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干仗经验不足

    “周兄弟,冤枉你的是这个老梆子?”

    抬手挡光的周成看向街道对面,一眼瞧见做梦都想咬一口的张贵,不禁怒火中烧。他姥爷的,我在大牢里夜不能寐,你在大白天打盹,不花心思招揽顾客,却蔫坏蔫坏地骗我的钱。

    “发什么呆,是不是他?”先前说话的人催问。

    “应该没错,统领说那人在金玉街卖红薯。”有人接话。

    五六人聚集在一起,眼睛中写着“寻衅滋事”四个大字,路人不敢靠近,避之不及。

    这行人最小的刚满十四岁,最大的将将二十出头,论家境论背景,不相上下。

    个个秉性纯真,从不惹事生非和胡作非为,骨子里流淌着行侠仗义和惩奸除恶的血液,一般不会主动惹事,除非背着家人或家里同意。

    “不用麻烦你们了,我自己找他讨说法。”生气归生气,周成不愿再欠下人情。

    他与这群要为自己出头的人刚认识不久,直到现在仍然蒙圈。

    昨晚狱卒破天荒地态度大反转,酒肉款待,吃饱喝足又恭恭敬敬地把他送出大牢,接着莫名其妙地被塞进早等候在外的马车,在大棠县顶尖的豪华酒楼前停下。周成以为自己做梦,笑呵呵地大步迈进,以前出于好奇就打听过,在这里住一晚大概要花很多...很多钱,具体数字记不清,总而言之,不适合他的品味。

    刚入住,正要关门,五个素未谋面的锦衣年轻人笑容灿烂的套近乎,熟络的自我介绍。

    最矮的胖嘟嘟叫陈松,白净秀气的高个叫薛刚,腰间别玉佩的是张诚,背负长剑的是任无咎,沉默寡言的是许廷风。

    席间,周成大开眼界,见识了他们五人的酒量,自己吐了三次,他们喝到三更却微醺...

    吐无可吐的周成招架不住,自顾自爬上床昏昏睡去。

    早上醒来,头疼欲裂,大脑一片浆糊,五人再次不请自来,被周成毫无血色的面庞吓了一跳,吩咐伙计送来醒酒汤和热水。

    一晃到了中午,陈松说昨晚喝得不尽兴,差点让周成抱头乱窜。

    这不是喝酒寻乐,而是嫌命长。

    豆大的汗水滚落,周成告饶,“改天,改天再喝。”

    薛刚冷不丁地温声问道:“改天是哪天?”

    周成有些为难,欲言又止。

    任无咎笑着解围:“周兄弟,别介意,我们逗你玩呢。”

    周成松了口气。

    “你们为什么救我?”

    “老爹吩咐的。”,“我爹和他爹是至交。”,“我爹在他爹手下做事,他是我的跟班。”

    “我们去哪?”

    “做好事,清理人渣。”

    “...”

    闲聊着,六人来到张贵的店铺对面。

    ...

    看着蠢蠢欲动的五人正摩拳擦掌,矮胖墩陈松不时发出磨牙声,周成生怕他们一不小心拆散张贵的老骨头。

    “你们的好意,我心领了。”

    嘴上这样说,其实也有私心。第一,他和张贵并无生死仇怨,犯不着六个打一个;第二,张贵真有个三长两短,自个小命难保;第三,真要动手的话,他有绝对的信心干趴下年老的张贵。

    周成边走边嘀咕,“我只讨说法,还钱和道歉即可。”

    “张贵。”

    被叫醒的张贵见面前的人锦衣华服,面貌瞧着有些熟悉,可想不起在哪见过。

    “认得我吗,张贵?”

    “恕小老儿眼拙,不曾见过少爷。”张贵腆着老脸笑道,脑海翻滚,终于确定近来没得罪过惹不起的人。

    周成不禁摇头失笑,简单扒拉下头发。

    “你是小乞...”张贵定睛一看,大吃一惊。

    那天晚上视线昏暗恍惚,难以仔细瞧清模样。

    “记性不错。”周成轻蔑一笑,道:“今天您老可以归还钱袋了吗?”

    人老成精。

    张贵脑子飞转,钱袋早被烧成灰...姚大人在众目睽睽下当堂宣判...光天化日应该不敢...自古都是穷怕富,富怕官。

    打定主意说干就干,张贵摆出可怜相,哆哆嗦嗦道:“小老儿在县衙已经说得很明白,的的确确没看见过少爷的钱袋,就算给小老儿十个胆子,也不敢骗您的东西,对不对?”

    周成见识过他混淆黑白的本事,不愿纠结,面无表情的说道:“这样,你留下钱,把钱袋还我。”

    “少爷,请您别寻小老儿开心了,您若是不买东西,麻烦让道,我一家老小全指望这个店糊口。”张贵哽咽着求放过。

    周成嘲讽道:“怎么不说我讹你钱?”

    傻子才相信富家公子哥会讹自己的钱...虽然张贵贪财和欺软怕硬,人却精明得很。

    正在此时,对面的薛刚喊道:“需要我们过来吗?”

    周成急中生智,侧过身体摆手表明目前没必要,恰好让薛刚五人的身影出现在张贵的视线里,转头催道:“看看我朋友多热情。”

    噗通。

    张贵终于意识到一时贪财,惹到不该惹的人,连忙跪地磕头告罪。

    这下子把周成搞蒙了,连连后退两步,皱眉道:“别耍诡计,你在街坊面前说个清楚,行不?”

    张贵不敢应声,大冷天趴伏在冰凉的地面,额头沁出汗珠,数个想法在脑海中沉浮,若答应公子哥的要求,自己丢掉老脸不说,祖传的点心店铁定开不成;不答应则彻底得罪看上去非富即贵的公子哥们,往后的麻烦只多不少。左思右想,蹦不出好法子,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狠狠扇自己几十个巴掌。

    突然,静待答复的周成被撞得趔趄,差点摔倒,稳住身形后,朝店里望去,目光与搀扶张贵的年轻人凌厉眼神对上。

    “大舅,我来晚了。”年轻人屈膝拍掉张贵膝盖处的灰尘,又弯腰轻拍他的后背。

    陈松和薛刚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他左右两侧,任无咎怀抱长剑挡住两人,张诚和许廷风各拦住一人,不让他们靠近。

    本想看热闹的百姓见瓜太熟,作鸟兽散,躲得远远的。

    “你们几个谁领头?”年轻人漫不经心的问话,头也没抬。

    “你又是哪钻出来的?干嘛用屁股挡住脸。”陈松抢先开口。

    薛刚瞥了眼年轻人,抬手压住周成的肩膀,朝发愣的周成眨了眨眼,示意他尽管放心,低声道:“在金石郡,几乎没人能和陈松掰手腕,他搞不定,他爹肯定会出手,很多人会出面。”

    “小胖子,一边发育去。”年轻人无视陈松,抬手指着周成,嚣张道:“小子,死过来给我大舅鬼跪下道歉。他老人家不原谅,不准起来。”

    陈松放声大笑,一只手指向年轻人,反问道:“你算哪根葱?”

    薛刚两步跨到周成前面,语气平淡地道:“我不太喜欢有人对我指手画脚,更不喜欢听到有侮辱我兄弟。”

    年轻人闻言后眯起眼,捏指成拳,默然哈哈大笑起来,拍手称赞:“够爷们。”说着,一巴掌出其不意地往薛刚扇过去。

    陈松勃然大怒,就近抓起蒸笼砸向年轻人。

    薛刚不躲不避,语气淡漠,不紧不慢地笑道:“这巴掌的后果不是你能够承受得起的。”

    年轻人偷袭不成,瞪了陈松一眼,低头扯了扯衣服,抬头又是一巴掌呼啸而去。

    反应过来的周成双眼布满血红,一把推开薛刚,亮出匕首,全力一刺,对上年轻人阴鸷的目光后,他拔出别在后腰处的匕首以防万一。

    平白无故被关进阴暗的大牢,受人冷眼,被狱卒欺凌,年轻人不分青红皂白就动手伤人...

    讨个公道就这么难吗?

    既然你想打,老子奉陪。

    匕首穿过手掌,却不见血。“砰”的一声,周成被扇飞,狠狠摔倒在地,匕首脱手而出。

    “周兄弟。”薛刚五人第一时间把右脸肿胀的周成围在中间。

    薛刚亲切地问道:“你感觉怎样?”

    周成咧嘴一笑,鲜血浸红牙齿,周成捡起匕首,单掌撑地爬起,抹去嘴角的血,神色如常,笔挺地立在正午的阳光下,嘴里念念有词,“十天前,你舅舅倒打一耙还冤枉我,和官府勾结把我送进大牢;现在你不分是非黑白出手伤人。”

    蓦地,声音变大:“老子不管你是谁,哪怕拼掉这条命,老子也要讨个公道。”

    他微微一怔,伸出食指和中指,“两个公道。”

    屋檐下的年轻人脸色微变,另外靠着墙的四人双手抱臂,眼中颇有玩味的意思。

    陈松一拍额头,认真而又仔细的思索片刻,仰头朝薛刚说道:“我可不可以打你一巴掌,怎么感觉和平时不一样?”

    张诚不解:“为什么?”

    陈松揉揉多肉的脸蛋,道:“只有我欺负别人的份,头一次在自家地盘被打脸。”

    张诚顿时有点发呆,不得不佩服陈松的‘机灵’。

    许廷风想了想,沉默片刻,憋出一个“哥”字。

    任无咎的剑已出鞘,同样将目光转向薛刚。

    “看我干鸡毛,都见血了,干就完事。”

    薛刚没再挡着周成,笔直地站在他右侧。

    左侧的陈松小声道:“几位大哥,等会多看看我,小弟在打仗这方面经验不足。”

    张诚轻轻拍了他的后脑勺,朝前多迈出半步。

    “卖汤面,好汤面,不好吃不要钱...”

    “谁他娘的剽窃我独创的吆喝顺口溜?”

    一声吆喝,一声叫骂,打破正午片刻的宁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