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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红白双煞

    我啧啧称奇,心想着事情越来越复杂了,这背后之人,纸扎匠,食羊鬼,炼尸人,到底还有什么东西潜伏在这边陲之地的一方小山村。

    或许,这也是我的命格所致。

    无命之人,未来不定,我就是一条游龙,只要踏足了这方世界,就像一块磁石一般吸引着各种奇异,注定被卷入一桩桩古怪离奇的事件之中。

    既然是佛灰,那我自然不会随意丢弃,而是将其装入一个塑料袋中,连同那柱香和香炉一同收起。孟芝树此时也已将三只僵尸的骨灰归拢在一起,只是面容上难掩心中复杂情绪。

    鬼道贵在求个终了,不管是僵尸的尽头,化作不化骨还是旱魃又亦或犼,或者阴魂证道修成一代鬼仙证所谓的金身果位,这条路注定要比人道艰难,几个修炼数十年的僵尸被我们如此击杀,难免让她有一番兔死狐悲之感。

    我用割鹿在地上刨出一个小坑,将一捧灰都倒入其中,又再削下一块木板插在地上,刻上无名氏三口之墓,也算是为他们的人生画上一个句点。

    最后,我将整座院子由里到外再走了一遍,果真在几个颇为刁钻的地方发现了隔绝内外的压阵之物,将其破坏后,我唤回天生和孟芝树,只是为了防止争斗突起,她们并未返回摄魂铃之中。而是一人化作阴影藏在我影子,另一人则化为一片猩红贴在我的背上。

    踹开院门,大踏步走出,子时未过,方才一番争斗,电光火石不过只去了十余分钟,今晚还有的是事情要做。正当我思忖着今夜将向何方发展,我蓦然发现,本应在墙外等待我的两人一狗,不见了踪影,但是墙上的坑印提醒着我并未陷入鬼打墙中。凝住心神,一番打量,我并没看到战斗痕迹,两人一狗似乎是被什么东西吸引走的,当然,更坏的结果是,有人直接一出手就将他们一网打尽,甚至来不及反抗。

    想到这我不由得心中一凛,要真是这种结果,那估摸着我们方才入局便已经陷入对方编织的蛛网之中。

    天生的声音在我的脑海中响起:“无妨,如果对方真有一击必杀的能力,甚至可以制服一尊传说中的圣兽,那我们刚才那番争斗,完全是没必要的,对方大可以在我们被缠住的时候就偷袭,甚至光明正大地将我们镇压。”

    想来也是,我当即不再做无谓的揣度。

    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

    以身入局,我倒要看看这背后是何方高人。

    沿着道路一路向前,灰蒙蒙的鬼雾挡不住我的视野,越往深处,越来越多的屋子门户大开,家家户户都有几口棺材,反而是方才那个小院大门紧闭显得与众不同。这些房门大开给我的感觉,就像是农村中办了酒席,半个村子的人都前去帮忙,村子又民风淳朴,故而关门不关门一事,倒是无所谓。

    对着表走了足足有了近乎半个钟头,已经接近午夜十二点。心中估摸着脚下的步伐,控制高速步频的同时我尽量维持着步距,以确保自己能估算出走出的距离。我心中一沉,这明显超过一个数百人村子的大小范围,这里很可能如同拓跋氏为不知名散仙修建的陵墓一般,接通着某处不知名的小世界,也就是所谓的平行空间。

    题外话的插一句,虽然我在干外公去世之前,未曾接触修习过道法,但是基本的吐纳功夫和武术套路,老人家可在那些个青少年时期的寒暑岁月中未曾放过我几次。

    越走越远,天上的那轮莹白的月亮早已不见踪影,甚至于道路两旁的屋子也越来越少,逐渐露出远处的地势,群山在鬼雾中展露身影,一些奇怪的生物时而闪现。

    土质也逐渐变成一种稀疏的红色沙土,仿佛在无尽岁月中被鲜血所染红又干涸了无数次。

    终于,我来到了道路的尽头,不远处,两座大宅子对立在道路两旁,不说多么恢弘,但是造型颇为古朴,有如江南富庶地区的高门大院,而非这种边陲地区该有的建筑。管中窥豹,虽未得见全貌,几处设计也能看得出来这宅子符合阴宅设计。

    简单的说,便是符合死人的习性。与此同时,我大致也知道这里是哪里了。

    阴间与阳世的接壤地界,人间又一处连通饿鬼道的地方,就像一千多年前那群疯子鬼修们炼制食羊鬼的地点。

    血红色的“囍”字和惨白色的“奠”字,各自两个灯笼,有如两双眼眸,意图看穿所有来到这里的活人。

    我捧起一抹沙土,用大拇指和食指轻轻揉搓,任由沙尘洒下,一股浓郁的腥臭味般如同跗骨之蛆,在指尖挥之不去。

    只是一路行来,依旧未见麒麟他们的痕迹。

    “本来以为不过顶天是数名邪修布局多年炼鬼招魂,没想到居然能牵涉到饿鬼道这等级别的隐秘。”

    世人知轮回,谓长生,不过神话中二三语。但是某些东西传承万载,从蒙昧的蛮荒时代,直到今日的现代信息社会,依旧不能暴露于世人面前,自有一番难以说干道净的道理。

    依稀记得,幼时的我,在听外公谈起那些玄之又玄的奇异故事时,不止一次问过此方面的问题,老人家只会露出一个古怪的笑容,告诉我未来自会揭晓,前提是我愿意。

    来到两座大宅之前,我收起割鹿,又收敛住一身道气。登门拜访,哪怕是鬼物,也不要太过乖张。犹豫再三,我选择敲响了办白事宅邸的大门,门旁是一副联子,气魄极大。

    驾鹤归去,满朝文武齐悼;含玉降生,诸天神佛皆敬。

    很是奇怪,人间办丧事喜事,都是大开门户广迎来客,阴间却是大门紧锁,要不是隔墙传来的喧闹声,以及身处古怪之地,我只会觉着这里无人居住。不过要是这地界,有人居住,我还要更加慌张。

    门户很老式,我轻轻叩动门环,三下,哒哒哒的声音响彻一方阴域。里头的喧闹声霎时停下,不像有人制止的停顿,而是一瞬之间所有人都如发条般被掐掉了动力源,格外诡异。

    数息过后,一位白发苍苍、面色青白的老者打开大门,瞧着颇为疑惑,他在观察我,我同样也在打量着他,屋内,几个小鬼头探着头试着向外看,还有跪地哭丧、披麻戴孝之人,一些个女眷模样的人,泪眼摩挲。

    老人身子不高,视线也未作掩饰,很明显能看出他在打量我的影子和衣袂。

    双方都不开口,良久,老人才缓缓出声:“年轻人,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回去吧,回到我们都想去的地方。”老人的目光空洞,深邃处犹如荧荧鬼火,幽幽注视着我。我拱手抱拳,思量一番:“老人家,远道而来,相逢即是缘分,我来此也是受人所托,现下没了去处,还请先生能给小子个落脚处好想想之后该当如何。”

    说老实的,我的理由着实蹩脚,但如今不知剩下数人的行踪,相对于鬼接亲,我更宁愿选择鬼办丧。活人办丧为鬼,那鬼办丧呢?

    死极为生。

    老人颇为纠结,枯瘦发黑的手指缠在一起,让出身子,似是叹了一口长气,幽幽道:“规矩不能破,我家主人方方离去,治丧须得随礼,不知小哥能拿出什么礼金,值得三位登门的分量。”

    我思索片刻,从包中掏出半柱从停尸院落中得到的青香,不知用处,但是看着便不是凡物。果然,老人面容大动,一双死人眼霎时绽放出如活人的色彩。

    良久,老人喟叹一声,让开身子,使我得进了去。

    跨过门槛,首先是天井,天井中摆着一口大缸,盛满了水,抬头一看,便是满天血色。

    院中同样是摆放着供桌,上面呈放着一副画像之类的东西,还有供品,一碗米饭,诡异的是筷子并未平放,而是直直插在碗中,像极了,上香。

    只不过我怎么都看不清那幅画像。

    老者拿过我方才递上的那柱青香,走到供桌畔,插在香炉中。

    炉子有三座,两小一大,呈左右相拱之势,燃着我识不出的香。

    然而味道相当令人不喜,甚至是,倒胃口,像尸体腐烂的味道。

    我蹙着眉头,轻吐一口气,放缓呼吸频率,舒缓眉头,在这诡异之地,我不想让这个神秘老人知道我的内心所想。

    供桌后头,是一口乌黑发亮的棺材。棺材很大,倒像是能容忍二人同时躺入,合着盖子,看不清内里,我瞥了一眼棺材,上边似乎附着某种奇怪魔力,令我难以挪开目光。

    心中默念起静心法诀,我再度打量了一番四周,不见刚才的小孩和女鬼,方才居然未反应过来。

    汗毛倒竖,才发觉入宅的瞬间,犹如天地倒转般的神通迷过了我的阴阳眼,使我居然没看清鬼物何时离去。

    面色不改,我笑着询问老者,老人此时正拿着一本簿子,仿佛要登记什么:“老人家,想问问,刚才那些家眷都到哪去了?小子行路疲乏,委实是没注意。”

    老人似笑非笑:“小伙子,我一把老骨头了可禁不起吓,别乱开玩笑,从始至终,这屋子里就我一人。”

    “对了,麻烦告知一下名字,我好记下随礼。”

    青香燃起来的味道压住了那种腐臭味,我留了个心眼,颔首道:“名字比较生僻,小子自己写吧。”说罢也没给这老头机会,直接从他手中夺过簿子,自顾自写了起来。

    拿到簿子之前,我在心中马上默想出三个名字,以防写字时让这老头看出生疏,这古怪地方,我可不敢留下真名。

    老人满意地接过簿子,随手指了指旁边摆放的藤编摇椅,说道:“随便坐坐,别累着了,时辰未到,等到时辰到了我再叫你。”

    我点着头,却也不坐下,走到藤椅旁边,开始绕着屋子打量起来,那些昏暗的屋子里,阴影攒动,透过廊窗,好似千双眼睛注视。

    再转过头时,院中那老人居然不见了踪影!

    我下意识呼唤一声:“天生!”

    感受到我和她灵魂间的羁绊依旧存在,但是却被某种奇怪手段切断了联系。

    我冷静了片刻,发现果不其然,我脚下的血池和背后的血色都已不见,想来是被人强行扯入某座古怪天地。

    下一秒,黑暗中的似乎有东西嘶吼一声,紧接着,更多嚎叫声响起,嘶哑嘲哳,仿佛带着深入灵魂的苦痛和恨意,像是刚从地狱最深处爬出,积聚了人世间一切的恶念所诞生。

    黑暗中诸多怪物开始浮现。

    一只猪头怪物,獠牙青黑、大耳如蒲扇却生着一副人身,赤裸身子,全身枯瘦如柴,唯独肚子极大,青筋暴起,好似怀胎的孕妇。

    怪物嘶吼着,虽然看着极为反常的“瘦弱与臃肿”并存,朝我奔来时速度丝毫不慢。我向后一退,弓腿侧身,骤然发力,横踢踹在怪物小腿上,怪物朝前跌去,臃肿的肚皮瞬间被压爆,黄白之物流了一地,尽皆是腐烂恶臭的东西。

    没给它再站起来的时间,割鹿浮现手中,一刀横插过脖颈。

    转过身子,我立身在天井中央,幽幽望着周遭再度浮现的其余怪物。

    “得想办法逃出此方天地。”

    我一边同数量愈发多的怪物缠斗,一边思索着对策。

    此时我已经边战边退到了二楼,宅子大门我已然试过,无法打开。

    随着厮杀,这些怪物的肚子开始变小,愈发扁平,逐渐瘦弱如同其他部位,同时速度、力量也更加强悍。我心中一凛,这倒是越来越像传说中的饿鬼了。

    并且,我也不再能一击便杀。

    怪物一定不能随意重生,一定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下一刻,一只怪物直接重生在我身后的屋中,爪子穿过木制廊窗,纵然我及时反应,也被刮掉一片血肉,鲜血洒满了地面,吃痛的我怒喝一声,朱雀真火爆燃,瞬间将那只怪物燃为飞灰。

    眼见已无路可退,我再度思量着院中的一线生机到底在哪。

    院子中央,那口大棺材在这诡异的天象里,亮得出奇。

    那些怪物源源不断从黑暗中涌出,却默契地避开这口棺材。

    又或者说是,躲开!

    难不成需要我躲入棺材不成?此时此刻,无路可退,如果能躲进去暂避锋芒思索对策也好!

    踩在栏杆上,我借着力跳下二楼,直接将供桌压垮。再而向前翻滚,来到棺材旁,我使上力气一推,没成想这棺材板纹丝不动,像是被镶嵌上一般。

    气得我一刀劈在棺材板上,割鹿深深插入板中,发出深深的嘶哑的摩擦声。

    不对,没有划破空气的声音。

    哪里有棺材是实心的?再联想到这棺材还打不开,扫了一圈周遭的房屋,我心中似乎有了某个答案。

    瞧着不远处的水缸,不过数米,却有七八只怪物挡路,我踏住棺材板,深呼吸一口气,莫名感觉世界清晰了些许。

    双腿微曲,身形暴起,我高高跃起,直接采取以伤换伤的打法。

    一手持割鹿,一手燃真火。

    刀尖插入怪物身子时,朱雀真火瞬间如跗骨之蛆攀附而上,怪物只得发出一声惨叫便倒下。

    不过数息,怪物倒下大半,我也成功来到水缸旁,虽然,我身上亦是多出许多伤口作为代价。

    鲜血更加刺激了它们!

    我看向水中,古井无波,照不出我的面容。

    与此同时,我抬头望着天空,血色如水,面对如潮水般的怪物,讥讽道:“邪门歪道,不过尔尔。”

    照不出面容的水。

    始终看不清的画像。

    打不开的实心棺材。

    以及一面镜子都不存在的屋子。

    你不是喜欢观想吗?那我倒是看看你能否观想得出来超出常人理解之物。

    连此方原主人的棺椁你都不敢观想,那上古神兽朱雀的魂魄真意呢?

    下一刻,此番天地,一道极璀璨的亮光划破血色长夜,那些怪物如若寒冬里的冰雪遇上盛夏时的骄阳,尖叫着在朱雀的耀眼光芒下化作飞灰!

    展着金色羽翼的鸟雀振翅漠然俯瞰这座世界,满眼不屑。

    好像有“砰”的一声响起,从那口棺材开始,每一个事物都像奶油般融化破碎。

    顷刻间,整座梦境世界彻底崩碎开来。

    我悠悠醒转,定睛一看,天生还有孟芝树正在与那名古怪老人缠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