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清醒（五）
过了几天，顾横川接到了泗水中学邹主任的电话，聊了几句近况，得知他在超市打零工，没有固定的工作，问他有没有意向换所学校继续做教务。顾横川心中一动，电话里一时半刻也说不清，邹主任约他次日到大有巷初中见个面。
顾横川向曹店长请了个假，第二天下午来到大有巷初中，报了邹主任的名字，门卫嘀咕了一句“是邹校长”，放他进去。
校门口的宣传栏张贴着大有巷初中的宣传材料，有校长致辞，校园新闻，教师剪影，学生活动，手工誊抄绘制，字体不一，长长扁扁，年代感扑面而来，别有一番意趣。离约定的时间还有十来分钟，顾横川驻足看了一会，踩着点敲响了邹校长的办公室。
眉眼还是那眉眼，一段时间没见面，顾横川看上去有点陌生，邹校长让他坐沙发，拿了一瓶矿泉水递给他。
窗外绿荫摇曳，早蝉低吟浅唱，邹校长说起他暂时离开泗水中学，借调到大有巷初中筹办国际课程项目，引进IB国际文凭教育，招收初三应届毕业生。新生的学籍挂在泗水中学，在大有巷初中读IB课程，毕业时拿IB国际文凭和泗水中学毕业证书。他需要找个教务员跟泗水中学教务处对接，用生不如用熟，所以想到了顾横川，问他有没有意向跟他一起干。
顿了顿，邹校长主动说起待遇问题。IB课程的教务员是合同工，跟投资方签合同，扣除三险一金后，到手大约有六七千，等做满一年，他再想办法为顾横川争取更好的待遇。
工资是投资方付，邹校长没什么心理负担，也犯不着给资本家省钱，他为顾横川开出了不错的条件，这份收入比泗水中学高多了。顾横川问明具体承担哪些工作，觉得自己能够胜任，没有犹豫，直接答应下来。
解决了教务员的问题，顺便帮了顾横川一把，邹校长很满意。他关照顾横川回去准备一下，注意不要错过电话，过一两个礼拜来签合同，然后就到大有巷初中正式上班，一起参与招生工作。
顾横川谢过邹校长，知趣地起身告辞。
离开大有巷初中，顾横川给小张打了个电话，问起邹主任的近况。小张“呀”了一声，她光顾着薛定谔，忘了告诉他，年后邹主任调离泗水中学，到大有巷初中筹办国际课程，同时提拔为泗水中学副校长，听说今年就要招生，任务很艰巨。
顾横川心里有数，跟她聊了几句，正打算挂电话，小张好奇心起，追问他怎么想起问这个。顾横川告诉她，接下来他可能去大有巷初中上班，还没最后定，过些日子会有眉目。
小张放下电话，有点遗憾，又为他高兴。她忍不住跟母亲说起这件事，老秦留上了心，侧面打听一下，泗水中学确实在筹办IB课程，投资方是上市公司，实力雄厚，项目有市教育局背书，还是很靠谱的。
泗水中学新上任的教务主任有个外号叫“拼命三郎”，要求很高，不近情面，女儿在教务工作室做得不大顺心。老秦琢磨着再过一两年，等IB课程步入正轨，要不要把小张也调过去，跟着顾横川一起做事，有他照顾，她也可以放心。
顾横川没有立刻回掉曹店长，他照常上班下班，等到礼拜天休息，带了薛定谔去东园散散心。
天气已经热了起来，薛定谔也有些懒洋洋的，提不起精神扑麻雀逮老鼠。小张拿猫条喂它，薛定谔只舔了几口，扭头回到顾横川身边，似乎胃口不佳。
小张有些担心，问顾横川它是怎么了，顾横川不经意说，大概是疰夏吧，以前也有过，一两天就好了。他的不经意让小张觉得别扭，这么好的猫，要是在她家，怎会受这种委屈！
想了想，小张委婉地问起：“不要怪我多想，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你将来的女朋友不喜欢猫，薛定谔怎么办？”
顾横川说：“我大概不会谈女朋友吧……”
小张大为震惊，“为什么？难道说……难道说你……”
顾横川哭笑不得，“当然不是那方面的原因！”
小张的八卦之心熊熊燃烧，催促他继续说下去。
顾横川说：“我是个不婚主义者。一切不以结婚为目的的恋爱都是耍流氓，耽搁人家小姑娘的青春不合适，所以还是不谈女朋友为好。”
“为什么不结婚？”
“结婚……不仅仅是两个人的事，你娶的她所有社会关系的总和，她嫁的也是你所有社会关系的总和。婚姻是要付出时间和精力经营的，否则就会出问题，害人害己。这意味着夫妻双方必须改变原有的生活方式，相互磨合，体谅，容忍，这是一件很艰难的事，某种意义上，甚至会很痛苦。”
小张沉默不语。
“我很早就一个人生活，也习惯了一个人生活，每天安安静静看书，是享受，也是需要，就像吃饭喝茶睡觉一样。我无法想象，有任何一个女人，会像薛定谔一样陪在我身边，不声不响，自得其乐。每个女孩都想当公主，被人呵护关爱的感觉很棒，即使当不成一个国家的公主，至少可以当一个人的公主。每个妻子都希望自己的另一半有出息，在父母亲戚跟前为自己长脸，上得厅堂下得厨房，把家庭照顾得妥妥当当。做得到做不到先不去说他，至少是没时间看书了吧！”
小张勉强笑了笑，觉得顾横川意有所指，有些心慌意乱。
顾横川感叹道：“人不能读太多书，不能想得太清楚，否则难免陷入虚无。人是需要被蒙蔽的，需要有那么一点冲动和期盼……生而为人，我很抱歉。”
那天小张浑浑噩噩回到家，脑海里回想着顾横川说的话。她直到此刻才真正认识顾横川，而自己也一夜长大。
顾横川向曹店长请了个假，第二天下午来到大有巷初中，报了邹主任的名字，门卫嘀咕了一句“是邹校长”，放他进去。
校门口的宣传栏张贴着大有巷初中的宣传材料，有校长致辞，校园新闻，教师剪影，学生活动，手工誊抄绘制，字体不一，长长扁扁，年代感扑面而来，别有一番意趣。离约定的时间还有十来分钟，顾横川驻足看了一会，踩着点敲响了邹校长的办公室。
眉眼还是那眉眼，一段时间没见面，顾横川看上去有点陌生，邹校长让他坐沙发，拿了一瓶矿泉水递给他。
窗外绿荫摇曳，早蝉低吟浅唱，邹校长说起他暂时离开泗水中学，借调到大有巷初中筹办国际课程项目，引进IB国际文凭教育，招收初三应届毕业生。新生的学籍挂在泗水中学，在大有巷初中读IB课程，毕业时拿IB国际文凭和泗水中学毕业证书。他需要找个教务员跟泗水中学教务处对接，用生不如用熟，所以想到了顾横川，问他有没有意向跟他一起干。
顿了顿，邹校长主动说起待遇问题。IB课程的教务员是合同工，跟投资方签合同，扣除三险一金后，到手大约有六七千，等做满一年，他再想办法为顾横川争取更好的待遇。
工资是投资方付，邹校长没什么心理负担，也犯不着给资本家省钱，他为顾横川开出了不错的条件，这份收入比泗水中学高多了。顾横川问明具体承担哪些工作，觉得自己能够胜任，没有犹豫，直接答应下来。
解决了教务员的问题，顺便帮了顾横川一把，邹校长很满意。他关照顾横川回去准备一下，注意不要错过电话，过一两个礼拜来签合同，然后就到大有巷初中正式上班，一起参与招生工作。
顾横川谢过邹校长，知趣地起身告辞。
离开大有巷初中，顾横川给小张打了个电话，问起邹主任的近况。小张“呀”了一声，她光顾着薛定谔，忘了告诉他，年后邹主任调离泗水中学，到大有巷初中筹办国际课程，同时提拔为泗水中学副校长，听说今年就要招生，任务很艰巨。
顾横川心里有数，跟她聊了几句，正打算挂电话，小张好奇心起，追问他怎么想起问这个。顾横川告诉她，接下来他可能去大有巷初中上班，还没最后定，过些日子会有眉目。
小张放下电话，有点遗憾，又为他高兴。她忍不住跟母亲说起这件事，老秦留上了心，侧面打听一下，泗水中学确实在筹办IB课程，投资方是上市公司，实力雄厚，项目有市教育局背书，还是很靠谱的。
泗水中学新上任的教务主任有个外号叫“拼命三郎”，要求很高，不近情面，女儿在教务工作室做得不大顺心。老秦琢磨着再过一两年，等IB课程步入正轨，要不要把小张也调过去，跟着顾横川一起做事，有他照顾，她也可以放心。
顾横川没有立刻回掉曹店长，他照常上班下班，等到礼拜天休息，带了薛定谔去东园散散心。
天气已经热了起来，薛定谔也有些懒洋洋的，提不起精神扑麻雀逮老鼠。小张拿猫条喂它，薛定谔只舔了几口，扭头回到顾横川身边，似乎胃口不佳。
小张有些担心，问顾横川它是怎么了，顾横川不经意说，大概是疰夏吧，以前也有过，一两天就好了。他的不经意让小张觉得别扭，这么好的猫，要是在她家，怎会受这种委屈！
想了想，小张委婉地问起：“不要怪我多想，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你将来的女朋友不喜欢猫，薛定谔怎么办？”
顾横川说：“我大概不会谈女朋友吧……”
小张大为震惊，“为什么？难道说……难道说你……”
顾横川哭笑不得，“当然不是那方面的原因！”
小张的八卦之心熊熊燃烧，催促他继续说下去。
顾横川说：“我是个不婚主义者。一切不以结婚为目的的恋爱都是耍流氓，耽搁人家小姑娘的青春不合适，所以还是不谈女朋友为好。”
“为什么不结婚？”
“结婚……不仅仅是两个人的事，你娶的她所有社会关系的总和，她嫁的也是你所有社会关系的总和。婚姻是要付出时间和精力经营的，否则就会出问题，害人害己。这意味着夫妻双方必须改变原有的生活方式，相互磨合，体谅，容忍，这是一件很艰难的事，某种意义上，甚至会很痛苦。”
小张沉默不语。
“我很早就一个人生活，也习惯了一个人生活，每天安安静静看书，是享受，也是需要，就像吃饭喝茶睡觉一样。我无法想象，有任何一个女人，会像薛定谔一样陪在我身边，不声不响，自得其乐。每个女孩都想当公主，被人呵护关爱的感觉很棒，即使当不成一个国家的公主，至少可以当一个人的公主。每个妻子都希望自己的另一半有出息，在父母亲戚跟前为自己长脸，上得厅堂下得厨房，把家庭照顾得妥妥当当。做得到做不到先不去说他，至少是没时间看书了吧！”
小张勉强笑了笑，觉得顾横川意有所指，有些心慌意乱。
顾横川感叹道：“人不能读太多书，不能想得太清楚，否则难免陷入虚无。人是需要被蒙蔽的，需要有那么一点冲动和期盼……生而为人，我很抱歉。”
那天小张浑浑噩噩回到家，脑海里回想着顾横川说的话。她直到此刻才真正认识顾横川，而自己也一夜长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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