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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火车站

    陆迟年站在站在人潮如流的火车站,手里紧紧握着一张火车票,朝着人流量大的地方走去,就像一条飞鱼跃进大海。

    他只身携带一只旅行箱,里面装着自己的衣物,虽然身上的钱足够他到美国在买其他名牌衣物,但他还是不习惯离开自己常用的东西,对他来说这些衣物就相当于陪伴已久的老朋友。

    这个学院最重视的学员,没有随同盛木文和杨安岚一起乘坐学校的专机,而是被岸边在乘坐名单里面划掉。他只能独自搭乘美联航班机,降落在美国加州的国际机场。按照爱尔给自己定制的行程安排,他将在帕罗奥多火车站乘坐学校的专机前往斯温德勒学院。等到达帕罗奥多火车站,届时会有学长指引他。

    “没办法,岸边的职权比我高,我不能忤逆他的指令。”陆迟年清楚地记得佩里安教授在自己面前惋惜的样子,“不过不用担心,爱尔早就安排好了,到时候会有人接你的,你一眼就能看出来。”

    在离开时佩里安还偷偷摸摸地在他的包里塞进一本书,美其名曰《斯温德勒学院入学麻瓜指南》。这是一本相当好笑却好用的书。解决了陆迟年到帕罗奥多火车站之前的所有问题。不过陆迟年觉得按照这本书取名的趋势来看,学院该不会让他到九又四分之三站台吧?

    可是当陆迟年将手中的火车票给火车站的工作人员检查时。

    “这是什么?没听说过这辆快车。也许是其他什么隐秘的支线列车?你去给别人查查吧,我也很抱歉,看不出来,不过我觉得这张车票应该是真的,但的确没有这班列车,真的非常抱歉。”陆迟年找寻一个又一个工作人员,但他们都表示无能为力,且都给出大致的答复。

    陆迟年的脸在人群中越发显得阴沉,心中是不断咒骂岸边不靠谱的话语。周围的人都被他感染,嘈杂的吵架声此起彼伏;纷乱的谩骂声不绝于耳。

    这就像陆迟年以前看到的纪录片《谭谈交通》。

    “我问你,你该走哪儿?”

    “到二仙桥。”

    “什么到二仙桥,我说你该走哪条道?”

    “走成华大道。”

    “什么成华大道,你这车子能拉吗?”

    “只能拉一点点。”

    “我是问能不能拉?”

    “能,只能拉一点不能拉多了。”

    陆迟年此时此刻的苦涩就如同谭乔跟老大爷的聊天,根本就不能和斯温德勒学院的计划连接上同一频道。

    “Onedoller,justonedoller.”陆迟年听到背后有一个声音。

    他转过身看,这是一个身形魁梧的男人,留着一头棕发,长而微卷的头发沾着些风餐露宿。鼻子像哥布林,他的脸庞如同来自天堂的圣天使,整个人站在那就像狂风吹刮不倒的橡树。他胸前挂着一个深褐色的纸牌,看得出来这个纸牌已经历尽风霜,边边角角都有些褶皱,粘有一点点的食物残渣和剩酱。上面清楚地用黑色记号笔加粗写着

    “Homeless

    underage

    PIEASEGIVE

    Ihavethecash

    App.Vemo”

    “No.”陆迟年用一个简单的单词回绝了这个男人,“现在的乞丐这么时髦?都扫码支付乞讨了。”

    “中国人?”男人看着陆迟年区分明显的亚洲面庞,立即切换一口流利的中文。“帅哥,帮一下呗,帮一个人就是结交一个朋友,出门在外靠朋友嘛。我真不是那些不找工作的流浪汉,我只是被一些坏人忽悠到这儿让我来做事,没想到几天都没等到人。我钱包也丢了。可以线上支付的,毕竟现在形式严峻嘛,纸币附带病菌,我懂的。”

    “中英乞丐?现在当流浪汉的门槛都那么高了吗?”陆迟年心中略带震惊。

    他说完还给陆迟年一个安心的眼神。“索克诺·让·阿斯特利德。高中生。”男人为了证明自己还拿出跟字典一般厚度的一本教科书,他首先是翻开第一页,上面有墨水写就的名字,然后大手大脚地胡乱翻几页,一翻就是厚厚一沓,密密麻麻写满了笔记。

    陆迟年看着教科书奇怪的拉丁文和英文,还时不时出现玛雅文字,再结合这个人刚才所说的话,还操着一口流利的中文。

    “斯温德勒?”他试探性说道。

    男人有些懵地抬起头,深陷的眼窝射出烛焰般明亮的光。他们两人都心照不宣地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磁卡票,正是一模一样的票,红酒一样暗红的卡面用深蓝和银色绘制着一头濒死海豚的形状。

    斯温德勒学院每屠掉一个拥有君主权柄的神都会更换卡的颜色以及上面所绘制的图案。就比如屠森林与木之王时,学院的卡底是纯白,图案则是枝繁叶茂的世界树。屠青铜与火之王时,卡底是金色,图案则是一个肌肉膨胀的独臂矮人。屠风暴与雷之王时,卡底是深色系的蓝,图案则是一束破开云层的纯白闪电。这也算是斯温德勒另类的“周边”了,其做工之精良,甚至可以拍卖出不菲的价格,赢得各界集卡人士的喜爱。

    “新生陆迟年,你好。”

    “谢天谢地,终于找到一个冤……而不是大好人了!”索克诺激动地一把拥住陆迟年,他还隐隐约约闻到一股从索克诺身上散发出的披萨味,“让我们去饱餐一顿吧!学弟!”

    “看得出来你很上道嘛学弟!咱们出来混的,讲的就是义字当头!我看好你哦!”索克诺一边喝着可乐吃着KFC的鸡腿堡,一边和陆迟年四仰八叉地坐在火车站的公共长椅上,喝完还不忘打个饱嗝。

    陆迟年给予索克诺一份食物,但身上的人民币还没来得及兑换,不能在美国灵活使用。两个人身上的美金加起来甚至不超过三十美刀。索克诺很眼尖地看出陆迟年也没有吃饭,他事先分陆迟年一半的汉堡,然后可乐可以无限续杯,索克诺又恬不知耻地找服务员要到两根吸管,于是他们两个就轮流进店里面续杯,也不至于尴尬。该喝的时候就一人用一人的吸管。

    这个来自发达资本主义国家美国的俄亥俄州的“乞丐”,身上没有一点阶级上的尊贵意识,可以说是败坏他们的亲戚英国的绅士血脉中的矜持。他热情地赞赏陆迟年,激情四射地讨论如何把这家KFC吃到倒闭,甚至想着即使接到了学弟,也要在这里待上几天。

    “你坐过那趟列车吗?”

    “每个学期开学的时候都乘坐,否则就只能学院专属直升飞机过去。学院在山里,只有这趟火车去那里,没人知道时刻表,反正帕罗奥多火车站是没人知道,最后一个知道那趟列车运行时刻表的列车员前年死了,据他所说那趟列车从二战前就开始运营了。以前还跟他挺聊得来的,没想到一个人就这么悄无声息地离开,留在了过去。”索克诺有些心情低落,“不过别担心,总会来车的,阶级低的人就得等车。不像那些阶级高的可以乘坐学院的专机。”

    “阶级?就像资产阶级和无产阶级?或者地主阶级和农民阶级?”陆迟年知道索克诺说的是血统等级,但是他在外,必须装疯卖傻。

    “一种类似贵族身份的东西,阶级高的学员会有一些特权,学院的资源会优先向他提供,比如阶级高的人不用等车,列车早早地就停在那儿。这跟长得帅一个道理,阶级高的人到哪都吃得开。”

    陆迟年听了默不作声,他本来是乘坐专机的那些阶级高的人,因为岸边,现在和索克诺这个阶级低的人处于同一困境。人与人的悲欢并不相通,他也不像盛爸一样世故圆滑,他不知道该怎么接下索克诺的话。

    陆迟年就这么从帕罗奥多火车站的巨大落地窗看,高楼大厦林立,夜色涂抹了帕罗奥多,清辉散落一地,蜷坐在路灯下的流浪汉拾起,拆东补西。他们的灵魂七零八落,陆迟年看着铁轨浸泡着洒蓝,铁轨由近至远延伸至无穷,轨道斜着进入他的视线,就像是针织的破旧围巾在给人仪殡,又像是残缺的深海枯骨。一辆又一辆列车疾驰而过,像是堆满鲜花的送葬车。行人们路色匆匆,在大海浮起又沉沦。

    他和索克诺已经在帕罗奥多火车站的长椅上同枕共眠三天。他们没有多余的钱去住旅店,仅剩的钱只能支撑他们果腹。若不是他们的磁卡票确实能通过检票机,他们早就被安保人员狼狈地赶了出来。

    在此期间,还有一名老人看到索克诺手中精致的斯温德勒校卡想要出钱购买,索克诺也毫无节操地表示乐意出售,但是被陆迟年拦下来。他还气愤地表示“学弟!资产阶级那该死的利己精致主义是不可取的!你生活在社会主义的旗帜下,只有活下去我们才能让赤旗插满世界!”说的好听,就是想去KFC再回忆一次吃饱的感受。

    索克诺在这段时间倒是很看得开。他表示对他而言每次返校都是这样,阶级低的人待遇就是如此。陆迟年还询问过他们的阶级如果具象化相当于怎样的优先级。索克诺说大概有19世纪的农奴阶层差不多。不过他还津津乐道有人比他阶层还低,相当于奴隶社会的最底层奴隶,比工业革命时期耕田的牛地位还低。

    候车大厅还有些人,索克诺继续抱着那个烂纸牌到处溜达,他还在上面加了“Domesticviolence”。陆迟年感觉有些困,裹着条毯子睡在长椅上,虚浮的身子和眼皮慌然失重,意识也越发昏沉。他听到一阵唱片机的音乐声。

    音乐声缥缈,像是黑夜侵蚀令白昼凋陨。任由焰火攀爬女人的肌理,她的骨灰抛洒在丑陋里;男人被定死在十字架上的绝望吐息,脚下是一片温热的血地;小偷被置于危崖,秃鹫舔舐溃烂尸骸的战栗。死而复生的幽灵将月亮挤得干扁,寄生着悲恸的丘陵。迥异的石像处于风口浪尖,在骇浪中碰撞湮灭,在脊骨孕育出千疮百孔的心,于是所有的冷与黑倾巢而出,绞死不发疯的疯子。留有一个叹息头颅的棋盘,流淌的肮脏血脉如何逃出既定的命运。一场反复演出的歌剧,主角思绪的荒谬,在暗哑中流离,全身赤裸的人们都在往庇护所跌跌撞撞奔去。

    陆迟年猛地一惊,他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梦到这些,疯狂,瑰丽同时又无比真实,这让他感到他曾经跨越光阴,像执法者注视着它们的发生,一个又一个的兴起,一个又一个的陨落。

    为什么会有唱片机的声音?不对,这里是帕罗奥多火车站,不是什么音乐会。明明所有人都心安理得地走着,为什么他会看到人仓促地逃离末日?

    他拨开毯子,从长椅上站起来,月亮隐于云层之后,不敢面对某人的威严。天地寂灭,每隔一段距离就有一盏路灯在工作,每隔一段距离就有一张长椅在停留。没有多余的景物,只有路灯和长椅。男孩沉默地坐在长椅上,身旁摆放着一台唱片机,人工宝石造的椭圆唱针下压,摩擦着旋转唱片,细微颗粒状起伏像无底漩涡微微颤动。MerryChristmas

    Mr.Lawrence的乐音温暖又荒芜。

    陆迟年发觉找不到索克诺和火车站的工作人员。所有的店铺都早早熄灯。这里只剩下他和男孩。男孩抬头,迎着灯光,光辉倾斜,落地生花。男孩的周围被一圈野罂粟所环绕。陆迟年认出这是那个叫自己哥哥的男孩,他觉得空气压抑,不敢用力呼吸。

    “废墟中走来一片绿洲,可是只剩下我们了。”男孩说这话时带着孤独的悲切,他的怀里揽着一茬又一茬的穿堂风。

    “你的权力体验卡已经到期了,按照规定以前的规定,我将收回你的权力。”

    “什么规定?你要收走我的权力?”

    “那你愿意续约吗?世间的一切得到都需要付出代价。你愿意吗?”

    “什么约定?为什么要续约?”

    “所以你还是拒绝了?”男孩缓缓抬起头,他的身后混沌,周边野罂栗的生机都被抽离,漆黑的瞳孔看不到任何事物,仿佛光在他的视线里也无法逃离。

    陆迟年感觉到一股斥力撞向自己,他的五脏疼痛就如同冰川撞击胸膛。他全身猛的一颤,在身体感知濒临绝境时,身体残余的力量让他猛的往身后闪去,遁入无穷。

    空旷的梦境徒留一人,男孩站在光下,像是靠在兄长背后的嗜睡婴儿。

    “就算棋盘上只剩下了王,也不能认输。”

    “这是哥哥你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