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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伟大的第一步

    确认敌人,拔出武器,战斗就已经开始了。有些人会使用语言作为武器,在兵刃交接之前先做些扰乱敌人心绪的行动,有些人则只会沉默。

    迁年曾经属于前者,现在则处于两者之间——对于磨炼这种技艺的人来讲,这是一种必然。他使用键盘磨炼他的这门技艺,早已达到登峰造极的键仙境界。曾有些时候,他会以被戏称为“钢琴师”的快速手法输出令人心绪不宁的文字,但随着年岁渐长,更多的时候他只是沉默,只在对方话语露出低级错误时以更加犀利精准的语言回击。

    口舌之利,一时之快,战斗的结果只能是一方的胜利和另一方的失败,中间发生了什么过程,都无法改变结果:一方胜利,一方失败。失败不一定代表着灭亡,但胜了就是胜了。

    这是现实所教导的“结果论”,客观事实,难能改变。

    站在对面的是漆黑的镜中倒影,他的话语只有映射倒影的本尊能够听见,但所传达出的情绪,那些动作,则是谁都能看得明白的。

    那心魔正在以行动传达鄙视和轻蔑,对象则是映出心魔的迁年自己。

    三次怒火从心中喷涌而出,又三次用理智压下怒火,随着第四次呼吸怒意再次高涨时迁年明白他已无需再等!

    于一片沉默中,迁年摆出架势,握紧长剑。

    杀!

    姿势是否标准,剑术是否高明,这些都是无关紧要的东西。

    “我祈求群星!为你我带来共同的毁灭!”

    说着这种话的黑影与真正的刀剑碰撞,瞬间被一分为二,两团影子飞过迁年身边,将要将他包裹起来。迁年只是切开黑色的帷幕,后退,在此过程中有不少构成帷幕的黑色物质残留在剑刃之上,迁年看着它,看到上面同样映出自己面无表情的脸。

    平举的剑刃上,液体开始自行震动,溅起,要往它应当集聚在一起的地方汇合过去。

    “你伤不了我。”

    即使是部分不成型的液体,也能传达出魔念。

    迁年抖掉残留在剑上的液体,对着还未完全凝聚成人型的黑色躯体出剑。

    刺击,横扫。动作既出,难以收回,不过空费力气。

    意识到效果不好的迁年转用更加注重打击方向感的斩击,有意引导走向,将已经凝聚成身体部分的地方切下。黑色的液体被剑刃连带飞出,摊在远处的地面上,然后缓缓向着应当凝聚的地方流动过去。

    这不过是在拖延时间。

    迁年在几次攻击后便已意识到这一点,仅靠手中这把不凡的武器,他杀不了心魔。

    或许物理攻击是没有用的。

    迁年心想道。

    所谓的心魔,就是这么不讲道理的东西。外在的形体并未这种东西的本质,而只是这种东西借以达成毁灭本体目标的手段,至于如何消灭它……这是个困难的问题。

    心灵的空虚,悔恨,已经发生无力改变的事情,所有令人悲叹共感的事实以不同的形式在每个人生命中的某个阶段出现,留下永恒的伤痕。

    人只能承受。因为人的生命并不完全由他自己主宰,还属于其他的东西。

    迁年此世虽还算得上是个孩子,但前世仍在现代时已是个成人,早已心伤悲叹,难过,投入生活,浑浑噩噩,时喜时悲,无意识地睡去。他渴求改变,招来穿越此世转世重生的结局,却为这样的改变感到抗拒,不可接受。

    因为人的生命并不完全由他自己主宰,还属于其他的东西啊。

    挥剑的右臂逐渐乏了,迁年只好双手持剑继续挥舞剑刃攻击,抛去心中杂念,以求在重复的挥击中能引出什么奇迹般的结果。

    这种重复的攻击,就是生活。

    迁年仍无法停止思考。

    他愤怒,他难过,他接受现实,他接受应该接受的好意,承担应该承担的责任,他不是个小孩子了,他是个成熟的人。

    可为什么我会这么的不甘心?

    下一瞬,剧痛从腹部传来,不知何时凝聚而成的手臂刺穿了迁年,贯穿伤周围的地方流出的不是红色的血,而是漆黑的液体。在这种剧痛之下,武器脱手落地。

    以命换命的行径为何稀少而伟大?因为这种痛楚并非常人所能承受。

    迁年意识到这一点时已经太迟,他感到双腿有些发软。

    但他还未倒下。

    “我说了,你赢不了,你已经是个无聊的大人了。”

    脑中回响着这样的声音。

    “差不多该结束了。这种伤,不过几秒就会因出血而意识模糊,供氧不足,死去。”

    什么东西抽了出去。

    “变成这种谁都可以替代的无聊的人……虽然早已预见到这种命运,但我还是很不甘心。算了,都结束了。”

    自由的心魔脱离本尊,将要遨游在天地之间,但它刚向外飘出,便被无形的联系拽住。

    “本尊还没死透?”

    迁年确实还未死透,但如果没有什么奇迹发生的话,彻底死去也只是时间问题。他榨干自己所能感受到的最后一分力量捡起剑,插在地上,以看上去更好的单膝跪地,身体压在剑上的姿态准备死去,而不是难看的双膝软倒一跪然后面朝地板倒下——那样的姿势太难看了。

    迁年就是这么想的。死前他还有心情考虑一下自己死的样子。他感受到的东西有很多,但唯独没有的就是恐惧……或许也有那么一点点,但那无关紧要。

    反正此世我也没什么在意的东西,我死了顶天就是拉比克难过一段时间……或许会更久些。但对他来讲几十年都熬过去了,我的存在不过是他生活中的一点小插曲,随着时间流逝,他会习惯的。毕竟孑然一身,才是穿越的常态。

    至于我……虽然还有许多因缘未了,但反正二十一世纪现代的东西都没解决完,这一世同样没解决完,倒也一样,都结束了吧。

    人死之后一切归于虚无,可比这带着记忆投胎转世轻松多了。虽说又活一世会有很精彩的生活,有些不该犯的错误和不该伤害情感的人不会再伤害,但抱着这种秘密活下去,真累。

    这下真的是……可以休息了啊。

    迁年这么心想着,停止了思考。他等待着身体的感受消失的那一刻到来。

    但他还是没死。

    疼痛习惯之后,就不再是什么令人在意的东西了,更何况这是所谓的短痛,应当是神经也被那一击破坏掉,连痛感都不存在了。

    那这样的话,或许还得等一会。回光返照?

    再想想吧。

    什么可以随意替代的人啊。

    虽说看上去已经是输了个彻彻底底,但迁年仍在心里嗤笑着这种中二般的评判。他是做了很多年少时的自己不会做的事情,但他从未违背过自己的本心,有些底线和原则从未动摇过一分一毫。

    即便是已经到了这种要死的时候,他也能自豪的说出这种话来。

    “我行事虽算不上是完全光明磊落,但无愧于心,亦已完成我年少时所渴求的梦。至于生活……因为人的生命,并不完全属于他自己啊。”

    后半段是有些无奈,有些心酸,但这就是生活,也是生命本身。完美的生命或许存在,但不会是现在的他,他已承认自己的不完美,但他也在追求完美的路上。

    他现在输了吗?好吧,面对这不知道是什么玩意,姑且就算是心魔的东西,他的确是输了这一次。

    怎么还没死?

    感觉仍有余力的迁年有些疑惑,但他想到既然还有力气,那不如站起来试试,说不准还能走回店里去找点药抢救一下自己——完全贯穿腹部的贯穿伤竟然没死,真是奇迹。不过贯穿伤只要没有引起严重感染,哪怕失血很多也确实是有存活的可能。

    这种案例确实是有的。而且还不少,不然就不会有那么多流传在网上的医学奇迹案例了。有些确实假的离谱,但有些确实是真的。

    迁年这么想着,站了起来。

    至于外面的战士两兄弟震惊的面孔,流泪又停止的少女脸颊,他是一点都没注意到。能让他注意到外面情况的,只有又一次袭来的黑暗影子。

    他躲开了,意识下达命令,身体做出回应。动作更快,所以心魔以同样速度出手的一击失手了。

    心魔已经无法映照出迁年了,自然也无法再和他保持同一水平了。

    事实就是这么发生了。

    衣服的破洞传来凉意,但伤口已经愈合。迁年很快意识到这一点。

    他渴求奇迹,所以奇迹发生,如他所愿。就和以前无数次坚守心中信条做出“愚蠢”的事情一样,那可是个没有超凡力量没有不可思议事情,只能靠自己的世界。虽说有不尽人意的结果,但也有回想起来让他觉得真的不错的结果。

    现在不一样,这世界可是真有超凡力量的,有魔法,自然也可以有别的东西。

    奇迹的存在也是理所应当的。

    试试这个吧。

    “高天之风,护佑我身。”

    基础风系增益法术“迅捷术”。释放它只需要很简单的一句咒语,不需要任何施法材料或是特殊动作,写在拉比克的法术书上的正文第一页,注释是“简单、朴实、好用,我永远爱它”。

    心魔的又一次进攻在迁年眼中变得无比缓慢,他随风而动,闪开。

    “***,他也魔武双修?”穆拉丁的眉头越来越紧。

    从来没听说过谁前脚被突破的心魔穿肠干倒,后脚站起来就状态满满复活还能放个之前没放过的法术的。

    他玩我们呢?

    穆拉丁觉得自己和自己兄弟的牺牲毫无价值……虽然也算不上什么牺牲。不过这个学弟带给他们的惊吓和惊喜是真的有一点多了。

    迁年则是下了个定论:

    超凡力量和权力之类的东西一样,本身就是一种令人上瘾的东西。

    等我回去了我要在法术书上写一句“附议”,万一还有以后,就把这本法术书丢给下一个穿越过来的人。这感觉实在是……太棒了。

    癫狂的魔影因失去获得自由的一切可能不断攻击,但在所有事情发展的可能之中,没有迁年落败这种未来。

    迁年感到有些乏了。

    “该结束了!”

    他说着,随心而动,旋步斩击,穿过影子,抖掉残留的无生命之物。

    “因为我已接纳,并超越了过去的自己。”

    迁年将长剑收起在空间戒指之内,不再去看后面的影子。

    或许心魔本就不存在,对于贯彻本心的人来讲,那些东西,不过是怀疑和犹疑制造的不能长存的伪物罢了。

    仿佛听到了嘶吼从后面传来,隐隐约约中似乎还有一句“那不可能”,可这些声音,还不如身后吹来的风穿过耳边带来的风声大。

    少年对地上的同伴伸出援手。

    “早知道我就早点动手了,不用把你们折腾成这样。”

    他这么说着将两位大哥,一位同龄的少女扶了起来。

    这时,他才注意到少女脸颊上似有泪痕。

    “她哭了?”

    “可不要自作多情,你又不是什么不可替代的东西。”

    少女这么说着转过身去。

    巧合,或是……命运的安排?迁年摇了摇头,甩开这有些梦幻的想法。

    不过有人帮迁年提出反问。

    “是吗?”

    穆拉丁以调侃的语气说着,看着少女要抓狂的表情只是笑。

    调侃打闹一会后,布莱恩也恢复了行动能力。看着这一切,穆拉丁心里暗自松了口气。

    但很快,他就想起还有更重要的事情,于是穆拉丁看向迁年问:“突破的过程中遇到心魔是很凶险的事情,但也不是毫无预兆,学院里高等级的学生要为低等级的学生护法,我和布莱恩做的就是这种事。”

    迁年点了点头,刚要说话,穆拉丁摆了摆手制止了他,继续说:“心魔越凶险,收获也越大。这其中又以镜像系为最。按理来讲,以二敌一我和布莱恩不该失手,但输就输在你和这心魔都魔武双修,伊琳娜一出手,它就能映出原来用不来的法术能力,我和布莱恩毫无准备,吃了大亏,最后差点出大事……你既然是魔武双修,以后替人护法,也要留心这一点。”

    迁年听完,准备开口答谢,第一个谢字刚出口穆拉丁又制止了他。

    “你的突破比我们预想的都早,本来应该是在学院突破的时候,由法师塔的法师或是角斗场的斗士来评判你的答案,但这里没有成熟的法师或者斗士,只能由我们代行一些职责了。我们的问题,你且听好了。”

    迁年看着穆拉丁,而他闭上眼露出追忆神情,几秒后怒目看着他,吼道:

    “回答我!你为何而战!”

    有万千思绪闪过,最终定格在一句不属于他的台词上。

    “战斗,因为我不可替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