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拟交互器
马总同意先带我去看玩家端，但需要我先签订保密协议，无论我愿不愿意干这份工作，都不能透露项目的任何消息，也不能透露公司地下的密室。
我看了看条款，十分合理，当即签下了。
这时，有几名工作人员带进了两件金属制的东西交给了我和马总，捧在手里，还沉甸甸的。仔细一看，我兴奋不已，但也十分疑惑，这不是战争游戏里经常出现的锁子甲吗？给我这个做什么？
工作人员对我解释道：“由于设计时预料不足，我们把游戏的主机装在了过道附近。它的功率太大了，现在前往玩家端必须穿上金属网格，否则可能被计算机的辐射伤害到。”
我吃了一惊，心中不禁泛起嘀咕，途径计算机便有这么大的危险，若将身体和它相连，真不知会是什么境地。不过考虑到马总既然也要陪同前往，看一看它总该不会有事。
地下室的过道十分得长，安着好几道保险门，简直像是核试验基地。我起初十分忧心，倘若地道尽头不是什么游戏玩家端，而是一个割腰子不打麻药的器官采集地，我该怎么办？但考虑到我已经身在地下，完全处于对方掌控之中，倘若这里真是不法之地，逃已经是逃不掉了。我只好安心的跟进马总步伐，往地下过道深处走去。
地道尽头分出两扇门，检测到马总靠近，左边那道门自动开启了。我见那门板有七八寸厚，泛着金属光泽，才相信这里的辐射强度不是说说。
进了门内，我们把金属外衣锁入衣柜，这才上自动扶梯到了二楼。整个密室的状况此时跳入我的眼帘，这也太科技感了，我顿时有种置于复仇者联盟秘密基地的感觉。密室的外形是半球状的，四周都是屏幕，展示着不知道是什么的动态画面。密室中央则安置着两个透明圆球，四周装着金属框架。圆球内充满了冒泡的液体，还泛着淡淡的蓝色。我印象中，克隆人大概都是在这种圆球形的培养皿器中诞生的，星河战队的主角则也是泡在这种容器中养伤。各种不知名的控制器，或则其他什么元件有序的安装在整间密室内，这使这里和冷兵器争战游的主体形成鲜明对比。倘若世界爆发核战争，想必美国总统也会躲进类似的一个指挥所中去。
密室内还有两名工作人员，他们本来焦急地在屏幕前操作什么元件。见到马总到了，两人放下手里的活，赶紧凑了过来。“马总，情况不好。三号体验家的视觉画面，我们也连接不上了……”
我当然听不懂他们说的是什么，但悄悄记住了这一句话，那时候我隐约觉得这是一个事关游戏安全性的问题。
马总点点头，对两人说到：“这种情况我早预料到了，那王八蛋设计软件的时候就故意使下了绊子。”马总骂完一句，换回温和的脸色，转身看着我向两人介绍到：“这位是有意向加入我们的体验员小亮，你们快给他介绍介绍玩家端吧。”
“哦，好。这边来。”两人说着把我领到了蓝色透明球背面。
我这时才惊讶的发现，原来其中一个圆球内此时正浸泡着一个人。他的位置刚好被金属框架挡住，因而在另一侧看他不见。我见这人浑身赤裸，只有私处覆盖着金属罩子，一条环管连接着罩子和透明球底部，这令人想到不愉快的画面。那人的头部也带着金属头盔，无数电线连在盔顶，很容易我便猜到这人便是浸泡在水缸里的那只猫——一个比我来得更早的体验员。
看得出，这人还活着，否则他的私处附近用不了那根管道。但他的健康状况是否良好，我不能判别，总觉得他至少不是很舒服，因为他的手脚快速在颤动。
“你不要害怕。”工作人员开始对我解释，“这个圆球就是我们的玩家端，也叫一体式虚拟世界互动器。里面那个人是我们的一号玩家，他的头部带着那顶虚拟盔是信号接受发射一体装置，可以无创连接他的脑神经……”
“为什么要把玩家浸泡在水里？”我打断他的介绍。
“额！”这个工作人员楞住了，他把目光投向另一人。显然，另外一人比他更明白。
“是这样的小亮。”那人接过话，“我们这个游戏耗费时间非常长。玩家投入到游戏中后，可能会长时间内无法接受真实世界的信息，那么他就会不知道冷热，身体无法做及时调整。所以我们必须给他安排一个舒适稳定的外环境，这只有在液体环境下能够实现。另外，他在游戏过程中可能会做各种动作，如果不是悬浮着，他就可能会伤害到自己。”
“是的。”先前那个工作人员补充到，“而且这个游戏玩家一玩可能一两个星期，如果不是悬浮着，他可能会因为躺太久长出褥疮来。”
一个游戏居然可以接连玩一两个星期，这完全出乎我的所料。不用说，玩家的吃喝拉撒都是在这个所谓的虚拟世界互动器里面完成的。我抬头细细察看了那个玩家的头盔，果然发现所连电线当中有一条是食物管道。液态的营养液应该是他的唯一食物。
“我们的虚拟器里还有各种生理指标监控传感器，玩家如果出现不适，我们也可以及时将他唤醒。”工作人员继续介绍道，“所以在这里面是非常舒适、安全的。怎么样？想进去试试不？”
为了玩一个游戏，一个人必须脱得赤条条的，像一件标本一样展示着供别人参观，无论他本人究竟舒不舒服，这显然都不是一个好主意。且不说我能不能接受进入体验，这样的游戏真的能卖好价钱吗？我心中十分没底，迟迟没有回应他们的话。
这个时候，浸泡在容器中的那个老兄忽然剧烈地颤动起来，他手脚并举，在液体中狂抓乱舞，好似触电了一般。我看得毛骨悚然：“怎么了？他没事吧？”
两个工作人员以及马总显然十分慌张，他们全神贯注地看着球体，没有回答我的话。
“他不会出事了吧？”我又问道，心里害怕极了。倘若这个玩家真的死在这里，我就是唯一的目击证人，我的下场显然也不会太好。
这个时候，我突然明白马总为什么要将我的金属衣锁进柜子里了。难不成这是为了防止我逃跑？“这帮狗娘养的。”我心中恨极了，握住衣袖里的锤柄，我悄悄站到了马总身后，暗自寻思着，假如球里的人真死了，我便一锤子砸死他。
马总和其他两人没有理会我，他们继续目不转睛得盯着玩家看。大约过了三分钟，玩家不再挣扎了，只听“啪”地一声响，蓝色圆球的顶部忽然打开，紧接着所有连接着玩家的传感器一一滑落。那顶所谓的虚拟头盔分成两瓣向左右飘去，玩家的脸露了出来。看见他眼珠一转，我终于知道他其实还活着。
“快快，他要出来了。”马总叫着，于是两个工作人员推来了一张床放在圆球附近。这个时候，我注意到玩家鼻腔里还插着一根透明管，在它忽然一抽动后，玩家嘴里噗噗地翻出大量气泡来。
“怎，怎么了？”我又忍不住询问。
“在排液，他肺部里都是富氧液体，都要排出来。”
我秉着呼吸继续观看。只见圆球底部缓缓升起了一个圆盘，托着玩家往上提升。他口部的气泡这时候已经停止了翻滚了，想来玩家肺里的液体已经排放干净了。由于玩家依旧还在液体当中，肺部失去液体的一刹那反而是最难受的。我观察到玩家有些溺水般的痛苦之状，不过好在这只是暂时的，他很快被圆盘托出了液面。
“呸，呸，快憋死我了……”玩家重返人间后，竟说了这样一句话，而后他从容的起身，从球体里爬了出来。一下把脚踩到了球旁的床上，他又说到“气死我了”，仿佛已经忘了自己正赤身裸体。
“快把衣服给他。”马总一边命令下属，一边把玩家扶下床来，“林教授，你感觉怎么样？为什么突然要出来呢？”原来这名玩家，竟然是个教授！
“嘿，别提了，贱女人。”林教授苦着脸道，缓缓得穿上了衣物。
“到底怎么了？你有没有在游戏里搜集水晶碎片呢？”马总继续问他。
“诶，老马啊，这碎片哪有那么容易收到。得慢慢来嘛。”
“也是，也是。”马总道，“我看你这次出来，很不安详，游戏里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嘿，气死老子了。”林教授继续道，“我先前不是说在游戏里娶了个婆娘么？没想到她趁我不防备，在床上给了我一刀，真他妈吓死我了。”
马总的脸刷得黑了下来。“老林，到底怎么回事情？她好好的为什么砍你？你是不是已经被她砍死了呀？”
林教授一怔，好像想起了什么，慌慌张张地说道：“我，我，我也不知道……”
“你呀……”马总露出极懊恼地深情，“老林，不是我说你，你在游戏里也不老实啊。我看你是八成调戏npc小姨子了。这才挨了老婆一刀。”
“不行，不行。我得再进去……”林教授说着，开始解开刚穿好的衣服扣子。
“还回去个窟窿头啊？”马总显然生气了，“我告诉过你，这个游戏目前死了回不去，死了回不去的……你非不听，搞七捻三的把我好好一个名额浪费，你，你回家去吧。这里没你事了。”
“不行，老马，你这样说话不行。”林教授和马总拧上了，“我告诉你，你们这个游戏非常好，我非常支持的。但是你们这条设定要改一改，而且必须改。一场游戏而已，凭什么死了不能再进？”
“我再说一边，这设定目前改不了。”马总很不耐烦了。
“怎么改不了？出钱就改得了。要多少钱？我出，算在我科研经费里。”林教授语气短促而坚定，好像再说你们不要以为我没钱。
“教授，你可是懂技术的人，不是一身铜臭的商人。你这样说话我可不爱听了。”马总点起一根烟，却故意没有分给林教授。
两名工作人员见这里有点火药味了，赶紧过来给局势降温。“林教授，你不要生气。这件事你这得理解。不瞒你说，你在我们这里玩了一年半了，这一年半里我们两个都在想办法修改这条设定。可惜当初设计软件的时候没有留下任何修改空间，这条设定可是牵一发而动全身，强制修改可能把整个系统都瘫痪了……”
“不是，你们唬我是吧？”林教授气急败坏，“你们故意让我染上游戏瘾，现在不让玩了是吧？我，你们给我等着，我……”
“你要干嘛？”马总侧过身，豪不在意的白了他一眼。
“我，我求你们了。”林教授双手一拍床沿，哭了出来，“我不能没碧霞……你们要多少钱，我都给你们……”
堂堂一个教授，居然因为没游戏玩了，当众哭泣哀求，这他妈成何体统?我看着他，心中满是鄙夷。
马总和两个手下都十分为难。他们怕我误会了这个游戏的性质，慌忙给我解释，“小亮，这林教授是个奇葩，我们这款游戏再令人上瘾，也不至于像他这样。这点请你千万放心。”
我勉为其难的点了点头，说实话，我心中一点不放心。
林教授还在哭闹，他趁人不注意忽地一跃，双手搭在了透明球上沿，一使劲竟翻了进去。这一幕委实有点滑稽可笑，这么个德高望重的教授，此时竟好似一只性急的猴子，已经迫不及待地要返回虚拟世界了。这突然起来的变故，使两个工作人员彻底慌了神，“快快，关了电闸，这球正通电杀菌呢……”
林教授被救起来时已经口吐白沫了。马总紧急呼叫了工作人员将他送去医院。
“妈蛋，电死算了，这个白痴。大不了赔他一亿，也省得他发起神经来把我们项目泄露出去。”马总恨恨骂道。
我这下对马总反而有些放心了，至少他对林教授生命确实十分负责。明知道把林教授送入医院，可能有将项目秘密泄露的风险，但他还是以人命为重。既然如此，我还需担忧些什么呢？然而我对这款游戏的成瘾性却又起了极大的怀疑，人家一个教授级别的人物，快五十岁的人了，照理说见识和自律性都非常强大才对，怎么会在虚拟世界里一泡就是数个星期?又怎么会因为不能进入游戏了便放弃了自己的尊严?我自以为自己不是个特别能自律的人，倘若真的沉迷进这款游戏又该怎么办？
“小亮，你该对自己有些信心。”马总安慰我道，“这款游戏其实我自己也体验过，确实很让人沉迷。娘的，要不是在游戏里我冲锋陷阵被马蹄踩死，可能现在也还在继续玩。不过迷到像这个教授一般，还是不曾出现过的。”马总说着，把手指指向了那个比较内行的工作人员：“不信你问他。他的名字叫佐飞，目前也从事着游戏体验工作。他就能做到收放自如。他为了在外边改进游戏，亦或帮助其他体验员，目前已经很少进入虚拟世界了。”
“哦?”我十分意外。在潜意识里，我总觉得用电信号直接刺激脑神经，多多少少会对人的健康状况造成影响。真没想到连马总这么个成功人士，也居然拿自己的身体做过实验。如此说来，我这么个穷光蛋还有什么好怕的呢？
我看了看条款，十分合理，当即签下了。
这时，有几名工作人员带进了两件金属制的东西交给了我和马总，捧在手里，还沉甸甸的。仔细一看，我兴奋不已，但也十分疑惑，这不是战争游戏里经常出现的锁子甲吗？给我这个做什么？
工作人员对我解释道：“由于设计时预料不足，我们把游戏的主机装在了过道附近。它的功率太大了，现在前往玩家端必须穿上金属网格，否则可能被计算机的辐射伤害到。”
我吃了一惊，心中不禁泛起嘀咕，途径计算机便有这么大的危险，若将身体和它相连，真不知会是什么境地。不过考虑到马总既然也要陪同前往，看一看它总该不会有事。
地下室的过道十分得长，安着好几道保险门，简直像是核试验基地。我起初十分忧心，倘若地道尽头不是什么游戏玩家端，而是一个割腰子不打麻药的器官采集地，我该怎么办？但考虑到我已经身在地下，完全处于对方掌控之中，倘若这里真是不法之地，逃已经是逃不掉了。我只好安心的跟进马总步伐，往地下过道深处走去。
地道尽头分出两扇门，检测到马总靠近，左边那道门自动开启了。我见那门板有七八寸厚，泛着金属光泽，才相信这里的辐射强度不是说说。
进了门内，我们把金属外衣锁入衣柜，这才上自动扶梯到了二楼。整个密室的状况此时跳入我的眼帘，这也太科技感了，我顿时有种置于复仇者联盟秘密基地的感觉。密室的外形是半球状的，四周都是屏幕，展示着不知道是什么的动态画面。密室中央则安置着两个透明圆球，四周装着金属框架。圆球内充满了冒泡的液体，还泛着淡淡的蓝色。我印象中，克隆人大概都是在这种圆球形的培养皿器中诞生的，星河战队的主角则也是泡在这种容器中养伤。各种不知名的控制器，或则其他什么元件有序的安装在整间密室内，这使这里和冷兵器争战游的主体形成鲜明对比。倘若世界爆发核战争，想必美国总统也会躲进类似的一个指挥所中去。
密室内还有两名工作人员，他们本来焦急地在屏幕前操作什么元件。见到马总到了，两人放下手里的活，赶紧凑了过来。“马总，情况不好。三号体验家的视觉画面，我们也连接不上了……”
我当然听不懂他们说的是什么，但悄悄记住了这一句话，那时候我隐约觉得这是一个事关游戏安全性的问题。
马总点点头，对两人说到：“这种情况我早预料到了，那王八蛋设计软件的时候就故意使下了绊子。”马总骂完一句，换回温和的脸色，转身看着我向两人介绍到：“这位是有意向加入我们的体验员小亮，你们快给他介绍介绍玩家端吧。”
“哦，好。这边来。”两人说着把我领到了蓝色透明球背面。
我这时才惊讶的发现，原来其中一个圆球内此时正浸泡着一个人。他的位置刚好被金属框架挡住，因而在另一侧看他不见。我见这人浑身赤裸，只有私处覆盖着金属罩子，一条环管连接着罩子和透明球底部，这令人想到不愉快的画面。那人的头部也带着金属头盔，无数电线连在盔顶，很容易我便猜到这人便是浸泡在水缸里的那只猫——一个比我来得更早的体验员。
看得出，这人还活着，否则他的私处附近用不了那根管道。但他的健康状况是否良好，我不能判别，总觉得他至少不是很舒服，因为他的手脚快速在颤动。
“你不要害怕。”工作人员开始对我解释，“这个圆球就是我们的玩家端，也叫一体式虚拟世界互动器。里面那个人是我们的一号玩家，他的头部带着那顶虚拟盔是信号接受发射一体装置，可以无创连接他的脑神经……”
“为什么要把玩家浸泡在水里？”我打断他的介绍。
“额！”这个工作人员楞住了，他把目光投向另一人。显然，另外一人比他更明白。
“是这样的小亮。”那人接过话，“我们这个游戏耗费时间非常长。玩家投入到游戏中后，可能会长时间内无法接受真实世界的信息，那么他就会不知道冷热，身体无法做及时调整。所以我们必须给他安排一个舒适稳定的外环境，这只有在液体环境下能够实现。另外，他在游戏过程中可能会做各种动作，如果不是悬浮着，他就可能会伤害到自己。”
“是的。”先前那个工作人员补充到，“而且这个游戏玩家一玩可能一两个星期，如果不是悬浮着，他可能会因为躺太久长出褥疮来。”
一个游戏居然可以接连玩一两个星期，这完全出乎我的所料。不用说，玩家的吃喝拉撒都是在这个所谓的虚拟世界互动器里面完成的。我抬头细细察看了那个玩家的头盔，果然发现所连电线当中有一条是食物管道。液态的营养液应该是他的唯一食物。
“我们的虚拟器里还有各种生理指标监控传感器，玩家如果出现不适，我们也可以及时将他唤醒。”工作人员继续介绍道，“所以在这里面是非常舒适、安全的。怎么样？想进去试试不？”
为了玩一个游戏，一个人必须脱得赤条条的，像一件标本一样展示着供别人参观，无论他本人究竟舒不舒服，这显然都不是一个好主意。且不说我能不能接受进入体验，这样的游戏真的能卖好价钱吗？我心中十分没底，迟迟没有回应他们的话。
这个时候，浸泡在容器中的那个老兄忽然剧烈地颤动起来，他手脚并举，在液体中狂抓乱舞，好似触电了一般。我看得毛骨悚然：“怎么了？他没事吧？”
两个工作人员以及马总显然十分慌张，他们全神贯注地看着球体，没有回答我的话。
“他不会出事了吧？”我又问道，心里害怕极了。倘若这个玩家真的死在这里，我就是唯一的目击证人，我的下场显然也不会太好。
这个时候，我突然明白马总为什么要将我的金属衣锁进柜子里了。难不成这是为了防止我逃跑？“这帮狗娘养的。”我心中恨极了，握住衣袖里的锤柄，我悄悄站到了马总身后，暗自寻思着，假如球里的人真死了，我便一锤子砸死他。
马总和其他两人没有理会我，他们继续目不转睛得盯着玩家看。大约过了三分钟，玩家不再挣扎了，只听“啪”地一声响，蓝色圆球的顶部忽然打开，紧接着所有连接着玩家的传感器一一滑落。那顶所谓的虚拟头盔分成两瓣向左右飘去，玩家的脸露了出来。看见他眼珠一转，我终于知道他其实还活着。
“快快，他要出来了。”马总叫着，于是两个工作人员推来了一张床放在圆球附近。这个时候，我注意到玩家鼻腔里还插着一根透明管，在它忽然一抽动后，玩家嘴里噗噗地翻出大量气泡来。
“怎，怎么了？”我又忍不住询问。
“在排液，他肺部里都是富氧液体，都要排出来。”
我秉着呼吸继续观看。只见圆球底部缓缓升起了一个圆盘，托着玩家往上提升。他口部的气泡这时候已经停止了翻滚了，想来玩家肺里的液体已经排放干净了。由于玩家依旧还在液体当中，肺部失去液体的一刹那反而是最难受的。我观察到玩家有些溺水般的痛苦之状，不过好在这只是暂时的，他很快被圆盘托出了液面。
“呸，呸，快憋死我了……”玩家重返人间后，竟说了这样一句话，而后他从容的起身，从球体里爬了出来。一下把脚踩到了球旁的床上，他又说到“气死我了”，仿佛已经忘了自己正赤身裸体。
“快把衣服给他。”马总一边命令下属，一边把玩家扶下床来，“林教授，你感觉怎么样？为什么突然要出来呢？”原来这名玩家，竟然是个教授！
“嘿，别提了，贱女人。”林教授苦着脸道，缓缓得穿上了衣物。
“到底怎么了？你有没有在游戏里搜集水晶碎片呢？”马总继续问他。
“诶，老马啊，这碎片哪有那么容易收到。得慢慢来嘛。”
“也是，也是。”马总道，“我看你这次出来，很不安详，游戏里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嘿，气死老子了。”林教授继续道，“我先前不是说在游戏里娶了个婆娘么？没想到她趁我不防备，在床上给了我一刀，真他妈吓死我了。”
马总的脸刷得黑了下来。“老林，到底怎么回事情？她好好的为什么砍你？你是不是已经被她砍死了呀？”
林教授一怔，好像想起了什么，慌慌张张地说道：“我，我，我也不知道……”
“你呀……”马总露出极懊恼地深情，“老林，不是我说你，你在游戏里也不老实啊。我看你是八成调戏npc小姨子了。这才挨了老婆一刀。”
“不行，不行。我得再进去……”林教授说着，开始解开刚穿好的衣服扣子。
“还回去个窟窿头啊？”马总显然生气了，“我告诉过你，这个游戏目前死了回不去，死了回不去的……你非不听，搞七捻三的把我好好一个名额浪费，你，你回家去吧。这里没你事了。”
“不行，老马，你这样说话不行。”林教授和马总拧上了，“我告诉你，你们这个游戏非常好，我非常支持的。但是你们这条设定要改一改，而且必须改。一场游戏而已，凭什么死了不能再进？”
“我再说一边，这设定目前改不了。”马总很不耐烦了。
“怎么改不了？出钱就改得了。要多少钱？我出，算在我科研经费里。”林教授语气短促而坚定，好像再说你们不要以为我没钱。
“教授，你可是懂技术的人，不是一身铜臭的商人。你这样说话我可不爱听了。”马总点起一根烟，却故意没有分给林教授。
两名工作人员见这里有点火药味了，赶紧过来给局势降温。“林教授，你不要生气。这件事你这得理解。不瞒你说，你在我们这里玩了一年半了，这一年半里我们两个都在想办法修改这条设定。可惜当初设计软件的时候没有留下任何修改空间，这条设定可是牵一发而动全身，强制修改可能把整个系统都瘫痪了……”
“不是，你们唬我是吧？”林教授气急败坏，“你们故意让我染上游戏瘾，现在不让玩了是吧？我，你们给我等着，我……”
“你要干嘛？”马总侧过身，豪不在意的白了他一眼。
“我，我求你们了。”林教授双手一拍床沿，哭了出来，“我不能没碧霞……你们要多少钱，我都给你们……”
堂堂一个教授，居然因为没游戏玩了，当众哭泣哀求，这他妈成何体统?我看着他，心中满是鄙夷。
马总和两个手下都十分为难。他们怕我误会了这个游戏的性质，慌忙给我解释，“小亮，这林教授是个奇葩，我们这款游戏再令人上瘾，也不至于像他这样。这点请你千万放心。”
我勉为其难的点了点头，说实话，我心中一点不放心。
林教授还在哭闹，他趁人不注意忽地一跃，双手搭在了透明球上沿，一使劲竟翻了进去。这一幕委实有点滑稽可笑，这么个德高望重的教授，此时竟好似一只性急的猴子，已经迫不及待地要返回虚拟世界了。这突然起来的变故，使两个工作人员彻底慌了神，“快快，关了电闸，这球正通电杀菌呢……”
林教授被救起来时已经口吐白沫了。马总紧急呼叫了工作人员将他送去医院。
“妈蛋，电死算了，这个白痴。大不了赔他一亿，也省得他发起神经来把我们项目泄露出去。”马总恨恨骂道。
我这下对马总反而有些放心了，至少他对林教授生命确实十分负责。明知道把林教授送入医院，可能有将项目秘密泄露的风险，但他还是以人命为重。既然如此，我还需担忧些什么呢？然而我对这款游戏的成瘾性却又起了极大的怀疑，人家一个教授级别的人物，快五十岁的人了，照理说见识和自律性都非常强大才对，怎么会在虚拟世界里一泡就是数个星期?又怎么会因为不能进入游戏了便放弃了自己的尊严?我自以为自己不是个特别能自律的人，倘若真的沉迷进这款游戏又该怎么办？
“小亮，你该对自己有些信心。”马总安慰我道，“这款游戏其实我自己也体验过，确实很让人沉迷。娘的，要不是在游戏里我冲锋陷阵被马蹄踩死，可能现在也还在继续玩。不过迷到像这个教授一般，还是不曾出现过的。”马总说着，把手指指向了那个比较内行的工作人员：“不信你问他。他的名字叫佐飞，目前也从事着游戏体验工作。他就能做到收放自如。他为了在外边改进游戏，亦或帮助其他体验员，目前已经很少进入虚拟世界了。”
“哦?”我十分意外。在潜意识里，我总觉得用电信号直接刺激脑神经，多多少少会对人的健康状况造成影响。真没想到连马总这么个成功人士，也居然拿自己的身体做过实验。如此说来，我这么个穷光蛋还有什么好怕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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