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春祭
茶农务实，春祭简约，更多是庆祝，探春茶的出现，意味着今年的茶叶成色上乘，更为香醇。一行人来到气象巍峨的茶先生底下，穿过藤林，数人方能合抱的主干透露出金石之感，在正中的角落里，有一座被苔藓与各种植物侵染成绿色不过数尺之宽的神龛，底下垒着几层青砖，除了一座刻有披发长髯之人的木刻再无他物，此便是茶祖王羽之像。
茶经所言的茶具共有二十四器，用于沏茶的便有半数，须发皆白的老人们有条不紊的从背篓里拿出各式各样的用具与清晨刚摘下来的春茶叶，在神龛前依次跪坐，开始细心的清洗茶具。金乌西移，煨叶杀青，十几架小巧铁锅升腾起雾气，被茶先生的树冠截留在顶，阳光倾洒，筛子一般的光柱布满众人身周，不消片刻，今年第一批春茶已然制成。
“始有子孙，敬告先灵。”
没有长篇大论，茶本身已是千言万语，茶民将刚沏好的第一泡茶，倾洒在身前，意味着先祖血脉还在延续，茶的生活依旧流传。
第一泡茶又称为醒茶，茶叶最美的香气与鲜爽感全在其中，呈一股幽青色，气味厚重，如同历史。
“天赐灵茶，筑室于兹，民之初生，俾立室家。”
人为天地人三才中智慧所在，后世将产自天地的植被中，人工育种的饮用之物皆称之为荼，上为自然性灵，中为三才之人，下为‘禾’字。茶祖王羽之前，茶叶尽产自南州，尽是低矮的灌木之属，多以药用。后王羽发现了参天之木茶先生，将‘禾’改为‘木’字，以此区分。
二泡茶入口略涩，味正回甘，茶民们皆有微喜神色，今年茶叶的火候如何已经了然于胸。这一步又称识茶，接下来每一泡茶味都略有不同，直至转淡，平时不过五泡后茶味便清淡下去，今年直至七泡依有醇香。
隐匿在一处的道人看到这一幕，纵使常年灵气滋润早已避谷，也不觉口齿生涎，心念微动，“此便是本地灵气凝结之所，这些凡人似在祭祀，好生奇怪的方式，不用五谷畜牲，反而用些杯中之物，那火生木所制的杯子所盛竟是入了品的灵物。”
“乃作宗堂，乃分庆飨。”
接下来的一幕让道人惋惜不已，只见族长捧起雾壶，将现只泛起淡青色，茶村史无前列的三十六叶所制的探春茶，不紧不缓的倒在身前，茶水在阳光的下骤起碧光，搭起一座连接天地人的桥。空气仿佛凝结了一瞬，又如泡影。
“虽是低价灵物，可也不能如此糟蹋呀！”道人祭起法决，将灵气凝至双眼，瞬间眼瞳中漾起碧光，淌至眼角处，“木灵气有三等，这树周已然成第二等翠木之象，虽然离立派所需之一等碧木还有些许差距，用灵阵牵引数年，应也可成。加上此物，”道人看向手心，一片探春叶赫然在上，“灵脉天成，天然的灵植之材，还能泡制出入品灵物，当是门派余荫，让我寻到如此宝地。接下来便是寻几位良材，将青灵门传承下去，也不负长老所托。”
“看！先祖灵位。”有人惊呼，原本木刻的画像生长出几枚枝芽，微风轻摇间绽开数点花苞，原本熏黄的木雕眨眼间被青苔缠绵，在神台外看去，茶圣王羽似是着花帽青衣，慷然而歌。
“枯木逢春，先圣有灵，这是我们茶村的兴旺之象啊！”族长凹陷的眼角有光，近些年来，茶村青壮陆续外出，人口凋零，若以此发展下去，再过百余年，这仅剩的一片茶场怕也要荡然无存。
“春生万物，木气盎然，被灵气一催，顽石都能给你开出花来，只是可惜了那些溢散的灵气。”这边道人又是嗟叹了几句，门派常年攻伐，灵物拮据，即便是作为传承种子逃出的道人，也不过是长老匆匆塞了几块灵石，以及印眷着所有青灵门功法的灵简，不然以练气中期的修为，也不至于为勉强入品的灵物而垂头顿足。
茶村众人再一次祭拜了茶圣之像，春祭便告一段落，农人收成时的光阴珍贵，还有丰盛的茶叶等着揉捻炒青。收了琳琅满目的茶具，各自回到家中架起一人合抱的大铁锅，纷纷忙碌了起来。
此时道人踏着长短不一的步伐，似在茶先生附近用这种方式丈量着什么，时而立足，沉思片刻便捏起法决，一道青光便会打入泥土深处。直至入夜，一共十八道青光闪过，道人也已是密汗如雨，耗费了大半精力。
“一品养灵阵，好歹也是布成了，可惜若是二品聚灵阵，不出三年，碧木之地可成，如今怕也要五六年，灵石也只剩三块了，还得留给我那些不知道在何处的徒弟引气之用，寒酸呀，太寒酸了，”道人一阵愣神，“被门派庇护久了，如今才知生活滋味，长老门主，此番重任何以压在我这一外门弟子手上。”想着想着，年愈半百的道人越发酸楚，蹲坐在茶先生的根须上恸哭了起来。
修历1152年，寻常不过的日子，随处可见的门派纷争，青灵门三位筑基长老包括门主，五位内门弟子，十四位外门弟子，死战于青灵山顶，除为保传承的青须子逃出之外，皆亡！
青须子起身，灭门之景历历在目，原本郁郁葱葱的青灵山现已是一片焦土，门主的法器残片上的灵纹还闪动着余芒，那是半柄墨青色的剑，全派唯一的二品上阶‘青灵剑’，青须子最后用‘水镜’看到的便是此景。
他原本是二十多岁才被长老在附近的乡镇发现有灵根，那时的他不过是一家药材铺的伙计。初入修仙之时，青杉子自是意气风发，可修炼了二十年，也才不过练气七层，眼见着晚他十余年入门的小师弟都在不久前突破八层进入九层，成为炼气高阶，筑基有望，青杉子表面不以为意，每每拍着小师弟的肩膀说着:“这下好啦，天塌下来又多了个高个子顶着。”可他的心中也是万分焦急，直到传功长老亲自与他说明，灵根混杂，练气晚成，能到七层都已是苦行不缀的结果，这才熄了突破的心思，开始钻研起各种技艺，阵法，炼药，灵植，凡是门派藏书里有的，他都有涉猎。
就在青须子布成养灵阵，带着小师弟装作不经意间路过此阵，想人前显圣一番时，附近的两大门派‘乌火门’与‘山石门’齐齐攻上门来。在七位筑基修士猝不及防的合围之下，门主连法决都还未释放一个，自行护主的灵剑已被催枯拉朽的崩成碎片，随后门主的身影也消失在各行法术中。
青须子是亲眼看到小师弟被乌火门长老烧成焦炭的，小师弟在敌人身影显露之时，驾起法剑向前疾弛，接连三道法术施放，无愧于青灵门百年间天资最为卓越的仙才之名，随后赤焰闪过，乌火门的筑基长老甩了甩手，看向惧颤不已的青须子。
茶经所言的茶具共有二十四器，用于沏茶的便有半数，须发皆白的老人们有条不紊的从背篓里拿出各式各样的用具与清晨刚摘下来的春茶叶，在神龛前依次跪坐，开始细心的清洗茶具。金乌西移，煨叶杀青，十几架小巧铁锅升腾起雾气，被茶先生的树冠截留在顶，阳光倾洒，筛子一般的光柱布满众人身周，不消片刻，今年第一批春茶已然制成。
“始有子孙，敬告先灵。”
没有长篇大论，茶本身已是千言万语，茶民将刚沏好的第一泡茶，倾洒在身前，意味着先祖血脉还在延续，茶的生活依旧流传。
第一泡茶又称为醒茶，茶叶最美的香气与鲜爽感全在其中，呈一股幽青色，气味厚重，如同历史。
“天赐灵茶，筑室于兹，民之初生，俾立室家。”
人为天地人三才中智慧所在，后世将产自天地的植被中，人工育种的饮用之物皆称之为荼，上为自然性灵，中为三才之人，下为‘禾’字。茶祖王羽之前，茶叶尽产自南州，尽是低矮的灌木之属，多以药用。后王羽发现了参天之木茶先生，将‘禾’改为‘木’字，以此区分。
二泡茶入口略涩，味正回甘，茶民们皆有微喜神色，今年茶叶的火候如何已经了然于胸。这一步又称识茶，接下来每一泡茶味都略有不同，直至转淡，平时不过五泡后茶味便清淡下去，今年直至七泡依有醇香。
隐匿在一处的道人看到这一幕，纵使常年灵气滋润早已避谷，也不觉口齿生涎，心念微动，“此便是本地灵气凝结之所，这些凡人似在祭祀，好生奇怪的方式，不用五谷畜牲，反而用些杯中之物，那火生木所制的杯子所盛竟是入了品的灵物。”
“乃作宗堂，乃分庆飨。”
接下来的一幕让道人惋惜不已，只见族长捧起雾壶，将现只泛起淡青色，茶村史无前列的三十六叶所制的探春茶，不紧不缓的倒在身前，茶水在阳光的下骤起碧光，搭起一座连接天地人的桥。空气仿佛凝结了一瞬，又如泡影。
“虽是低价灵物，可也不能如此糟蹋呀！”道人祭起法决，将灵气凝至双眼，瞬间眼瞳中漾起碧光，淌至眼角处，“木灵气有三等，这树周已然成第二等翠木之象，虽然离立派所需之一等碧木还有些许差距，用灵阵牵引数年，应也可成。加上此物，”道人看向手心，一片探春叶赫然在上，“灵脉天成，天然的灵植之材，还能泡制出入品灵物，当是门派余荫，让我寻到如此宝地。接下来便是寻几位良材，将青灵门传承下去，也不负长老所托。”
“看！先祖灵位。”有人惊呼，原本木刻的画像生长出几枚枝芽，微风轻摇间绽开数点花苞，原本熏黄的木雕眨眼间被青苔缠绵，在神台外看去，茶圣王羽似是着花帽青衣，慷然而歌。
“枯木逢春，先圣有灵，这是我们茶村的兴旺之象啊！”族长凹陷的眼角有光，近些年来，茶村青壮陆续外出，人口凋零，若以此发展下去，再过百余年，这仅剩的一片茶场怕也要荡然无存。
“春生万物，木气盎然，被灵气一催，顽石都能给你开出花来，只是可惜了那些溢散的灵气。”这边道人又是嗟叹了几句，门派常年攻伐，灵物拮据，即便是作为传承种子逃出的道人，也不过是长老匆匆塞了几块灵石，以及印眷着所有青灵门功法的灵简，不然以练气中期的修为，也不至于为勉强入品的灵物而垂头顿足。
茶村众人再一次祭拜了茶圣之像，春祭便告一段落，农人收成时的光阴珍贵，还有丰盛的茶叶等着揉捻炒青。收了琳琅满目的茶具，各自回到家中架起一人合抱的大铁锅，纷纷忙碌了起来。
此时道人踏着长短不一的步伐，似在茶先生附近用这种方式丈量着什么，时而立足，沉思片刻便捏起法决，一道青光便会打入泥土深处。直至入夜，一共十八道青光闪过，道人也已是密汗如雨，耗费了大半精力。
“一品养灵阵，好歹也是布成了，可惜若是二品聚灵阵，不出三年，碧木之地可成，如今怕也要五六年，灵石也只剩三块了，还得留给我那些不知道在何处的徒弟引气之用，寒酸呀，太寒酸了，”道人一阵愣神，“被门派庇护久了，如今才知生活滋味，长老门主，此番重任何以压在我这一外门弟子手上。”想着想着，年愈半百的道人越发酸楚，蹲坐在茶先生的根须上恸哭了起来。
修历1152年，寻常不过的日子，随处可见的门派纷争，青灵门三位筑基长老包括门主，五位内门弟子，十四位外门弟子，死战于青灵山顶，除为保传承的青须子逃出之外，皆亡！
青须子起身，灭门之景历历在目，原本郁郁葱葱的青灵山现已是一片焦土，门主的法器残片上的灵纹还闪动着余芒，那是半柄墨青色的剑，全派唯一的二品上阶‘青灵剑’，青须子最后用‘水镜’看到的便是此景。
他原本是二十多岁才被长老在附近的乡镇发现有灵根，那时的他不过是一家药材铺的伙计。初入修仙之时，青杉子自是意气风发，可修炼了二十年，也才不过练气七层，眼见着晚他十余年入门的小师弟都在不久前突破八层进入九层，成为炼气高阶，筑基有望，青杉子表面不以为意，每每拍着小师弟的肩膀说着:“这下好啦，天塌下来又多了个高个子顶着。”可他的心中也是万分焦急，直到传功长老亲自与他说明，灵根混杂，练气晚成，能到七层都已是苦行不缀的结果，这才熄了突破的心思，开始钻研起各种技艺，阵法，炼药，灵植，凡是门派藏书里有的，他都有涉猎。
就在青须子布成养灵阵，带着小师弟装作不经意间路过此阵，想人前显圣一番时，附近的两大门派‘乌火门’与‘山石门’齐齐攻上门来。在七位筑基修士猝不及防的合围之下，门主连法决都还未释放一个，自行护主的灵剑已被催枯拉朽的崩成碎片，随后门主的身影也消失在各行法术中。
青须子是亲眼看到小师弟被乌火门长老烧成焦炭的，小师弟在敌人身影显露之时，驾起法剑向前疾弛，接连三道法术施放，无愧于青灵门百年间天资最为卓越的仙才之名，随后赤焰闪过，乌火门的筑基长老甩了甩手，看向惧颤不已的青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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