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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后蜀有太保,辽国亲王孙

    后蜀初年,后蜀王孟昶部下雄武节度使符寻起兵谋反,居秦安自立为王,国号燕。

    弓山寨位于秦安东北部,蜀王燕王争斗良久,后晋依仗国力三番五次阻挠后蜀出兵秦安,使得弓山寨于燕国治下久不得安,上有辽人侵扰,下有后蜀虎视。

    “这弓山寨古来便是我姑苏慕容的地盘,现在那孟昶屡屡出兵进犯,实在欺人太甚,”燕王慕容弥摔杯道,“诸位可有外争国权之计?”

    慕容弥年二十有三,十七岁时慈父见背,当了几年地头皇帝,在众臣看来,这位大王倒更似无赖些。

    余坐各卿或相视无言,或支支吾吾。

    突得一人上前:“王上,小臣有一计,不知可否入王上的耳。”

    “哦?”燕王俯身打量那人“说来无妨。”

    那人便说了:“北胡人长来侵扰,十数年来劫掠无数,倘使辽人与蜀人相敌,则大王您坐收渔翁之利。”

    这人说的倒不是什么妙计,不过危险之极,便没有人敢说了。

    “诸位,此计可否?”燕王看看其他人,问道。

    众卿没有言语,不置可否。

    “好,我秦安地方小,人的胆子也小!”燕王兀得发怒,坐下依旧无声。“所谓重金之下,必有匹夫,”慕容弥心道,“这帮胆小如鼠的东西只有见了真金白银才肯发力。”

    于是慕容弥袍袖一挥,“你叫什么名字?事成之后封你为弓山寨郡主!”

    “小人姓何名子阑。”何子阑道,拱手谢礼。

    燕国本便是弹丸小国,国力也不见强盛几何,地内兵力仅有一十一万,要对付后蜀何其困难。

    巴蜀地区丘陵密布少有平坦开阔之地,鲜有被攻破之时。至于北辽人,善于骑上射箭,中原的各路骑兵都曾败于辽人的骑射之下,何子阑这招引虎驱狼何其凶险,倘若出了半分差错,定会教燕国落入不复之地。

    蜀地故关太保王义,人送外号“踏鹰神行”,轻功很是了得。麾下拥七百长弓精锐,个个都是虎背熊腰,百尺可射吊门环。

    燕王若不想受制于蜀国,那只有一计可施——杀王义,引辽人。

    “传追傩来。”燕王道。

    不等半更,便有一瘦削男子出现。佝偻身形,面色焦黄,须发草草。

    “大王,”男人声似磨刀霍霍,“此次又是何人?”

    “‘踏鹰神行’,蜀国太保,王义!”燕王朗声道。

    “呵呵,踏鹰神行?臣定教他踏地都不得。”追傩道,一手拔出腰间的宝剑。那宝剑稀奇的很,无鞘,剑身绿光盈盈,却是玉石制的剑。

    “那便是再好也没有了,”燕王笑着,“你可有想要的物件么?”

    “大王,臣想好好杀一场,翡潭自跟了我,到现在不曾尝过一场败仗。”追傩笑呵呵的,两手不碰剑柄,那翡潭剑竟铮地现出,似是三清山的御剑功夫。

    “嗯!想当年赤卢孝延拿着这剑的时候,也没有你这般狂傲。不错!只需事成之后,你爱杀哪个杀哪个,想败在谁的手下就败在谁的手下!”燕王纵声放笑,追傩面露喜色,一拱手,便走出宫去。

    马厩里栓着一匹怪马,通体混黑,唯独马面上生了白花花的毛。追傩却很是欢喜这匹怪马,唤它作“黑蟒白面”。

    手中缰绳一甩,追傩便听得笃笃笃的蹄声连连……

    成州武都城外,一支后蜀商队带着两车货物归来,后蜀商队去往吐蕃、西域、所得货物繁多,也不乏奴隶、野人、胡女、玉石等。

    “喔,是王太保回来了!”城墙上把守的弓兵叫道。那领头的一人骑着黑脚棕马,粗眉长方脸,身形精装,腰间一对长剑,正是“踏鹰神行”王义。

    “王太保回来了!快快开门!”

    “今天是顾康益把哨么,”王义抬头看了眼城墙上大叫的弓兵,“这小子居然没去找那蔓兮姑娘,稀奇稀奇。”哈哈一笑,领着商队进入武都。

    马驹蹄声清响,王义看着两侧城墙不住思绪万千,他王义能有今天,多亏了孟知翔的赏识。

    当年旧朝初亡,他身仕前蜀,自是免不了死罪。他依仗自己轻功过人,逃窜数月,可还是落入后蜀的官兵手中。纵他能神行的功夫实能踏鹰,但也对付不得千支万支飞箭。

    当日收监,当日便遭判了杀头。若非孟知翔督军,他王义的小命便是要交代在刑场……

    “不想那劳什子的了”王义摇头后对自己说道。入了武都,他便交代手下卸去货物。

    第二辆货车上放出来个少年,十七八岁年纪。不等王义叫手下做些什么,那不似中原人的少年便发足跑向城西。

    见那少年跑出去有十数步,刚下马的王义三两步抢上前,一把抓在少年后心。

    “哇!”那少年挣扎几下,竟未能挣脱开。

    “嘿,小辽蛮子力气还挺大。”王义笑着,看这辽人少年面黄肌瘦,在一路上少有油水,便提着他去到一家烘饼店,买了几张饼子给辽人少年。

    怎料得辽人少年呸的一声:“假仁假义!惺惺作态!你不要脸了!”

    “这辽人竟还会说些汉话,连词语都懂得!”王义一愣神,那辽人少年竟挣脱开来,抄起烘饼店的切菜刀搠向他。

    “嚯,”王义闪开切菜刀,随即空手啪啪两个耳光打去,怒道,“小畜生!干什么来着?!”

    少年脸上两个烫红的巴掌,两颊高高肿起犹如烂桃,但却好像不知疼痛,两眼一瞪,声音发怒直至颤抖:“你们汉人,杀我阿妹,掳走我两个阿弟,伤我阿妈,绑我到这儿来,现在装什么大好人。呸!我定杀了你们偿命!”

    见这辽人少年被打了耳括子却不觉疼痛,王义愣神片刻,只觉这隐隐约约看见少年身后好似有辽人精兵,气势十足。

    “你这小辽狗!若不是我买下你来,你早就饿死在西域啦!”王义揪着他头发,额头上一个红肿的起泡烙疤,方正的一个囚字。

    辽人少年悻悻然,“老子的死活与你何干!”话中傲气颇足,王义哼地一声,道:“你倒是有傲气,要是这么有能耐,当初怎会给我们汉人抓住,格老子的乌龟王八蛋。”

    “你!等着我们族里的勇士一刀杀了你!”辽人少年老羞成怒,愤愤跑开。

    见他跑走,王义却不发足去追,抬起一手,又缓缓放下,也离开了。

    金乌遮面白山后,

    朱霞似锦覆云霄。

    婵娟倚云登天姥,

    玉寒清影降深萧。

    武都入了夜,环山的地方本便清凉,现下更是凄冷。多穿几件衣裳才避寒,而那辽人少年披挂有两层旧白布匹和一件臭衣。

    漠北漠南,无论在北还是南,草原还是荒原,夜晚都要比中原的寥廓得多得多。几月前他还甩着马鞭和马刀,挂着曲弓在追猎那小动物。

    嗯,草原的小动物,马蹄声多舒服哇!

    还有那天上的鹰隼不时飞起不时落下,那是他无比喜爱的物事。

    倘使能抓来一两只小雕,拔下三根雕翎,他会送给自己欢喜的肖妹子,肖燕妹子便会嘻嘻娇笑,二人懵懵懂懂,却也亲亲爱爱,早已私定了终身。

    “哼!这群中原贼人,待我耶律咎逃回族内……定带着千军万马l把你们都杀了!”耶律咎躲在一小小巷弄中,觉得自己能躲过搜查。

    忽的,巷外昏光摇曳,他想是有人来了,便不做动静。

    昏黄的灯光逼近,那小灯照进巷弄。尖锐刺耳的刀声刮过耳朵。但仍是朦朦胧胧。

    待他看清之时,恶寒兀得爬上脊背,一柄钢刀贴了上来,教他不住一颤。

    那人细长胡子,高身材,是城内的守卫。守卫道:“你是什么人!是不是他国的奸细?”

    “我,”看着眼前钢刀,耶律咎不住哑了声,但想起白天王义的话,登的怒上心头,硬声回答:“我是辽人!”

    “辽人?辽人怎么在这?”

    “你管我呢!我想在哪在哪!”耶律咎蹬起身来,实有天大地大我最大的傲气,但这傲气却是用错地方了。

    守卫啐了一口,结结实实一拳擂在他面门:“小王八蛋!”这一拳耶律咎满拟他只打自己个趔趄,可自己又冷又饿本便没有力气,怎挨得住?当下给打得仆地,头昏脑涨。

    “龟儿子!”

    天上星星抖动朦胧,骂声入耳,耶律咎只觉鼻头发酸钝痛,原来是鼻血淋淋。

    “你龟儿子!”他学着川人骂腔哑声骂去。

    守卫耳朵倒尖得很,又回来踹他三四脚吃,走之前呸得一口老痰啐在他身上的臭衣。

    先前被打耳括子他不哭,被擂了一拳他不哭,现下终于大哭,涕泪与血污压在他脸上好似一张布匹,教他呼吸不得,但他仍是哭,仍是号。

    哭他个星野震颤,群鸦齐喑,哭他个泪泉尽干,五脏勾心!

    若是他这模样被叔父看见了,不知道要给怎么笑话。要是被肖燕看到了,不知道她会不会给自己擦擦血污?

    一面哭着一面想着,耶律咎耐不住眼皮断龙石一般盖下,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