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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搅屎棍

    方慧双手交叉站在门口,一脸看热闹不嫌事儿大表情,身后跟着她的亲弟弟方卫和方家几个在海汇做中层的亲戚。

    钱湘已经有段日子没见过方慧了,自从她开始管理海汇,方慧就应了钱文正的要求回家看孩子,每次只有在股东会上才露脸。虽然每次见钱湘,方慧说出口的话都不中听,但鸡鸣狗吠的家务事从来都不在钱湘的兴趣点上,对方慧的难听话她都左耳进右耳出,在她心里,方慧只是个爱掰扯家长里短的碎嘴子,没什么能耐。

    可是今天她怎么来这儿丢人现眼了?钱湘最烦方慧这点,人得分清里外,尤其像他们这样的家庭,哪怕在家里打得头破血流,出门在外也要表现出和睦相处的风度,有些面子是钱买不到的,但表现在外的面子又能赚钱,钱文正如是,钱湘也深知其中的道理,可是方慧却连刻意的表演都不愿意,一些较大的场合钱湘能避着方慧就避开,避不开的也和她打时间差交错开。

    看了眼时间,姜淼并没有在海汇逗留多久,但这些时间足够有人向方慧报告这“天大的好事儿”,不用说都知道方慧闻着味儿过来是干嘛,她不会放过任何一场挤兑钱湘的场面,因为最近产线调整,钱湘驳斥了方卫的运营思路,相当于把他架空了。现在他们见缝插针地出现,一定和方卫有关。

    可无论如何,这场莫须有的小三事件都不该是方慧和外人联合对内的理由,钱湘对方慧无话可说,她抓起桌上的座机给钱文正打电话,就算他再偏袒方慧,也不能由着她搅浑日盛的这摊水,自己好不容易厘清的误会,不能重新绕回去。

    方慧几步跨上来,没等那边接通,她已经按住了座机的挂断键,还一把抢过姜淼手里的手机丢给方卫。

    “你什么意思?”钱湘沉声问方慧,她这辈子和方慧说过的话加起来没超过十句,往日两人只分别在钱文正面前阴阳怪气,这样四目相对的情况几乎没有过。

    方慧先对着钱湘说:“想叫人?不用,我们海汇这么多人在这儿,你害怕吃亏不成?”接着又转身对姜淼说,“范太太,虽然湘湘是我女儿,但我们钱家人帮理不帮亲,你要是有冤屈就在这儿讲,绝对公平,男女之间的事别留了尾巴。”

    姜淼的确是听了贯昭的话,气不顺来找钱湘理论的,她清楚范逸浓对钱湘的义气超过普通合作方,她们是校友,是上过赛场的队友,钱湘和乱七八糟的狂蜂浪蝶不同,但她不是没脑子,方慧不出现便罢,她一出场,姜淼看明白了,方慧是来观摩鹬蚌相争的渔翁,而她自己……无论范逸浓和钱湘有没有关系,都有人想利用他。

    姜淼摇摇头,有点儿心疼钱湘了,对她说:“这位女士说得有道理,情妇嘴里没有实话,咱俩事儿还没完。但我不是能给别人当枪使的人,既然你的手机已经在你自家人身上了,咱俩暂时休战,你先解决家里事,咱们的账慢慢算。”

    方慧预想了各种撺掇姜淼和钱湘闹起来的场面,却想不到姜淼居然因为嫌烦退出了争斗。

    “哎,范太太,你这是什么意思?”

    姜淼已经走到门口了,她站了站,还是忍不住转回身对方慧说:“什么时代了?我自己没名没姓吗?我姓姜,你可以叫我姜女士,也可以叫我姜老师,我不冠夫姓!”

    姜淼拉开门走得头也不回,随她来的人离开后,门口的人少了一半。钱湘一改刚才不成熟的念头,姜淼的反应速度和性格配得上她的高学历。钱湘对方慧耸耸肩,轻蔑地笑了笑。

    方慧还没开始输出,来这儿的“由头”就先走掉了,还把她一顿抢白,气上加气,但她听出来姜淼没打算轻易和钱湘握手言和,冷静下来后,她将办公室的门关上,里面只有钱湘和一众方家人,她对钱湘说:“别急着嘚瑟,你的黑料没洗白呢,男女那点儿苟且最难说清,你面前只有两条路:第一,把产线运营权交出来,你和日盛少董的花边新闻我不管不问,还会帮你澄清,免得和日盛闹掰让海汇蒙受损失,股东们饶不了你;第二,写放弃股份的协议,然后滚。”

    “股份我还没拿到呢,怎么放弃?”钱湘两手一摊,“交出产线的运营和滚出海汇无异,你这两条路殊途同归,你是当我傻还是自以为你很聪明?”

    悲哀,钱湘替自己可悲,都说三十而立,自己居然还在过寄人篱下仰人鼻息的日子,说出去肯定让人笑掉大牙!

    钱湘的确是富二代,却是个非典型富二代,严格来说她可以算半个富一代,因为没有她,海汇工业早在七年前就被时代的车轮碾成灰了,可即便她力挽狂澜救了海汇和钱文正一家,在钱家人眼里她依然是个“要饭的”。

    在钱湘八岁前的记忆里,父亲只是个模模糊糊的影子,他在家中为数不多的出现都很安静,无论妈妈说什么做什么他都熟视无睹,妈妈抱怨他像没听见,妈妈柔声细语的问候他也像没听见。钱湘八岁,妈妈因为严重的肝病与世长辞,钱文正干脆逢年过节也不回家了,他和钱湘偶尔待在一起时,两人可以一整天都不说一句话,比陌生人还陌生。

    钱文正永远很忙,三十年前在国营玻璃厂当供销科长时他就全国各地出差跑客户,见得世面一多,钱文正的心就野了,周围无人不知钱文正在外面有别的女人,还不止一个。钱湘妈妈的丧礼是由姥爷和邻居们操办的,钱文正只出席了追悼会,浅浅掉了几滴泪,追悼会一结束,钱文正给钱湘怀里塞了一万块钱就匆匆走了,他说忙着去见客户,可大家心里都清楚他是赶着见外面的女人,回别处的家。

    幼年丧母的钱湘被姥爷接手,住进齐司妙家的楼上,王萍见不得老弱相依为命的可怜劲儿,不是给爷孙俩送饭就是带钱湘和齐司妙一起出去玩儿,久而久之钱湘基本成了齐家的一份子,等姥爷过世,她吃喝拉撒睡都被齐家管了。

    钱文正并非完全不管钱湘,但他能想起自己在安阳还有个女儿全因齐家夫妻的“逼迫”。钱文正在九十年代中期从国企离职下海,进入时代洪流的他第一关就得闯各种政策卡口,他要和工商税务打交道就得过齐天军那关,每当撞到齐天军头上,钱文正就会在他的提醒下把钱湘接走一段时间,演一演慈父,等事情办妥又以各种理由让钱湘自己回老屋。齐天军本意是希望钱湘能感受到她还有亲缘,不是孤儿,毕竟没妈的孩子再没了爸实在可怜,在成年人眼里,就算钱文正再不是东西,也不能由着他不认亲,孩子是无辜的,逼也得逼着他生出做父亲的责任感来。齐家夫妻的出发点虽然是好的,可是对于钱湘来说她早受够了自己一次又一次被父亲抛弃。

    上了初中,钱湘就有主意了,每遇到钱文正来接她,她就假装乖巧,其实出了齐家的门她就自己回老屋去了,钱文正惊喜女儿“懂事”,他也不客气,塞给钱湘一把钱就走,两人默契地表演了三年,直到钱湘高中住校,谁也没把这个秘密说出去。钱湘把钱花完就自己回到齐家,装着自己和钱文正父慈子孝的生活了一段时间。

    小小年纪寄人篱下的钱湘早早拥有了洞悉人心的能力,对她来说随时调动不同的情绪是生存的本领,而不是人性的表现,钱湘非常早就学会了化妆,“面具”能让她有掌控生存的安全感。

    在钱湘眼里,齐家再怎么闹都是自己可望而不可即的存在,她还挺羡慕齐家夫妻这种热闹的吵架,比冰冷好,比哀怨好,比一厢情愿好。她无法理解妈妈,为什么上赶着用热脸贴钱文正的冷屁股,不如打一架来得痛快。

    钱湘把齐司妙宠上天,但心里却不止一次觉着齐司妙小题大做,小时候每当齐司妙因为原生家庭的分崩离析在她怀里痛哭时,她嘴上说着安慰的话,心里想的却是:难受什么?你嫌弃的东西我遥不可及。

    钱湘没有真正理解过齐司妙,但她们有一点共通:都对婚姻失望,都排斥建立家庭,都害怕过否定自我、怀疑自我的日子,谁的肺都是肺,不能随便气炸。

    钱湘高三那年,钱文正创办的海汇工业进入企稳阶段,他的社会地位也逐渐高起来,为了当上官方承认的星级企业家,有参选社会各界的委员的资格,钱文正第一件事就是安排钱湘出国,天高皇帝远,谁也不能用他这个弃而不顾的女儿抓他的把柄。钱文正送钱湘出国时公事公办地对她说:“别回来了,只要你在外面我就按时给你打钱。”

    钱湘继承了钱文正精于算计的脑子,她问父亲:“不让我回来,现在是为了你的名誉地位,以后是为了我不跟你儿子争家产,对吗?”那时钱文正和第三任妻子方慧的孩子刚出生。

    不谈感情的时候,钱文正对钱湘是满意的,这个女儿能想她所想,从小就痛快,不跟她纠缠,他没否定钱湘的猜测,而是拿出一沓资料让钱湘签字,并说:“这些钱买你的安分守己,我会看你表现分阶段转给你,但是除了这些你不能多要,那些都是……”

    “钱盆盆的,我知道。”钱湘看都没看细则就签了字,钱盆盆是钱文正儿子的小名,她没见过那个同父异母的弟弟,也不想跟他扯上关系。

    但钱湘留了个心眼儿,她反感钱文正的自私和偏心,便瞒着他赌气选了材料工程的领域申请学程,那时她天真地想,自己一定得成为制造领域的专家,有朝一日必须让钱文正亲手撕了不让她回国的协议,把她恭恭敬敬地请回国!

    钱湘走得毅然决然,她在地球另一端给齐司妙打电话时说:“识时务者为俊杰,要不是钱文正老来得子内分泌紊乱,他才不会对我乐善好施,趁他没反悔赶紧把钱拿到手,不然机会说没就没。”对于钱文正这样的爸,钱湘以不要脸应对不要脸,她觉得合情合理,她对齐司妙保证,“等姐毕业,把老钱答应给的钱都拿到,就把你和叔叔阿姨都接来享福!”

    那时候她们都看不到前路,未来很近又很远,殊不知人的际遇却都是时间拱着一步步向前的——钱湘回来了,真是被钱文正亲自请回来的,并且身份一变成了海汇工业集团的总经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