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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花

    无垠之海,某处不知名的古遗迹城内。

    “都准备好了么?‘他’很快就又要经过了。”

    “金骨仍是不够,上次仪祭献出的量太大了……”

    “快去找!想尽一切办法!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是!”

    随着一阵窸窸窣窣的细碎声音过后,那些隐匿在残破阴影里的黑暗,就此消失不见。

    ——

    在世人难以企及的“深渊”深处,接近那层“蛋壳”的漆黑之地,有一朵小小的花,悄然绽开。

    妖艳的血红色光华如同黑夜里的一点点星火,为周遭带来了微微的光亮。

    这点微弱之光自然难以引起深渊中那些不可名状之物的注意,但很快,他们就开始往这个方位窥探而来。

    小小角落里开出了小小的花儿,很快,它的身边悄悄的开出了第二朵花。然后更快的,第三朵、第四朵……直到方圆数千米,一眼望去,全是让人心神恍惚的血色光华。

    不知是不是体会到了危险,那些在这样妖异的光亮照射下身如山脉般庞然,绵延数十公里的巨大生物缓慢的挪动着位置,逐渐远离了这片红色“花海”。

    血色的亮光扭曲着一切,在传不出任何声音的深渊底部,发出了如同彼岸召归亡魂般的低语。

    无尽的回响,无尽的空洞,这片“花海”就像淹没人间的地狱之河,流淌着众生的血。

    第一个突破深渊“无”的限制的“生灵”,诞生了。

    ——

    你知道什么叫孤独吗?

    图因·爱伦格坐在无垠之海中心地带不多见的巨石上发呆,思索着问题的答案。

    自离开那座处于无垠之海边缘地带的最后一座有关于人类文明的大都市开始算起,已经过去了整整三十九天。

    随着一开始踏上新的冒险旅途的新鲜劲儿过去了,他不得不开始思考自己的一时冲动究竟有没有意义。

    不管思索几遍,答案自然是有的,陪着安瑟莉斯前行,不管去哪儿,都是有意义的。

    但难免会感到孤独。

    与那个时而同众人打成一片,时而与世隔绝的黑袍少年不同,图因觉得自己的孤独大概是介于众人都有各自的事要忙,没人会来主动与他攀谈罢了。

    换而言之,不受重视。

    好像,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也不少。

    哪怕回到那座塔楼城,似乎也是一样的,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不少。

    所以王子殿下有些忧愁的开始想着自己存在的意义了。

    胡思乱想中,突然有一张熟悉的脸庞映入脑海,引得他一阵苦笑。

    好像……自己最后一次见她是摔门走的,没有好好的与那个善解人意的好姑娘道个别啊……

    叹息一声,觉得自己人生有些失败的王子殿下跳下了巨石,往尚在休息整顿的驼铃商队走去。

    少年天决,正骑在头驼背上绕着商队的休整地转圈,被颠得左摇右晃,看起来玩得不亦乐乎,好像从来没骑过似的。

    格鲁·金森,这个合格的领队正在布置各项任务,与团队里的法师们例行交代,嘱咐他们节省魔能水晶的用度,并命人检查货物的完整。

    老管家斯图坦尽职尽责,守在自家小姐身边,警惕的打量着周围的一切。弄丢了一个大小姐希斯薇的事,让这位老人有些神经过敏,愈发苍老了几分。

    图因·爱伦格……他看了看自己,想,图因·爱伦格,闲人一个,也不知道该做些什么,也没有人需要他做些什么。

    至于那个大概是他一生中最重要的女孩——此时正在看书。

    精致无暇的脸颊上写满了专注,魅惑的蓝色瞳孔中波澜不惊,只有偶尔眨动的眼睑,带着上下两片同样是湛蓝色的睫毛轻轻碰触,才给她带来活着的感觉,而不仅仅是一尊绝美的雕塑。

    裁剪得体的衣物恰到好处的显现出她绝美的身段,曲线虽不夸张,但自然和谐,更衬出她那一股出尘的气度,令人不忍亵渎。

    纤细的玉指不时翻动书面,指尖似乎透着一点晶莹剔透的质感,风景如画。

    反正在图因眼里,安瑟莉斯只有三种状态:

    好看!

    非常好看!

    更好看了!

    这是一个精致到骨子里的女孩,同样也是一个冷静到骨子里的女孩。

    自那天生死攸关的局面过去后,安瑟莉斯再没有主动找他聊过天,偶尔的交谈自然有,但也仅限于偶尔的交谈了。

    那日图因未能说出口的话,时至今日依旧停留在他的心口,大概也是他三十九天来终于郁郁的主要原因。

    因为眼前的这个女孩好像在做着很重要很重要的事,似乎对他的一切,并不那么感兴趣……

    这让王子殿下,有一种很深很深的挫败感。

    ——

    塔楼城,圣明都济世堂。

    今日难得有些清闲的南宫碧月正望着窗外发呆。

    一年间几乎从不下雨的塔楼城今早竟也下了不小的雨,一种很难在这座沙漠边缘城市体会到的湿润气息罕见的笼罩了全城。

    外头的人们惊呼于造物主不常见的仁慈,而房间内的南宫碧月则看着木质窗台上停留的几滴水珠。

    四十七天前,那个男人自这里离开,她能看出来他是带着一股一往无前的气势走的,而且好像……是为了某个女孩。

    有些羡慕呢……

    南宫碧月转头看了一眼镜子中的自己,姣好的面容,脸上挂着自嘲的笑。

    她回过头,继续对着水滴发呆,直到身后传来了一阵砰砰砰的敲门声。

    某个大嗓门萝莉在门口大喊道:

    “小月姐姐!小月姐姐!陪我去看看热闹啦!那些臭男人有什么好想的?哪里配得上你啊?”

    似乎是被小丫头无忌的言语弄得无语了,南宫碧月摇头苦笑着,快速整理了自己的心绪,然后起身打开房门,揉了揉小萝莉的脑袋,轻柔地说道:

    “小唐糖,今天又想去哪玩?”

    “嘿嘿嘿,小月姐姐最好了!我们去集市吧?今天那里好热闹的!”名叫唐糖的小萝莉眼冒星星,欢呼着抱住了她眼中自己最亲近的“姐姐”。

    再次揉了揉她的脑袋,南宫碧月就这样牵着她的手,走出了房间。

    回头关门的时候,她皱了皱眉头。

    诶?原来那窗台上,有花么?

    随着咔哒一声锁扣闭合声响起,房间里与房间外隔绝开来。

    偶然间突兀的开在窗台上的妖艳红花,在略显昏暗的房间里,投下血红色的阴影。

    ——

    远方沙漠深处,某座古遗迹城中,数百名身穿黑袍遮掩了面容躯体的人,正在举行最后的仪式。

    “恭迎伟大夙穆,解放一切天性!”

    “恭迎无上夙穆,囚禁一切黑暗!”

    “恭迎吾神夙穆,摒弃万法诸神!”

    当祈祷声渐渐平息之后,站在祭台中央身着镶着金边的黑袍的人,似乎是环顾了一下四周,然后缓缓开口道:

    “诸位吾神子民,一切成败,皆在今日之举,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随后他的右手从怀中取出一把匕首,在已经伤痕累累的左手上再度新添了一道伤口,鲜血滴下,落入他脚下庞大复杂的法阵。

    他的口中高呼道:

    “崇敬一切善、一切恶!”

    然后数百名黑袍人纷纷效仿,也齐声高呼道:

    “摒弃一切苦、一切乐!”

    滴滴答答,整个法阵的沟槽,都被鲜血盈满。

    “崇敬一切善、一切恶!”

    “摒弃一切苦、一切乐!”

    ……

    有关于异域神灵的祈祷之词,经久不息。

    ——

    尚在休息的格鲁·金森霍然起身,望向北方塔楼城的方位,心中隐隐潜藏着一些不安,但很快这种不安便被脚下大地深处的异动所带来的震惊给掩盖。

    一股猛烈的冲击在几乎所有人的惊呼声中袭来。

    无垠之海,此时竟真有些像海水一样波动了起来!土黄色的“巨浪”由远及近,措手不及的商队成员被吞噬大半,有的则被那一股接着一股的冲击震飞上天,仅有极少数人尚能保持冷静,利用悬空魔法浮在半空。

    突然陷入危机的驼铃商队中,谁都没有注意到自家领队的瞳孔已经变成了金色,那代表着十级以上真正的传说级能力者才能掌握的“真理之眼”,已经悄然“张开”。

    而更不会有人注意到,有一身穿黑袍的平凡男子在第一股冲击波到来之前,就已经消失不见。

    ——

    陪着小萝莉逛了半天街的南宫碧月回到自己的房间内,累得倒头就睡。

    迷迷糊糊间似乎又梦见了那个人,她惆怅的叹息一声,翻了个身。

    窗外的整个塔楼城依旧一派祥和,最大的新闻不过是四十几天前久负盛名的布拉格酒店的顶楼被人掀了以及那天那些不明所以的蓝色符文罢了。

    虽然确实在一段时间内成为了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但也并没有持续多久。

    平凡的日常依旧,会让人们渐渐忘却伤痛,直到某日有什么以更大的伤痛让人们回想起一切。

    窗台角落里钻出的花,不知何时已经变成了两朵。

    绽开的花心处,有血光流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