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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部分:船上劫持案和海底奇遇

    第二年的夏天又来临了,小岛上绿荫繁茂。那天下午,婶婶的餐馆没有客人,我便走出院子去海边散步。我又想起林幻,我们曾经在一起的“飞翔”,他悄无声息地,到底去了哪里呢?

    我想得入神,并没有留意周围的动静。当我走下最后一个台阶将要拐入人行步道时,旁边灌木丛里突然伸出一只手,迅疾地捂住了我的嘴,湿冷的触感,又有一股铁锈的腥味。同时另一只手迅速地把我拉了进去。我听见一个低沉而凶狠的男人声音:“老实点儿,别出声。”

    我被拖进灌木丛里的一片空地上,另有两个男人站在那里,一身黑衣,戴着硕大的墨镜,几乎遮了半边脸。袭击我的男人松开手,他和另两个男人同样穿着。我惊魂未定,刚问出一句:“你们要干什么?”嘴巴便被一块胶布封住了。其中一个矮胖男人开口道:“你不用怕,我们不会害你的,就是想借用你一样东西。”矮胖男人说着,把手伸向我的脖颈。他托住吊坠,仔细看了一会儿,嘴角扯出一抹笑意。男人头顶发量稀疏,过剩的油脂在太阳光下炙烤着,让我想起婶婶家炒菜的锅底。他回头问刚才劫持我的男人:“船来了吗?”那男人点点头,并伸出头去望了望四周,冲另两个男人招招手:“快点,上船。”我忽然记起,矮胖男人是站在那艘大船上拿望远镜的人。

    我的嘴封着,双手被反剪在背后,三个男人成一个三角形把我夹在中间。我努力左右张望,期望能看到一两个行人。海滩上静悄悄的,出海捕捞的渔船还没有返回,只有海浪单调的哗哗声,就像约好了一样。那艘大船就停在不远处。当我被强推着将要踏上大船的甲板时,我绝望地回头向岛上张望了一眼,我看见疗养院大楼前的长椅上坐着一个女人,她似乎笑着,好像在观看一出好玩的戏剧。

    “就坐在这,不要乱跑,也不要乱喊,如果不怕死的话,可以往海里跳。”劫持我的男人冷冷说完,把我扔在甲板上,和另两个男人钻进船舱。说话的功夫,大船一直在行驶,推波逐浪,很快便驶离了岸边。三个黑衣人轮流着不时出来到甲板上走动,自然是监视我的。甲板上很干净,但是船底吃水很深,好像藏着不能示人的秘密。他们在搜寻大海的宝藏,可是为什么要抓我呢?如果看上我的红珊瑚吊坠,大可抢了去。外曾祖母说,红珊瑚长在深海,要上千年才能长成,因此极为珍贵。

    想到外曾祖母,我才意识到,或许这是我离开她时间最长的一次。我看着居住的半岛越来越远,虽然心里很害怕,也只好安慰自己,既然没有性命之虞,只好既来之则安之,见机行事了。

    过了大约有一个时辰,三个黑衣人一起从船舱里走出来,盯住我胸前的吊坠看上几眼,又朝海面上四下观望,眉头紧皱。太阳已经西沉,宽阔的海面涌动着橙色的光波。其中矮胖男人在船头望了一会儿,又在我面前站了片刻,伸手有些粗暴地拉我一下:“站起来,绕着甲板走走。”他的举动挑起了我的怒火,我甩开他的手,大叫道:“别碰我!”我斜着眼睛用一副绝然的姿态盯着他:“你以为我不敢往海里跳吗?”矮胖男人唰地把墨镜摘下来,那是一双狭长的眼睛,瞳孔混浊,周围布满血丝。他目露凶光,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你最好听话点儿。”

    我不敢再激惹他,心里暗想:天马上黑了,黑漆漆的海面上,谁知会发生什么。

    矮胖男人把手伸向我,命令道:“把吊坠给我。”我只好乖乖解下吊坠。男人拎着吊坠,伸出手臂高举着,像展示一样,绕着甲板缓缓地转了一圈。突然他蹲下身,一手扶住栏杆,拿吊坠的另一只手伸向船下方,我惊叫一声跳起来,欲要去抢,他却笑嘻嘻地站起身来:“这可是宝贝啊,我怎么啥得喂鱼?”他把吊坠还给我,语气温和了一些:“小姑娘,你知道这个吊坠的来历吗?”我沉默地把吊坠重新挂回脖子上,他对吊坠轻率的举动让我有些愤怒。

    “是你妈妈留给你的,对吗?”他又问道。

    “你怎么知道?谁告诉你的?”我警觉地问。

    “哈。猜也猜得到。”他面无表情。

    “你知道它还有什么神奇功能吗?”他收回了刚才温和的语气,带着一点威胁,“你最好告诉我们,或许明天你就可以回家了。”

    我摇摇头:“不知道。”

    他盯了我一会儿,搔搔头顶,把墨镜往胸口的兜里一挂,一弯身又钻进船舱里去了。

    太阳沉入大海,早早就在天边等待的月亮隆重登场。这是一个月亮将圆未圆的晚上,海面上银辉点点。大船一直往深海方向行走,忽快忽慢,偶尔还会绕行回去一段。三个黑衣人换了一身潜水衣,似乎在准备着什么。难道他们一晚上就在海面上绕圈吗?我隐约感觉他们或许在用我的吊坠吸引什么。然而,很显然,他们不得要领,都有些不耐烦起来。

    夜晚的海风湿冷,一直没有离开甲板的我感觉每一根骨缝都浸透了凉意,我抱紧双臂,上下牙不受控制地嘚嘚有声。矮胖男人瞄我一眼,从船舱里拿出一件黑色的上衣扔到我脚边。我顾不上许多,披在身上,不管怎样,先保存热量。

    我的大脑正处于冷暖交替极其疲惫的昏昏然中,耳边有突突突的声音由远及近。我打起精神仔细倾听,声音更近了,一艘快艇飞快地接近大船。只听当的一声,一个铁钩扒在了船舷上,还没等我反应过来,两个蒙面人已顺着铁钩上的绳索爬上来,翻身站在了甲板上。

    矮胖男人下意识地想去抓住我。“不许动!”我听到一声低喝,其中个子稍矮的蒙面人两手一扬,有什么东西从手中飞出,当啷几声,一个落在了矮胖男人的脚下,另两个落在其他黑衣人面前。竟是三把银光闪闪的刀状用具,嵌在甲板上还铮铮有声。船上的黑衣人惊得像被定住了一般。两个蒙面人迅速将三人的手脚捆住,其中一个蒙面人走进船舱,又控制住了船长。

    留在甲板上的矮个子蒙面人看向我。他一身黑衣,身材精瘦而健壮,他的蒙面头套紧箍着头部,我发现他的头部形状有点怪异,顶部是尖的。

    “你们是谁?想要什么就说?有事好商量嘛。”矮胖男人讨好的语气。

    蒙面人不说话,夜色昏暗,但我感觉他一直盯着我,其间身体很明显地晃动了一下。

    “你不要害怕,我们不会害你的。”他对我开口道,声音有点沙哑。

    另一个蒙面人走出来,冲矮个蒙面人点点头,但始终没有说话。

    就在突然间,又有快艇突突的声音响起,我们同时朝那个声音望去。开快艇的人一身潜水衣,也戴着黑色面罩。他经过甲板时站立起来,看似不经意地,做了一个手势。我的心砰砰跳起来,那个手势我再熟悉不过了。

    两个蒙面人看似有些惊慌,矮个蒙面人转身拉动栓在大船上的快艇,发现连接快艇的绳索被切断了。另一个蒙面人冲进了船长室。被绑的三个黑衣人也趁机骚动起来,挪动着向对方靠近。矮个蒙面人把他们拉开,喝斥着他们老实点。

    这是唯一逃跑的机会,不能再耽搁了,我一咬牙翻身从栏杆上跳了下去,没有丝毫犹豫,我知道林幻一定会救我的。

    果然,我刚落进冰冷的海水里,林幻驾驶的快艇便鱼跃而来,并迅速抛出一个救生圈。由于距离太远,林幻抛得太急,救生圈离我还有一定距离。我听见身后啪的一声,一个蒙面人也跳下来了。我拼命往前游动,一只手触摸到了救生圈,一用力,救生圈又滑脱了。

    林幻驾驶着快艇向我靠近。后面蒙面人距离我很近了,湿冷的衣服裹着我的身子,每一次划水都用尽了全力。突然,一口咸腥的海水灌进我的嘴里,差点让我窒息,我觉得要被淹没了,身体不由自主地向下沉。我听见林幻在叫我的名字,是很大声的嘶喊,我重又振作起来,用力跃出海面,救生圈正在我的面前。

    我刚刚抓住救生圈,林幻已到近前,拖住我一只手臂,迅速把我拽上快艇。林幻只说了一句:“抓紧。”便乘风破浪加速前进。很快,大船便被远远抛在后面,看不见影子了。

    刚才的一番惊险脱逃耗尽了我的体力,我只紧紧握住快艇后座的把手,身体像瘫软了一样。等我回过神来,快艇已放慢速度,熄了火,林幻把船上的救生衣给我穿上。我第一反应以为是差不多到了岸边,却发现四下仍茫茫无际。林幻解释说,刚才急于摆脱大船的追逐,没来得及辨别方向,好像往岸边相反的方向行驶了。

    我们再次望向四周,月亮在正空挂着,整个大海亮如白昼。而在这银辉之中,海面却仿如酣睡中的老人,那是一种深遂而忘我的宁静,一个与海岸附近完全不同的区域,就像是在海的某处进行了分割,透露着某种异常。

    林幻也好像感受到了什么,一副震惊又不可置信的表情。我刚想开口,却发现他的目光是盯着我颈部的。吊坠上的红珊瑚发出一束耀眼的红光,穿透海面,射向下面某个不知名的深处。我忽然明白,这就是大船上黑衣人处心积虑想要的结果了。

    我和林幻对视了一眼,林幻迅速拿出一个潜水面罩带上,又递给我一个。我惊讶林幻准备得如此充分,但来不及细想,脱下救生衣,林幻把快艇锚住,两人往大海深处潜下去。

    我们跟随着红珊瑚吊坠发出的光线一路下潜,林幻手中潜水手电筒的光柱也同时指引着。四周是密不透风黑暗的流动,开始时能感受到浪潮的起伏带来的涌动,随着下潜的深度,陌生的水压让耳膜感到微微不适,内心闪过一丝不能把控的恐慌。我紧张地抓住了身旁林幻的手,林幻微笑示意我放松。

    我们看到了一个别样的海底世界。看起来无边无际静谧的大海,竟有这么多鲜活而美丽的生命在海底孕育。摇曳生姿的珊瑚丛,就像魔法般变幻着,各种色彩斑斓的小鱼成排地上下悠游,其中有一种闪着莹光,如同流星在宇宙的巨幕上游荡。

    几只巨型海龟是突然出现的,它们像被侵犯了一样直冲着我们而来,并带来一股强劲的水流。我和林幻在慌乱的躲避间被分散了。我在惊吓中感觉到潜水面罩脱落了,我拼命划动四肢,却发现并没有呼吸的阻碍,也感觉不到身体的重量,轻盈得就像被风吹散一样。我怀疑自己是不是死了,或者和大海融为一体,因为我看到一个不可思议的画面,那不是幻象又是什么?

    一个美丽又庞大的女人,头发像海藻般飘浮着,浮居在一片高高的红珊瑚丛上面。女人丝般的五彩长裙裹着她丰满的胸部和四肢,她的眼睛光彩照人。

    我不由自主地向着那女人飘落下去,就像投向一个熟悉的怀抱。

    女人伸出巨形的双手,那是一种环抱,是用胳膊形成的一个环,轻轻地欲要包裹住我,如同小心翼翼环抱着一个蛋那样。女人微笑的面孔在动荡的水下生动异常,她的躯体散发出在太阳底下经久晾晒的干燥的香草气息,和大海的潮湿阴冷截然不同。

    在动荡的水中被一种有形的东西包裹住,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呢?就像生命的最初吧,一种全新的孕育。我可以安全地闭上眼睛,与世界隔绝,又能自由地呼吸。

    让我再多睡会儿吧,我不由地对自己说。

    沉睡的我看到了另外一个自己,就像灵魂飞升高处,看到沉潜的肉身。我又看到在大片红珊瑚的中心,那些闪烁着红色的珊瑚枝丫,繁密地游动着,开开合合,像盛开的花蕊。在花蕊的中心,有一个透明的玻璃大瓮,一个身着洁白衣裙的少女半跪在里面,黑发如瀑。少女双手撑在玻璃壁上,她仰着脸,一双惊喜的大眼张着,像一洼清澈的湖水。她的身子跟随着飘浮的我,嘴唇微张,似在呼喊着什么。那是一张与我一模一样的脸……

    我再次睁开眼睛看到的是林幻焦急的脸,他跪坐在甲板上,浑身湿漉漉的。他的胳膊温暖且有力地环抱住我的头部,我甚至听到了他心脏的跳动。

    “谢天谢地,你终于醒过来了。”林幻的声音沙哑又低沉。

    我挣扎着坐起来,像穿越时空般环顾周围,仍然没能理解场景突然的转换:“我这是在哪里?”

    “我们在船上,我送你回去。”林幻说。

    我的记忆终于连上线了。

    林幻说他在附近潜水,返回时正好听到有人议论说一个女孩被大船载走了,他猜到是我,就租借了一艘快艇一路追寻过去。找到大船后,发现黑衣人已被蒙面人控制,他就悄悄潜进水里割断了快艇的绳索。

    我和林幻被海龟冲散后,林幻四处搜寻,发现我像昏迷一样迅速下沉。胸前的珊瑚吊坠散发出的红光罩住了我的全身,那红光像有浮力一般,而我就像一片羽毛那样飘浮着。

    我不可置信地托起胸前的吊坠察看,又急切地问林幻:“你还看到什么?”

    “看见了红珊瑚,像灌木丛那么高。”林幻的声音突然变得有些虚弱,他避开我直视的眼睛,起身准备发动快艇。

    难道真的是幻觉?

    远处传来行船的声音,一束光照伴随着婶婶的大嗓门:“那边好像有人,是他们,快开过去!”

    是海上执法队的快艇,除了麦东和婶婶,还有两个执法队的警察。

    快艇很快靠近我们,婶婶起身拉我上来,上下看看,又摸摸我身上:“荷儿,没受伤吧,可急死人了,我们找了你好久啊。”她又望望林幻:“是他救了你?”我点点头。

    麦东打断婶婶的话:“妈,回去再说吧,荷依需要休息。”他转头看向林幻,冷冷道:“谢谢你救了荷依,我们就此分开吧。”

    林幻冲我点下头。情急中我只来得及问一句:“去哪里找你?”林幻没有回答,只听见快艇突突的发动声。他没有用那个熟悉的手势向我告别。

    回去的船上,我很生气麦东对林幻的态度:“为什么赶走他?蒙面人再追上他怎么办?”

    “他都敢冒险一个人去救你,大约不怕蒙面人。”

    “什么意思?”我有些不解。

    “还是不要去找他了,总觉得他有些古怪,捉摸不透。”麦东没有直接回答我的问题。

    “那是你根本不了解他。”我还是没有好语气。

    “你了解他多少?你连他住在哪里都不知道,突然消失,又突然回来,你不觉得很奇怪吗?”麦东仍是一副好脾气的样子。

    我哼了一声,不再理他。

    婶婶告诉我,是疗养院的一个护士在窗前看见一伙人上了大船,模糊认出好像有一个女孩子。当时天已经黑了,婶婶和麦东只好求助海上执法队。外曾祖母想要跟去,被婶婶劝回了,一是她年纪太大,另一个也想让她在家守着,万一我自己回去了呢。

    我们乘坐的快艇刚到岸边,就看见在月光下的海滩上,外曾祖母像一只黑色的大鸟,拄着拐杖,摇摇晃晃地快步走来。我扑到外曾祖母的怀里,她那瘦骨嶙峋的胸部竟也如此温暖有力,一股热流欲要从我眼眶中涌出。为什么之前我没有感觉到呢?那些相依为命的日子,外曾祖母为我倾注的所有,就像画面一样涌现出来。外曾祖母身上散发出的草药气味,和海底那个美丽的女人一模一样。

    回到我们居住的阁楼,东方已经发白。我说起在大船上的经历。婶婶困惑地说:“这些人真奇怪,要是看上了你的吊坠,直接抢过去就可以啊。”

    “他们要找的是红珊瑚。我猜,吊坠在荷依身上才会起作用。”麦东转头又问我,“他们怎么知道你有吊坠呢?并且好像知道其中的秘密。”

    “除了我们,谁还见过你的吊坠?”婶婶问。

    我一下就想到了林幻,心中一沉,正犹豫着要不要说出来。外曾祖母摇摇头:“就是见过也无妨,吊坠的秘密就连荷儿自己都不知道。这里面很有些玄机。”

    麦东见我不说话,又接着问道:“按你的描述,那两个蒙面人身手不凡,怎么让你俩逃脱了呢?”

    麦东抛出的一个个疑问让事情变得迷雾一般,当时海里逃生的我根本无暇留意。

    一旁的外曾祖母若有所思般沉默不语。

    麦东和婶婶离开后,我想要跟外曾祖母述说海底看见的一切,却又困乏得睁不开眼睛。外曾祖母温柔地拍着我,说先睡吧,不着急。

    我睡了又睡,感觉再次往海底悠悠地下沉,有时睁开眼,看看外面绿草红花的光影,又懒懒闭上。

    我做了一个长长的梦,面前是一片碧蓝的像天空又像大海的景色,以有序的浓淡层次从天顶染至地平线。我坐着,却觉得是两个灵魂偎依在一起,正通过自己的眼睛看这天空和云层。

    忽然,云层里现出那个少女的面孔,我觉得是自己,又觉得是熟悉的另一个人。她的瞳仁湛蓝,是要融化掉天空的颜色,雨丝从洁白云朵里倾注下来,在阳光的折射下艳丽夺目,就像久远的记忆凭空而来。我感觉面颊潮湿,胸腔被悲伤填满,就像经历一次离别那样。

    我从梦中醒来,外面日光如炬。外曾祖母坐在窗前,阳光洒在头上,像笼着一层霞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