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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作者:陈茗

    过年了,童建要求两家人团年。

    童启胜和童启明两兄弟本来就相安无事,问题出在白琪英和金华两个人身上。

    白琪英说:“我都听你的,只要她同意,我无所谓!”

    白琪英之所以这么爽快,并不是因为她真的愿意和金华和好,而是因为,童建是她的宝贝儿子,她总是顺着儿子。

    最重要的是,童建已经相到一个好姑娘,不管是白琪英还是童建,两个人对那个姑娘都非常满意,在白琪英看来,快活岭谁家都没有这么标志的人儿,更重要的是,童建对那一家人坦诚童云的事,那个姑娘居然说:“人吃五谷杂粮,谁都有生病的时候,又不是他想要生病...”

    能娶到这样漂亮又善良的女孩,白琪英心中别提多高兴。皇帝一高兴会大赦天下。白琪英一高兴,会赦免金华所有的不是。

    得到白琪英的同意后,童建就去找金华。

    童启明一家正在吃晚饭。

    “小爹,小娘!”童建从外面往童启明屋里走。

    “童建,来坐!”

    说话间,童建已经到了厨房,厨房和烧火房中间有一道门,门上吊着一盏灯,童建太高了,不小心头撞到了灯泡上,灯泡不断地晃来晃去。

    童建赶紧歪着头查看灯泡,金华则赶紧问:“人没事吧?”

    “没事!”

    童建看了看,灯也没事,他就去火坑旁找了个位置坐下。

    “在吃晚饭啊?”童建嘴里叼着烟,他也拿了一支给童启明。

    “我不要,我抽烟叶,你自己留着抽!”

    “拿着嘛!”

    童启明从童建手里接过烟,别在耳朵上。

    “童建,我给你舀饭啊?”金华手里拿着一个干净的空碗问童建。

    “不要,小娘!我吃过了!”童建说:“你们赶紧吃,别管我!”

    “再吃点嘛!”童启明和金华都说!

    “我吃过了的,吃了在回来的!”

    “哦...那不管你了哦!”金华重新端起自己的饭。

    “嗯,不管我!你快吃,一会饭都冷了。”

    童启明和金华吃饭,童建就在那里逗童谣。

    “童谣,还害怕我不?”

    童谣不好意思地笑。

    “小时候还愿意叫人,现在长大了,有时候嘴都撬不开,看见人叫她喊她也不喊。”金华说。

    “长大了,懂得害羞了!”童建说。

    “开年还是要去之前的地方打工吗?”童启明问。

    “不去了!”童建说。

    “不去了?”

    “不去了!”童建说:“我准备明年自己做点生意!”

    “那做啥生意呢?”

    “这段时间已经说中了一个女孩,那个女孩的亲哥哥在县城里的三中开食堂,他叫我也去开一个!”童建说。

    “女孩儿是哪里的?”金华问。

    “农场那边的。”

    “远倒是不远!”金华说。

    “不远,开车半个小时就到了!”

    “嗯...”童启明点头。

    “家里啥情况?”童启明问。

    “一个哥哥一个姐姐,她是最小的。”

    “父母呢?”金华问。

    “都还年轻,身体也很好!”

    “妈妈咋样?看起来贤惠不?”

    “贤惠!家里弄的干干净净的,接待人啊这些,都挺好的!”

    “哦...”童启明再次点头。

    “那还不错!”金华听起来也很满意。

    “最重要的是,我把家里的情况也跟他们说了,童云生病的事,家里欠债的事,都说了,他们也同意!”

    “哦...”金华更是满意了。

    “对的!”童启明点头说:“如果已经决定婚嫁了,就不能隐瞒,一定坦诚对待。”

    “是啊!”童建突然问:“童歌今年不回来?”

    “不回来。”金华说。

    “你们今年过年咋打算?”

    “过年...没有啥特别的打算。”童启明说。

    “我的意思是,我们两家人一起过年,小爹和小娘的意见呢?”童建看看童启明又看看金华。

    “我没啥意见,看你小娘!”童启明说。

    “我给童建说,团不团年无所谓,你没在家,你是不知道家里发生的这些事。大事也有,小事也有。大事伤人心,小事虽然不毒人,但是,那味道不正。这么多年,你没在家的时候,我们也在团年,结果呢,还咋样还是咋样,年年如此,所以,团年又有啥益处!”

    金华说的时候,童建一直看着火坑里的火没说话,童启明亦是如此。

    “家里的事呢,我多多少少也听说了。我不晓得你们这几年是怎么了,以前那么好!”童建也有些无奈地说。

    “童建,你小娘不是过分的人!举个最简单的例子,我放锄头,锄头没放稳,倒过去打在那道墙上,你娘说我要把墙打垮!你说她过分不?”

    金华看着童建,童建仍然看着火坑里的火,他叹了口气。

    “你看那道墙,那个洞你应该记得嘛,以前用来两家互相递东西的,那个洞也是你娘堵上的啊!所以,你不要来做我们的思想工作,你应该去做你娘的思想工作。”

    金华收回眼神,看着自己面前,她不想再多说,对于鸡的事或者其他事,她不想和童建说太多,不管怎样,哪有自己儿女不保护自己娘的,只要表明自己的立场就已经够了。

    “小娘,你也是看着我长大的,我也相当于你的儿子。你和娘你们两个的性格,我都是知道的。有的时候,娘说了过分的话,你别往心里去。咱们两家人,血浓于水。外人再好,还是看热闹的成分多!”

    童建看着童启明和金华,童启明和金华都没说话,童建又说:“开年那边的人可能要过来,人家问,隔壁住的谁,说是自家小爹小娘,那自家小爹小娘都不来往,人家回去会咋想?”

    “那边的人要过来吗?”金华问。

    “会过来,过来看看,没有什么大问题应该就要商量结婚的事了。”童建说。

    “嗯!”童启明点头:“是!童建说的对,我是没啥意见,你咋说?”

    童启明看着金华问。

    金华沉默了一会说:“依我,你娘就是故意欺负人,气人,怄人!但是,我愿意过往不咎,这都是看在你们这些晚辈的份上!以后要是她继续这样,或者变本加厉,我是再不愿意轻易和好的了!”

    “嗯,好,小娘你也少怄气!”童建站起身准备走了:“那就这么说定了,过年两家人一起吃个团年饭!”

    “好!你坐啊!”金华说。

    “我不坐了,这段时间天天在外面跑,从回来后就在自家睡了一晚上,我也该回去坐会。”

    “哦,随你!”金华也站起来送童建:“有空就过来坐!”

    “接下来更有的忙了,那边的人要过来的话,首一则就是卫生,还有准备房间和吃的这些,还要帮爸砍柴!空的时间可能就没啥时间!”

    “那也是!”金华说。

    “走了小娘!走了小爹!”

    “好,那边黑,慢点!”童启明说。

    “看得到不?我来给你开灯!”金华跟过去给童建开灯。

    “看的到小娘!”

    童建走了,金华回来洗锅碗瓢盆,童启明开始热洗脸洗脚水。

    童谣不懂白琪英和金华到底谁对谁错,但是,金华答应童建团年,她非常高兴,她喜欢两家人和好。

    两张大桌子被拼在了一起,每张桌子上放了一个小火锅,小火锅“咕嘟咕嘟”煮的很欢,热死不断地冲锅里冒出来。

    一盘一盘的美食被不断地放在桌子上,很快,两张桌被放满了,后上的菜叠在先放的菜盘上。

    “入座!”

    所有人上了桌,仍然男人一边,女人一边。

    与去年不同,今年桌上没有鱼这种特别的食物,有的都是猪肉做出来的各种美食,炖猪蹄,凉拌猪耳朵,粉蒸肉,炸酥肉...

    男人们那啤酒杯,女人孩子们端起饮料,童云也只能喝饮料,童启胜发话:“过年了!过去的事就留在过去,新的一年,希望两家人都越来越好!”

    大家一起干杯。

    大家一边吃一边聊天。

    “童谣,我听说你得过奖,是不是?”童建问。

    童谣吃的满嘴油,她不好意思笑了笑。

    “就只得了那一次,后来再没得过了!”金华说。

    “为啥?”童建喝了酒脸就红,他红着脸笑看着童谣说:“谦虚使人进步,骄傲使人落后!记住没?”

    童谣没说话,因为她认为,她没得奖并不是因为她骄傲的原因。

    “哥哥在和你说话呢!”金华碰了碰童谣。

    童谣看着童建点点头:“嗯!”

    “童年呢?”童建又看向童年问。

    “一次奖都没得过!”金华说。

    “童年你要努力!努力像童谣学习,知道不?”

    “好!”童年也吃的一嘴油。

    “这一桌,最该念叨的就是童云!”童建把话题转向童云,童云一直沉默不说话。

    “就像爸说的,过去的就让它过去,过完这个年,又是新的开始!我希望你以后,自己多懂点事,父母这么大年纪了...”

    童建说不下去了。

    白琪英在一旁偷偷抹眼泪。

    “要听哥哥的话,烟和酒,不能吃的就千万不能吃!”童启明对童云说。

    童云点头说:“嗯!”

    “今年把人累惨了的!”童启胜在一旁说:“特别是你们娘!弄一身的病!”

    过了一会童启胜又说:

    “伺候病人不是一件容姨的活...”

    “这么多菜把你的嘴堵不上吗?”白琪英不让童启胜继续说。

    “反正你自己好自为之!”童启胜最后说了这一句就在也不说了。

    童云觉得很难过,自己现在和童谣他们一样,被大人在饭桌上念叨,要不是出这一次事...

    童云决心,这一辈子都再不喝酒了。

    他在成都昏迷就是因为和同事在外面喝酒,喝的不省人事。

    “全都是酒害的!”童云心想:“现在就算有人给我酒,我也是厌恶的,不喝的,哪里还用大年三十在饭桌上,一大桌人教育...”

    “烟本来自己就不怎么抽...更不用反复提醒吧!”

    所有这些,童云都只敢想,不敢说。

    吃完饭,童谣和童年跑去窜门找小伙伴,金华和白琪英收拾桌子,洗锅碗瓢盆。

    童启胜、童启明和童建三个人在火坑旁烤火,商量童建结婚的事。

    童云本来也坐在火坑旁,白琪英一会叫他干干这个,一会又让他帮忙弄弄那个,弄的他很不耐烦。

    “童云,来把酒杯收起来一下!”白琪英又在厨房里喊了。

    “你自己放一下嘛!”童云坐在座位上不耐烦地说。

    童建抬眼看着童云,童云站起身,去收了酒杯。

    “用毛巾擦一下,我还没来得及擦!”白琪英说。

    童云拿过一个毛巾,胡乱地擦了擦,就把酒杯抱走了。

    放好酒杯,童云不愿意再回火坑旁坐着,他也跑出去溜达。

    白琪英找童云找不到,童建要去找。

    “管他,大年三十,别弄的鸡飞狗跳的!”白琪英不让童建去。

    童云自己一个人跑去马路上,今天大年三十,路上还是有运营车在跑来跑去。

    “过完年,我一定要重新出去打工,我才不要留在家里!”

    童云心里憋屈的要命,他没想到,从鬼门关走一遭回来后,自己的生活会发生如此大的变化。

    “一定要多赚钱!把欠的债还清,把哥的钱还清,做完这些...自己也成个家...那时候,父母应该又会变成以前那样了吧?”

    童云在马路上一边走一边想,他抬头看看天,天空很高很远。他又看看眼前的山,绵延的群山,这么多年了,始终一年四季,按时冬休,按时发芽,按时开花,按时结果。每年都是那些颜色在变换,每年都是那些味道,出现又消失不见。

    但是,你不能说它们没变,它们每时每刻都在变。你也不能说它们在改变,因为,它们没有那一年有特别的颜色或者味道,或者形状。

    除非...除非不存在这个世界上,原本应该开花的树才不开花。除非被砍去当柴火烧了,该发的芽才没有发...

    童云一边走一边看一边想,外面的空气又干又冷,但是,周围很安静,童云非常喜欢。

    走来走去,他又走到那一块大石头旁。童云爬上石头,躺在上面,听山顶的风吹过山林的声音。听大石头旁的小西沟里的“咕咚”声,明明看不见水,却听见水流的声音。

    童云想:“莫不是这小西沟在偷喝啤酒?”

    想到这里,童云忍不住咧了咧嘴。

    童云知道,童建马上要结婚了。他之前也是有女朋友的,不过,自从自己出了事,那个女孩子就和自己彻底断了联系。

    童云恨起那个女孩子来。

    童云听见白琪英在叫他,他没有回答。

    他非常清楚,对于白琪英来说,他和童建根本就不是一个档次。童建是白琪英的宝贝,自己以前也是个宝贝,现在只是一堆泥。

    童云没有意识到,他闯下这一次大祸,家里人对他确实有一些怨气,他现在对于童启胜一家来说,就是一堆泥,但是,童启胜他们并没有把他看成一滩烂泥,而是想把他这一堆泥扶起来,塑造成型。

    “跑到哪去了?”童建四处看了看,没找到童云。

    “没找到?”童启胜问。

    “没找到!”童建说。

    “开年,童云咋打算?”童启明问。

    童建重新坐回自己的座位。

    “他想出去打工!”童建说。

    “又不敢把他放出去!”童启胜说:“他那个人,管不住自己!你娘最近都发现他在偷烟抽!”

    最后一句童启胜是对童建说的。

    “他在偷烟抽?”童建气不打一处来问。

    “我们问他,他又不承认!”童启胜说。

    “被我抓住看我不揍他!”童建气的牙痒痒。

    “那要看紧点!”童启明说。

    “他那么大的人了根本看不住!”童启胜无奈地说。

    “恼火!”童启明也无奈地说:“要是他听话就好了!”

    “听话...”童启胜哼了一声,三个人都不再说话。

    童启胜曾经想过,让童建带着童云一起去县城里做生意,白琪英第一个不同意。

    自己家儿子就不说,关键是新媳妇。儿子新婚燕尔,带着这么大个还那么不听话的小叔子过日子,像啥话。

    童云自己也不同意,他愿意听白琪英唠叨,但是他害怕童建!只要童建一个眼神,他都浑身不自在。但是,他认为自己已经过了被管束的年龄,所以,他坚决不要跟着童建!

    最后,白琪英说就让童云留在家里,就在自己眼皮底下,自己盯紧点,也放心点。顺便,童云在家也好好养一养。

    正月初十,童建和那个漂亮又善良的女孩柳敏敏喜结连理,童启明是证婚人,结婚第二天,白琪英让童谣端洗脸水给新娘,新娘从一个崭新的箱子里非常慷慨地捧了许多糖给童谣童谣非常喜欢这个漂亮的嫂嫂...

    这一场婚姻,带给了所有人幸福和喜悦的感觉。

    婚宴过后,童建带着柳敏敏去城里开食堂做生意,童云就在家里,每天跟着童启胜夫妇做做家务,干干农活。

    周末,孩子们回到家,童云和孩子们一起去山里放牛。

    “你娘总是骂你!太过分了!”有小朋友说。

    “你妈不仅骂你,还用舀猪食的铁瓢敲你头!”童云说。

    童云说完,一众人哈哈大笑。

    “她只是偶尔那样,不像你娘,天天骂不停!”那个小朋友说。

    “就是,她就只骂你,不骂你哥哥!这不公平!你应该反抗!”

    “我反抗啦!”

    “你和她对骂了?”

    “那是我娘,不能对骂!我摔东西!”

    大家伙又笑了。

    “这个办法好,她怎么骂你也不会打你!”

    “但是,恐怕惹毛三爸,要是三爸生气了,他真的会揍人!”童谣说。

    “他不在家的时候我才摔!”童云说。

    所有再次大笑起来。

    “云哥,你的牛跑了!”

    童云跑去赶牛。

    “把我的也赶过来一下啊!”

    “好!”

    “你们好过分,每次都指使二哥哥帮你们干活!”童谣愤愤不平地说。

    “他自己愿意!我们又没强求他!”

    事实确实是这样,童谣不懂,为什么童云不决绝,而且,他和年龄差一倍的孩子还这么较真说话聊天,很不像个大人。

    “难道他真的傻了?”童谣有点相信大家说的童云变傻了的话。

    白琪英再也受不了童云了,到不是因为童云和自己顶嘴,而是因为柳敏敏。

    柳敏敏有时候会回来住一两天,就算是短暂的接触,童云对新嫂嫂不闻不问,爱答不理。

    “童云,你去地里帮我拔点蒜苗,顺便叫爹爹娘娘回来吃饭!”

    虽然生在农村,但是,柳敏敏在娘家的时候就没干过几天农活,嫁过来,自然也是不会下地,白琪英也没有要求她什么,都是随媳妇。

    不过,柳敏敏不是好吃懒做的人,她在家会煮饭,烧水。洗衣服,衣服她只洗自己和童建的,童启胜、童云和白琪英的,还得白琪英来。

    一开始,柳敏敏让童云做点啥,他也很顺从。时间久了,他偶尔勉强应下来,现在,他完全不愿意了。

    童云坐在板凳上好久没动,柳敏敏已经嗅到不一样的气氛,她一生气,再不愿意叫童云做事了。

    不过,她把这件事告诉了白琪英。

    柳敏敏不在家的时候,白琪英教训童云:“不想干的人让你做点傻跑的飞快,家里都舍不得让你下苦力,在外面使劲帮人背。你姐姐让你帮忙掐点蒜苗都使不动你,你硬是个吃里扒外的东西!”

    “还有脸说我!她自己呢!双手不沾阳春水,心情好就煮一顿饭,心情不好啥事不干,你还笑嘻嘻地,也没见你说一句!”童云顶嘴说。

    “你还敢顶嘴!她啥事不干,我愿意!你大哥愿意!你有本事你也讨一个回来,她也可以啥事不干!我绝对洗澡水端平!”

    童云说不过白琪英,把脸转向一边不吭声。

    “你知道你自己找不到讨不来,是不是?合着你是看不惯你姐姐?你咋不先看看你自己呢?你还有资本看不惯谁?”

    白琪英的话难听入耳,但是,它们却还是全部进入了童云的耳朵。

    童云眼睛看着冰冷的墙壁,只是沉默。

    晚上,童云拿出自己的笔记本,他现在想写的时候就写。

    童云写到:

    “现在夜深人静,虽然孤独,但是,总算获得了难得的宁静!”

    “啊...先让我自己喘一口气...”

    童云坐直身子,头往后仰,再重新坐直,他拿起笔继续写:

    “为什么会这样?所有人都把我当傻子!我愿意帮助小孩儿,是因为我比他们都大,大的让小的,这不是爹娘从小就一直在教的吗?我不就帮着黑狗家媳妇背了一下土豆嘛,天都要黑了,她一个人在家,又是猪草又是土豆,难道让我一个男的去背猪草,让她一个女人去背土豆?这也不是童家的家教啊?对于柳敏敏,什么东西啊,以为她是大家闺秀,饭来张口衣来伸手,杯子专用,盆子毛巾什么都专用,她真的让我知道什么是特殊待遇!”

    “人家黑狗家的媳妇也是女人,肩挑背扛,一个人在家里,所有的田地种完,养了十一头大大小小的猪,两头牛,还有一群鸡,还要管两个娃,这才是农村里媳妇该有的样子吧?我不管,他们爱宠着她就宠着,我可不顺着她!”

    “要是我不生这一次的病,我娶不到媳妇?人都有低估的时候,现在,就是我的人生低谷!我会重新站起来的!讨老婆,我才不要两手不沾阳春水的女人!”

    写完日记,童云感慨颇多,他认为自己的哥哥也太过分了,由着柳敏敏,想怎样怎样,要是哥哥说句话,柳敏敏肯定不敢如现在这般!

    “大哥是有了媳妇忘了爹娘了!”

    最后童云写了一句。

    童云收好本子和笔,脱了外套,上床睡觉。

    童谣的学校生活仍然过得不如意,她真的好想快点结束这里的学业,去中心学校寄宿读书。

    时间是公平的,好日子会流逝,难过的日子也不会一直停留。

    天气慢慢暖和起来,土路边的白杨树干上出现了非常多绿色的金龟子。

    童谣看着它们可爱,抓了几只。没地方放,她就把它们装进自己的空饭盒里。

    白杨树非常多,金龟子也很多。童谣一棵树一棵树地检查,她把树上的金龟子都装进自己的空饭盒里,最后,她收集了满满一盒金龟子。

    童谣把饭盒放在家里就去找金华,她已经忘记金龟子了。

    晚上金华要洗童谣的饭盒才发现:“怎么这么臭?”

    金华拿过童谣的饭盒打开一看,一整盒的金龟子,已经死了一大半了。

    金华气的把童谣一顿教训。

    “你是啥的吗?装这么多在饭盒里,这是你吃饭的家什!这么臭,洗不掉怎么办?”

    金华愤怒地盯着童谣,童谣着急了,但是,她更不知道怎么办!

    “反正是你自己吃!”

    金华端着一盒金龟子全部倒进果园里,童谣则独自在家垂泪。

    “爸爸...”童谣越想越伤心,她不禁思恋起外出打工的童启明来。

    童谣一边哭一边叫爸爸,金华听见了,鼻子一酸。

    本来她还很气,这会,她却非常心疼童谣。

    她不知道,这个小家伙那个小脑袋瓜里整天到底都在想些什么。

    金华帮童谣擦干眼泪说:“别哭了!我把它洗干净就是了!”

    “可是洗不干净了!这是爸爸送给我的饭盒,我最喜欢它了!这可怎么办啊?”

    童谣一边哭一边说,听见童谣的话,金华不禁笑了出来。

    “我用小苏打洗洗,洗完再煮一下,肯定不会再有味道!”

    “真的吗?”

    “嗯!”

    童谣破涕为笑。

    “眼泪都还没干又在笑了!”

    金华把童谣的眼泪擦干,去洗饭盒。

    “下次了再不许这样了!”金华一边洗一边说。

    “好!”

    “童年记住没?”

    “记住了!”

    夏天在知了的一声声叫唤中临近,白琪英有一个在浙江打工的侄子白勇,白用媳妇严丽暑假要回来陪几天孩子,白琪英顿时有了想法。

    严丽是邻居老太太的女儿,她带着小儿子洋洋回娘家来了。

    白琪英拿了吃的东西在手里逗洋洋,洋洋伸手去拿,白琪英就把吃食高高举起。

    “你跪下我就给你吃!”白琪英笑着说。

    洋洋的外婆虽然心疼,也没有说什么。

    洋洋哭着叫着要拿吃的,白琪英就是不给洋洋,她坚持要洋洋跪下。

    最后,洋洋跪着举着手哭着:“给我!给我!...”

    白琪英终于把吃食给了洋洋。

    严丽听见娃在哭,她从外面走进屋,洋洋已经没哭了,他已经很高兴地在吃东西了。

    “咋回事?”严丽问。

    “逗娃呢!”白琪英笑着说。

    严丽笑了笑。

    “你还过去不?”白琪英问。

    “打工啊?”

    “啊!”

    “还去啊!”

    “啥时候去?”

    “再过五天!”

    “我不知道勇娃跟你商量过没,你同意不?”

    “啥事?”

    “他没给你说吗?”

    “那...你说嘛,啥事?”严丽笑着问。

    “我想让你把童云带出去和你们一起打工呢!”白琪英终于把话说出口了。

    严丽知道这是个烫手山芋。

    严丽说:“童建不是回来了,听说在城里做生意...”

    “是啊,在城里做生意!你也知道,他刚结婚,而且,他以前又没做过生意,这会才刚起步,童云去了也帮不上忙。童云也一心想要出去,但是,他一个人出去我是不放心的,所以,我就想,看你和勇娃愿意带着他不,我之前给勇娃说,他说没问题。”白琪英说。

    “那...他都答应了我有啥好说的,但是,娘母之间我话要说出,他要是不听话,不听管束,除了啥问题,你老人家不能愿我们!你也知道,这应下来就是一份责任,我是肯定尽心尽力,至于是怎样的结果,这就不好说了!”

    白琪英点头:“是!你说的是那个理!我自己家里的人啥德性我是知道的!不过是,你是当嫂嫂的人,我把人交给你,你该管的管,该骂的骂,帮我把人看住是首要,钱不钱的无所谓!”

    “只要你放心,那就试一下嘛!”

    “放心!你们两个我都不放心我放心谁?先不说白勇是用品侄子,就是你,咱们一个院子,从你还是奶娃的时候就看着你一直长大这么大,你们两个就相当于我自己的儿和女,你说我放心不!”白琪英噼里啪啦说了一大堆,严丽纵然百般不愿意,这件事也是推脱不掉的了。

    而且,根据她以前对童云的了解,童云心地不坏,严丽但是认为,是因为白琪英的原因,让童云有了今日的恶果,她心中同情童云。

    于是,五天后,童云跟着严丽踏上了去浙江的打工路。

    白勇自己在浙江包建筑工程,干的都是些粗活和重活,童云去了自然也是干这方面的活。

    这些严丽也是给白琪英讲了的,白琪英说最好先给童云一些手上的活干,不要让他干太重的体力活。

    严丽把这件事讲给白勇。

    “这...手上的活,那就只有打扫卫生?”

    “你自己答应的,你来搞定!”严丽把人扔给白勇,不想管。

    白勇把童云带去工地,才第一天,因为安全方面的原因,白勇就说了童云几句,童云心中很是不快!

    “我不是说了,进工地就要带安全帽吗?你的安全帽呢?”

    “现在在屋子里,不用戴也没关系!戴上怪难受!”童云说。

    “你不戴,万一出个啥问题咋办?而且,要是被管安全的抓住了,我还会被罚款!马上把帽子给我戴上!”

    当着许多工人的面,白勇硬是让童云把安全帽戴上。童云本来还想,自己是被关照的那一个,不成想,比起其他工人,白勇对自己却更严格,管的更多。这让童云心里非常不爽快,没干几天,童云就不愿意去了!

    “你不去你想干啥?”白勇问。

    “我自己找工作!”童云说。

    白勇无奈,只能随了童云。

    童云出去外面逛了逛,看了看,并未找到什么工作。身上又没什么钱,只能回到白勇他们的出租屋里。

    百无聊奈,童云打开电视看起电视来。中午肚子饿了,童云翻开冰箱,胡乱煮了点吃的。

    一整下午,童云不是在睡觉就是在看电视,严丽从外面回来,看见屋子乱糟糟的,电视开着,童云躺在沙发上睡着了。

    严丽把电视关了,没有叫醒童云,她赶紧去厨房煮饭。

    看见厨房的景象,严丽气的真的想骂人,脏锅,脏碗,洗水槽和灶台也是脏的。

    严丽当时就想爆发,但是,她忍住了。

    严丽开始收拾烂摊子,因为满腹怨气,她当东西的声音非常大,童云被吵醒了。

    童云从沙发上坐起来,醒了醒神。

    白勇从外面走了进来。

    “你在睡觉?”白勇问童云。

    “嗯!”童云说。

    “找到工作没?”白勇一边问一边往厨房走。

    “没有!”童云说。

    “嗯...”白勇走进厨房:“饭好了没?肚子饿了!”

    “好了!好个屁!才刚把厨房收拾完!”严丽生气地说。

    白勇懒得理严丽,转身走出厨房,打开电视,童云和白勇两个人在客厅看电视,严丽一个人在厨房煮晚饭。

    吃过晚饭,两个男人,嘴巴一擦,碗往旁边一推,又去看电视去了,留严丽一个人洗洗涮涮。

    伺候白勇,严丽还有个理由。伺候童云,这算哪门子事啊!严丽满腹怨气。

    “你们两个快去洗澡,不然一会又挤在一块,弄到很晚都不能睡。”严丽说。

    “那我先去洗!”

    白勇起身去洗澡,白勇洗完出来让童云去。

    童云说:“我昨天才洗了!”

    “昨天洗了是昨天,今天仍然要洗!”白勇说。

    “我又没干啥,也没出汗,不用洗!”童云说。

    严丽在厨房听的气不打一处来,但是,她仍然忍着没出声。

    “又不让你节约水和煤气,快去洗!”白勇最后说。

    童云仍然半躺着,没动。

    白勇看了童云一眼,童云最后总算站起身去洗了澡。

    童云洗完澡,换下来的衣服裤子和白勇的扔在一起。

    严丽去洗澡的时候看见了,她走出来说:“童云,你的衣服裤子和我们的一起洗没问题,你的内衣和袜子,你用手洗一下嘛,难道你要我这个嫂嫂帮你洗内衣袜子吗?”

    “你放在一边,别管!”童云说。

    严丽看了一眼白勇,白勇懒得多嘴。

    严丽转身进了卫生间。晚上白勇想碰严丽,严丽也不让。

    “为啥?”白勇问。

    “没心情!”严丽说。

    “因为童云?”

    “明知故问!”

    “女人家就是小心眼,你把他当你亲弟弟一样,不就想得通了?”

    “我可没有他这样的亲弟弟!”

    “哎!”好说歹说严丽都不准,白勇只有放弃。

    第二天,童云根本就没出去找工作,严丽回到家,家里一团乱,厨房里和昨天一样脏兮兮的。

    “你今天一天都在家?”严丽问童云。

    “嗯!”童云眼睛盯着电视说。

    “为啥不出去找工作?”严丽生气地问。

    “我有点不舒服,头痛!”

    严丽没办法,转身进了厨房。

    晚上童云对严丽说:“我需要钱!”

    童云知道,白琪英在严丽那里放了三百块零用钱。严丽本来想用那笔钱来填平童云和他们一起日常开销,现在听童云的意思,拿钱完全就是童云的了,严丽的不满,再也压不住了。

    “你要钱干嘛?”严丽严厉地问。

    “到外面去,身上总得带点钱嘛!”童云不耐烦地说。他心想:“我要自己的钱还这么啰嗦!”

    “那你要多少?”严丽又问。

    “一百!”

    “那么多?”

    “最少五十!”童云说。

    严丽生气地拿了五十给童云。

    接下来一天,严丽回到家,童云不在家,厨房里也很干净,虽然严丽不知道童云干什么去了,但是,她眼不见心不烦,落得清静。

    晚饭时候童云也还没回来。

    “跑哪去了?”白勇说。

    “谁知道?”

    严丽收碗的时候,童云从外面回来了。

    “你跑哪去了?这么晚不回来,还以为你找不到家了呢!”白勇说。

    “找工作啊。”

    “找到没?”

    “没有!”

    “吃饭没?”虽然对童云不满,但是,看见他又在动起来了,严丽心中好过了些,她耐着性子问了一声!

    “没吃!”

    “将就着吃一顿,可以不?”饭菜都还有,严丽想着将就让童云解决一顿,童云看了看说:“不想吃!”

    “那你想吃啥?”严丽问。

    “我去买泡面吃!”

    童云自己转身去楼下小卖部买泡面。

    “一分没挣到,用起来倒是大方,吃喝拉撒住用一分钱不出,就他娘给他的那几个钱,我看能折腾几下!”严丽抱怨给白勇听,白勇一句话没说。

    没两天,童云身上的钱就用光了,他再次窝在家里不出门,出租屋又出现了之前的光景。

    “你到底有没有认真找工作啊?”严丽没好气地说:“你自己找不到就去工地给我搬砖,我一个女人都能干,我不信你这么大个男人干不下来!”

    “你以为工作那么容易找?我就不愿意去!在家里被管着,在这里也被管着!在工地还被管着!能不能别管我啊!”童云火冒三丈。

    严丽正和童云争辩,白勇从外面走进来。

    “你这什么语气?”白勇站在门口看着童云说:“你给我好好说话!”

    “我既然答应了你娘,那我们就要管你!对你负责!你出个啥问题,你娘不会找别人,会找我和你嫂子!你要我们怎么办?”

    三个人都不说话了。

    “在给你一次机会!马上重新找工作!找不到工作就去我工地!不愿意,不愿意就给我回老家!”白勇最后说。

    “回就回,我还不稀罕待在这里!”

    说完,童云气冲冲地进了自己的屋,关上门,再不出来。

    吃晚饭的时候也仍然没出来,白勇去叫他,他也不搭理。

    没办法,白勇和严丽只能由着他。

    “要不,还是把他送回去吧!”

    晚上躺在床上,严丽语重心长地对白勇说。

    “再等等,我说了给他机会就一定给他机会!要是他再做不好,我就给童建打电话,让他来接人!”

    严丽心中总算宽慰了一些。

    深更半夜,童云肚子饿,他起床偷偷找吃的。

    童云心中烦闷,他看见白勇放在茶几上的烟,他拿了一支。

    “只吸两口!”

    童云躲进卫生间,偷偷吸了半支。

    严丽晚上起来上厕所,她闻到了烟味。

    严丽厕所也不上了,她把白勇从床上弄起来。

    “你给我起来!”

    “怎么了?”白勇一头雾水,睡眼惺忪地看着严丽。

    “你去看他在干啥事!”

    “干啥事?”

    “他偷偷在抽烟!”

    “抽烟?”

    白勇哥和严丽去卫生间,童云已经不在那里。虽然没抓到童云,也没看见烟蒂,但是,卫生间却有很明显的烟味。

    白勇去开童云的门,门落了锁。

    白勇敲门。

    “干嘛?”童云在屋里问。

    “开门!”

    “我已经睡了!”

    “睡了也起来!”

    “有事明天再说。”

    “你在抽我的烟是不是?”

    “没抽!”

    “你还不承认?”

    屋子里再没动静,白勇气的转身就给童建打电话。

    “你来接人!我管不了他!”白勇在电话里说。

    童建让白勇把电话给童云,白勇再次走到童云那间屋的门跟前敲了敲门说:“你哥让你接电话!”

    白勇在门口等着,过了一会,门打开了。

    童云接过电话说:“干嘛?”

    “你啥态度?啊?”电话里传来童建气愤的声音:“你是烂泥扶不上墙了,是不是?一家人花那么多钱那么多心思把你救过来,你就是这样报答我们的?啊?叫你不要抽烟不要喝酒,你是耳朵聋了还是真的没人管的了你?...马上收拾东西给我滚回来!别人管不了你就只能我来管,我不相信我收拾不了你!明天就给我滚回来,听见没?”

    童云一肚子委屈,他没说话。

    “说话!”童建一声怒吼。

    “听见了!”

    电话被挂断了。

    第二天,严丽就带着童云踏上了回老家的旅程。

    虽然不用严丽送,但是,严丽认为,自己愿意破财免灾,钱用了可以再挣,这个烫手山芋可不能砸自己手里。

    本来一颗顽石,要是弄坏了,自己可要付出玉的价钱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