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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41章、考较学生,画皮避祸

    “沈先生,今日天色已晚,不妨就此歇息?”

    第一日赶出三十余里,与寻常秀才的游学速度相比,已然快了许多。见天色已晚,负责赶车的闫家家丁.九品血奴境后期武夫,便朝沈柯询问道。

    “也罢,辛苦张大哥了!”

    “哪里的话,和沈先生这等妙人结伴出游,是在下的运气。”

    短短半日,张彭成便见识了青年不单自己学生、更是同那太原学政也相谈甚欢的活泛劲儿;即便对他这个车夫,也是礼遇有加,九品武夫朗笑着勒住马头。

    周遭视野开阔,茅草带花。

    一行便起灶生火,简单安置下来。

    “特~”

    车驾一旁的背风处,张彭成燃着篝火,开始做饭。移步到土包处看山景的沈柯,则是找了一块蓬松地儿,伸手一拔,就将茅草连根拔起。

    用帕子抹去泥土,放到口中。

    “夫子,这草根也能吃?”啃了一路枣子的槐青见了,好奇着凑上前来。山风掠过,吹得她一对狐耳迎风倒伏,分外俏皮。

    “喏,你也尝尝。”

    “呀,还真有些甜味!”

    “其实要吃甜草根的话,最好还是秋冬季节;现在它们已经开花,反倒寡淡了许多。”知道槐青并非山间野狐,沈柯便也没打趣她见识浅薄。又擦干净一根茅草根,递给陆红鱼:“夫子也尝尝。”

    陆学政:“......”

    知晓他猜到自己...是因为那路边尸骸,从而影响了书生意气境界的心气;便也接过来凑到嘴里,略一咀嚼,果真有些鲜甜。

    齐晋和闫柏辰,则是陪着张彭成在车架旁吹了一会儿火。见篝火燃起,就一人拽了根柴火拿在手中,边跑边追逐打闹。

    沈柯:“莫胡闹,玩火尿炕。”

    “噗哧~”

    陆红鱼闻言,终于乐了。见齐晋跑到身旁,便拉住小童问道:“以今日之事为例,若是往后碰到有人行乞,而你身上正好有白两纹银,你当如何?”

    “荒山野岭的,银钱又不管用,教他挖茅草根!”

    齐晋一本正经,显然是先入为主,将场景限定在了这荒郊野外。

    “若是在闹市呢?”

    “那我管他饱饭,再让他赚钱还我。”

    陆夫子:“你这小子,怎地满脑子银钱...若是他快饿死了,你恰好背着一袋薄饼呢?”

    “那我给他吃饼,再到城里寻活计还我饼钱。”

    “......”

    听到陆红鱼又因为下午的事,开始考较自家学生心性;沈柯隐约觉得她的切入点不对,便不由得离远了一些:开啥玩笑,同一个问题一千个人说不定就有五六百种回答。

    莫说齐晋自打决定要拜入他门下之前,就学了大半个月的《大幽律》...人阿娘,也还在杂务巷开皮影行、卖糖人赚辛苦钱呢。你一上来就要他送人钱粮,那不是傻子么?

    况且心性纯正的人,起码也会寻到对等的交换方式。

    ..........

    “柏辰你呢,若是你有十两银子,借人一年,你想收多少利钱?”

    “一成。”

    “一百两呢?”

    “三成。”

    “一千两呢?”

    “三成。”

    陆红鱼听了,心底越发糊涂:怎地旁人借得越多,他这利钱却蹭蹭往上涨?不过基于闫二公子的商贾出身,她也无从质疑。

    心绪复杂的太原学政,便又回头看向槐青。

    “莫问我,就算你是我师公,我也没钱借你。”小狐女强行掐断了她的话头:“因为就算有钱,宁愿给夫子买酒,也不会轻易送人!”

    这声师公,她明显叫得勉强。

    陆夫子听了,顿时心头发堵:“沈青藤,你过来!”

    “喔哟,有戏看了。”

    齐晋和闫柏辰对望一眼,和张彭成趴在马车梆子上等着看戏。

    而趁着陆红鱼考学的空档,起身到两面道口巡视了一番的沈柯;则是才刚回来,就见先前提问还微笑着考较自家徒弟的陆学政,此时丹凤眼瞪圆:“你来看看,你教的都是些什么学生?”

    某人:你吃枣就吃枣,逗他仨做什么呢?

    神情却颇为郑重:“不知我这三位劣徒,可是惹到了夫子?”

    “......”

    弄清原委之后,沈柯强忍笑意:“他们回答得很好啊,是夫子会错意了。”

    “阿晋的答案,是说这世间之人的行事规范,须得遵循有借有还...那些若是以自身困境作为托辞,一心想着空手套白狼的人,便不帮也罢。”

    “柏辰的话,八成是他闫家的经营之道。相比起一些太原票号的利滚利模式,算是业界良心了。”

    “毕竟寻常人若是借个五两、十两,定是用来应急,利钱低些也是自然。而那等张口就是百两、千两之人,则多半是用来投资生意...既然想用别人的钱去赚更多油水,被主家分些利钱也是应当。”

    说到此处,青年微笑着看向槐青:“至于她嘛,对于银钱的概念和俩个师弟完全不同。因为在她眼里,银钱和秘密一个样,都是交易手段。”

    “若是二者分量相差太多,她便是一文钱,也不愿给你...”

    陆红鱼之所以在三名小童手上吃瘪,却是忘了他先前的评价啊:

    情报怪,扣字怪,端水怪。

    成长背景本就天差地别的人,却想用同一套问题去问他们,那不是自讨没趣么?当然,这其中也不乏沈柯的引导,放大了三人自身最主要的性格特征。

    师者,传道受业解惑...往往这传道一关,更考较老师对学生的洞察力。

    当然,前提是得像他这样的小班教学,完全能够顾及过来。

    “你如此一说,反倒是为师浅薄了?”

    沈柯解释完毕,陆红鱼便知道他是对的,不过心底依旧郁闷,便又白了青年一眼。不料那皮实青年,竟是走上前来,扶住她的胳膊:“若是连夫子这般七品儒生、一府学政都被说成浅薄,那学生岂不是更加无地自容?”

    陆夫子忽然被他搀住胳膊,下意识往后一缩。

    不过想到自己一身男装,只得佯装无事,任他扶着朝篝火走去。

    没猜错的话,她这面白少须的模样,应该是用了文气隐藏真容。

    而略显磁性的语调嘛,六成是用了变声蛊还是什么。

    如此一来,那比沈柯还大一号的靴子,就更容易理解了...靴子一大,能塞的东西就多。

    显高呗~

    ==*==*==*==*==*==

    “张大哥,启程吧。”

    冀宁道,沁州府郊外。

    一连三日,沈柯醒后都会到路口绕上一圈,见着没什么异常,这才催促张彭成动身。

    却是自打第一晚在野外露宿开始,他便趁着独自离开那会儿...将木游术和借眼术结合,在两侧道口留下了监视手段,将身周三百余米的草木形成了眼睛。

    见无甚怪事,方才放下心来。

    毕竟出门在外,最重安全,何况他还带了三名学生。

    “这位大哥,讨口水喝。”

    张彭成整理好马车,粗略一算,应该不出五日就能进入河东道辖区。刚要启程,却是被一名身背书匣、约莫也是外出游学的书生拦了下来,问他讨要水喝。

    闫府马车宽大,自是备足了水粮。

    加之他常年随闫家家主跑商道的直爽脾气,张彭成便从车里扯出一只水囊,随手赠给书生。

    “多谢!”

    白面书生谢过张彭成,继续背着书匣朝前赶路。陆红鱼托着香腮,伏在窗旁看着路旁的山色;沈柯却发现在那书生经过车驾之余,挠着额头,依稀在念叨着些什么。

    观其口型,应该是“头发”,“头发”。

    错身而过,书生身上散发着淡淡的血腥味。不过这一路走来,遇到的诡谲之事不少,加之此人身上虽说有些死气、却并不厚重,沈柯也只是暗自留了个心眼。

    马车走出半里吧,便朝车内众人道:“对了,太原府向来有画皮避祟的风俗,恰好我也谙熟此道,便简单为大家画上一画?”

    “为师有文气护身,就不必了。”

    张彭成和齐晋几人,自是满口答应。

    反倒是分明满眼期待、却又碍于自身身份的陆红鱼,拧巴着拒绝了他的提议。毕竟昨晚她和那青年之间,几乎是抵头而眠。

    如若被他一画,揭穿了自身的女子身份,岂不是万分尴尬?

    她当日在那万妖楼,可是亲眼见过沈柯画皮、替紫蝶稳固神魂之事呢~

    当然,她以为沈柯不知道。

    某人自然也乐得装傻,反正又没恐女症,梁山伯与祝英台,谁怕谁呀?

    “......”

    而这忽然提议画皮之事,却是沈柯想起当初遭遇钱家夺寿之际,齐伯牙曾借助自己的画皮、侥幸躲过一劫的往事。当下稍一盘点,便取出画皮。

    安心画将起来。

    “对了青藤,你当初送我这戏缢红绳,果真是家传之物?”

    沈柯刚帮闫柏辰和齐晋画完画皮,看着他作画的陆红鱼,却又问起初见之时、忽然绑到自己脑后的红绳起来。青年听了,心下一紧:“怎地,它侵扰了夫子睡眠?”

    回想当初,戏缢红绳毫无征兆的绑到陆夫子脑后;沈柯只是觉得这怨气法宝被妖道祭炼太久,已然通灵。

    之所以赖上陆红鱼,想必是因为她体内,远超过自己的蓬勃文气。

    毕竟莫说法宝,连人都有慕强的心思。

    此番听得陆红鱼提起,便以为是那绳间的浓郁怨气,影响了她的睡眠。

    “这倒没有,不过你家祖上...可是有【伺灵】的习俗?”想到戏缢红绳的怨气逐日消减之后,其内蕴藏的混乱、苍劲之感却与日俱增,陆红鱼便想起一个民俗传说来。

    “或许有吧,不过传到我手上便是这个样子了。”

    若是当沈柯当初在棺材铺门口,能提前半刻钟、借助年画查看全城的情况;看到了陆夫子文气杀敌的画面,定然不会这么回答。不过见对方没深究,他便也没再多说。

    “没事了,为师只是随口一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