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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云颠长风探仙初

    闻鸡起舞地感受了一下,洪鸿十分满足于修为突破给自己身体带来的变化,近在咫尺的最终测验终于毋须担心,洪鸿觉得一身轻快。眼看天色尚早,他又回到了石床上,决定再服用一棵灵芽草,巩固一下自己的修为。

    有了上一次的经验,洪鸿虽然还算不得轻车熟路,但最起码不至于再被一株小小的灵草弄得那样狼狈。他熟练了许多,吸收快了许多,对药效的浪费也少了不少,但这次他并没能再度升级,只是维持在了一个入仙八层巅峰,一个将升未升的状态。究其原因,洪鸿料想是修为的提升带来对突破所需能量要求的提高,以及可能存在的耐药性。

    但这就足够了,洪鸿很满足,并不急于一口吃成个胖子——有时候修为提升太快反而会太过浮躁,对以后修行的影响十分不好。

    洪鸿进入了惬意的休息中,昨天提心吊胆的经历实在是让他身心都累的够呛。等到林风进来唤醒洪鸿时已值正午,两个年轻的伙伴见面自然少不了一番揶揄和玩笑,然后他们并肩走到了广阔的演武场上,此时晴空万里,艳阳高照,几十位新晋修士已经排成四列,整齐地站在广场中央等待最后的检阅,他们有的自信满满,有的一脸沮丧,神态表情各不相同,洪鸿二人也循着队伍,站到了最后两位。

    不多时又有几位从岩洞中零零散散地出来,排到了队伍的末尾,队伍越来越长,终于到达了极致。大约午时时分,一声巨大的霹雳突然毫无征兆地在新晋修士们前方的天空中炸响,而后火红色的神虹从炫目到让人难以抬头仰望的云间深处而降,化为一个身着太极七星道袍的中年人,出现在他们面前。

    中年人赤发赤须,身材高大,神情威严到甚至有些许狰狞,他浑身上下的毛孔里仿佛都散发着冲天火气,让本就燥热的空气此刻更是想要燃烧起来,相隔很远都能感受到此人身上的气息的强大,铜铃般的眼睛让他不怒自威,在他面前没人敢直视这汪灼热无比的神泉。他一出现,上一刻还十分喧闹的广场上霎时间变得鸦雀无声,众人全都停止了彼此间的窃窃私语,敬畏地看着这位绝世的强者,林风把头凑到洪鸿耳边对他小声说道:“他就是七星门除了掌门之外的最强者,大长老田鸡。”

    洪鸿并不惊讶于林风为何能认得他,他自认为在与人交际方面十个自己也比不上林风。只见名为田鸡的中年人用凌厉地眼光扫视了一圈场中的年轻修士后,音如洪炉地说道:“新晋修士的入门礼本该由掌门亲自主持,但程掌门现在有要务在身,由我代为行令。”“所谓的要务肯定跟昨天晚上的骚乱有关。”洪鸿听见林风如此自言自语,田鸡仿佛也听到了同样的话,将目光聚焦在了他的身上,林风连忙吐了吐舌头,下意识地低下头,连站在身边的洪鸿都感受到了那目光中蕴含的巨大压力,恐怕眼前的这位大长老比之竹篱七子中的老大竹笙,实力还要强上不少。

    “你们也应该知道,现在站在这里,并不意味着你们就已经成为了七星门的修士,只有通过了今天的测验,你们中的优秀者才能加入我们,真正成为门派中的一员。我当然希望你们当中没有废品,全都能为门派出力,但往年的事实证明这并不可能,所以,就让这残忍的时刻早点到来,随我来。”说完田鸡就迈开大步向前走去,洪鸿和林风对视一眼,彼此都从对方的脸上感受到了这位大长老的难缠。

    越过森林,跨过山丘,洪鸿等人被大长老带到了位于七星门腹地的一片谷地,谷地后是一个巨大的山洞,黑黝黝地散发着神秘的气息,谷地中央立着一块高逾五丈的大青石,正是它可以准确地检测出新晋修士们的修为。

    在接下来的时间里洪鸿仿佛回到了七星门前万人仙试的那一天,恍惚间他又看见了熙攘的人群和众多悲伤离去的身影。命运真是无常,当时的幸运儿中有一部分在今天也注定要面对沦为落选者的命运,足足十多位修为没能达到入仙境八级的新晋修士,无论他们怎么哀求,或是痛苦地哭泣,大长老田鸡始终置若罔闻,甚至还一挥袖扇飞了一个因为短时间内巨大的落差而心理崩溃,痛哭流涕地在地上爬动以至于想要抱住田鸡的腿以求得再一次机会的男子。

    洪鸿无言地看着他们,这些佝偻着离去的落寞身影在七星门雄伟广阔的群山间变成了一道特殊的风景,这些人前一天还在和别的新晋修士在一起谈笑风生,插科打诨,而今却在一个午间就形同陌路。他们的身上或许也有着许多不为人知的辛酸往事,他们每个人或许也背负着自己和其他许多人的宏图大志,但这些都不重要了,不会有人再关注他们,伟大的修道之路从此与他们变为殊途,他们的命运注定是要成为天空中闪亮繁星的仰望者,没有人会关心他们眼中饱藏的泪。

    洪鸿哀怜着他们,说不定在明天道路上的杂役中就能看到一位今日的同袍,他也庆幸着自己,如果不是昨天的奇妙机缘他也不能在历经艰险之后仍然站在这里。最后一道落寞的身影已经消失在道路远端的拐角处,洪鸿回过头来,属于新晋修士闪亮新星们的入门礼还仍在进行。

    有人落选,自然也少不了英才的诞生。通过最终测试的四十余人修为参差不齐,他们中的大多数都集中在白身中期的前几个小台阶上,甚至只是堪堪侥幸过线——洪鸿以他入仙八层巅峰的修为名列倒数第四,实在是一个不怎么光彩的排名,尤其这还是在已经作了弊之后的。

    而有一位名叫王中法的修士,却只用了这短短十五天,在没有任何外部协助的情况下,仅仅只靠自己,就从入仙一层连跨十四阶,攀登到了入仙十五级也就是入仙境后期的高度。

    这个结果一出,不但正在围观的其他新晋修士纷纷哗然,连掌管测仙石的长老都一度怀疑是否是法宝出了差错。在确定一切无误之后,整个现场都沸腾了,新晋修士眼里的惊讶和怀疑慢慢变成了的敬畏和崇拜,旁边的几位长老也十分激动,因为这才叫天才,真正的绝世之才,自七星门成立到现在,还从未有新晋修士可以连跨两期仅仅依靠自己修炼就达到这样的高度,最起码他们不能,历代掌门中有修为记录的也不能,至于那位创建了门派的传说中的绝世强者,没人知道他在刚刚开始修炼时的表现与现在的王中法孰高孰低。如此天赋连一向冷漠的田鸡都为之动容。所有人看向王中法的眼神都改变了,他是七星门未来的希望,是可以成长为参天大树最茁壮的一颗种子,只要能保护着他平安成长,谁都不敢断言七星门中以后无法再次诞生一位绝世强者。

    终于,最后几位新晋修士也通过了测试,但他们却远没有王中法引起的轰动备受瞩目。在强大的结果面前没有人会因为这个心生怨念,洪鸿也对此深感惊佩,要知道他可是靠作弊才勉强混得了入仙八层的修为,而从中期突破到后期的难度与从前期到中期又远不可同日而语。即使测验结束了广场中仍然充斥着叽叽喳喳的声音,包括长老们都在交头接耳交流着自己的激动和感慨,只有王中法自己站在人群中央,略显稚嫩的脸上不由得泛起了一丝骄傲的笑。田鸡拍了拍手,响彻四方,示意大家安静下来。

    “你们以后就是七星门的正式弟子了,要记住时刻以门派为荣,为门派建设努力,即使拼上性命也要保护住七星门的尊严和荣誉。”说到这句时大长老话音明显严肃得有些狰狞。“好了,现在带你们去求仙洞,随我来。”

    田鸡已经恢复了古井无波的面容,但如果此时有一个足够了解他的人在这里,依然能清楚地看到他内心的喜悦,以及深藏在意念之底的轻轻一声叹息。

    “求仙洞算是七星门的一个小型藏宝库,这次去是要给我们分配法宝和炼器材料的。”林风与洪鸿在队伍的末尾小声耳语着,他神态激动不已,时不时地瞟向领头的王中法的方向,眼神中满是崇拜。他不经意间说到:“听说昨天门派里的骚动就是真正的金库出了事,我跟黄长老死缠烂打他也不肯告诉我实情,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大事。”洪鸿却被这一无意之语吓了一跳,仿佛身上长满了痱子,连走路都变得手忙脚乱起来。

    果然正如林风所说,求仙洞是一个位于山巅上贮藏炼器材料与法宝的宝库,从其中不断涌出的氤氲灵气激起了初到这里的每个人的向往。新晋修士们按照要求以修为高低列队准备进入挑选属于自己的法宝,第一当然是王中法,可队伍的第二位却被一个洪鸿并不认识的消瘦男子占据,洪鸿记得他的测验修为仅仅只有白身八层,还比不上自己,更远不可能到第二位。

    “喂,前面那个人怎么插队。”洪鸿大声说道,引起前方一大排已经列好队伍的新晋修士侧目,也包括那个消瘦男子。

    “嘘!”林风连忙拉住了他,在他耳边小声说道:“那是田大长老唯一的宝贝孙子田螺,据说是个纨绔子弟,你可千万不要招惹他。”洪鸿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林风狠拽了两下衣袖只好作罢,而被称为田螺的消瘦男子则只是居高临下地瞥了洪鸿一眼,没有说什么,然后便回过头去,依然站在第二位。

    王中法率先深入氤氲深处,大约一刻钟后又气宇轩昂地从雾霭中步出,肩上扛着一块粼光闪闪的银色物体,在阳光下晃得别人睁不开眼睛。

    “银纹磁晶铁!”被不知道是哪位识货的修士一语道出,场中顿时响起了此起彼伏的惊慕声。磁晶铁在众多可以炼制法宝的材料中并不出彩,还远远称不上高级,可它一旦在数以十万年的埋藏中变异出银色的纹路,身价就将会提升百倍。银纹磁晶铁的强度足以用来炼制掌门级别修士的武器和法宝,王中法手中的这么大一块恐怕可以用来炼制两件法宝还绰绰有余,足以令诸多长老级别的强者眼红不止,却被门派如此爽快地赐给了一个入门还不足月的毛头小子,可见七星门对这个天才的重视和他天赋之可怕。

    这种连长老们都愿意打的头破血流来争夺的仙材自然引起了在场其他修士的嫉妒,但有田鸡坐镇在此,大家也只能止于嫉妒,第二个进入山洞的田螺手捧着一块碧波清潭石出来——一种也称得上不错的炼器宝材,但与银纹磁晶铁远不在一个档次。看来就连他这位大长老的嫡孙待的遇都远远比不上王中法这根真正的仙苗,更不要说顺序还排在他之后的其他人了。

    经历过最初仙材的惊艳登场之后,依次进入求仙洞的修士们从中带出的炼器材料和法宝胚胎的品质也逐渐下降,最终趋于平淡。等到了洪鸿前面几位时已经只剩下了一些甚至称不上法宝的粗糙模具和入门级的材料,连把守洞口的长老似乎都因为真正宝物的离去而变得有些心不在焉,但这个年纪的少年总是会对未知充满着好奇与幻想,他还是满怀憧憬地进去了,说不定在某个不为人知的角落就存在着一枚比银纹磁晶铁还珍贵的法宝被遗忘蒙尘,正等待着他真正的主人去发掘呢。

    洞口扑面而来的浓郁紫气更坚定了洪鸿的胡思乱想,在这种灵气氤氲的地方修行一定可以让人事半功倍,进步神速,可惜这样的宝地注定不属于他这种普通人。洪鸿的幻想成空,求仙洞内的世界比他在外面所想象的更加美丽,山洞的上方深不见顶,有点点晶莹闪烁,就像是一片挂满繁星的静谧夜空,但诺大的山洞此时却空空如也,仿佛已被搬空,只剩下墙边的几个角落里七零八乱地躺落着一些未被人理睬,粗制滥造的宝具胚胎和看起来甚至像是根本没有处理过的矿石般的低端材料。山洞的深处隐约可见有一条被夜光苔照亮的小路通向别的地方,洪鸿隔着不知多远都嗅到了非同寻常的气息,可惜那里石扉紧闭,无法涉足。

    洪鸿左右踱步,想了又想,选择一件武器胚胎虽然可以省下自己锻造的功夫并且规避炼器失败把材料废掉的风险,但法宝也像人一样,是有灵性的,无论多么粗糙多么不堪一击,可一旦被锻造出来,一生中就只能有一位真正的主人,它们会伴随着它们的主人一同成长,其他人无论使用得多么契合,也远比不上它们的创造者那样得心应手,所以与其选一个别人家的并不优质的法宝,还不如选一块材料自己锻炼更为上策。拿定主意后,洪鸿掕起剩下最大的一块普通磁晶铁想往外走,正巧这时门口也响起了长老不耐烦的咳嗽声,这时间可比他对王中法和田螺的容忍短多了。

    等到最后一位新晋修士也挑选好自己的宝材时已是傍晚,田鸡在向大家简单传授了炼器的方法后便带领他们前往了一个新的地方,一路上林风不停地发表对王中法的惊慕之语,仿佛成为仙苗的是他自己,洪鸿只是笑而不语,他的确也很羡慕王中法不假,但他对自己的所得已然满足了,昨天的他还在为自己的前程焦虑,而且他相信那几本被两个门派长老以命相争的神秘书籍绝对不会比王中法的银纹磁晶铁差。

    从山间的密林穿出,映入眼帘的是一片广袤的原野,豁然开朗,一望无际,土地的清香气息与傍晚的清风和天上的彩霞遥相呼应,与普通原野相比唯一不同的是这里灵气丰富,河谷间流的是琼浆玉水,原野上追逐的是神禽妖兽,田地里种植的则全是灵草仙葩。

    洪鸿没想到七星门里竟还有这种地方,让人恍惚间仿佛置身仙境。这便是他们以后生活的场所,新晋修士们已经被划分好了区域,每个人都拥有一块田地和一座房屋,他们可以在里面生活、种植、修炼道果,王中法的地盘最大自不必说,在灵气最充足风景最优美的山丘顶上,他甚至还分到了属于自己的一片茂密的森林和一整座湖,湖中不时有灵鱼跃出,腾空数十丈远,鳞片在夕阳的映照下散发出彩色的光,就像它们的主人一样不凡。

    田鸡在进行临别前最后的一次训话:“你们已经是七星门的正式弟子了,如今这片原野属于你们,以后整个七星门也将属于你们,七星门绝不会亏待任何一个弟子,也绝不会坐视任何一个弟子被人欺凌,但你们也要记住,今后你们无论成就如何,走到哪里,你们都要时刻牢记自己是七星门的弟子,要永远为门派的强大而努力,为门派的尊严而奋斗,哪怕献出生命。几遍风雨骤起,也定遮不住我北斗群星!”说到最后一句话使,田鸡大长老甚至有些慨然失态,洪鸿看到他炽烈的双目里仿佛就要喷出火来,却又于一瞬间恢复如常。

    与此同时,远方高逾万丈的北斗峰上,一位剑眉星目的老者独立山巅,明亮的目光仿佛可以穿透蔽日云海,直视脚下万物。硕长的道袍在他身后被风吹得猎猎作响,他眉头紧锁,愁容遍布,山下新晋修士们齐声洪亮的回答,或许是此时对他最大的安慰了。

    一场大戏才正要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