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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猎巫运动(六)

    “还真是怀念啊,克兰尼城——我记得最后一次一个人的清理任务就是在这里吧……”奥维恩笑着转过身,看向身后脸色有些阴沉的艾文。

    “好了,要说的话出去再说吧。”艾文斩钉截铁打断了奥维恩,加快脚步走出了车站。

    “诶诶诶?你倒是等等我啊!”奥维恩看着艾文毫不留情面的背影愣在原地,而此时正值傍晚,本该人满为患的火车站却人烟稀少,往另一边看去,离开这里前往王城或其他地区的人寥寥无几。

    跑动的过程中,什么轻薄的东西落在了地面,奥维恩却丝毫没有察觉,只是小跑着跟上了艾文的脚步。

    而火刑架背后,塞缪尔尽量加快了解开绳结的速度。

    虽然防御魔法让火焰暂时无法近身,但灼热的波浪和呛人的烟子几乎让他睁不开眼睛……

    他逐渐变得手忙脚乱起来,眼泪也止不住地涌出,他只好一边解开绳结,一边擦去被熏出的泪水。

    就在这一刻,塞缪尔猛然发现,火势没有再蔓延下去,而神属的工作人员,以及周围被愤怒冲昏头脑的市民已经没有再向火刑架投来目光,投来火把,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人群的某处了……

    而那个地方正是科沃德尔的位置!

    科沃德尔,你究竟在干什么?

    塞缪尔看着那个方向深吸一口气,却吸入了周围的黑烟,控制不住地呛咳起来,所幸,没有任何人注意到,趁着暂时的放松,他更加专注于手上的动作,而束缚住朱丽双手的绳结也渐渐变得简单,渐渐变得松动。

    他在火刑架下看到了杰克森的身影,而朱丽的双手轻轻挣动一下,便脱离了绳结的束缚。

    “烧死他,烧死他,烧死那个叛徒!”

    火刑架旁,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科沃德尔的身上了。

    “诸位啊,他必定是灾厄的同僚,是魔女的从属,断罪吧,用烈火断罪吧!”神属的工作人员有些得意地笑着,向着科沃德尔伸出手指,而科沃德尔依旧旁若无人地,眼神空洞地注视着前方,他的口中念诵着咒语,火刑架上的火焰随着念诵不断减弱。

    “烧死他,烧死他,烧死那个叛徒!”

    市民们随着神属工作人员的煽动,渐渐红了眼睛,一束烧得旺盛的火把重重砸在了科沃德尔的肩膀。

    科沃德尔也在眼前的纯白,耳边的寂静之中被灼热的痛觉唤醒,猛然回过神来,他看见了眼前市民们投来的,充满了仇恨,愤怒,以及一模一样愚痴的目光,听见了整齐一致的,“烧死那个叛徒”的呐喊声。

    一时间没办法搞清楚发生了什么,但他还是迅速解开扣子,脱下了被点燃的斗篷,眼神一凛,向着神属工作人员的方向,向着周围市民的方向扔去。

    看见完全被烧起来的斗篷向这边扔来,众人猝不及防地退开,而科沃德尔猛地拔出腰间的匕首,横在身前。

    人群中爆发出几声惊呼,而神属工作人员的笑容也有些动摇了,所有人都注视着刀刃反射出的森森寒光。

    他沉默地,谨慎地凝视着身边的人群,眼神冰冷却平静。他知道,吸引所有人的注意力对塞缪尔的行动也是一种帮助。

    科沃德尔用余光看了一眼塞缪尔的方向,很好,火势没有继续蔓延下去……但他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右肩已经被刚才的火把烧伤,不断渗出的血液,在纯白的衬衫上慢慢晕开,鲜红而扎眼。

    站在人群中的杰克森也很快察觉到了不对劲,他注意到周围的人都渐渐把身子转向了某一个方向,而不是紧盯着火刑架了,喊叫的内容也渐渐变成“烧死那个叛徒”……

    是新的战术吗?杰克森这样猜测着,看向火刑架的方向,而火势渐渐变小了,朱丽的表情也渐渐放松下来。

    趁着无人注意,他立刻跑向了火刑架的后面,看着塞缪尔解开了最后一道绳结,而朱丽轻轻挣动了一下,就解开了绳结,站立不稳地从火刑架上摔落。

    杰克森连忙上前,勉强算是平稳地接住了朱丽,朱丽惊魂未定地小声啜泣着,向塞缪尔道谢。

    总算结束了……塞缪尔三步并作两步地跳下了火刑架,对着杰克森和朱丽微微点头致意,便赶紧开口。

    “你们现在赶快去火车站吧……记得,一定要把去波弗洛瓦,在火车站的站台等我们,这边就放心交给我们好了,你们现在相对是安全的。”

    这么说完,塞缪尔故作轻松地笑了笑,然后目送着杰克森牵着朱丽匆匆跑向火车站的身影,轻声叹了口气。

    这个阶段总算结束了……他慌忙跑进了人群之中,向着科沃德尔的方向看去。

    科沃德尔表情平静,眼神冰冷地站在人群的正中央,而他右肩的衣服已经被烧焦,黏连在不断流血的,狰狞的伤口之上,显得格外触目惊心。

    牵着朱丽的手,杰克森迈开步子,向着火车站的方向拼命地奔跑。

    他感受着朱丽的手,这是一双那么小,那么纤细的一双手,沾着汗水,就连逃离了危险的此刻都还在控制不住地颤抖着……这样的一双手,怎么能够带来罪恶?大家为什么这么轻易就会相信呢?为什么这么轻易就会去仇恨呢?这样愚蠢的,毫无道理的无稽之谈……

    到底为什么,会被相信呢?

    他没有再去想,只是紧紧牵着朱丽的手,跑过昏暗的夜晚,跑向火车站,此刻所有人都在火刑架周围,而带着硝烟气息的街道空无一人,安静得可怕,只剩下杰克森和朱丽持续不断奔跑的脚步声,在入夜的克兰尼城中孤单地回响。

    快一点,再快一点,就要到火车站了……

    最靠近火车站的路段上,两个人影与杰克森擦肩而过,那是一个身着军装的男人,以及一个胸前别着玫瑰花的棕红发青年。

    棕红发的青年用带着笑意的目光与杰克森对视了一瞬,便移开了目光,跟着军装的男人向着反方向轻快地离开。

    杰克森愣愣地和他对视了一眼,那双红色的,清亮的,似乎在笑着的眼睛却在脑海里挥之不去。

    那是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熟悉感。杰克森愣神片刻,猛地摇了摇头,对着朱丽安慰地笑了笑,随后继续向前跑去,他们如释重负地轻叹一声,三步并作两步跑进了火车站的大门——

    火车站空无一人,没有人来到这里,也没有人愿意出去。不远处的地面上,是一张有些泛黄的照片。

    杰克森下意识蹲下身子,捡起了那张照片,借着站内昏暗的灯光,他定睛一看,却不由自主地瞳孔骤缩……

    那是一张合影,合影上的人竟然有他,有朱丽,有莉亚,有一个五官毫无特点的男人,三个根本不认识,却长得和自己有几分相似的人……以及刚才路过的那位棕红发青年。

    他们……到底是谁?明明从来没有见过,却出现了这样一张莫名其妙的照片……

    不记得不认识不知道……根本……就没办法想起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