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北川局当年的医务所，如今变成了职工医院，由三栋砖瓦结构的房屋组成。
一年多以前，施彤通过了地区医院的考试，成了北川局医院正式的一名医生。虽然眼下医院要比刚建局时强了很多，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从以前的三四个人，变成了三十多人，但医疗设备却很简陋，只能做一些简单的医疗救治。
黄昏时分，施彤在医务室里收拾着桌子上的物品，马上就要下班了。食堂里的饭菜可是不等人的，去了晚了，就只有残羹剩菜了。
自从用了林松给她配置的药膏，两年来，她脸上的疤痕，已经消除了不少，只有仔细的看，才能看出些痕迹，终于可以摘下那讨厌的口罩了。伴随着摘下的口罩，是一种自信心的回归。她从心底里，已经彻底的信赖了林松。这种信赖之感，是来自平日里的一点一滴，汇集而成。
从心底里，她感觉自己对不起林松。为了治好她脸上的疤痕，林松的脸上却被猞猁抓出了一道疤痕。真是造化弄人，那个药膏治好了她脸上的疤痕，但用在林松的脸上，却没有效果。两年过去了，林松的脸上依旧还是留存着那道显眼的伤疤。
局里的一些上了岁数的老人说，这是天意，这两个人的脸上，必须要有一个人有疤痕。
而由感激转化成爱意，是一件很普通的事。这样的事，也常常发生在人们身上。有一种爱意，叫不得不爱，是由日久天长形成的，施彤对林松的这种爱意，就是这样渐渐萌生的，虽然两人都没有把这种爱意，表露出来。可不管是北川局里的人，还是这两人，都是心知肚明。
医务室的走廊里传来嘈杂的声音，一阵急促的“医生，医生”喊叫声，让她立即意识到有患者来到了，并且还是个很危重的病人。她冲出去，见到一伙穿着满是油渍棉袄的工人，气喘吁吁、慌里慌张的抬着一个病人来到了面前。她急忙将他们指引进急救室中，她认出了抬着担架的其中一人，是北川局里听闻是最能干的谷云峰。
当她看到伤者的病情后，吃了一惊，自己的胸口也感到隐隐作痛。闻讯赶来的医生们，见到深深插进伤者周鹏胸部的木棍，同样感到很棘手。
在给伤者挂上吊瓶后，医院里几名医生商讨了一番后，一致认为以北川局医院的现有条件，是无法给伤者开胸做手术的。更要命的，是眼下也无法把插进伤者胸中的木棍拔出来，冒然把木棍拔出，很可能会造成伤者胸内大出血。
闻讯赶来的连海平，听完医生的介绍后，看着躺在病床上奄奄一息、随时都要过去的周鹏，心里委实难以做出决定。若是听从医生们的建议，用车将周鹏送往二百公里外的商河林业局，周鹏很大的可能性，是熬不过这二百多公里的路程；若是就在北川局这里做手术，眼下这里的几名医生都是半路出家的，还没有哪个医生具有给病人开胸的手术。
走与留，都是件难事。
时间在一分一秒的过去，所有的目光都凝集在他身上，大家都在等着连海平的决定。
一年多前，连海平曾向地区革委会申请，向北川局调两名医术高明的医生来，以解决偏远地区无法医治大病的困扰。本来已经说好的事情，但那两名要来的医生，听到了北川现有的医疗条件后，说什么也不肯来了，此事也就搁置下来。今天所出的这档子事，自己早就应该想到的。连海平心里恼恨着自己，却又无奈。
“如果将伤者送往商河医院，活下来的可能性有多大？”连海平向医生问询，也想借此来给接下来的决定，有个推论。
“我看哪！有百分之二十的可能性。”医院的蒋院长，迟疑着说出自己的判断。“伤者的脉搏正在减弱，去往商河局，最快也要三个半小时，他很难挺到的。”
“那就在这里做手术！”连海平下了决心。
蒋所长晃动着半秃的头，为难的说：
“可要是就在这里手术，我看百分之十的希望都没有，插进胸腔的木棍，弄坏了肺、肝、或是任何一根血管，我们都无能为力，只能是白白的耽搁了时间。”
“还是在这里做手术希望大一些。”施彤站在人群的外围，突然说了一句。
众人将目光看向她。
施彤说：
“我问了周鹏受伤的经过，他是在熊的追赶下，爬上了树，后来熊也跟着爬树，他只有向树梢处爬，却没有攀住，掉了下来，在树的半腰处，被树枝插伤，他就一直停留在半腰处。从眼下周鹏的情况来看，应该是木棍并没有碰到要害处，比较棘手的，应该是伤口流出的血，没有流出来，都流进了腹腔里，这是最致命的地方，只要我们将腹腔里的积血拿出来，找一些血型相符的，给他输血，这样还有很大的希望。并且这头做手术，另一边向商河医院求援，让他们以最快的时间派来有经验的医生。而若现在送往商河，一路上的颠簸，伤者很难挺过来。”
连海平看着平静说出这番话的施彤，倒是被她的这番话。打动了。
“那就不要争论了，立即手术！”连海平挥了个手势，下定了决心。“谷云峰你去找人来验血，看看都有谁和他的血型相符。”
谷云峰答应了一声，就快步走出去找人了。蒋所长为难的提出了自己的想法：
“可这医务所里谁来做手术呢？所里的医务人员都是平日里包扎个外伤，开个感冒药之类的，这么大的手术，没有医生做过啊！”
连海平把目光看向了施彤。
施彤坦然的点了点头。
连海平放下了心底的石头。一个人若是有勇气面对棘手难题，那心底里一定会有了至少七成的把握。
简单的准备了一番后，手术开始了。
连海平利用医院里的电话，接通了商河医院，把这里的情况说了一遍，恳请他们医院能够立即派两名有经验的医生来。
医院的伤者，用一种“看似解决”的方法解决了。可另一个问题，令他更感恼火和棘手；采伐师傅刘元的尸体，他看过了，已经被熊糟蹋得不成样子，让他不忍目睹。明天刘元的亲属们将坐一早的火车赶来这里，看到这一幕，怎不会悲痛欲绝！
他要把这些棘手的事情，已经由此能引起的后果，都要考虑周全一些。
可恨的熊！
急冲冲赶路的连海平，在心里暗暗发誓，等眼下这些事情处理完，一定要让林松进山，将这附近的熊都给打死。
眼下最要紧的，是和军代表陈忠国商议一下，凡是在山林中的伐木作业点，都派一些民兵带枪上去，防止类似的事情，再在别的作业点中发生。唉！看来与天斗、与地斗，都是要付出些代价的啊！
医务所的急救室里，手术开始了。
施彤最初的一阵心跳，很快就过去了。当她看到周鹏的伤口处，一种职业上的责任感，遏制住了她的慌张和不安。
蒋所长和剩下的四个医生，满怀狐疑的做着准备工作，输血、麻醉……。
当施彤手中锋利的手术刀，割开患者的胸膛皮肤时，她彻底的忘了周遭的环境，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沉浸在这场“战役”中；以往医学书籍上学来的知识，三年来多少次在动物身上的解剖试验，人体的血管分布……，脑海里所有的医学知识汇集在这一刻，清晰明了的摆放在眼前，供她所需。
好险！当划开的胸膛里，终于取出了那根木棍后，在场的所有医生，不约而同的松了一口气。伤情果然如她所说的那般，木棍并没有戳破重要的器官，直直的从肺部旁插过，在周鹏的肝上留下一道不致命的浅伤，只是胸腔内的积血，已经覆盖住了大半个肺部。
好险。
过去了三个半时辰后，连海平带领着从商河医院赶来的三名医生，急冲冲的赶到医院时，见这里的医生们已经缝合完了伤口，正在那里有说有笑的谈论着，输完血液后清醒过来的周鹏，看起来气色也不错的样子。
连海平终于放下了心来，不由自主的多看了施彤两眼，想不到这个文弱的小丫头，居然真的把手术做成功了。同时，他也想出了个主意；既然外面的那些医生不愿意来到这里，那就把本地的医生派出去学习，这样不也能迅速的提高北川局的医疗水平嘛！
一年多以前，施彤通过了地区医院的考试，成了北川局医院正式的一名医生。虽然眼下医院要比刚建局时强了很多，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从以前的三四个人，变成了三十多人，但医疗设备却很简陋，只能做一些简单的医疗救治。
黄昏时分，施彤在医务室里收拾着桌子上的物品，马上就要下班了。食堂里的饭菜可是不等人的，去了晚了，就只有残羹剩菜了。
自从用了林松给她配置的药膏，两年来，她脸上的疤痕，已经消除了不少，只有仔细的看，才能看出些痕迹，终于可以摘下那讨厌的口罩了。伴随着摘下的口罩，是一种自信心的回归。她从心底里，已经彻底的信赖了林松。这种信赖之感，是来自平日里的一点一滴，汇集而成。
从心底里，她感觉自己对不起林松。为了治好她脸上的疤痕，林松的脸上却被猞猁抓出了一道疤痕。真是造化弄人，那个药膏治好了她脸上的疤痕，但用在林松的脸上，却没有效果。两年过去了，林松的脸上依旧还是留存着那道显眼的伤疤。
局里的一些上了岁数的老人说，这是天意，这两个人的脸上，必须要有一个人有疤痕。
而由感激转化成爱意，是一件很普通的事。这样的事，也常常发生在人们身上。有一种爱意，叫不得不爱，是由日久天长形成的，施彤对林松的这种爱意，就是这样渐渐萌生的，虽然两人都没有把这种爱意，表露出来。可不管是北川局里的人，还是这两人，都是心知肚明。
医务室的走廊里传来嘈杂的声音，一阵急促的“医生，医生”喊叫声，让她立即意识到有患者来到了，并且还是个很危重的病人。她冲出去，见到一伙穿着满是油渍棉袄的工人，气喘吁吁、慌里慌张的抬着一个病人来到了面前。她急忙将他们指引进急救室中，她认出了抬着担架的其中一人，是北川局里听闻是最能干的谷云峰。
当她看到伤者的病情后，吃了一惊，自己的胸口也感到隐隐作痛。闻讯赶来的医生们，见到深深插进伤者周鹏胸部的木棍，同样感到很棘手。
在给伤者挂上吊瓶后，医院里几名医生商讨了一番后，一致认为以北川局医院的现有条件，是无法给伤者开胸做手术的。更要命的，是眼下也无法把插进伤者胸中的木棍拔出来，冒然把木棍拔出，很可能会造成伤者胸内大出血。
闻讯赶来的连海平，听完医生的介绍后，看着躺在病床上奄奄一息、随时都要过去的周鹏，心里委实难以做出决定。若是听从医生们的建议，用车将周鹏送往二百公里外的商河林业局，周鹏很大的可能性，是熬不过这二百多公里的路程；若是就在北川局这里做手术，眼下这里的几名医生都是半路出家的，还没有哪个医生具有给病人开胸的手术。
走与留，都是件难事。
时间在一分一秒的过去，所有的目光都凝集在他身上，大家都在等着连海平的决定。
一年多前，连海平曾向地区革委会申请，向北川局调两名医术高明的医生来，以解决偏远地区无法医治大病的困扰。本来已经说好的事情，但那两名要来的医生，听到了北川现有的医疗条件后，说什么也不肯来了，此事也就搁置下来。今天所出的这档子事，自己早就应该想到的。连海平心里恼恨着自己，却又无奈。
“如果将伤者送往商河医院，活下来的可能性有多大？”连海平向医生问询，也想借此来给接下来的决定，有个推论。
“我看哪！有百分之二十的可能性。”医院的蒋院长，迟疑着说出自己的判断。“伤者的脉搏正在减弱，去往商河局，最快也要三个半小时，他很难挺到的。”
“那就在这里做手术！”连海平下了决心。
蒋所长晃动着半秃的头，为难的说：
“可要是就在这里手术，我看百分之十的希望都没有，插进胸腔的木棍，弄坏了肺、肝、或是任何一根血管，我们都无能为力，只能是白白的耽搁了时间。”
“还是在这里做手术希望大一些。”施彤站在人群的外围，突然说了一句。
众人将目光看向她。
施彤说：
“我问了周鹏受伤的经过，他是在熊的追赶下，爬上了树，后来熊也跟着爬树，他只有向树梢处爬，却没有攀住，掉了下来，在树的半腰处，被树枝插伤，他就一直停留在半腰处。从眼下周鹏的情况来看，应该是木棍并没有碰到要害处，比较棘手的，应该是伤口流出的血，没有流出来，都流进了腹腔里，这是最致命的地方，只要我们将腹腔里的积血拿出来，找一些血型相符的，给他输血，这样还有很大的希望。并且这头做手术，另一边向商河医院求援，让他们以最快的时间派来有经验的医生。而若现在送往商河，一路上的颠簸，伤者很难挺过来。”
连海平看着平静说出这番话的施彤，倒是被她的这番话。打动了。
“那就不要争论了，立即手术！”连海平挥了个手势，下定了决心。“谷云峰你去找人来验血，看看都有谁和他的血型相符。”
谷云峰答应了一声，就快步走出去找人了。蒋所长为难的提出了自己的想法：
“可这医务所里谁来做手术呢？所里的医务人员都是平日里包扎个外伤，开个感冒药之类的，这么大的手术，没有医生做过啊！”
连海平把目光看向了施彤。
施彤坦然的点了点头。
连海平放下了心底的石头。一个人若是有勇气面对棘手难题，那心底里一定会有了至少七成的把握。
简单的准备了一番后，手术开始了。
连海平利用医院里的电话，接通了商河医院，把这里的情况说了一遍，恳请他们医院能够立即派两名有经验的医生来。
医院的伤者，用一种“看似解决”的方法解决了。可另一个问题，令他更感恼火和棘手；采伐师傅刘元的尸体，他看过了，已经被熊糟蹋得不成样子，让他不忍目睹。明天刘元的亲属们将坐一早的火车赶来这里，看到这一幕，怎不会悲痛欲绝！
他要把这些棘手的事情，已经由此能引起的后果，都要考虑周全一些。
可恨的熊！
急冲冲赶路的连海平，在心里暗暗发誓，等眼下这些事情处理完，一定要让林松进山，将这附近的熊都给打死。
眼下最要紧的，是和军代表陈忠国商议一下，凡是在山林中的伐木作业点，都派一些民兵带枪上去，防止类似的事情，再在别的作业点中发生。唉！看来与天斗、与地斗，都是要付出些代价的啊！
医务所的急救室里，手术开始了。
施彤最初的一阵心跳，很快就过去了。当她看到周鹏的伤口处，一种职业上的责任感，遏制住了她的慌张和不安。
蒋所长和剩下的四个医生，满怀狐疑的做着准备工作，输血、麻醉……。
当施彤手中锋利的手术刀，割开患者的胸膛皮肤时，她彻底的忘了周遭的环境，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沉浸在这场“战役”中；以往医学书籍上学来的知识，三年来多少次在动物身上的解剖试验，人体的血管分布……，脑海里所有的医学知识汇集在这一刻，清晰明了的摆放在眼前，供她所需。
好险！当划开的胸膛里，终于取出了那根木棍后，在场的所有医生，不约而同的松了一口气。伤情果然如她所说的那般，木棍并没有戳破重要的器官，直直的从肺部旁插过，在周鹏的肝上留下一道不致命的浅伤，只是胸腔内的积血，已经覆盖住了大半个肺部。
好险。
过去了三个半时辰后，连海平带领着从商河医院赶来的三名医生，急冲冲的赶到医院时，见这里的医生们已经缝合完了伤口，正在那里有说有笑的谈论着，输完血液后清醒过来的周鹏，看起来气色也不错的样子。
连海平终于放下了心来，不由自主的多看了施彤两眼，想不到这个文弱的小丫头，居然真的把手术做成功了。同时，他也想出了个主意；既然外面的那些医生不愿意来到这里，那就把本地的医生派出去学习，这样不也能迅速的提高北川局的医疗水平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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