下，我们还有二千羽林卫。”说着转向陛下，“陛下，羽林卫属微臣管辖，他们绝对不会叛变。微臣这就杀出去，将羽林卫调来保护陛下！”
“这里这么大动静都没人来，恐怕你的羽林卫凶多吉少咯！”
面对秦幼鸢的暗嘲，万统领这次表现得极其谦恭。他一边张开双臂护住后面，一边侧着头对秦幼鸢深点一下，乖乖道了声“是。”接着，他对落辰说道，“大皇子殿下，请您暂且保护陛下，微臣先冲杀出去，看看外面什么情况。总这样躲着也不是办法。”说着转头看了眼陛下，寻求同意。
“只是外面这箭雨，爱卿如何出得去啊？”嵩启皇帝几乎带着哭腔。
正说着，外面的箭停了，天也已经亮了，外面的人似乎是准备攻进来。
秦幼鸢只轻轻喊了一声，“落辰”，落辰似乎就听懂了她的意思，微侧头对她‘嗯’了一声，一个人径直走向门口。
嵩启皇帝见他一个人走出去，担心他的安全，想喊他回来又不敢大喊，怕惊动了外面的兵卒。朝他伸着手，又停在空中。
落辰站到门口，门便自动打开。两扇门犹如两只大刺猬，上面扎满了无数铁箭。万统领紧张地看着，他虽然知道大皇子武功了得，可是也知道如果大皇子使出绝技，便会一时体力损耗过大。此时外面院墙上，已经跳下来上百名守卫皇陵的兵卒，见门口只有一人，便纷纷朝门口冲过来。
落辰双脚叉开站立，手上微用力，那门上无数的铁箭竟像长了翅膀一般，纷纷从门上脱离，飞至半空。落辰右手微旋转，那些箭竟如他的士兵一般，一致箭尖对外。已经冲到门口的兵卒全部傻了眼，不清楚这是什么招式。还没看清站在那些箭后面的人，那无数支箭便像是从弓弦处射出一般，急速穿向门外，院中所有兵卒瞬间倒地。
院墙上正准备往下跳的兵卒们，吓得赶紧转头，向墙外爬去，一时间四散逃离。有落辰在，皇陵军不敢再轻举妄动，弓箭也被射得差不多了，只好死守在外面。上千人将这个院子团团围住，决不让里面的人出来。
见了落辰出手，嵩启皇帝和胡林这边是看傻了眼，他们从没见过如此绝顶的武功。居然手晃几下，便已杀逾百人。这还是人吗？
待嵩启皇帝回过神，他真是高兴得不得了。想不到这个儿子这么有本事！这恐怕是入春以来，最让他高兴的一件事了。他喜极而泣，笑着笑着又哭了。跑过来抓住落辰的胳膊，“真是父皇的好儿子！父皇对不起你，让你在外面受苦了。今后，父皇全部补偿给你，父皇会把自己拥有的所有东西都交给你。”
落辰脸上依旧冷冰冰的，没出现任何他所期待的反应。
胡林在一旁却是吓了一跳！这意思要传位于他啊！虽说他没听到之前屋里的对话，不明白这个年轻人如何一下子变成万统领口中的大皇子殿下。但是他久居宫中，对当年的事情也早有耳闻，知道陛下有过一个儿子被抱出宫抚养。现在看来，正是眼前的这个俊俏武生了！
万统领也呆呆立住，他这下才算是真正见识了大皇子殿下的武功。原来他竟然可以在不碰任何东西的情况下，瞬间杀百人。这么年轻，内功修为竟已达到如此地步！他心下感恩，大皇子殿下上次对自己是放了一马。否则，凭他那高绝的武功，自己恐怕早就到九泉之下见鬼去了。
此时外边嘈杂，万统领对皇帝说了声，“陛下，微臣去看看。”说着轻松跃上院墙，刚跳上去扫了一眼，便很快跳下来一溜烟往屋里躲，接着身后便有十几支箭跟过来。他报告称，“外面至少围了上千名守军，恐怕一时难以冲杀出去。”
皇帝除了生气，一时也毫无办法。
秦幼鸢问胡林，“这个院子里，可有粮食？”
“有的有的！尚够我们几个人吃三天。”胡林赶紧回答。连他也看出来，这时候指望陛下没用，这个小姑娘倒是看着更有主意。
三天时间，秦幼鸢心下着急。哥哥秦长安的大队人马不日便可到达京城。见不到自己和落辰，不知道京城内的消息，叫哥哥怎么办？如果让落辰单独离开，先去给哥哥送信，恐怕落辰不会答应。自她上次被寒绡子重伤之后，落辰对她是寸步不离，就差上厕所没跟着她了。
“羽林卫何在！”皇帝瞪着眼睛，看着万统领。羽林卫属万统领管辖，他自要问这个督军头子。
秦幼鸢心下正烦，瞪着皇帝没好气地说道：“现在还想着你的羽林卫哪？一夜都没动静，不是被杀了，就是归降了皇后！”
皇帝哪里被别人这样凶过。他刚想发火，想到对方是秦业庭的女儿，自己一来对秦家有愧，二来，这个刚找回的宝贝儿子，就像膏药一样贴着这个女娃娃。他可不想惹儿子生气，只好自己憋了回去。
这也是胡林和万统领第一次见有人可以这样凶陛下，胡林吓得大气也不敢出。万统领见气氛有些尴尬，拱手轻声说道，“禀告陛下，微臣未见到羽林卫，现在外面围的全都是皇陵守卫。”
秦幼鸢想，那些人不敢上墙，只敢在外围，说明那些人武艺不高，那屋里的人还是有机会的。
“万统领，如果到夜间，大皇子与你一齐出去，由他吸引部分兵力，你独自可冲杀得出去？”
皇帝一听，要自己儿子去吸引兵力，马上反对，“那可不行！怎么能”
话没说完，秦幼鸢就转头皱眉瞪着他。秦幼鸢觉得这个破皇帝啥本事也没有，尽碍事！被她这么一瞪，嵩启皇帝竟是像怕她一样，将后半截话生生咽了下去。
万统领见她又去瞪皇帝，心下吃了一惊，却也觉得她提出的确实是个好主意。他双手抱拳小心翼翼回答道，“若，若能有大皇子殿下相助，便可，可以冲杀出去。”他一边说，一边小心看陛下的脸色，生怕因此得罪了陛下。
皇帝担心儿子，还想再争取一下，还未开口，落辰轻轻说了个字，“好！”
皇帝便又将话咽了下去。面对这个极其冷淡的儿子，他只好一脸担忧地嘱咐，“那你一定要小心啊！”
秦幼鸢看皇帝这个样子，心想即便是高高在上的皇帝，在自己疼爱的儿子面前，也不得不低头。
接下来的半日，他们便是在商量如何安全出去。
秦幼鸢是不会让落辰受伤的，落辰的每一项任务，她都会反复推演。这次，她不光要保证落辰的安全，还要保证万统领能安全出去。否则，就很难达到她想要的目的。
昨天夜里被落辰拎着在屋顶上跳来窜去的时候，她已经看清这里的房屋布局。陛下所住的屋子被围在中间，在他们院子的左侧，是一个很小的院子。她问过胡林，如她所想，胡林告诉她左侧是给小太监们住的院子。只是现在恐怕小太监们早已被杀光，那里应该待不了多少防守的士卒。
秦幼鸢拿着那支箭在地上边画边指挥，“万统领出去之后，可以往这个方向。落辰将兵力吸引到西边，万统领趁机从东边的屋檐往外逃。守卫军包围的范围没有那么大，只要跳过三至四间屋顶，便可从靠近皇陵的方向找匹马，绕一圈安全逃走。”
秦幼鸢还交代他出去以后，务必先通知京城的禁卫军，守好皇宫。然后带三千兵马过来皇陵解围。如果京城内的兵马已经不能带出，便叫他一路南下，如若碰到南境大军，可让秦长安先派几千南境军过来。若碰不到南境军，只能先去玥州，要求玥州府派出府军勤王。
嵩启皇帝听着秦幼鸢一番思路清晰的安排，感慨她虽小小年纪，大敌当前，思路却如此清晰。但他没想到南境大军竟然已经北上来了京城！“南境军是怎么回事?”
秦幼鸢明白这是南境军获得陛下接纳的最好时机，因此必须要解释一下。“我们公布了秦皇后的血书，便知道京中的越皇后一定会有所动作。哥哥秦长安先行夺了南境陈新贵的兵权。派了部分兵力北上，以防不测。”
见陛下未作声，她忽然觉得有些生气，朝皇帝凶道，“怎么？难道你还要怪我秦家未经允许，先行勤王吗？或者在你眼里，他们依然是叛军？”
万统领赶紧抢先打圆场，“陛下，南境的陈新贵，是国丈大人的亲外甥，皇后的亲表弟。”
听了这话，嵩启皇帝只觉得头疼，他再也不想听到跟越皇后相关的任何事情！这个女人，已经在十几年间，几乎拿走了他身边所有的力量。到头来，竟是自己一心要灭掉的秦家，拼命来救自己。他还哪里会在意秦业庭的女儿对自己的无礼？有的只是对秦家深深的愧疚和感激。他从怀里掏出一块铁片，交到万统领手里，竟是兵符！
“这是安国所有大军调动的兵符，万卿若见到秦长安，可将此兵符交予他。有了它，安国所有军队，皆听他调遣。”
此言一出，秦幼鸢脸上终于有些高兴。有了兵符，哥哥这个大将军就名正言顺，南境十二万将士就不再是叛军，这是皇帝认证了哥哥和他率领的南境军的意思。
皇后恐怕怎么也没想到，这个兵符，竟然一直在陛下的身上。虽然让太子监国，但嵩启皇帝也没糊涂到连兵符都交出来。
皇帝又从腰间解下随身携带的一块金牌，交给万统领。
“万卿带上这个，见金牌如同见朕本人。如今朕也不知道究竟哪些人已经投靠皇后，希望这块牌子还能有些作用吧！”嵩启皇帝说得凄凉，万统领和胡林不禁眼眶湿润。
待天黑下来，如秦幼鸢所想，外面围困的守卫军果然减少了，他们需要轮班值守。落辰悄悄来到院中，屏气凝神听东边墙外的动静。他将体内真气聚拢到手心，随着他手部旋转，院中地上无数支箭便长上了翅膀，一齐飞到半空。随着他手往下翻，那些箭竟照着他的意思从半空中唰一下齐向下飞去，瞬间只听到东墙头外哇哇的惨叫声。
落辰跳上墙头，故意晃一圈再朝西边跑。立即有无数皇陵兵卒追着他的方向，由东边往西跑去拦截。万统领趁此机会纵身一跃，从东边墙头往外逃。在几个屋檐上连续翻飞跳跃，一晃便没了踪影。
落辰从墙头上晃了一圈后轻松返回屋内，嵩启皇帝这才稍稍宽心。
到京城之后，在士林会的联络处见到了漆海清。漆海清告诉他们陛下和皇后已经于几日前离开京城，去了皇陵祭祖。
二人赶紧又追到皇陵。因皇陵里里外外守卫太多，白天不方便行事，只得等到天黑之后。落辰拎着秦幼鸢，像拎着一只小鸡一般，在各个房顶鬼魅般无声地上窜下跳，在数不清的房屋中寻找帝后的居室。
到了半夜，凭着过人的耳力，落辰发现一处屋顶附近有异动。
二人觉得奇怪，便悄悄跟过去查看。恰巧遇到皇后安排的三个假扮鬼的人，正在按照既定流程表演！二人没发出任何声音，奇怪又饶有兴致地观看了整个表演过程。然后又见那三人忽然被禁卫统领嗖嗖嗖擒住，抓进屋去。
落辰看到禁卫统领，正欲下去杀他为秦家报仇，被秦幼鸢一把按住。“我们现在和禁卫统领可是盟友，暂时不可杀他！看看再说。”
二人趴在屋顶上，揭掉好几片瓦，探头听完屋内所有的对话。万统领此时正聚精会神在屋内的情形，根本没有注意到屋顶的动静。
秦幼鸢见皇帝依旧没有要相信那份血书的意思，有些着急。她对落辰使了个眼色，二人便同时从屋顶上飞了下来，带落了好多灰尘和细碎瓦砾。
屋里的三人吓了一跳，以为是皇后安排的人。万统领正欲护驾上前，忽看清落辰的脸，吓得愣是没能挪动步子！只得将双臂展开，护在陛下前面。
嵩启皇帝也是吓了一跳，“你们，你们是谁？”
二人没有接话。落辰看着眼前这个抛弃过自己的亲生父亲，并无什么感觉。在他眼里，只有秦长安和秦幼鸢才是他的亲人。
秦幼鸢看着这个万人之上的古代皇帝，作为一个依旧带着现代记忆的人，她心里并无一丝畏惧。也不觉得他们之间有什么地位的悬殊。
嵩启皇帝站在万统领身后，也在打量着眼前这两个奇怪的年轻人。从屋顶跳下后，这两人既没有像刺客一般向他冲过来，也没有像臣工那般见了天子跪拜。就只是从屋顶上落下来，直直地看着他，也不回答他的问题。
万统领此时最是紧张，他不知道秦家这对兄妹此时出现在陛下寝屋里是何意。他绝对不可能再对恩人的后代出手，只是万一他们是来弑君的，叫他又当如何选择？
大家就这样站着都不说话，小娥更是跪在地上动都不敢动。
“你，你们到底是何人？”嵩启皇帝眼观对方的表情似乎并不像是来杀他的，因此还是壮起胆子先开了口。
秦幼鸢一指落辰，“他，就是二十年前寒绡子抱走的皇子，被你抛弃的那个孩子。”
听她这么一说，嵩启皇帝和万统领同时吃了一惊。万显道都糊涂了，这明明是秦长安，怎么忽然变成了皇子？如果他是皇子，那自己先前岂不是一直在追着皇子杀？他越想越觉得后怕，张开挡在嵩启皇帝面前的两只手臂不自觉地有些发抖。
嵩启皇帝仔细看向那个二十岁左右的年轻俊俏的脸，这才发觉对方竟和秦皇后确有七八分相似！尤其是那白皙如雪的皮肤。他当年不就是因为看到秦皇后少女时期着一身洁白纱裙，从秦府里的栈桥上轻盈跑出，探头对着他和秦业庭挥手嫣然一笑的模样，才久久不能忘怀！那白皙的皮肤，看上去竟与纱裙浑然一体。精致蛟巧的五官上即使不施粉黛，也已明眸皓齿，惊为天人。从远处看，竟如画中仙子一般，不知是她的美丽映衬了纱裙的光洁，还是洁白的纱裙恰衬托出她的美丽。总之，就那么一瞥，他的心便已完全沦陷。自此，他再不愿多看其他女子一眼。
而且，面前这年轻人的长相，看着有些像二皇子赵柯正！虽然面部比二皇子更加清秀，也因年长几岁，身材高大一些，但二人看来都生得极像其母亲。关键是，他们的母亲长得便颇有几分相似。
嵩启皇帝一把推开万统领的胳膊，带着一脸的惊愕，慢慢向落辰走来。他盯着落辰的脸，一刻也不愿意再将眼神挪开。已经靠的很近了，方才的惊愕已经分明变成了惊喜，他还想靠近，落辰漠然地往后退了两步。
万统领此时已经不再担心陛下的安危。他知道，凭对面这个小伙子的武功，若要弑君，根本不需要等陛下走近。
秦幼鸢看出了落辰的不舒服。她掏出秦皇后的血书一抖，展开到嵩启皇帝的面前，顺便挡住他一时对落辰的浓厚兴趣。嵩启皇帝看到真正的血书，有些震惊。竟然真的有秦皇后血书！这离他不愿意去相信的事实，又近了一步。
“你们，如何得到的这血书？”他接过血书捧在手里，看着自己挚爱的女人用鲜血和生命写就的内容，一时心中五味杂陈。
“是宫中的一个宫女带出去的。她隐藏了二十年，直到寒绡子被杀，才敢将此血书拿出。”皇帝听完秦幼鸢的话，又将目光锁定在落辰的脸上。想到寒绡子，他眼中泛起泪光，“二十年，你受苦了！我的孩子。”
落辰没有搭理他。
秦幼鸢觉得认亲现场有些尴尬，打岔道：“你不想知道越皇后和寒绡子的事情吗？”说着，把她提前整理好的那些寒绡子从皇后处收到的纸条递到皇帝面前。
嵩启皇帝接过纸条，一条条读着，脸色不断由黄转红，由红转白，由白转青。尤其是读到皇后早年间不断将太子的状况汇报给寒绡子的那些字条，皇后那熟悉的字体，一笔一笔，像刀一样刻在他的伤心处，揭开他无论如何都难以逃避的事实。
最终，皇帝的脸就像即将下雨的天空，阴云密布，黑得吓人。至此，他才算真正相信了太子不是他的亲生儿子！
也只有依据这个事实，皇后的所有行为才解释得通。她怕有一天，皇帝发觉太子不是自己的亲生儿子。所以她要提前布局，十多年前便开始谋划要害秦家。最后终于如愿以偿，在边境换掉了皇帝的大将军。
皇后的所有布局，目标不外乎两个字，“皇位！”
若太子是自己的骨肉，赵嵩启依旧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惜，太子不是！那他就绝不允许赵家的江山在他手里被他人谋夺！他要杀了皇后，杀了她和寒绡子的儿子！
他在心里下定决心，眼中望向落辰，他再也不用担心江山的继位问题。因为，除了幼小的四皇子以外，他还有一个自己的儿子！只要是他的儿子获得皇位，由谁来当这个皇帝，于他而言，又有什么关系？！
少顷，他才忽而意识到自己竟在一个陌生人的几句言语之间做出了如此重大的决定，他警觉地望向秦幼鸢，“你是何人？”
秦幼鸢也不隐瞒，直接自报家门，“秦业庭的女儿，秦幼鸢。”
他怔怔地看着她，好一会儿，才缓缓说道，“朕，对不起你们秦家。”
“朕，会给你们一个交代。”嵩启皇帝忽然觉得自己该做点什么了，又追补了一句。这些年浑浑噩噩，任由皇后和国丈胡闹。自己只以为他们需要给太子增强势力，什么也不去过问。现在看来，竟是在养虎为患。
秦幼鸢却毫不领情，“您就别给我们交代了，您现在想想自己如何能活着回到京城吧！地上这三个人这么久没回去，恐怕皇后早就察觉了。”
“她察觉又如何？”
现在再提起皇后，嵩启皇帝只觉得满腔怒火。虽然任由她胡闹了二十年，但凭她一个女人，能闹出什么动静来！
这时，外面传来各种嘈杂的声音。
胡林慌慌张张跑进来报，“陛下，皇后的院里没有一丝动静，像是早就离开了。”
话刚落音，便有数百支箭朝屋内射进来。落辰反应最快，他一把上前抓住站在门口汇报的胡林的衣服前襟，将他拽进屋内，顺道关上了门。
原来，皇后早在那三人被抓的时候，便已经收到暗处的眼线回去报告，她情知今夜事情暴露。没想到皇帝竟提前做了安排！看来皇帝已经了解到那张血书内容，否则他不会忽然间起疑。
好在皇后已提前做好一切安排，她之所以引皇帝来皇陵，就是因为她早就将皇陵守军收归己用。
皇陵一共五千人值守，除了一千五百负责打扫，修葺，和礼仪的匠人，还有五百宫女之外，另有三千护卫皇陵安全的精兵。这三千人中，很多是因有罪或被贬官员的后代，本就对皇帝心有不满，又不敢发泄。被皇后一挑唆，便全部上了贼船。
皇帝带来的二千羽林卫中，也有五百人已归入皇后麾下。如今整个皇陵，真正忠心于陛下的只有一千五百人。这些天里，陛下起居的房屋周围值守的士兵，早已被皇后私下全部换成自己的人。因此她才可以肆无忌惮搞出半夜闹鬼的事情。
皇后收到探报，略合计了一下，便带上五百羽林卫，连夜奔袭，赶赴京城。只留下皇陵守军对付毫无准备的一千五百羽林卫。
她不是不想在皇陵直接杀了皇帝，但她不想孤注一掷，将所有军马赌在皇陵。万一杀不了皇帝，自己还落个弑君的罪名。目前最要紧的是赶紧回宫，去拿皇帝的兵符，调回各路大军，然后借朝廷内大部分臣工的支持，拥立太子登基。届时即使皇帝不死，也不让他再有机会回宫。
三千皇陵守军趁夜，将酣睡中的一千五百羽林卫斩杀过半，剩余的羽林卫拼死抵抗。守军又分出一千人，围攻陛下所居寝室。
此时无数箭雨朝陛下寝屋内袭来，所有门窗立即被射成刺猬，上面扎满铁箭。
屋内的几个人迅速往屋子里边转移，秦幼鸢在向里跑的时候，顺便从地上捡起一支射进来最远的箭。嵩启皇帝睡觉的床的前边，与窗户之间还有一层厚厚的石屏风挡住。几人就躲在床后的墙角，大部分冲破窗户射进来的箭，都被那屏风给挡了，屋内暂时倒是安全。
守军虽然反叛，但也无人敢直面君主，一人承担弑君的风险，因此并不急着冲进来，只敢趴在外墙上不停往里射箭。
嵩启皇帝被万统领挡在身后，牙咬得咯吱作响。他没想到皇后竟如此无情，毫不顾及夫妻这么多年的情分，要对他下此毒手。
秦幼鸢躲在落辰身后，拿着手中的箭仔细查看，“又是铁箭，看来五万铁箭并没有全部送往南境，还有这么多送到了皇陵军中。”
嵩启皇帝疑惑，“什么五万铁箭？”
秦幼鸢告诉他，“三年前，国丈借着去梅州赈灾，联合梅州府，私吞灾银，将两万两灾银通过船只，运到宛州。又以户部的名义下发文书，要求宛州府督造五万支足够穿甲的铁箭。这些箭造好后，一部分被陈新贵带去南境，用这些箭镇压南境将士，射杀父亲和哥哥。另一部分，却被送来皇陵。他们让宛州府写下造箭的工事进展，交给国丈。想必陛下已经从国丈手中见到了那些所谓的户部尚书章谦成私造铁箭的证据。”
嵩启皇帝听着她的话，气得心里不停地颤抖。他记得很清楚，国丈当初拿着章谦成向宛州府发放的造箭文书，和宛州府向户部汇报的造箭进展，来向他告发户部尚书章谦成假借赈灾，谋取私利，为与自家有姻亲关系的秦业庭大将军私造叛逆的铁箭。但是，他所收到的报告是三万支箭，因此，秦幼鸢刚才说五万支的时候，他有些疑惑，一下子没能联系起来。
当时因为事情太大，处理了一个秦业庭，已经让京城内外人心惶惶。本来谋反的事情就是杀一儆百，皇帝并不想让全天下都知道安国有那么多大臣谋反。因此给万统领去灭杀尚书府的圣旨上只写了受秦家的姻亲连带。
那三万支箭，他是知道由陈新贵带去了南境，没想到竟还有两万支是被送来皇陵用于对付自己！他一度以为越家父女三代，都在为赵家的江山恪尽职守。未曾想到，自己实际上早就成为了越家的傀儡皇帝。
想到为自己尽忠职守十数载的章谦成，嵩启皇帝不禁潸然落泪。他觉得自己有今日之下场，也是自己该遭受的报应。
胡林见陛下落泪，心疼至极。“陛下，您千万要保重龙体啊！”
落辰看向外面，转头问道：“你们没有其他人了吗？”
万统领被这一提醒，拱手说道：“回大皇子殿下，我们还有二千羽林卫。”说着转向陛下，“陛下，羽林卫属微臣管辖，他们绝对不会叛变。微臣这就杀出去，将羽林卫调来保护陛下！”
“这里这么大动静都没人来，恐怕你的羽林卫凶多吉少咯！”
面对秦幼鸢的暗嘲，万统领这次表现得极其谦恭。他一边张开双臂护住后面，一边侧着头对秦幼鸢深点一下，乖乖道了声“是。”接着，他对落辰说道，“大皇子殿下，请您暂且保护陛下，微臣先冲杀出去，看看外面什么情况。总这样躲着也不是办法。”说着转头看了眼陛下，寻求同意。
“只是外面这箭雨，爱卿如何出得去啊？”嵩启皇帝几乎带着哭腔。
正说着，外面的箭停了，天也已经亮了，外面的人似乎是准备攻进来。
秦幼鸢只轻轻喊了一声，“落辰”，落辰似乎就听懂了她的意思，微侧头对她‘嗯’了一声，一个人径直走向门口。
嵩启皇帝见他一个人走出去，担心他的安全，想喊他回来又不敢大喊，怕惊动了外面的兵卒。朝他伸着手，又停在空中。
落辰站到门口，门便自动打开。两扇门犹如两只大刺猬，上面扎满了无数铁箭。万统领紧张地看着，他虽然知道大皇子武功了得，可是也知道如果大皇子使出绝技，便会一时体力损耗过大。此时外面院墙上，已经跳下来上百名守卫皇陵的兵卒，见门口只有一人，便纷纷朝门口冲过来。
落辰双脚叉开站立，手上微用力，那门上无数的铁箭竟像长了翅膀一般，纷纷从门上脱离，飞至半空。落辰右手微旋转，那些箭竟如他的士兵一般，一致箭尖对外。已经冲到门口的兵卒全部傻了眼，不清楚这是什么招式。还没看清站在那些箭后面的人，那无数支箭便像是从弓弦处射出一般，急速穿向门外，院中所有兵卒瞬间倒地。
院墙上正准备往下跳的兵卒们，吓得赶紧转头，向墙外爬去，一时间四散逃离。有落辰在，皇陵军不敢再轻举妄动，弓箭也被射得差不多了，只好死守在外面。上千人将这个院子团团围住，决不让里面的人出来。
见了落辰出手，嵩启皇帝和胡林这边是看傻了眼，他们从没见过如此绝顶的武功。居然手晃几下，便已杀逾百人。这还是人吗？
待嵩启皇帝回过神，他真是高兴得不得了。想不到这个儿子这么有本事！这恐怕是入春以来，最让他高兴的一件事了。他喜极而泣，笑着笑着又哭了。跑过来抓住落辰的胳膊，“真是父皇的好儿子！父皇对不起你，让你在外面受苦了。今后，父皇全部补偿给你，父皇会把自己拥有的所有东西都交给你。”
落辰脸上依旧冷冰冰的，没出现任何他所期待的反应。
胡林在一旁却是吓了一跳！这意思要传位于他啊！虽说他没听到之前屋里的对话，不明白这个年轻人如何一下子变成万统领口中的大皇子殿下。但是他久居宫中，对当年的事情也早有耳闻，知道陛下有过一个儿子被抱出宫抚养。现在看来，正是眼前的这个俊俏武生了！
万统领也呆呆立住，他这下才算是真正见识了大皇子殿下的武功。原来他竟然可以在不碰任何东西的情况下，瞬间杀百人。这么年轻，内功修为竟已达到如此地步！他心下感恩，大皇子殿下上次对自己是放了一马。否则，凭他那高绝的武功，自己恐怕早就到九泉之下见鬼去了。
此时外边嘈杂，万统领对皇帝说了声，“陛下，微臣去看看。”说着轻松跃上院墙，刚跳上去扫了一眼，便很快跳下来一溜烟往屋里躲，接着身后便有十几支箭跟过来。他报告称，“外面至少围了上千名守军，恐怕一时难以冲杀出去。”
皇帝除了生气，一时也毫无办法。
秦幼鸢问胡林，“这个院子里，可有粮食？”
“有的有的！尚够我们几个人吃三天。”胡林赶紧回答。连他也看出来，这时候指望陛下没用，这个小姑娘倒是看着更有主意。
三天时间，秦幼鸢心下着急。哥哥秦长安的大队人马不日便可到达京城。见不到自己和落辰，不知道京城内的消息，叫哥哥怎么办？如果让落辰单独离开，先去给哥哥送信，恐怕落辰不会答应。自她上次被寒绡子重伤之后，落辰对她是寸步不离，就差上厕所没跟着她了。
“羽林卫何在！”皇帝瞪着眼睛，看着万统领。羽林卫属万统领管辖，他自要问这个督军头子。
秦幼鸢心下正烦，瞪着皇帝没好气地说道：“现在还想着你的羽林卫哪？一夜都没动静，不是被杀了，就是归降了皇后！”
皇帝哪里被别人这样凶过。他刚想发火，想到对方是秦业庭的女儿，自己一来对秦家有愧，二来，这个刚找回的宝贝儿子，就像膏药一样贴着这个女娃娃。他可不想惹儿子生气，只好自己憋了回去。
这也是胡林和万统领第一次见有人可以这样凶陛下，胡林吓得大气也不敢出。万统领见气氛有些尴尬，拱手轻声说道，“禀告陛下，微臣未见到羽林卫，现在外面围的全都是皇陵守卫。”
秦幼鸢想，那些人不敢上墙，只敢在外围，说明那些人武艺不高，那屋里的人还是有机会的。
“万统领，如果到夜间，大皇子与你一齐出去，由他吸引部分兵力，你独自可冲杀得出去？”
皇帝一听，要自己儿子去吸引兵力，马上反对，“那可不行！怎么能”
话没说完，秦幼鸢就转头皱眉瞪着他。秦幼鸢觉得这个破皇帝啥本事也没有，尽碍事！被她这么一瞪，嵩启皇帝竟是像怕她一样，将后半截话生生咽了下去。
万统领见她又去瞪皇帝，心下吃了一惊，却也觉得她提出的确实是个好主意。他双手抱拳小心翼翼回答道，“若，若能有大皇子殿下相助，便可，可以冲杀出去。”他一边说，一边小心看陛下的脸色，生怕因此得罪了陛下。
皇帝担心儿子，还想再争取一下，还未开口，落辰轻轻说了个字，“好！”
皇帝便又将话咽了下去。面对这个极其冷淡的儿子，他只好一脸担忧地嘱咐，“那你一定要小心啊！”
秦幼鸢看皇帝这个样子，心想即便是高高在上的皇帝，在自己疼爱的儿子面前，也不得不低头。
接下来的半日，他们便是在商量如何安全出去。
秦幼鸢是不会让落辰受伤的，落辰的每一项任务，她都会反复推演。这次，她不光要保证落辰的安全，还要保证万统领能安全出去。否则，就很难达到她想要的目的。
昨天夜里被落辰拎着在屋顶上跳来窜去的时候，她已经看清这里的房屋布局。陛下所住的屋子被围在中间，在他们院子的左侧，是一个很小的院子。她问过胡林，如她所想，胡林告诉她左侧是给小太监们住的院子。只是现在恐怕小太监们早已被杀光，那里应该待不了多少防守的士卒。
秦幼鸢拿着那支箭在地上边画边指挥，“万统领出去之后，可以往这个方向。落辰将兵力吸引到西边，万统领趁机从东边的屋檐往外逃。守卫军包围的范围没有那么大，只要跳过三至四间屋顶，便可从靠近皇陵的方向找匹马，绕一圈安全逃走。”
秦幼鸢还交代他出去以后，务必先通知京城的禁卫军，守好皇宫。然后带三千兵马过来皇陵解围。如果京城内的兵马已经不能带出，便叫他一路南下，如若碰到南境大军，可让秦长安先派几千南境军过来。若碰不到南境军，只能先去玥州，要求玥州府派出府军勤王。
嵩启皇帝听着秦幼鸢一番思路清晰的安排，感慨她虽小小年纪，大敌当前，思路却如此清晰。但他没想到南境大军竟然已经北上来了京城！“南境军是怎么回事?”
秦幼鸢明白这是南境军获得陛下接纳的最好时机，因此必须要解释一下。“我们公布了秦皇后的血书，便知道京中的越皇后一定会有所动作。哥哥秦长安先行夺了南境陈新贵的兵权。派了部分兵力北上，以防不测。”
见陛下未作声，她忽然觉得有些生气，朝皇帝凶道，“怎么？难道你还要怪我秦家未经允许，先行勤王吗？或者在你眼里，他们依然是叛军？”
万统领赶紧抢先打圆场，“陛下，南境的陈新贵，是国丈大人的亲外甥，皇后的亲表弟。”
听了这话，嵩启皇帝只觉得头疼，他再也不想听到跟越皇后相关的任何事情！这个女人，已经在十几年间，几乎拿走了他身边所有的力量。到头来，竟是自己一心要灭掉的秦家，拼命来救自己。他还哪里会在意秦业庭的女儿对自己的无礼？有的只是对秦家深深的愧疚和感激。他从怀里掏出一块铁片，交到万统领手里，竟是兵符！
“这是安国所有大军调动的兵符，万卿若见到秦长安，可将此兵符交予他。有了它，安国所有军队，皆听他调遣。”
此言一出，秦幼鸢脸上终于有些高兴。有了兵符，哥哥这个大将军就名正言顺，南境十二万将士就不再是叛军，这是皇帝认证了哥哥和他率领的南境军的意思。
皇后恐怕怎么也没想到，这个兵符，竟然一直在陛下的身上。虽然让太子监国，但嵩启皇帝也没糊涂到连兵符都交出来。
皇帝又从腰间解下随身携带的一块金牌，交给万统领。
“万卿带上这个，见金牌如同见朕本人。如今朕也不知道究竟哪些人已经投靠皇后，希望这块牌子还能有些作用吧！”嵩启皇帝说得凄凉，万统领和胡林不禁眼眶湿润。
待天黑下来，如秦幼鸢所想，外面围困的守卫军果然减少了，他们需要轮班值守。落辰悄悄来到院中，屏气凝神听东边墙外的动静。他将体内真气聚拢到手心，随着他手部旋转，院中地上无数支箭便长上了翅膀，一齐飞到半空。随着他手往下翻，那些箭竟照着他的意思从半空中唰一下齐向下飞去，瞬间只听到东墙头外哇哇的惨叫声。
落辰跳上墙头，故意晃一圈再朝西边跑。立即有无数皇陵兵卒追着他的方向，由东边往西跑去拦截。万统领趁此机会纵身一跃，从东边墙头往外逃。在几个屋檐上连续翻飞跳跃，一晃便没了踪影。
落辰从墙头上晃了一圈后轻松返回屋内，嵩启皇帝这才稍稍宽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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