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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理活动复杂的礼部尚书

    景元九年十二月二十三日。

    冬寒料峭,大雪如盖。

    京都的天气比上棠县冷得多。

    戴青帽的太监丫环们低头清扫飘到宫廊里的大雪,偶尔隐约听见皇子皇女玩雪的欢快笑声,若是哭声,可能某个小皇子皇女摔倒,或者不小心被哥哥姐姐们扔的雪球砸到。

    “退朝!”

    一道尖细清脆清脆的嗓音,抖落了枝丫上的白雪,哗哗啦啦。

    “父皇下朝了,我们撤。”某个皇子喊了一声,其他皇子皇女一哄而散,有的去找娘亲,有的找乳娘,身后各跟着两三个嘴里连喊“小心”的太监或丫环,好不热闹!

    “两个老不死,再给他们几年,指不定爬到朕头上拉屎。”身穿九爪龙袍的男子大发雷霆,身后的当值太监们唯唯诺诺,无一人敢出声。

    皇主登基已有九年,但被处死的太监数量不少于双手之数。

    “赤骥卫赵禹回京没有?”

    其中一个太监回道:“禀陛下,听说赵指挥使仍在外游历。”

    “混...”皇主赵湛瞪了眼说话的太监,继续问道:“传太常寺卿顾兆义、礼部尚书常璟、兵部尚书陈慈进宫见朕。”

    三个太监领命离去。

    “欺人太甚...”

    人已走远,气急败坏的赵湛仍喋喋不休。

    不多时,三个大臣不疾不徐地跟在太监后面,在朝堂上冻得腿哆嗦,好不容易回到马车喝上温热的美酒,享受暖气。

    该死的天气...天杀的半兽族...废物沈勖...游手好闲的赵老家伙。

    显然,太监一路上说了不少有用的东西。

    三个年过半百的老油条们皆平安度过“改朝换代”,你看看我,我看看我,稍稍对一对眼神,心中了然。

    隆重叩拜皇主后,他们互相谦让,谁也不愿抛砖引玉,深谙出头椽儿先朽烂的至理。

    赵湛不是好糊弄的主,心想既然你们不开口,我也不开口,大家一起耗着,反正我桌子底下有小火炉,简直不要太舒服安逸。

    他看似在埋头批阅堆积如山的奏折,实际上暗中观察三个老家伙的反应,只见他们三人像刚进学堂的小孩子,以极快地速度‘推’胳膊或‘踢’小腿。

    好家伙,宝刀未老!

    终于年龄最大的礼部尚书扛了最多的‘揍’,一个不留神,被迫走出齐整的队列。

    赵湛碰巧抬起头,等着他回话。

    常璟熟练地整理了仪容,集中全部注意力,等着问话。

    这个老家伙为什么不说话?我好像没提问题,你快给我台阶下...赵湛尴尬了。

    话也不说,小皇主想看我冻死在这里吗?我拒绝工伤...我昨天喝花酒被举报了?...我在梦里骂他被发现了?...常璟莫名慌了。

    又冷场了一会儿,赵湛随意翻开一本奏折,然后直接甩到太监脚下,装作很生气的样子,说道:“又是半兽族,如今朕每天不做梦则矣,一做梦就是半兽族半兽族,你们三位说说怎么应付半兽族?”

    你做白日梦,不仅半兽族不乐意,我也不乐意...常璟的内心活动比较丰富,听到皇主的话,心中大喜,不在我的工作范围之内,我负责嘴炮,若论动刀动枪,新官上任的兵部尚书敢称第二,只有消极怠工的赵老家伙敢称第一。

    于是常璟恭敬回道:“启禀陛下,老臣听闻兵部尚书颇有见解。”

    陈慈在心里亲切问候常璟头发花白的老母亲,暂时逃过一劫的顾兆义同样真诚问候并擦了把冷汗。

    “既然如此,你暂且退下,陈慈,你有何见解,不放说来听听。”

    我可以一直退下站着不动陪你到老...常璟两步并一步退回原地。

    “皇主,臣斗胆问一句,半兽族为何要与我大靖皇朝谈判?”陈慈说话铿锵有力,中气十足,吐字清晰。

    你在考我,还是挑战我的记忆力,还是朝会时你丫没用心听讲...赵湛心如止水,平静道:“他们以愿意帮朕牵制大虞和大宣的兵力为借口,想让朕白白送出一州一海两郡。”

    陈慈本想点头,幸亏反应极速,狠狠低下头,行礼道:“臣再斗胆问一句,大虞和大宣为何要与我大靖开战?”

    君臣的脑袋都有点晕乎乎,一个是用力过度,一个是用脑过度。

    “古来打战没有理由可言,也许他们自以为朕刚登基不久,政权不稳,妄想打朕一个措手不及。若非考虑到百姓,朕的大靖皇朝以一打二又何妨。”赵湛豪情万丈地说道。

    风头和道义,您是一个都不放过...常璟和顾兆义微微低头看自己的脚面,瑟瑟发抖。他们对皇主赵湛有一定的了解,以高情商的十六个字概括:

    野心十足,政治能力有待提升,不是昏君。

    半路出道的陈慈抬起头与赵湛对视,道:“臣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赵湛敛起意气风发,扬手道:“尽管说来,朕恕你无罪。”

    陈慈拱手谢恩,沉声道:“近两日,臣听到一些民间的谣言,有的说大宣和大虞已经集结兵力,只待新年一过,随时开拔;有的说大宣大虞和半兽族狼狈为奸,企图以眭州的金石郡、伏灵郡和晏州,栝苍海为跳板,进可攻退可守;有的说我大靖皇朝内有成仙的至宝,故而引起外国和半兽族觊觎。”

    赵湛不屑一笑:“不过是些风言风语罢了,陈卿何必在意。”

    陈慈接上话头,道:“既然是风言风语,从京都传出去的只会比臣听到的更夸张。其次,老臣听到这些谣言后,一直在思考两个问题:究竟是什么人在暗中有组织地散发谣言,其目的何在?晏州,栝苍海和眭州的金石郡、伏灵郡正是半兽族希望得到的州郡,又究竟是哪些人泄露出去的,无心还是有意?臣认为不得不重视。”

    我们该活动活动了...站了许久的常璟和顾兆义走到陈慈身边,躬身抱拳,异口同声道:“臣请皇主严查。”

    赵湛下榻,亲手扶起三人后,突兀大笑起来,抓着陈慈的手臂道:“你没有辜负朕的期望。”

    唉,又要他下跪了,地上那么凉...常璟看在眼里,发牢骚在心里。

    陈慈连忙跪地谢恩,道:“臣惶恐。”

    “往后无须多礼,起来吧。”赵湛抬手虚扶。

    我就知道你不会弯腰...别看我...你快去吃中饭...

    “常卿,顾卿,沈勖是谁的门生?”常璟暗道不好,该来的终究来了。他深知皇主若是直呼某个官员的姓名,通常情况下,那人要被撸了,暂时没有例外。

    顾兆义抱拳回道:“启禀陛下,由常尚书的引荐,沈勖拜在臣的名下。”

    赵湛回到龙椅上,不动声色地脱掉靴子,笑道:“两位爱卿不必慌张,朕问问而已。”他在众多奏折里翻找,找到从上棠县送来的奏折,看清署名后递给一旁的太监。

    “上棠县知县姚灿参奏沈勖有投靠半兽族之嫌,为了获取半兽族的好感,越界调用上棠县衙役替他办事,没记错的话,半兽族的三个族人在上棠县无故失踪。姚知县直言沈勖扰乱民生,上棠县的政务维持遭受掣肘。”

    常璟粗略快速看完,立即将烫手山芋递给顾兆义。

    赵湛把他们的神情和动作看在眼里,问道:“顾卿,沈勖给你写过信吗?”

    顾兆义背后发凉,跪地认罪,他也不知道错在哪里,反正这时候认罪是最明智的选择,最不明智的选择是撇清师徒关系。沈勖被冠上“投靠半兽族”的罪名,不管最后结果如何,他的官运不会亨通了。

    他伏地回道:“罪臣前日的确收到了沈勖的来信,不过信中内容所述皆是些日常,不曾提及半兽族只言片语。”

    “哈哈哈,顾卿请起。”赵湛的笑声中藏着冷意,道:“朕相信顾卿的为人品性。”

    顾兆义不敢动,不感动。

    接着他举起被压在右臂下的奏折,一旁的太监连忙躬身接过。

    “不得不说姚灿是个硬骨头,刚直不阿,不畏强权。他在这本奏折里参奏华留司镇抚使薛奎玩忽职守,滥用职权。理由与参奏沈勖的大致相同。”

    陈慈不禁有点佩服姚知县,小小七品竟然参奏四品大员和从四品,大有“舍得一身剐,敢把大官拉下马”的气势。

    常璟不忍老友长跪在地,出言相助:“启禀皇主,老臣以为应当暂时保留沈勖的官职,另外派人去上棠县替代沈勖与半兽族谈判,并调查上棠县姚知县所言是真是假,是虚是实。”

    赵湛想了一会儿,看向老神在在的兵部尚书陈慈,问起他的意见。

    陈慈附议。

    “朕正有此意,你们说派谁去比较好呢?”赵湛的目光又落到陈慈身上。

    陈慈听出他话里的意思,回道:“臣以为派出的人最好是背景干净,与姚灿、沈勖和薛奎没任何关系。”

    “两位爱卿觉得如何?”

    常璟和顾兆义不敢不同意,他们人老成精,好不容易熬过‘蜜月期’,再熬个几年就可成功上岸,衣锦还乡,颐养晚年,若此时犯傻,以前数十年的努力全部付诸东流。

    “容朕想想。”他不顾形象地瘫坐在龙椅上,仰头道:“顾卿起来说话吧,地上冰凉,朕希望你们这些老臣能多活几年。”

    顾兆义与常璟互相看了一眼,神情苦涩,不安尽在不言中。

    “有了。”

    三双眼睛齐登登望过去。

    赵湛指着陈慈,满意道:“陈卿这些年隐居在金石郡,在朝中关系淡薄,你去再合适不过了。”

    三人一致认为皇主的决定太过儿戏,偌大的一个兵部尚书放着兵部的事情不做,去小地方当钦差,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况且,他赴任不到一个月,兵部许许多多的事物和同僚排队等着他熟悉。

    陈慈本想开口拒绝。

    皇主赵湛主意已定,道:“正好年关将近,陈卿放松放松,过完年,你要帮朕管理好兵部。朕有预感,明年不会太平。三位爱卿,先退下吧。”

    三人刚走不久,赵湛正要吩咐太监搞点东西饱肚子,门外值班的太监尖声喊道:

    “启禀皇主,八王爷和四王爷拜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