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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四 亦梦亦幻

    大将军府和尚书府灭门案中,除了已经被执刑人员,其余人等,道同光,宛州,梅州知州,以及陈新贵的家眷,秦章两案中牵连出来的所有国丈皇后一党,都受到了应有的惩罚。剩余党羽,亦是胆颤心惊,不敢再有任何心思。

    嵩启皇帝躺在床上,睁着无神的眼睛听完刑部尚书的汇报,眼神中无一丝波动。

    他好像看到了自己的母亲,又看到了小时候偷偷看到的那一幕。

    弟弟赵嵩沐问吕后,“母后,为何兄长不能继位?”

    吕后答:“他若称帝后,将有无数皇族亲贵遭殃,人间生灵涂炭。”

    嵩启皇帝缓缓闭上眼睛,他终于明白,为何同是一个肚子里出来的兄弟,母后却只厌弃他一人,原来早在出生的时候,母后就已经知道了他的命数。

    他的脑中像放电影般,回放着自己的童年。

    自小便被母亲厌恶,即使弟弟身为王室子弟,却体弱多病。即便如此,身体强壮,可以继承大统的他作为皇长子,却没被自己的母亲正眼瞧过。

    他拼命努力,努力读经书,努力习武,只为想要得到母亲的认同和关注。可随着自己和弟弟日渐长大,母亲对他心灵上的折磨也在日益加深。

    他恨透了弟弟,因为弟弟的存在,自己不再被母亲需要。自弟弟出生,他便失去了父母所有的宠爱。母亲有多宠爱弟弟,就有多厌恶他。他对母亲慈爱的渴望,渐渐全部化作对弟弟的憎恨。

    他绝望透顶,这种来自全天下最该爱护他的人的厌弃,被他总结为一种对他的背叛。也是从这种绝望中,滋生了他的阴狠,以及对背叛者的无情。以至于他在下令杀唯一愿意与他玩耍,一起长大一心支持他的兄弟全家的时候,眼皮都没眨一下。

    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随着他最后一口略微沉重的呼气,他的脸颊上流出一道泪痕。

    御医小心上来探看后宣布:“陛下驾崩。”

    这次殡宫的棺材里,是真的躺了嵩启皇帝的尸体。落辰作为大皇子,在胡林带领的一班小太监的“纠缠”和簇拥下,无奈只好勉为其难地率领先皇的后宫及文武百官,来给先皇守灵。

    胡林谨遵先皇遗愿,在灵堂前趁落辰无法脱身之际,赶紧宣读陛下遗诏。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以凉德藐躬,嗣守祖宗大业,先后二十又一年。疏于治理,致小人作祟,忠臣含恨。朕有负祖先之托,上愧于天,下愧百姓。今皇长子赵柯辰,人品贵重,深肖朕躬,必能克承大统。著继朕登基,即皇帝位。布告天下,咸使闻知。钦此!”

    这边“钦此”二字才出口,眼皮贼快的群臣便已额头着地,高呼,“万岁,万岁,万万岁!”

    整个流程无缝衔接,生怕这个天子跑了似的。

    虽然昨日夜间,秦幼鸢已经给他提前做足充分的思想准备,看着底下黑压压跪着的那么多人,落辰还是有些发慌。

    昨晚,从皇帝寝宫离开,秦幼鸢就在想着二人的所有对话。

    如果落辰不能继承大位,由四皇子继位,安国便会由王太傅独掌大权。这个王太傅的心性,她不了解。她只知道,一个人接触权利久了,手中权利大了,欲望也会增强。到那时,宫里宫外,恐怕又是一场腥风血雨。

    更重要的是,对那些不遗余力帮助过他们的士林学子,应该有个交待。她曾经私下立誓,要给莘莘学子一个清明贤圣的天下,要给他们一个出人头地的机会。这应该也是刘教授的心愿。况且,要想安国强盛稳定,以后朝中离不开这些文人学子的帮助。

    最关键的是,以她目前相处下来对那阴狠皇帝的了解,皇帝绝对说到做到,真的会在暗处设立了对她的监视。万一对哥哥和章月婵不利,叫她内心如何能安?

    她思来想去,以目前的局面,不论怎么分析,都必须由落辰来继位。

    如她所想,她对落辰刚说出皇帝要他继位的想法,落辰便极力反对。他对当皇帝可是一点兴趣都没有!他只盼着宫中快些稳定下来,他们几个人好赶紧回南境去。

    在这件事情上,赵嵩启确实找对了人。秦幼鸢毕竟以一个长辈的心态与落辰朝夕相处这么久,也只有她才知道如何能劝得住他。

    面对极其反抗的落辰,秦幼鸢不紧不慢,按照方才一路回来心中的谋划,

    “落辰,我知道你不想做皇帝。但是你想过没有?我们不能仅仅为自己活着。你想想吴六汉那个村子,想想虎儿奶奶,想想梅州那些被陈新贵杀光的手无寸铁的百姓。他们也是人,也有好好活着的权利。安国需要一个明君,来为这些穷苦的人打开一条光明之路,让他们也能安心地活在这个世上。”

    “那个人为什么必须是我?四皇子也可以继位。”

    落辰还是不愿意接受,他觉得自己根本不懂如何做一个皇帝。

    秦幼鸢耐心地给他解释,“如果四皇子继位,朝中的一切便都是王太傅说了算。现在朝中已经至少有一半是王太傅的人。原先的国丈一党受了牵连,现在空出不少位置,正需提拔一大批人才去填补。如果这些空缺再被王太傅安插了人上去,那这个朝廷,你想想将会是什么样子?是不是就完全变成了王家的天下了?”

    “那又如何?王家想做皇帝,那便让他去做,为何非要赵家当皇帝?”

    “那那些不遗余力帮助我们,一生辛苦读书却得不到提拔任用的士林,便永无天日了。你知道太傅府里的士林都是最低层级,太傅根本不会给他们机会。谁会喜欢这些刚正不曲的酸腐文人?”

    “他们不是有你的士林会嘛!士林会遍布安国,哪里需要别人帮助他们?”

    “如果一个朝廷,没有一个愿意出来说直话的人,全都唯王太傅一人马首是瞻,这样的天下,太平不了多久啊!最后受苦的还是百姓,千千万万个新的吴六汉,还是无法活在一片阳光之下。”

    “以后我们可以行侠仗义,像之前遇到吴六汉那样,见到不平就出手相救。那样也很好啊!”

    “那我们遇不到的那些穷苦的人呢?你高绝的武功,可你能同时救几个人?”

    “我,”

    “若你握有天下至高的权利,你便可以救无数人。当皇帝,不是为了享受权力带来的快乐,而是为了辛苦自己一人,救天下无数人。”

    最后这句话,让落辰心里很是震惊。他一向厌恶高官,厌恶权利。但他从来没想过,拥有权力,不是一种耻辱,而是一种责任。

    “可是,我不知道怎么做皇帝啊!什么都不懂,又怎么去救那么多人?”

    终于见到落辰态度的转变,秦幼鸢有些欣慰。她知道,剩下的,就只有鼓励了。

    “我记得你提起过,在京城士林会看过白袍写的书。以你的性子,怎么会去主动说起一本书呢?那一定是你喜欢的书吧?当了皇帝,你不光能阅尽白袍所著的书,还能尽情阅读天下所有优秀文章,见遍安国所有博学的人才,你可以将他们所有人的才能,拿来为安国所用。宫规不懂,你有胡林;朝务不懂,你有朝中的士林;不懂治国,你有安国所有的人才。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见落辰不吭声,秦幼鸢赶紧趁热打铁,激发他一下。

    “只是,身为皇帝,并不是如表面看着那般光鲜,也有痛苦的时刻。”

    “痛苦的时刻?”

    “你必须有超一般人的意志,身上披着丝绸,口中吃着山珍,心中却要想着难以果腹的百姓,你不能被迷惑。掌握着天下钱财,你却必须节俭。落在肩上的责任,时时皆有有千斤重,你不能有所抱怨。”

    “这算什么痛苦!”

    说到这里,秦幼鸢相信,落辰已经基本做好了要接受的准备,只剩最后一击。

    她立马换一副神态,目光中透出丝丝盼望,用一种近乎乞求的语气,“你就委屈一下,替我,救救他们,好不好?”

    落辰最受不了秦幼鸢对他这样的乞求,只要是她想要的事情,他即使抛弃一切,也可以为她去做。

    只是,他想着,“那你必须留在我身边教我,否则我还是不知道该怎么做。”

    他觉得要接受这个位置,完全是因为秦幼鸢想要某种结果。那不如就由她在暗处发号施令,他只在人面前做做样子就好。

    “可是,我不能留在宫里。这是我与陛下的约定。”

    她犹豫着,还是说了出来,只希望落辰不要过于激动。

    “什么?那我便不接受这个位置!”

    落辰瞪着眼,仿佛在说,休想将我一个人扔下。

    “我哪也不去,就留在京城,好吗?以你的武功,皇宫里没人能困得住你,你若想我了,随时可以出宫来寻我呀!”秦幼鸢尽量哄着他。

    “谁会想你!”

    “对了,若是政务上有什么不懂,我也可以帮你哦!我在民间帮你体察民情,验证一下你在朝中的决策都下得对不对。”

    “你跟我说实话,你为何不能留在宫内?你知道我会担心你的安全。”落辰才不会相信她所说的体察民情。

    秦幼鸢无奈,只好告之他真相。

    “为了哥哥,和月婵姐姐。你爹要我留在京城,让他们有所顾忌,压制十二万大军,不让其生出反心。但是,他又怕你太过于依赖于我,担心赵家的江山最后落到我的手里。”她说得小心翼翼,不停看落辰的脸色。

    “他都快死了,你先答应他。等他死后,谁还能拦得了你?”在落辰看来,这根本不是个问题。

    “你忘记你的母亲,用的什么方法能拦住寒绡子二十年不敢杀你?陛下当了二十多年皇帝,鬼知道有多少死忠于他的兵甲,光是那禁卫军就有一万,难道你要杀光禁卫营吗?要杀光所有忠心于他的人吗?”

    “所以我若不当皇帝,天下百姓遭殃。你若不作为人质留在京城,长安和章小姐就要遭殃?!”

    秦幼鸢低下头,不再说话。其实对于这一点,秦幼鸢最是无奈。谁愿意一辈子在别人的监视下生活?

    两人都不再说话,一齐看向廊外的夜色。虽已是阳春,入夜依旧清寒。

    落辰有真气护体,本就不怕冷,自顾自想着心事。直到这时,他才深深感受到权利的恐怖。

    小时候,他觉得师傅最恐怖,因为他武功太强。落辰只好私下不停练武,幸好遇上秦长安。待能打过师傅后,他觉得如秦长安那般有学问的人更强。如今,他隐隐感觉到,原来拥有权利的,才是王者。

    见落辰不说话,秦幼鸢怕他又要不情愿,虽然身上觉得冷,不达到目的,她哪里能安心进屋睡去?双手交叉抱紧自己,又试图来安慰。

    “我自己也不想住在皇宫里,太清冷了不说。你每天有一堆国事可以忙,我一个人干什么去呀?太无聊了。我又没有皇家血脉,凭什么让我受那份罪!”

    这次落辰没有反驳,只是转头看着她,眼中的情绪有些复杂。她一个人在外面,叫他如何安心?

    似乎是为了堵住落辰最后的忧虑,

    “若天下太平,我便安全。你就辛苦一些吧!”她边说边摇着落辰的胳膊。

    “你在外面等着我,我不会让你等太久。”落辰似乎是在对她说话,却又像是在对着月色发誓。

    她明白,落辰这话中有两层涵义。第一层是让她等天下太平,第二层是让她等他来。但她情缘自己只听懂了第一层。

    其实她也提前在心中想过那第二层涵义的可能性,就是落辰先继位,待一切步入正轨后,再让位给四皇子。只是,这只是一种可能性而已,一种虚妄的假设。

    赵嵩启的话又响彻在耳边,“你不知道那个位置意味着什么,它将会如何改变一个人!”

    自己说到底,与落辰没太大关系,只是刚认识不到一年而已。前世活过一生的她,对于人性的了解太深透,让一个男人,为了一个小妹妹去放弃至高无上的帝位,那简直比登天还难。

    “嗯!”她抬起头看着他,给了他一个大大的微笑。

    她在心中说道:“落辰,我会等你。等你把一切摆平了,你若让位给四皇子,我带你去闯天下,如何?”

    看着她那一排露出的可爱的小白牙,落辰在心中说道:“我一定会尽我最大的努力,让那一天快些到来,你相信我吗?”

    秦幼鸢真诚地望着落辰的眼睛,落辰也看着她的眼睛。

    “我相信你。”秦幼鸢忽然冒出这么一句。

    众人高呼万岁,看着毫无反应正在发楞的新皇,胡林在一旁边打着手势边小声提示,

    “陛下,平身,平身。”

    落辰按照胡林的提示,对跪着的群臣说了一句,“平身!”

    自此,安国的年号由嵩启二十一年改为柯辰皇帝一年。

    秦幼鸢一个人站在太和殿旁边的长廊下,在这里隐约可以听到远处传来三声万岁的山呼。

    她将派来服侍她的宫女支开了,她不习惯一群人簇拥伺候的感觉。

    落辰当上皇帝了!

    秦幼鸢的心里说不出来是什么滋味。

    从刚来第一天就被追杀,直到今天,没有一天过得轻松过。现在忽然卸下了所有,心中却好似有一种莫大的失落!

    该想想自己后面的路了。

    她没想过自己能在这个世界里能活这么久,现在以别人的身体活着,或许还要再活上好几十年。有了回忆,对这个世界也不算太陌生。只是,这漫长的几十年,到底要以怎样的方式熬过去呢?

    兴许,刚来这个世界时候的那些想法,现在倒是可以实现了。回想起当时跑到集市上唱歌,对呀!自己还做得一手好菜,一直没有机会显露过呢!作为一个有着现代记忆的人,生存的自信犹在。在京城开个小饭店也不错!

    她这样想着,便一路来到了宫门。

    宫门口的两名哨兵执戟拦住了去路。刚好遇到周庆责大统领巡查岗哨,秦幼鸢赶紧喊了一句,

    “周统领!”

    周庆责听到有人喊,赶紧抬眼一瞧。秦幼鸢和落辰天天在皇宫里晃悠,作为皇帝的护卫统领,他自然是认得秦幼鸢的。

    “秦姑娘!”

    周庆责赶紧下马走过来。

    “秦姑娘这是要?”

    “新皇登基,我该去哪,周统领心里还不清楚吗?”

    秦幼鸢想借机试探一下,那个老家伙临死前到底有没有下令监视她。

    周庆责略想片刻,立即招手示意哨兵放行。

    “秦姑娘准备去哪里?京城街道繁多,请容在下安排车马护送姑娘。”

    虽说是不出所料,先皇果然是下令让人监视自己。但秦幼鸢心里还是觉得一阵难过。

    既是监视,周统领反正得派人跟着,不如就让人家省心点。她一向不愿意麻烦别人。

    “也好,走回去太远。免得周统领不放心,还得派人暗中保护。不如就有劳了,将我送回大将军府吧!”

    既然话都挑明了,周庆责也不是那遮遮掩掩的人,听明白了话中的意思。

    “如此,那下官多谢秦姑娘给机会。”

    回到大将军府,与章月婵絮聊不久,秦长安也回来了。

    秦幼鸢把自己要留在京城的事情跟众人一说。

    她没有说是自己与先皇的约定,她怕秦长安和章月婵自责。只说是自己不想进宫,嫌皇宫里太闷。自小在京城府里长大,又不想去南境那偏远的地方。

    秦长安当即反对。

    不想留在宫里也就算了,怎么能让手无缚鸡之力的妹妹一个人留在京城?

    秦幼鸢调皮地说道,“不把我一个人留下也行啊。要不,让月婵姐姐留下来陪我吧?”

    秦长安和章月婵先是一楞,随后互相尴尬地对视一眼。

    在秦幼鸢回来之前,他们二人已经商量好,章月婵随秦长安一起去南境军营。他们打算将来在军营举行大婚,与十二万将士同庆。

    秦幼鸢知道他二人的心事,笑道,“我逗你们的啦!我一个人留下足矣,实在不放心,就把大个子留给我吧!”

    由于长期被追杀,在方才回府的路上,看着禁卫军派来表面送她回府实则监视她行踪的车夫,她想得很清楚,冤冤相报。

    皇后党羽一旦要报仇,即使落辰会派兵保护她,她一个人在外面还是会有遇到危险的时候,身边必须有一个完全信得过并且靠得住的人。

    魏大山虽行伍出生,喜欢军营。但是一听说是要保护小姐秦幼鸢的安全,不由分说,立马同意。自从在山上跟了小姐之后,别的不说,顿顿有肉吃。

    而且别看小姐外形不大,很多时候,却让他觉得有种亲人甚至是家中长辈般的温暖。自母亲故去后,魏大山便不知不觉将小姐当作自己的亲人。

    徐庆恩因屡立军功,被擢升为京城守备军副统领,不能跟着回南境。秦长安嘱咐他在京城务必关注妹妹安全,徐庆恩自是小心领受大将军命令。

    有魏大山加上徐庆恩,对于秦幼鸢的安全,秦长安也稍稍放宽心了一些。

    只是,秦长安不明白,为何先皇薨势前,要特地点名由禁卫军武将副指挥使来担任京城守备军统领一职,那名副指挥使的擢升不免有些太快。

    即使落辰作为新皇已经极力擢升徐庆恩,希望在京城首备军中增加人手,以消减京城中对秦幼鸢的监视力量。无奈作为新皇,先皇的临终安排终不可抗拒。

    秦长安又与落辰商议,将南境军力部分留守下来,用以填补京城这场闹剧中首备军和禁卫军的缺失,他的目的主要还是为了让这些人私下护住妹妹的安全。

    这正合落辰的心意。先皇临终前的安排终究还是有了漏洞。新任的兵部尚书虽为王太傅旧部,对于新皇的安排也不敢有任何异议。

    最终,南境军留下八千人,五千用于补充京城守备军,其余三千用于补充羽林卫和禁卫营。落辰打算在这些人里训练一批暗卫,专门用于护卫秦幼鸢的安全。

    至此,落辰心中的大石才算落地。这是他登基以后办的第一件大事,同时,也让他轻尝到了权利带来的力量。

    七日后,秦长安和章月婵带着大军出发返回南境。

    秦幼鸢和魏大山,徐庆恩,一路送到城门口。

    秦长安看着妹妹还是不忍离开,

    “我可是把我的左将军都留给你了。在京城玩儿够了,就到南境来。哥会经常给你写信的!你也勤快点,别犯懒,经常给哥写写京城里好玩儿的事情。还有啊,”

    他左右看看四下没有外人,“落辰要是欺负你,你就跟哥说!就算他是皇帝,哥哥也可以替你揍他!”

    他只以为妹妹是因为喜欢落辰,所以不愿离开京城。

    秦幼鸢嫌他啰嗦,“哎呀你带着我未来的嫂子赶紧走吧!”

    秦长安无奈,“女大不中留啊!”

    只好跟章月婵领着众将士一起策马走了。

    当日晚间,落辰便一身太监服出现在大将军府。

    “你的黄袍呢?啧啧,这身衣服难看死了!”

    秦幼鸢嘴里不停嫌弃着,眼神却盯住落辰漂亮的脸蛋一刻都不想挪开。

    分开这些日子,落辰在宫中忙得团团转。一整日要么被一群太监宫女簇拥着,去熟悉皇帝的一日活动,一会去更衣,一会这,一会那。要么就是被一群大臣围住。

    朝廷中的礼仪非常严谨,先皇入葬,新皇登基仪式,罪人旧党惩处,人才选拔填补空缺,各种事务纷繁冗杂,好一番忙碌。

    好在有胡林,和朝中一班士林在身边提醒帮携着,一切倒也正常进行。

    秦幼鸢就比较无聊了,多数时间无非就是在大将军府陪章月婵聊天。哥哥秦长安忙于整顿军务,也极少有空闲。

    今日所有人一走,硕大的大将军府里,只剩下秦幼鸢和魏大山两个算是当家主人。再就是几个丫鬟和一些留下守卫府邸的兵卒。

    新开的府邸,丫鬟本就没几个,秦幼鸢不习惯被人伺候着,因此用的下人也不多。

    正觉惶惶失落之际,落辰的身影忽然就出现在面前。这让她怎能不高兴!

    落辰没有回答她,只是笑吟吟地看着眼前的丫头。

    才分开不到十日,他就已经格外想念。要不是秦长安在府里,考虑他们兄妹需要趁分开之前多说说话,落辰早就溜来了。

    秦长安作为南境戍边大将军,哪里有机会经常来回往返京城。秦幼鸢又不能出京城,落辰心里清楚,他们这一别,怕是至少要分开好几年。

    “你怎么来了?”

    “你过得怎么样?”

    两人同时开口,说完楞了一下,便同时扑哧笑起来。

    “皇宫我想出来就出来。”

    “知道,知道,皇宫是你的嘛,整个安国都是你的,你想去哪不行?”秦幼鸢故意揶揄他。

    “知道就好,以后我天天来!”落辰根本不在乎她的揶揄,似乎经历了这几天,他一下子开朗了不少。

    秦幼鸢忽然想起一件事,

    “皇后太子党被查抄的官员和家眷,已经全部被法办了吗?”

    “还没有,最近太忙了,还没顾得上批阅关于如何处理他们的奏折。怎么了?”

    “我希望你能对他们格外开恩,只要不是罪大恶极,便从轻发落。将犯罪官员府内家眷中的老幼妇孺留下,男子充军或发配。”

    “嗯,我也正有此意。将这些男子发配去守皇陵,倒也不算离京城太远。一方面算是对他们法外留情,另一方面,皇陵军的填补问题便可一并解决。”

    秦幼鸢笑了,“以后所有人都要对你这位新天子心怀感恩了!”

    落辰也笑了,“我不要他们感恩,他们好好活着就好。”

    秦幼鸢忽然觉得内心有种莫名的骄傲,看着落辰,她彷佛看到一代明君。而她,也曾是那只将落辰向上托起的手。

    这种奇妙的感觉,她从未有过。

    自她与赵嵩启对话间明白了,她一直没有觉得开心的原因在于没有解决根本问题,即皇权背后引发的人性的欲望。

    “在想什么?”落辰忽然打断了她的思绪。

    “嗯?哦,没什么,我在想,我这样,算不算干政?”

    “干政?你又不是我的后宫。”落辰似是在故意调戏她一般的口气。

    “嘿,我发现你当了皇帝几天,连话都多了,性格都变化挺大呀?”

    “是吗?以前可能是在山上总一个人,没人说话吧!”落辰其实不愿意再去回忆山上的生活。

    秦幼鸢终于明白,

    “难怪你在哥哥秦长安面前,话就会变多。原来是习惯了有话只跟他说。”

    “我已经慢慢习惯了有话只跟你说啊!我还打算以后把所有朝堂的事情讲给你听呢,我一个人可应付不过来。”

    秦幼鸢愕然,抬眼看着落辰。

    “你可不能躲啊!谁叫你极力劝说我当皇帝,我可从来没想过自己一个人当皇帝。”

    秦幼鸢忽然觉得肩上有着重大的责任,似乎这个皇帝的位置不是压在落辰身上,而是压在了她的身上。

    她也终于明白了要如何去解决那个一直让自己觉得不舒服的无名压力,要解决那些认识的百姓真正的苦,根源在于皇帝。她找到了自己要做的事,化解权利背后的欲望引发的罹难,就必须培养一个继往开来的明君。

    落辰走后,秦幼鸢独坐案前,咬着笔仔细思索着。整日无所事事那这重来的人生就过得太无聊了。她要给自己规划一些事情。

    想好便开始落笔,秦幼鸢那娟秀飘逸的字体便洋洋洒洒出现在纸上。

    大致写了几个目标:

    一,在京城开个饭店。

    二,改革农田制度,分土地到户。

    三,减免赋税。

    四,提拔士林,将原皇后党的空缺由士林补上。

    五,规范人才的任用机制。重视考试,经正常途径选拔人才。

    六,减轻刑罚,废除残害身体的重刑。

    第二日晚间,落辰来了之后,秦幼鸢便将自己写的几个目标拿给落辰看。

    “饭店是什么?”落辰才扫了一眼便看到了那一个目标。

    “就是酒馆,客栈那样的,专门给别人吃饭的店。”

    “噢,食肆。为何要开食肆?”落辰对于秦幼鸢口中经常冒出的一些稀奇古怪的词已经习以为常。

    “无聊啊!又不能乱跑,我在京城总要找点事做做呀!”

    “无聊你可以做女红啊!哪有女子出来开食肆的?”

    “女红?让我绣花?我的天哪!怎么?你是觉得我开饭店不行吗?会亏钱吗?我做菜很好吃的!”

    面对秦幼鸢的“小激动”,落辰不敢再多给意见。

    “无所谓,你想做什么都行。总有一天,我会让你恢复自由。”

    秦幼鸢没说话,她很欣慰,落辰把这件事放在了心上。

    往下看时,落辰想起在士林会京城联络点看到过的白袍写的书。秦幼鸢的思路,似乎与白袍学者很像。落辰这才明白为何他二人能一起聊三天三夜。

    回到皇宫,落辰赶紧派小太监去找来漆海清,让他把士林联络点自己看过的那本书,及白袍所著的关于治国改革方面的书一并找来,潜心研习。

    他心下决定,一定要把答应秦幼鸢的事做好,给她看到一个她在山上曾对自己描述过的那个平和的世界。

    一个月后,京城新开张了一家两层楼的食肆,名字有些奇特,叫“大饭店”。

    因口味新鲜,引得不少顾客每日在门前排队。

    秦幼鸢忙里忙外,后厨三个团队,已经被她头一个月内训练得有模有样,烹炸煎炒炖,羊肉串,毛血旺,地三鲜,桂花糖藕,糖醋小排,酱鸭,麻辣腰花,蟹粉豆腐,剁椒鱼头,扣三丝,香酥猪蹄,玉米烙,酸汤肥牛,酸辣汤,桂花糕,麻辣烫.......没有一个是这个世界的人见识过的菜。

    顾客海了去了。

    又是在京城,富家子弟争相排队。来得多了,偶尔便会生些纠纷。这种时候,魏大山可就派上用场了。他那大个子虎着脸往桌前一站,所有客人老老实实,再不敢寻衅滋事。

    落辰派来的护卫被秦幼鸢安排在堂内各处负责治安兼跑堂。

    所有护卫包括魏大山在内,都忙得不亦乐乎,就为了每顿到饭点时能吃上那么一顿店里香喷喷的饭菜。吃了一个月竟然不重样!

    连落辰这个皇帝最近都不爱在宫中吃饭了,过一两日便要偷偷溜出宫,到这里吃上那么一口。也只有他来的时候,秦幼鸢才会亲自下厨。

    不久,刘弁被升任宛州知州。董治先也由下谡同知做起,因长期跟随在刘弁身边打杂,早就熟悉政务,很快被任用为下谡太守。

    后,漆海清调任户部尚书。京城各级官员被起用的士林不下五十人。各州郡也很快效仿京城,大力提拔和任用士林。

    安国官场立即呈现出一派励精图治的景象,再也不养着凭关系上位却无能无作为的官员。朝堂里,士林党与太傅党,实力渐渐不分上下,互相制衡。

    秦幼鸢期盼着可以自由放飞的一天,她总觉得那一天很快便会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