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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章

    轰!

    一道炽白的闪电划过,照亮了底下连绵的坟堆与挖坟的二人。

    “快点!快点!还有半个时辰小乾坤雨就要停了,你想被血眼狼开膛破肚吗?!”一个又高又壮的中年汉子一边飞快的舞动铲子一边大骂旁边的同伴,丑陋的面容被夹杂着泥土的雨水打湿后显得更加狰狞。

    “已经见…见到红土、土、土了,快了,快了……。”很明显这是一个结巴,被那汉子大骂后整个人缩了缩,而后赶紧安抚起“同伴”的情绪,看起来胆小又怯懦。

    约莫一盏茶的功夫后,这两人挖出来一个丈宽四五尺深的大坑,两侧抛出的黑土、红土、与黄土堆起了几个小土包。

    坑中,那汉子机械式的动作忽的停下,似是挖到了什么东西。他放下铲子半跪在地上,在周围暗黄色泥土的衬托下那挖出来的黄色无比的明亮。

    汉子抓了把那明黄色的泥土放在手心摊开,任由雨水将其打湿,可奇怪的是接触到雨水的泥土就像在太阳底下暴晒了一整天一样,无比干燥的同时还在散发着热量。

    汉子感受着手里的温暖顿时露出了一抹笑意,可是映在他脸上就显得可怖。他拍了拍手撇了旁边一眼,只看到那结巴双手紧紧地攥住铁揪直愣愣的盯着他,心中莫名一惊,顿时怒吼道:“胡须!你看你娘呢!还不快把那婊子搬过来!”

    “好、好”被称作胡须的结巴被吓了一跳,手上的紧握的铁铲都掉在了地上,他浑身颤抖的捡起铁铲应了两声就翻出了坟坑。

    胡须翻出坟坑后在雨中站定,他双目无神的望向远方,稀疏分布的树木在黑暗中随风摇曳,似纤细的妖魔在摆动它们的身姿,一股股幻听般的微弱哭声盖过雨声传入胡须耳中,给他带来视听上的双重折磨。

    胡须攥紧铁揪的双手不自觉的更加使劲,似乎这铁揪变成了他唯一的依靠。意识到这一点的胡须不再犹豫,小跑到他和壮汉拖来的板车旁,从上面拉下来一个布袋——准确的说应该是尸袋,凝视着尸袋明显的轮毂,胡须的身体又是鬼上身般的抽了抽。

    胡须拖着尸袋拎着铁揪缓步走向坟坑,他很想叫出来,可是想着坑里的壮汉他还是硬生生憋了回去。

    等胡须回到坟边时坟内已经大变样,底部深色的泥土大半被拨开,那显露出的明亮的黄色与坟壁分层的三色形成极具冲击性的对比。

    “我!我把她带带带……”

    “闭嘴!”坑里用手拨开最后一点土的壮汉打断了口吃的胡须,浑身肮脏的他有点不耐烦了,他现在只想埋掉女尸赶紧离开这个鬼地方,接下来只要把那具女尸面部朝下压进黄土埋起来便无后顾之……哦,不对,还得把那个死结巴一起埋了,这么大的坑不多埋几个就亏了,壮汉暗暗心想。

    心满意足的站起来拍了拍手,轻轻一跃扒拉住边缘就想往外……

    砰!砰!砰!!

    ……

    ……

    他死了。

    “呼,呼~呼。”胡须瘫在地上大口喘气,同时死死盯着那道身影——除了满头鲜血外,扒着坑壁死不瞑目的壮汉看着就像还活着一样。

    好一会儿,看那身影一直没动静,胡须才有了点底气,手脚并用爬到壮汉尸体旁边将它推下,没有丝毫阻力。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做到了!我做到了!!真的!真的!”胡须突然开始疯狂的手舞足蹈,一边挥舞着铲子一边大笑,随后提着铲子开始狂奔,直至他的身影在越下越大的雨中消失不见,,,他疯了。

    壮汉口中的小乾坤雨每日会持续一个时辰,固定在卯时,所以雨停之时也是日出之时。

    在离地数百丈的半空,数十道阳光透过乌云照耀在坟堆上。怪异的是,阳光穿透乌云时发生了轻微的折射现象,这诡异的现象使得照进坟地的阳光非但没有驱散那阴森可怖的氛围,被光柱照耀过的坟头反而飘起了一股股黑烟。

    又过了一会儿,有零星几座坟堆发生了一些小骚动,骚动的坟堆陆续爬出一只只怪物。

    其中有满身污血伤痕瞳孔猩红的狼怪,有六臂四足的倒行女妖,也有蠕动前行的人形‘蛞蝓’。一个词概括,那就是奇形怪状。

    这群怪物有意识地前往黑烟处,在阴冷光柱的照耀下吸食黑烟,一处冒有黑烟的坟堆可供给三五只怪物,没有占到位置的怪物则向着远方的光柱游荡……

    此时,一只血眼狼没有去抢占吸食黑烟的份额,比起黑烟,这一物种更喜欢吞噬生命的内脏。它转动血瞳向远方望去,黄豆大小的瞳孔可以看到空中舞动的‘血气’,淡淡的血气刺激着它的本能,血气的源头有‘大餐’!意识到这一点的血眼狼化作一道血影疯狂地向源头奔袭,而源头正是胡须与壮汉带来的尸袋。

    当血眼狼赶到胡须与壮汉挖出的大坑时,它瞳孔的血色已变得更加浓郁,尖牙利齿裸露在外,喘息间吐出一股股恶臭的腥气,神情狰狞嗜血。

    虽然它很饿,急着进食,但是面对眼前的布袋,便是无脑的血眼狼也会心生戒备。它对着尸袋警惕的环绕,尸袋干燥异常,散发出一股温暖的气息,很明显被雨淋过,即便如此,浓郁的血气它隔着二里地也能看到,这代表着危险。

    半盏茶的时间后,血眼狼再也按耐不住腹中的饥饿,伸爪划破了布袋,内里滑出一具惨白的赤裸女尸,容颜姣好,神情却尽显哀伤与绝望。

    瞬间!血眼狼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口咬住女尸脖颈并大力撕扯,这股巨力直接把脑袋撕扯了下来,大量的黑血从断口处喷涌而出蔓延一地。

    血眼狼叼住脑袋大力向远处甩出,只有这样它才可以安心享用美食。

    再也无法按耐的血眼狼刨开女尸胸膛大快朵颐,秽物?黑血?它才不管,只要跟内脏有关它都喜欢!啃食完女尸五脏六腑的血眼狼依然不满足,它又盯上了坑里的壮汉,霎时间,坑中只剩下一种颜色。

    半空的氛围越发凝固,剧烈的咀嚼声下潜藏着微弱的哭声,如墨般的黑血从空洞地腹腔流出向四面八方蔓延,平铺的面积与量远远超出常人血液容量,更诡异的是,它不会被泥土吸收。

    渐渐地,细微的哭声伴随咀嚼声停止,女尸腹中再也无法流出黑血,一切的奇异似乎同步停止,不,不止!被微风吹动的树叶与尘沙,天上滚动的乌云,一切有形无形之物全部停止,就连光也不例外!被停止的,是时间。

    在这万物静寂的静止世界,有一样事物自虚空中诞生,无形无质,却散发着极其强烈的存在感,给人一种虚空中有生命在舒展自身姿态的错觉,而后这事物如同一股‘洋流’般与底下流淌的黑血重叠,莫名的变化正在发生。

    与此同时,时间开始流动。

    还在大口啃食壮汉胸腔的血眼狼完全不知刚刚发生的一切,饥饿充斥它的思想,这一物种自诞生以来就不知道什么叫饱,进食中的血眼狼也是最脆弱的时候,普通人也可以拿柄长枪捅死他,更遑论它身后的黑血了。

    “嗷呜,呜呜~”血眼狼发出一阵阵哀鸣,漆黑的血液化作触须贯穿了它的身躯,它被倒吊在空中挣扎至死。血眼狼死后,巨量的血液群瞬间平铺摊开,血眼狼与壮汉的残躯被黑血包裹,现在,轮到黑血进食了。

    良久,坑中蠕动的‘团子’陷入了平息,消化完毕的它再次停止活动。

    一刻钟过去了,继而是半个时辰,三个时辰!

    此时已是正午,天上的乌云依然没有散去,只是透过乌云的光柱更明亮了些,坑中的黑血却有了些动静。

    黑血平静的表面凭空出现了一些涟漪,随着时间的流逝,表面的涟漪也在逐渐增加,直到其中一个涟漪中心升起一样事物,是蚂蚁形状的小黑血团,仅刹那,它又降了回去。

    就像是起了连锁反应,数十个大小涟漪开始升起各式各样的形体,如沙、草、气泡、蚁等生物或非生物,乃至是人形与犬类!

    渐渐地,沙土一类不再升起,然后是草木、蚂蚁与小虫,乃至犬类,最后更强壮的男性人形被保留,塑型正式开始。

    所有黑血同时暴动,挤压并融入人形。首先是颜色,漆黑的的身影表面浮现红、黄、蓝、黑、白五种颜色,它们彼此交织融合,直到调出黑血想要的色彩。其次是骨与肉,大脑,器官,发肤与脉络等人体组织,这些通通由黑血拟态或生成。

    最终,由黑血构成的人形变成了一个十四、五岁的人族少年,它双眼紧闭,披着一件纯黑色的外衣,无一丝反光的黑发似要滴出浓墨,这并不是固定的体型与外表,随着未来对更高等生命的进食,它的体型与外表将进一步扭曲成长。

    最后一步,也是最重要的一步,是智慧。零星记忆与大量信息被黑血解放。

    一个身影在漆黑的巷道中死死掐住另一道身影。

    “哈哈哈!让你看不起我,让你看不起我!掐死你,掐死你!”

    “你,就是你,你在看什么?”

    “老子让你上她!听到没有!”

    “现在我们是共犯了。”

    “听说她差点被选上了,是个有资质的,现在她被我们弄死了,保不准会诈尸,我们得找辆板车把她运上哭岭那片荒坟埋了,懂了就点头。”

    “砰!砰!砰!!”

    视角转换到被掐住的身影,她艰难地望向在一旁颤抖的第三个身影。

    “救……我,是…姐……姐呀”

    视角再次切换,这次没有声音与影像,只有庞大的饥饿感,为数不多的记忆片段浏览完毕。

    毕竟是死者记忆,只有少数片段。接下来就不一样了,它要迎接的,是信息洪流。

    ‘少年’睁开了紧闭的双眼,如墨般的瞳孔涌动着纯粹与极致的黑,不含一丝光亮。

    ‘少年’全身舒展,准备迎接信息的冲击,这将是极其抽象的感觉,它的大脑是根据模板优化后拟态的产物,本质依然是黑血本身,与其他组件是相通的,也就是说,就算是它的‘衣服’也可以当做临时大脑,这将大大分担它的压力。

    要来了!那被命名为历史的事物!智慧生命活动中自然而然诞生的事物化作巨量的片段被‘少年’接收。

    轰!这是在灵魂深处炸开的花火,至少比繁星数多出百万倍的回忆填鸭式灌入“少年”躯体,匪夷所思的光景与故事疯狂扩张少年的眼界与智慧,硬生生在一分钟内将少年的智慧启迪。

    接收了全部回忆的少年睁开双眼,如今他的眼里饱含神性,身边莫名发生奇异现象。无数的光点组成一道道虹光圆环缠绕在他的脑后与四肢。空间中的灵气活跃性大大提高,高浓度的灵气致使附近的空间发生了扭曲现象。

    少年微微抬手,巨量的灵气仿佛获得许可般自发性地涌入少年掌心。

    少年默念三个数,而后拒绝了其余灵气的请求,只留下掌心一团浓缩后的灵气。少年测量完手中灵气的高能指数后眉头一皱,好高的能级!仅是这一小团能源便足以供给一个三口之家数月的使用。

    “世界应该是活的。”

    “我已经进入视线。”

    以上是得出的结论。

    少年目视远方,心中充满了宁静。不管结论如何,他都准备迈出降生以来第一步。

    然而他甫一抬脚,却发现周遭的环境在刹那间发生了改变。

    孤坟,天空,甚至是脚踏的实地通通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一个左黑右白的世界。

    少年疑惑地皱起眉头,对眼前发生的事情表示不解。他心中升起一股不安的感觉,在迈出那关键一步之前,他依然是人,如今可能迈不出了。

    少年悬着一只脚,仔细观察这个世界。黑白分明的世界空无一物,存在感最强的除了自己就是分割黑与白的线。

    怪异的是,这线似乎离他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直到割开他的黑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