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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五 皇室胁迫

    处理完陛下交代的一应事务,秦章两家的冤屈也得到了平反,真相大白于天下。秦长安巴望着,远在梅州的章月婵赶紧回来。

    章月婵解决宛州一事,便带着几名将军,直接向西一路去往梅州。他们必须赶在皇后传信梅州之前,拿下梅州府衙。

    来到梅州城,按刘弁给的地址,他们顺利找到梅州的士林会联络点。士林会提前一日得到刘太守通知,知道有人要来,早已准备好梅州府内地形图。

    章月婵带着几名将军,趁夜遁进府衙,直接拿下正在酣睡的知州及府衙通判,同知等人。将他们五花大绑,并安排专人看守。

    梅州府衙的文书,恰好是士林会的人,他向各郡县传出消息,宣称知州,通判,同知等官员,因紧要之事赴往京城。随即,他们又紧闭城门,防止西陲大军异动。

    西陲大军倒一直没有异动。坐守梅州府的章月婵,却很快收到皇后信笺,要求梅州府出兵北上。章月婵将书信揣在自己身上,一直在梅州府守着,焦急等待京城的消息。

    八日后,终于见到带着圣旨的禁卫军,前来缉拿梅州知州。她终于放心,皇后输了!

    章月婵与禁卫军虽有深仇,但她清楚,眼下不是她寻个人私仇的时机。况且,这些都只是听命行事的兵卒,并非统帅。

    她将知州及十日来在梅州搜集到的知州罪行,全部交予禁卫军,自己则继续留下,看守其他被缉拿官员。

    又过了五日,另一队禁卫军带来圣旨,就地处决梅州赈灾款贪污案中几名涉案官员。一切处理妥当后,她才放心带着几名将军,飞奔京城。

    梅州离京城比较近,不到三日工夫,他们便已在京城外遇到扎营的南境大军。将士们争先恐后,向他们详细描述此次北上大获全胜的整个过程,尤其是秦长安大将军的威风,听得他们几人也是异常兴奋。

    章月婵想着要早些见到秦长安,便按捺不住先进了城。

    她知道,这次秦家平反后,他一定会重开大将军府。因此,她沿着那条在心中熟悉无比的路,直接去了大将军府。

    不是她不想回尚书府,只因自己还有深仇未报,她暂时不想,也不敢回到章府,那个让她极其思念,又无比害怕的地方。

    大将军府门前值守的士卒早已认得她,未加阻拦。

    她想给秦长安一个惊喜,满怀欣喜地径直走向后院。却在刚入后院门的那一瞬间,猛然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那个令她午夜梦回,多次恨得差点咬破自己口唇的禁卫军大统领,万显道!这个身影,留给她太多刻骨铭心的伤痛,就算是化成灰她也认得!

    那个人正跪在门内,侧身不知在说些什么。她一下血脉喷张,红色血丝骤然布满双目,她什么也顾不上了,多一句话的工夫也不想再等,她要为爹娘报仇!不报此仇,她连章府都无颜再回!

    她一个纵身跃过,脚尖搭踩着后院的廊柱,在空中急速抽出配剑,待她跳至万显道身后时,雪亮的剑尖早已狠狠刺入仇人的心窝。

    万统领这边话没说完,只觉心口一阵剧烈疼痛。低头看时,一柄雪亮的宝剑,已从自己前胸穿出,殷红色的鲜血正顺着剑身快速流出,从剑尖上滴落。他一生杀人无数,这大概是他第一次如此认真地观察鲜血如何从人体内顺着兵刃流出。

    秦长安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吓了一跳!抬眼惊见章月婵正半蹲在万统领身后,依旧怒目圆睁,似是一箭下去毫不解恨。

    再慌忙去看万统领,已经说不上话,脸上展露因疼痛带来的些许挣扎,嘴角却分明挂着笑意。一股鲜血从他口中涌出,染红整片牙床,他却咧开嘴,留下最后一抹终于得以解脱的微笑,缓缓闭上双眼。

    章月婵的箭在他身后毫不犹豫迅速回抽,万显道的身体便一头栽倒在她和秦长安中间的地上。就在此瞬间,刚走到后院的秦幼鸢和落辰,也同时看到这一幕,皆惊得顿下脚步。

    众人待章月婵已经站起身,方才回过神来。秦长安大步跨上前,“月婵,你何时回来的?”

    “刚才。”

    章月婵看着地上一动不动的尸体,有一种终于大仇得报的快意。长久以来积压在她心头的那块巨石,终于可以缓缓落下。

    “他为何在你府上?”

    “额,”秦长安一时竟不知如何回答。

    万统领今日是来向他请罪求死的。那日他向秦幼鸢讲完心中所有的话,便闭上眼睛,直直等待着被落辰一掌劈死。可过了许久,什么也没有等到。待他睁开眼睛,那二人早已不知去向。

    后面的几日,他将禁卫营的军务全数向周庆责交待完,便只身来到大将军府。这是他错误开始的地方,他希望能在这里结束。

    他深觉愧对恩人,愧对众多为安国尽忠职守的将士。也知道,这一生不可能获得他们的宽恕。他一心求死,来找秦长安只为求得一死。只是话未说完,便被人一箭给解决了。因此,秦长安其实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秦幼鸢走过来,将她那日在皇宫里,从万统领口中听到的一切,全部又复述了一遍。

    这是关于万统领的生平,几人立在当地,就像在给他开追悼会,将他短短三十六年的人生,全部讲完。

    秦长安这才得知原委,也才理解了,为何每次万统领看他的眼神都有些复杂,好似极其尊敬,又带有丝丝欣慰和歉意。

    秦幼鸢看着地上的尸体,告诉章月婵,“他是来求死的。”

    至此,章月婵对他所有的恨意,也全部化去。尚书府被灭门,毕竟不是他禁卫统领一手造成,他只不过是个执行者,是个刽子手。即便他不执行,也会有刑部来执行。

    “只是,这尸体怎么办呢?”章月婵这会儿才开始想后果。这可是禁卫军统领,皇帝最忠心的护卫。

    “实在不行,就说,是,他杀的。”

    落辰一脸震惊,看着秦幼鸢面不改色地诬陷自己,手指还在朝他指着。

    看他二人这样子,章月婵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方才屋内有些紧张哀戚的气氛缓和了不少。

    “幸亏他刚才一来就说出了父亲所葬之处。看来,父亲是他给安葬的。不如,就将他葬到父亲附近吧!让他到下面,自己去给父亲赔不是。顺便,我们也去看看父亲。”秦长安提议。

    众人点头,叫士卒出去买来棺材,拉上万统领尸体。

    四人顺利地找到秦业庭大将军坟冢。这是一片水绿山清的开阔地,山水相融,水曲环抱,看起来风水不错,鲜花正开,风景极好。

    秦长安有些欣慰,“父亲应该会喜欢这个地方。看来,万统领是花了一番心思。”

    他吩咐士卒去不远处靠山的地方挖个大坑,将万统领的棺椁就葬在山脚下。

    四个人接着来到大将军墓前,一齐跪下磕头。

    几个月前还见过的活生生的人,如今,却已安息在这冷冰冰的地下。秦幼鸢心中百感交集。她提议,“以后在旁边给母亲建一个衣冠冢吧!让他们二人相伴,也不会觉得地下清冷寂寥。”

    “那万显道在附近,伯母会不会不高兴?”章月婵有些担心。

    “不会。”秦幼鸢异常肯定地回答。在她断断续续的记忆中,那个在大将军府,叫作母亲的美丽女人,有着一颗善良宽厚的心。

    “她知道事实以后,当会原谅万统领的。也刚好,就让万统领去给她亲自谢罪吧!”

    虽说父母的大仇得报,秦家也得平反昭雪,秦幼鸢站在秦业庭坟前,却皱着眉,没有一丝轻松的感觉。

    她不明白,南境十二万将士已经不再是叛军,落辰也恢复了大皇子身份,为他母亲挖出了二十年前的冤屈。到底她心里,为何还是感觉没有结束?

    还有皇帝吗?她曾觉得,是皇帝的昏庸,导致的这一切。可皇帝命在旦夕,根本不值得他们再去计算。那到底还有什么事情,让她心中总是暮霭沉沉?

    她看着眼前墓碑,想着与父亲秦业庭最后几日的陪伴。他对她是那样的疼爱,他是那么好的一个人。如果这一切,都没有发生过就好了。如果,再也不会发生就好了!

    祭拜完,秦长安方想起来问他们,“你们俩今日怎么能出宫了?陛下好些了吗?”

    “没有。她闷了,带她出来玩。”落辰毫不在乎地说道。

    虽说皇宫里,他有了一处牵挂,但并不足以让他眷恋到想留下。他们暂时留下,一是为了给皇帝续命,让他收拾完皇后之流的烂摊子。二是听秦幼鸢的话,在尽着一个为人子最后的义务,算是谢了皇帝曾给过他的一点血脉,也谢谢他多年来,为他保留了母亲的一席之地。

    秦幼鸢有时候真的怀疑,落辰的少言寡语是不是故意的,有针对性的。每次哥哥秦长安问话,落辰就会抢话说,丝毫看不出是个少言寡语的人。

    回城的路上,秦幼鸢想起还有一个人没有处置,那就是大将军府的管家。她有些好奇,管家孙明远,到底有没有能够从那次灭门事件中逃脱?

    吩咐兵卒先行回府后,四人依照她的记忆,来到城东那所“明园”。推门进去,早已人去宅空。

    秦长安提议,“要不张贴海捕公文?”

    “算了。”

    已经死了那么多人,秦幼鸢不想这世上再死更多的人。连最后看到阴谋之主越皇后的死,她都并未感觉有多开心。“这种卖主求荣的小虾小蟹,杀了又能如何?”

    几人都不无感慨地点头,他们皆身怀可以瞬间取人性命的绝技,却皆非好杀之人。若非真被逼到走投无路,谁又愿意举起那杀人的屠刀?

    眼看天色已近黄昏,怕陛下寻找,二人告别秦长安和章月婵,赶紧回宫去了。

    嵩启皇帝大概就在这几日了,对落辰这个儿子变得非常依恋。秦幼鸢完全理解这种心情,皇帝非常珍惜最后和儿子相处的时光,就像父亲秦业庭与她最后那几日难以割舍的陪伴。

    刚来到寝宫外,胡林便跑过来,说陛下找他们。二人赶紧走入。嵩启皇帝要落辰今日为他多输些真气,他有很重要的事情需要去做,需要补足精神。

    落辰告诫他,过度地强行提起精神只是一时感觉舒服,过后反而会催发身体衰竭。皇帝让他放心,他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只是,他还有最后一件心事,需要去完成。

    见他坚持,落辰不再多言,静心坐下,为他输入比平日多出两倍的真气。

    秦幼鸢在外间,看着里面床上坐着的父子俩,看着那个亲口下令,要求万统领将所有人处决的昏庸皇帝,看着他的生命油尽灯枯,她并不觉得开心。

    随着皇后,国丈,太子,万显道,直到皇帝,一个个“坏人”生命的结束,她丝毫没有多么轻松的感觉。她做了秦幼鸢,帮了秦长安。可似乎,她总还会感觉到一股莫名压力。她始终想不通,她的心里,到底想要什么?

    落辰那边结束,起身走出,刚想带秦幼鸢回去休息,却被叫住。

    “辰儿,父皇有事要跟秦姑娘单独商量,你先回去休息吧!”

    落辰一楞,他不愿将她一人留下。

    秦幼鸢隐隐感觉,皇帝有什么重要的事情需要和她谈。她知道落辰对她的安全不放心,微笑着劝他,“只是聊天而已,你先回吧!放心!”

    看着她坚定的眼神,落辰虽有些不情不愿,还是听话地走出仙乐宫。

    以他的内力,如果他想知道里面二人谈了些什么,他只要凝神倾听便好,但他不愿那么做。他只在走之前,仔细听了一下周围并无兵甲隐藏,确认她是安全的就好。

    落辰走后,嵩启皇帝由胡林扶着,坐在床沿,“你也退下。”

    胡林依照吩咐,迅速退出。屋内只剩两人。

    皇帝的脸色,经落辰的真气调理,看上去好了很多,甚至完全感觉不出是个垂危的病人。但两人都清楚,他这种状态,大概持续不了一个时辰。而且,一个时辰之后,他的身体,会因提前损耗而更显枯竭。

    到底要对自己说什么重要的话,以至于贵为皇帝,连自己的生命都不顾了?她心里疑惑。

    皇帝似乎在等,等她过来跪拜之后,再开始二人的对话。然而,她并没有。

    他轻叹一声,他也想起,自认识这个孩子之后,她似乎从未对自己跪过。他暗暗有些担心,今日谈话,能否达到预期结果?这孩子的性子,似乎并不如她外表看起来那般柔弱。

    二人就这样沉默了一会,在空气中嗅到一丝尴尬的气氛之前,还是皇帝先开了口。目前的身体状况并不允许他计较太多。

    “这里没有别人,朕就对你直说了。朕,要将皇位传给辰儿。”

    她并不觉得意外。皇帝只剩两个儿子,依最近他对落辰的偏爱程度,谁都能看出,在大皇子和四皇子之间,他更亲近这个刚刚找回的大皇子。

    秦幼鸢不知道这种情况下,她应该说什么,这显然不是需要她参与意见的事情。但皇帝偏偏要告诉她,因此,她只好轻轻“噢”一声,等着他后面的话。

    她这反应,大大出乎他的意料。

    关于皇位传承,这可是皇家最大的秘密!多少人在皇帝临终前几日,挤破脑袋想要去探清这个秘密。至少,在听到这个惊天秘密之后,也不该只是“噢”一声。这不是他预想的谈话揭开的方式。

    她“噢”是什么意思?是故意表明无所谓?他的脑筋开始高速运转,猜测面前这个小姑娘到底是何心思。

    只是,谈话到现在,她除了一声“噢”以外,连一点多余的身体动作都没有,这实在是叫人难以捉摸。

    无奈,他只好继续说下去。“朕,希望你去说服他。”

    她这才明白,原来是为了这事!皇帝担心落辰不接受这个皇位,所以希望由她去说服。

    不过,她想到,落辰自小在山林长大,来去自由惯了。这巍巍皇宫,他能否待得住?她不确定当皇帝对落辰来说,算不算一件好事,这其实,还是得看落辰自己的意愿。

    于是她开口,“这件事,还是由他自己来选择比较好。”

    又是让他大为意外的一句话。他以为,凭她与大皇子的关系,她应该很高兴大皇子继位。难道,她是欲擒故纵?抑或是,在推辞?她想带着大皇子远走高飞,去过那自由的乡野生活?那可不行!

    皇帝喉咙中轻哼一声,严肃的脸上换上一抹可见的笑意,他笑秦幼鸢不懂皇家事。

    “他没得选,他身上流淌的是我皇家血脉。自他出生那日起,就注定了他的肩头要扛起的责任。”

    “既然没得选,那你给他下道圣旨不就好了?”秦幼鸢对这种所谓的家族血脉责任虽理解,但并不感同身受。那说到底,是你家的事!

    “朕不确定,他会不会接朕的圣旨。以他的武艺,若他不愿接,宫内朝内,无人可奈何得了他。”皇帝有些无奈,紧接一个反转,“但是,他会听你的。而且,只听你的!”

    他把这最后一句尤其加重了语气,似含一丝愠怒,或是羡慕,或者,是害怕。

    秦幼鸢觉得,对她来说,这可不是什么好事。她想直接问皇帝,凭什么我要答应你?考虑对方毕竟是可以对别人随意生杀予夺的皇帝,语气不能过于嚣张,于是稍微转还一下说道,“我,为什么要帮你说服他?”

    这下,他脸上的笑意更加明显。这次,除了笑,还夹杂着一丝阴狠。

    “因为,你有哥哥,还有,章月婵。”

    他不紧不慢地说着,“朕可是听说,有人看到朕的万统领,被从大将军府抬了出去。”他边说边盯着她脸上的反应,“杀了朕的大统领,该当何罪?”

    果然,秦幼鸢的脸上,闪现出他想看到的惊恐。

    刚听到章月婵的名字,她还有些不解。直至听到‘万统领’三个字时,她明显瞳仁放大,有些慌张起来。想到章月婵和哥哥日益增进的感情,她怎么忍心那命运波折的二人,再受到任何伤害?她一时找不到应对的词。她觉得有些可怕,显然,皇帝的眼线,已经伸到刚开的大将军府内。

    “人都是有软肋的。”看到她脸上害怕的表情,他的笑容越发绽放。仿佛,自己就是那个已经抓住对方软肋的胜利者。

    秦幼鸢不愿去看他那有些小人得志的神态。她只想着,要不回去跟落辰商量,暂且答应他,反正他也活不了多久了。

    她心里正计划着,皇帝却以为她想要答应,顺势又提出另外一个条件。“朕还有个条件,辰儿继位后,你不能留在宫里。你,必须离开辰儿,永远不得入宫!”

    最后一句话,皇帝说得斩钉截铁,不容置疑。

    秦幼鸢心想,我本也无意留在宫里。我好不容易多活一世,干嘛要被关在这冰冷的宫墙之内!

    她满不在乎地说道,“我离开当然可以。只是,如果我离开,我不确定,到时候落辰还愿不愿意继续留在宫里当皇帝。”

    这句话,她说的是大实话,是她的一种担心和善意的提醒。只是,在浑身是心眼的皇帝眼中,却看作了心机。

    他觉得,自己已经看透了面前这个秦家小姑娘,她想用大皇子,来作为自己留在后宫的筹码,太明显了!

    “你无须以辰儿作借口,只要他坐上了这个位置,你大可不必担心他还会再眷顾于你。你们这样的人,永远都不会知道,那个位置意味着什么!它将会如何改变一个。”

    他想到,自己曾经也是那样年少单纯,有着诸多英雄梦想,见不得人间苦难。看到因君王不停迭代更换,导致皇权不稳。看到官员自私自利,上无约束。看到百姓受尽苦难,他也曾因这些立誓,他要改变这个悲催的时代!

    可是,当至高的皇权不断侵蚀着他的意志,他认输了,最终变成那个座椅上的囚徒,眼中再也不见任何人的苦难,所剩的,只有日夜权力的制衡和永远利益最大化的计算。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比他更了解那张龙椅的魔力。

    “倒是你,你确定自己是真的愿意离开?皇宫里的荣华富贵,你会不贪恋?即使不贪荣华,你会不在乎辰儿?”

    秦幼鸢早就看出皇帝几次言语间对她的嘲讽与轻蔑,她有些生气。“我本就是为了给秦家平反才来的京城。我和落辰,也不是你想像的那种关系!”

    皇帝也忽然正色道,“你绝不仅仅是为了秦家的平反,你骗不了朕!”

    “嗯?”秦幼鸢被他这么一说,倒是觉得意外。她睁大眼睛,等着皇帝把话说完。

    “若你只为秦家一家恩仇,你大可让辰儿偷偷入宫,杀了皇后。然后你们改名换姓,以你们的能力,相信也可以活得很好。以辰儿的武功,进后宫杀个人,莫说是杀皇后,即便是弑君,怕也不是难事。但是,你们没有选择容易的,好走的路,而是选了一条异常艰辛,充满凶险与未知的路。所以,你要的是什么?”

    皇帝目光凌冽,似在逼问。

    这样的目光下,她有些心慌。这是她近日一直没有寻找到的答案,她到底要什么?但此时,她不能不回答,也不想回避这个问题,她也抱有一丝希望,或许这个皇帝能帮她解开疑惑?

    “是,我们不光是为秦家,还为章家,为秦皇后,为南境十二万将士。明明怀有冤屈,为何不将冤屈昭告天下?”

    “仅此而已吗?”

    秦幼鸢借着皇帝的反问,也开始陷入深思。是啊!仅仅为了这些吗?自己分明并未觉得开心,她分明想要更多。可那到底是什么?

    “看吧!你绝不是一个无贪欲的人。你留下来,不仅仅是因为辰儿需要为朕治疗。朕敢打赌,即使朕不在了,你也不会立即离开。”

    秦幼鸢心想,这个皇帝看来并不完全是个草包。他似乎能够看透自己的心思,或许,他能告诉自己答案。“那陛下觉得,我为何不会立即离去?”

    “因为你怕,你怕朕归去后,因皇位之争,再起灾祸。”

    听到这里,她觉得,这个皇帝看来还是知道为百姓考虑的。但是后面的话,却让她差点吐血。

    “说到底,你们是为了朕背后的权力!听朕说要传位于辰儿,你故意表现得无所谓。其实心中欢喜雀跃吧?但你的算盘打错了!皇后曾一心想要得到它,只要是我赵家的子孙继位,他们的手段,朕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而你姓秦,可能会改变这个权力的归属。这是朕决不能允许的!你必须离开辰儿,否则,朕可以不惜,再辜负秦家一次。”

    这次,皇帝的话里带着明显不可抗拒的胁迫。

    秦幼鸢终于明白,这个皇帝,没有她之前认为的那么傻,他早就感知到国丈和皇后的阴谋。只是在他眼里,再也没有比赵家的江山更重要的东西。什么人命,冤屈,在他看来,都不是什么值得去考虑的事。

    这个皇帝,也绝没有她刚刚误以为的那么聪明,他眼中只有权力。但也因为他的话,带给了她深入的思考,她确实有所求,她希望天下太平!

    她终于知道,为何在亲眼见证皇后之死的时候,她心里并没有多高兴。在奄奄一息的这具皇帝的躯体面前,她也并不感觉爽快。因为还有一个凶手并未被绳之于法,最终的凶手,是那个毫无牵制,想杀人便可无所顾忌的龙椅背后的欲望!

    面对皇帝依旧威胁的神态,秦幼鸢却缓缓说道,“我还以为你是个碌碌无为的皇帝,看来人的眼光果然是由屁股下坐的凳子决定的。”

    这句话,听着不雅,不尊,皇帝却没有生气,眼下他也没有资本生多余的气,他似乎在垂着眼帘想着什么。他喃喃说道,“类似的话,朕好像在白袍那听过。”

    他忽然抬起头,“你知道安国的白袍学者吗?”

    “知道。”想起刘教授,秦幼鸢心里难免一阵心酸,低声说道:“他是我的至交好友。”

    他有些惊讶,笑道,“你?”他完全不相信,这样一个小丫头居然可以与白袍为友。不过他没有多余的闲心管别人吹牛的事。

    忽而,他转了个话题,问道,“你知道朕为何不传位于元儿吗?”

    “因为太傅在朝中的势力盘根错节,一旦四皇子上位,就再也没人可以牵制太傅的权利。届时,所有的朝臣任免,皆由太傅一人说了算。四皇子还小,一旦太傅有想法,江山就要姓王了。就算他一时没有想法,一个人权力拿久了,也难免会被勾出想法。”

    秦幼鸢随口回答,历史上每一代君王关注的权力制衡的问题,熟读史书的她,自然是知道。

    嵩启皇帝没想到,他一个皇帝一生为之奋斗的道理,被眼前的小姑娘,以如此淡然的神态轻松道出。

    他疑惑地问道,“朕的眼光由所坐的皇位决定,那你的眼光,从何而来?”

    秦幼鸢可不想跟他扯读史书这种事,这个世界的历史她可不懂。她正色答道,“正因为我不贪图这种高位,我的眼光恰恰可凌驾于这个位置之上。而你,却被所处的位置所局限,认为只有自己,才是对君王制衡之道长袖善舞的人。”

    嵩启皇帝觉得,再不可小觑了眼前这个小姑娘,然而,又觉得她有些说大话。

    “你因何觉得,自己的眼光可凌驾于君王的位置之上?”

    “因为我的眼光不在于一个位置,而在于天下风光。你不是怕我贪恋宫中荣华吗?我现在回答你,我贪恋的是天下的美景,存在于自然的美景和人心中的善良。”秦幼鸢振振有词。

    “请陛下放心,我绝对不会留在宫墙内等着老死。我会珍惜我一生中所有的时光,用它来做更有意义的事。”

    “更有意义的事?”嵩启皇帝有些不敢相信,有人敢在一个皇帝面前,说世界上还有比权力更有意义的事情。

    “我要去天下看看,去看整个世界。不仅仅是安国。我的生命不属于皇宫,也不属于安国,我属于更大的世界。我要对那个更大的世界里,更多的人做好的事情,我希望做更好的自己。”秦幼鸢像是在回答他,又像是在自己憧憬未来。

    嵩启皇帝忽然觉得,她和白袍,果然有着很大的相似之处。他想起自己年轻的时候,邀请白袍入仕,得到的也是类似的回答。他当时敬仰学者广阔的胸襟,深深震撼于他的远大情怀。

    眼下,若不是他的生命已到尽头,他竟有些觉得,与这个小姑娘有些相见恨晚。他本可以早些见到她,以她这样的格局和谈吐,或许,她和白袍一样懂得治国方略。只是,现在,条件不允许他对任何人感兴趣。

    他忽然改了主意,“朕改主意了。像你这样的人,将来若游历四方,为他国所用,辰儿定不是你的对手。朕必须要你留在京城。如此,辰儿也会心定一些,秦长安也会有所顾忌。”

    “你还在担心秦家?”秦幼鸢有些不高兴。秦家为国家做到这个份上,这个皇帝居然还是不放心。

    “质疑之前的秦家和南境军,是朕之过。可现在不一样,朕杀了他们绝大部分将士的家眷,即使秦长安无反心,也难保他日,整个南境军不会反。有你在京城,便不怕秦长安驭下不严。”嵩启皇帝已然恢复了他那帝王的冷酷和决绝。

    秦幼鸢对于皇帝显然要将她作为人质的想法有些不服。“腿长在我身上,你如何确保我出不了京城?”

    自发现眼前的小女孩与白袍的相似之后,嵩启皇帝倒不担心了。没有人知道他对白袍的了解有多深。

    白袍的梦想,也是周游天下,因为担心他为别国所用,赵嵩启用人命加以要挟,硬是将白袍困在安国三十年。不过,为了弥补白袍,他也下令军队和府衙不得前去搅扰,给了他一片净土。

    赵嵩启从白袍身上发现,凡自恃有着大才和大格局的这类人,都有个通病,他们用善良来包装懦弱。他们不愿意死人,尤其不愿意有人因他们而死。为了阻止有人因他们而死,他们甚至会放弃自己的自由和追求。在赵嵩启看来,这类人,都是懦弱的,极好控制的。

    “你大概忘了被禁卫军追杀时的经历。即便朕死了,只要有朕的旨意在,一万禁卫军,会穷尽一生去执行朕的命令,直到拼尽最后一人。”

    听完皇帝的话,想到被万显道追杀的那段日子,秦幼鸢不由得在心里打了个寒噤。这个狗皇帝!再也不想与他多说话,她转身便要离开这里。

    “记住朕今日对你说过的话,说服辰儿继位,你不得入宫,不得出京。秦长安和章月婵的生死,一万禁卫军的生死,由你决定。”

    对着秦幼鸢的背影喊完这句,嵩启皇帝松了一口气,疲乏地闭上眼睛,他的精神早已在勉力强撑。幸好,发现了她与白袍的相似,他也终于可以安心。

    秦幼鸢离开后,胡林赶紧过来扶住陛下歇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