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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 为一黄鸰鸟,夷人竟魂消

    次日,因为夜里回来太晚,秦幼鸢起得也比较晚。

    她慵懒地伸了个懒腰,想着昨夜从飞鹄姑娘那得到的鸟的名字:黄鸰。希望这只鸟的身上,能寻出真正的答案。也不枉她半夜不睡觉跑去逛青楼。

    虽然老皇帝没有再要求她就夷修的案子查下去。但是,对于真相的执着,让她无法漠视一件案子中留下一个看起来有问题的疙瘩。

    快两个月了,十四皇子的事情却毫无进展,简直连半点线索都没有。目前能做的,也只有顺着这条线查下去。她或许也是寄希望于此,万一能寻到一些特别的东西,能让老皇帝最终不忍去杀她和落辰。

    而且,这件事情既牵扯到夷修,又牵扯到夷柄。这二人都不是她讨厌的皇子。或者说,所有的皇子,她都不讨厌。

    教他们歌舞时,她心里一直感谢皇子们给予的配合。虽然他们接受她的歌舞,也是为了自己在其父皇面前出彩。但他们身为皇子,却无一人骄纵或过于霸道,虽学习过程中有诸多困难,但他们却乖巧地从未退缩。做过他们一个月的歌舞老师,她已经将所有皇子视作自己的朋友。

    刚吃过早饭,宫内便有一陌生小太监来到兰阁。“皇后娘娘请王姑娘入坤宁宫叙旧。”

    坤宁宫?叙旧?我和皇后有什么旧可叙?带着满肚子的疑问,跟着小太监,一路来至坤宁宫。

    这里不算是个陌生的地方,之前夷乘已经带她来过一次。坤宁宫离老皇帝的寝宫不算远,但也被框在后宫别院内。

    不知老皇帝是否故意,如皇子别院一般,宫妃别院外,围上了一道墙。阻隔住宫妃与自己的寝宫,只留一扇不宽的拱形门互通。

    秦幼鸢第一次走到这道墙边时,心里觉得怪怪的。总觉得皇帝与妃子们,像是相邻而居的两户人家。她记得安国的皇宫内,皇后的宫殿是在皇帝的宫殿之后的。她当时还感慨,果然每一个成功的男人之后,都有一个伟大的女人。

    可这卫国皇宫内,将皇后的宫殿设在偏殿,与其他嫔妃的宫苑毗邻而居。这让她觉得,第一,说明在皇帝心中,皇后并无实质上的尊贵。她的位置,只是与宫妃相齐。第二,说明老皇帝似乎并不愿意靠近后宫,才会用一堵墙专门将后宫与自己隔开。

    过了那扇门,第一个宫殿,便是坤宁宫。坤宁宫比其他宫妃的院子要大许多,气派雄伟。与那些普通宫妃住处的花红柳绿相比,金碧辉煌的坤宁宫,更彰显出皇后这正宫之主地位的特殊和贵气。

    进了坤宁宫,依旧是那个雍容华贵,凤仪万千的皇后。秦幼鸢曾见过安国的越皇后,即便二人穿戴上同样金线镶边的华贵锦服,饰以世间独一的碧玉凤钗,那贤淑典雅的仪态,却是越皇后如何都比不上的。

    “草民王幼鸢,见过皇后娘娘!”

    “免礼!赐座。”

    “谢皇后娘娘!”

    在如此雍容华贵的女人面前,秦幼鸢比到皇帝面前还觉得拘谨。似乎自己的一举一动,在这样的女子面前,皆会被瞬间对比出一股乡间草莽之气。她此时可是深刻体验到什么是相形见绌。

    “哀家听说,你被陛下封为御前监察史,专门调查夷修一案。”

    皇后这次,并未像上次见到那般笑意吟吟,这让秦幼鸢的心里不自觉生出一丝警惕。

    “回皇后娘娘的话,却有此事。昨日,草民已经向陛下告知事情原委。”

    “哦,作为御前监察史。往后,想查什么,便无人再敢拦你了。”

    皇后说这话时,平静如水。秦幼鸢心里一惊,这女人好厉害!她到底要干嘛?竟然一丝都不透露自己的情绪。

    “回娘娘的话,草民不敢这样想。一切,还要看陛下之意。”

    “夷修之事,在陛下那,可算是了结了?”

    “回娘娘的话,昨日,算是了结了。”

    “嗯,这了结了,后面可就不会再查什么了吧?”

    秦幼鸢心里一紧,难道他们去调查鸟毛的事情,皇后已经知道了?还是说的十四皇子的事?

    “这不会再查,草民,不知娘娘所指何事?”她小心翼翼地试探道。

    “所有的事,不必再查。”

    皇后终于亮明了态度,秦幼鸢惊得抬头看向她。

    “请问娘娘,若,陛下要求调查的事情,草民该如何处理?”

    “哀家说了,不必再查。”

    秦幼鸢不知该当下同意,还是该与皇后说清老皇帝的要求,她还有十四皇子的事情未查清,老皇帝只给了她两个半月,如今已快过两个月。但听皇后的意思,什么都不要查了。她要如何跟皇帝交待?正犹豫着,皇后却先开了口。

    皇后身着镶有金黄色鸾鸟朝凤的红色宫服,从座位上站起,轻轻走向厅内中央,搭肩的黄金步摇随之晃动。

    “夷柄死了。当然,这不是你的问题。哀家只是希望,这宫内一如往常,风平浪静。”

    “可是,娘娘,若,一件事情背后,另有缘由。真相不查出,宫内真的能如看上去般风平浪静吗?”

    “你知道吗?没有人愿意你查出所谓的真相。”

    “皇后娘娘,此言何意?”

    “夷昌死的时候,哀家曾问过许妃,是否要查明真相。许妃摇头,她说,昌儿是自己身体有问题,无须去查。”

    “啊?许妃娘娘为何?”秦幼鸢不理解。她也曾为人母,深知一个母亲的心理。自己儿子无端横死,身为母亲,为何阻拦别人去查?

    她回想起第一次去殡宫时,见到许妃。在听说她是陛下派来查清夷昌死因之后,许妃那冷漠的表情,空洞的眼神中,分明写满了拒绝。她当时只以为许妃是痛失爱子,过度悲伤所致,却没想到,她竟然反对为儿子查明真相!

    “明白了吗?”皇后转过头,看着她。“你查了夷修的死因,结果如何?你觉得,夷柄的生母,蔡妃会希望你去查吗?”

    秦幼鸢低头,在这件事上,她确实觉得有愧于夷柄。

    “不是哀家心狠,在哀家眼中,所有的皇子公主,不论是否亲生,皆是哀家的子女。哀家希望他们人人平安。对于你,哀家也不希望你因为莽撞,而为自己招来横祸。”

    “招来横祸?”秦幼鸢有些紧张,感觉皇后话中有话。

    “皇宫这么大,你知道哀家是如何生存下来的吗?”

    秦幼鸢惊愕,皇后竟然与她推心置腹?难怪她一进来,皇后便将所有宫人遣了出去。

    “许妃说,夷昌的事情,不查。哀家便不去查,也不去问许妃缘由。夷修的事,陛下不传召哀家询问,哀家便不去多问。”

    秦幼鸢听明白了,皇后的意思是,在这座皇宫里,不要有好奇心。万事探究到底的心,终将会害死自己。

    “多谢娘娘金言提点,草民明白了。”

    出了坤宁宫,秦幼鸢有些恍惚。皇后专程把她叫去,就是为了阻止她查案。皇后为什么要这么做?这些事情,与皇后有关系吗?难道她真的,只是怕再查下去,会有更多人死吗?可为什么查下去,会有人死?

    看着辽阔的皇宫,她隐隐感觉到,卫国的水,好像真的很深。

    她本想顺便去看看落辰的,但听落辰说起过,每日午时之前,老皇帝总会过去看望他。她不知道老皇帝为何会对落辰如此关心,总之,她不想主动去往老皇帝面前站。

    看看天色,好像很快要下雨。今天脑子也有些乱,肚子也饿了,还是算了。免得再搞得大病一场。

    在这随时可能被宣召的卫国,生病也是很会误事的一件事。这样想着,她便径直出了皇宫,回了兰阁。

    果然,一场不期而至的暴雨,在她刚到兰阁时便倾盆而下。在卫国,她还是第一次见到下这么大的雨。她想,老天或许是在为夷修和夷柄之死而落泪吧!

    下雨天,什么也做不了。午后便美美地睡了一觉。补了昨天夜里因晚归而未能得到的休息。

    第二日清晨,夷乘忽然出现在兰阁门口。

    因为头天睡得比较多,秦幼鸢今日起得特别早。东厨还未起来烧早饭,她就已经起身在院子里走动了。

    夷乘径直跑到后院,在院中一眼看到了她。

    “夷乘?你怎么来了?今日没有课吗?”

    夷乘脸色铁青,二话不说,拉起她就往外跑。甚至来不及让家丁备马,夷乘便一把将秦幼鸢抱上自己的马。二人同乘一骑。

    “夷乘,你怎么啦?”

    “别说话,跟我走,到了你就知道了。”

    秦幼鸢不明所以,只好一路闷声不响地跟着来到宫门。今日的宫门开得比平日早,禁卫司正在进进出出地忙着什么。

    二人入了宫门,夷乘拉起秦幼鸢便朝皇子别院跑去。一路上,人来人往的侍卫和手忙脚乱的宫人,让秦幼鸢心里‘咯噔’一下,又出事了!

    挤进熙熙攘攘的人群,重华宫门口,秦幼鸢一眼看到趴在地上的夷人,身边一大摊血迹。看着像是从四楼上跳下来的。

    秦幼鸢感觉眼前发黑,差点就要站不住,幸好夷乘早有防备,伸手将她胳膊抓住。

    重华宫的建筑,每一层的层高都很高。看上去的四楼,比民间的四楼要高出太多。从那么高的高度落至坚硬无比的石头路面上,必死无疑。

    夷乘是一大清早听到一声闷响,跑出房间看时,竟是夷人从四楼衰落下去。此时,住他隔壁的夷图也从屋内跑出。夷图见此情景,有些发呆。

    夷乘知道头一日,夷图曾去向夷人询问黄鸰之事,怕是夷人的死与此相关。于是,便试图去安慰夷图。可夷图始终痴痴傻傻的状态,让他不知该如何是好。眼见惊动了禁卫司,宫门放开,方便外面的大批侍卫进来。他便趁此机会,赶紧找到一匹马骑上,直奔兰阁去寻秦幼鸢。希望她来之后,能有办法将夷图的情绪安稳住。

    此时,夷乘顾不得夷人这边,拉起秦幼鸢便往夷图的房间跑。夷图独自坐在房中,颤抖着身体。见到秦幼鸢和夷乘一起出现,他再也控制不住情绪,‘哇’一声大哭起来。

    秦幼鸢上前,抱住夷图的身体安慰他。虽说是个成年男子,可夷图也毕竟只有二十一岁。身边兄弟的接连死亡,如今夷人的死似乎又与他有关,这让他不禁情绪崩溃。

    秦幼鸢如安慰自己的孩子一般,抱着夷图,温柔地轻抚他的后背。轻轻告诉他,“没事,没事。这件事情,与你无干。别怕!夷图,你要振作,这件事情不是你的错,与你无关!别害怕!”

    秦幼鸢这样安慰着夷图,一旁默默流泪的夷乘也似乎得到了安慰。

    昨日,他是与夷图一起去找夷人的。

    夷人有个习惯,他门外的廊内,两根廊柱之间接了一些线,用于挂鸟笼。白日去武德殿之前,他经常会将鸟笼挂在廊下。让鸟儿们不时晒晒太阳,也为了防止宫人去他屋内打扫时,毛手毛脚惊扰了鸟儿们的休息。

    昨日中午突发暴雨,夷人刚上完功课,来不及去用饭,便径直奔向四楼去挽救他那些爱鸟于大雨滂沱之中。

    夷图和夷乘夜间听飞鹄说到夷修曾欲赠送她黄鸰的羽毛后,便想找机会接近夷人询问。恰好见夷人奔回去救鸟。于是二人互相使了个眼色,也赶紧跟着跑上去帮夷人一起抢收鸟笼。

    夷人感谢二位皇兄的相助。两人便趁机询问他,夷修是否有向他索要过黄鸰羽毛之事。夷人告知,十六皇兄确曾追着他索要此鸟羽毛。并将黄鸰那只鸟指给二人看。

    那是夷人最钟爱的鸟,浑身毛色金黄软滑,独此一只。夷人视作珍宝,甚至比自己的命还珍贵。因此,不论夷修怎么哄要,他始终不舍得给出一片。

    夷人问二人为何问及黄鸰,夷图便将他们怀疑夷修爬上凳子并非是为了捉虫,而是可能去捉鸟的事情一说。夷人当时看着自己的鸟笼,还无所谓地说了句,“反正不是为了我的黄鸰。”

    可二人谁也没想到,刚过了一夜,夷人竟然死了!

    夷乘与秦幼鸢讲述完昨日之事,见秦幼鸢怀中还搂着夷图,心中便有些醋意上来。

    “行了,都抱了好久了。”

    经他一提醒,二人才意识到,赶紧松开。夷图不好意思地低头谢罪,“对不起王姑娘。”

    “没事,”秦幼鸢还是心疼地上前问道,“你心里舒服些了?”

    “嗯,我没事了。”

    得到他的肯定回答,秦幼鸢说道,你在房里待着,我方才见夷人身边不远处,有一只破了的鸟笼,里面还有一只鸟,我想去看看。”

    “一起去!”夷图忽然说道。

    秦幼鸢看看他,又看看夷乘。互相点了一下头,便出了房门。

    夷人的尸体已经被禁卫司抬走,宫人们在处理地上的血迹。不远处,那个破碎的鸟笼还在。接二连三发生这样恐怖的事情,皇子们多躲在自己屋内,不敢探头出来。

    老皇帝连现场都懒得去了。今日,皇帝和皇后都未到场。禁卫司在等了一阵,估摸着无人来后,才将尸体弄走。

    看到地上的血迹,又会想起夷人摔下后的样子,三人心中皆有些不寒而栗。秦幼鸢还是壮起胆子,走向那个被喷上滴滴血迹的鸟笼。

    她盯着那只早已摔死的鸟看了片刻,有些奇怪。随后毫不犹豫地伸手从破碎的鸟笼缺口处,将鸟拿了出来。作为御前监察史,她要拿现场被弃的东西,宫人们自然是不敢多嘴的。

    “你拿这个干嘛?”夷乘不解。

    “你仔细看。”秦幼鸢将死去的鸟托在手心,夷图也伸过头来。

    不愧是执着于断案,虽然水平一般,但是一提起断案,他便已经将之前心中的害怕一扫而光。

    “这只鸟的羽毛,为何是灰色?”夷图疑惑地说道。

    “难道,与黄鸰无关?”夷乘也猜测道。

    “这只鸟笼你们认识吗?”秦幼鸢提起那只摔得快要碎掉的鸟笼。

    夷图仔细辨认,“这应该,是用来装黄鸰那只鸟的鸟笼。”

    夷乘也说道,“对,我也觉得眼熟。昨日,夷人指给我们看黄鸰时,就是这只鸟笼。他特别喜爱这只鸟,所以给他配了一只纯黄的笼子。还说只有纯黄色,才能配得上他的黄鸰。”

    “是不是黄鸰,我们去他房间看了便知。”

    三人一齐走向楼梯口,秦幼鸢依旧提着那只鸟和笼子。

    夷人的房间早被打开,几十只鸟唧唧啾啾地叫个没完。三人来回巡视了一遍,并未见到那只黄鸰。又数了一遍,包括刚刚死掉的这只,刚好九十二只。

    “所以,这只鸟,就是黄鸰。”

    “可昨日明明是金黄色的啊!虽然身上沾了雨水,看上去也是黄色的,怎么会变成灰色呢?”

    “你说什么?沾了雨水?”秦幼鸢立马发觉了问题的关键之处。

    “你们看。”秦幼鸢伸出手,她刚才抓过那只鸟。如今,手心竟留下了一层黄色颜料!

    “你们再仔细看这只鸟,它的羽毛,像不像是沾了水之后,被洗去颜料后的褪色?”

    “你的意思是说,这只鸟,是假的黄鸰!”

    “那真的黄鸰呢?”夷图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一定是夷人昨日回去之后,发现这只鸟身上褪色,才知道他的黄鸰早已被人调换。他受了打击,所以跳楼。”秦幼鸢边分析边看向夷图,“与你没有关系。”

    夷图狠劲点头。

    “可谁会把夷人的黄鸰调换呢?为何要调换?”夷乘问道。

    秦幼鸢吸了一口凉气,“也许,是为了吸引夷修去抓。”

    二人听了,也都同时脸色骤变。“这么一说,夷修的死,是谋杀?!”

    三人在屋内合计了一阵,还是决定,必须将此事告知陛下。夷图和夷乘白日有功课,只能秦幼鸢一人去面圣。二人有些忧心忡忡地看向她。

    “放心吧!又不是我杀的,我只是去禀明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