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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篝火

    落虎村历史悠久,久到村子里仅有的书籍记载,都是在建立村子很久以后了。

    之所以没有个具体的年份,就是因为在悠久的历史里,这个村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存在了。

    甚至当时,还没有大兴王朝。

    所以落虎村所谓的庆典,到了现在这一代,就只是普普通通的篝火晚会了。

    已经深冬的季节里,雪下地稍显无情,仿佛世间的一切都要肆意冰冻一样,人们抬头望着干净的蓝天时,能清楚的看到落雪的尽头,就像是从天上的某个地方所倾倒的白色棉花。

    但是就是在无声的寒冷里,多少人被掩埋在寂寥的路边。

    路有冻死骨,饱腹且自危。

    但是在落虎村,却是另一番景象。

    人们来来往往,纷纷在村口搭起了在夜晚降临时将要点燃的篝火堆,有的糙汉子更是光着膀子,干着重活,伙夫们在为大伙准备着朴素却美味的菜肴,滚滚浓烟能让人瞬间忘掉外面世界的凄凉悲惨,让人置身于活生生的烟火气中。

    女人们在每家每户都装点这各式各样的手作灯笼,还没点亮的灯笼在寒风中虽也摇曳,但是晃荡半晌间,却总能看到一张张红彤彤的素脸,稍微粉嫩的嘴唇,以及各个身着红色衣裳的娘子们,仿佛是从画里面走出来的人物一般。

    众人忙碌匆匆的身影,又仿佛在作一幅画。

    甚至就连在外面已经累积了一层厚冰的河,到了落虎村,仿佛都被人们的烟火气给融化掉了,细细的,潺潺的流淌。

    渐渐地,暮色降临,夕阳的余红消逝在了天边,人们纷纷用源力点燃了各家各户的灯笼。

    “娘,我来点我来点。”江云烟伸着小手,妄想着能伸手够到屋檐上的灯笼。

    江涛笑着一把把女儿扛到了肩头上。

    “好好好,咱们烟儿来点燃灯笼。”

    只见江云烟在自己爸爸的肩头上,开心的左摇右晃,好在是江涛体格健壮,才能让这妮子百般折腾,也能护她周全。

    接着,江云烟的手轻轻搭在了那灯笼上,只见小小的手臂上闪烁起一点点白色的光点,接着这些光点仿佛像是活过来了一半,汇聚在了女孩儿的手掌心,江云烟见状,顺势将手中源力注入灯笼,下一刻,灯笼便扑朔出光亮。

    “点亮啦点亮啦!哈哈哈!”眼见灯笼被点亮了,小女孩儿摇晃地更起劲儿了。

    旁边的江母和江云上面带微笑的站着,这是他们最幸福的时刻了吧。

    紧接着,山下也开始点亮了点点灯光,接着形成了如同红色的繁星一般,在这危机四伏的深冬里,充满了仿佛在欢快地跳动着的、生命的活力。

    “孩子他爹,后屋的房顶又漏了。”江母说道。

    “嗯,没事儿,一会儿我修修,修修补补有一年嘛。”江涛把女儿放了下来,还不忘揉揉女儿的脑袋。

    “爹,娘,你们下山吗?”江云上牵起妹妹的手问道。

    “不了,我跟你娘先补屋檐,你带着你妹妹下山就行了,到时候别忘了跟你们李爷爷说一声,咱俩去不了了。”

    “好的,知道了。”江云上刚说着,江云烟就已经拽着哥哥的手,想赶快去村口的愿望已经溢于言表了。

    架不住妹妹又拖又拽,俩小孩儿快步来到了村口。

    此时,下起了零零散散的雪。

    庆典,也正式开始了。

    飞雪飘飘,漫漫于黑夜中,如羽毛片片飘落,如浮尘般零零碎碎,如某人模糊失焦的回忆般,在这一方世界,一处山涧,一座山村,无声落地。

    人们无须在意这些纯白地甚至有点高洁的白雪,怡然地在篝火旁随心舞动,火光照耀着人们的影子,在跳跃的火光中,被一次次的拉长,又缩短,再拉长。

    欢声笑语中,男子们豪气地捧着杯,互相搂着开怀大笑,似乎在这冬日里的寒冷,在推杯换盏间,早已被人间的烟火气给消融,更有甚者,已经露出膀子,一身腱子肉相互碰撞着。

    反观女子们,有的奏着乐,有的跳着舞,乐章并不是当今最流行的那种,更像是一种古老而又俗气的歌谣,但被弹奏出来,被歌唱出来时,给人感觉婉转而悠扬。

    虽然晦涩的语言难懂,但是高低错落的旋律却给人一种仿佛上古的某位佳人那穿越洪荒的温柔,最是高潮时,突然变奏,气势从如同小溪流淌,戛然变成如同汹涌大潮般洪泻,仿佛是穿越了时间和空间的呐喊。

    而跳舞的女子们,身着一袭飘飘红衣,算不上薄如轻纱,为了御寒,还是有点厚实的,再加上落虎村民风淳朴,所以舞女们的衣着算是挺严实的。但即便如此,舞动起来的婀娜身段,像寒冬里的烈酒,一眼就让人迷醉其中,哪怕是厚实的衣裳,依旧能在舞动中,窥测出女子们的身段是多么的窈窕,无论是衣袖还是裙摆,丝毫没有因为厚实的重量而对舞蹈本身有什么影响,反而是飘飘然,舞出了别样的风味。

    江云烟也在篝火旁欢快的蹦跶着,跟着舞女姐姐们跳着舞,但显然,小云烟的舞蹈,只能用“张牙舞爪”来形容。不过在欢声笑语中,显然没人会去在意一个可爱的小女孩儿的舞姿。

    江云上在一旁坐着,像他这么大的小孩儿都上去围着篝火打打闹闹,但是他不知道为什么,就想这么静静地坐着,也不是因为有什么难过的情绪,但也谈不上开心,只是心里都是空落落的,好像自己就是一个壳,永远缺少点什么。好像对于年幼的妹妹都能用源力将灯笼点燃,而自己却无力做到这一点,心里始终有道过不去的坎儿。

    七情六欲他是有的,他自己很明白这一点,但是不知为何,就是对于自己同龄的那群小孩,他从来都是不感兴趣,他每天除了帮父母干活,去刘哥那学手艺,就是照顾妹妹,自打记事起,很多事情没人告诉他应该这么做,但是就像是出于本能的,他就去做了。

    父母从一开始就跟他坦白了,说自己不是他们两口子亲生的,是天上落下来的。那时的自己即便是听到这样的消息,也没有哭闹,而是平静的接受了,起先两口子还以为是江云上年纪太小,不懂什么意思,还费尽口舌地解释着。但无论怎么说,江云上似乎都没有把这事太放心上。最后,两口子还再三强调,即便自己不是亲生的,但是他们早已经把自己当做自己亲生的儿子了,所以让江云上不要担心,不要怀疑两口子对自己的爱。

    其实并非是江云上不懂,即便那时他才两三岁,但是从小几乎不哭不闹的他,在听到这样的消息后,也没有受到什么打击。

    就好像,以他的心性,不像是一个连七岁都没有到的小孩,没有小孩儿的撒泼胡闹,也没有小孩的蛮横无理,有的,是一种远超同龄人的稳重,想事情也是成熟的尽量方方面面都考虑到。

    正当江云上坐在一边,静静看着这凡俗的人群的狂欢时,从篝火的另一边蹒跚走过来一个白发老头。

    老头拄着拐杖,缓缓坐在江云上一旁。

    江云上也礼貌的往旁边挪了挪。

    老头捋了捋胡须,双手撑着拐杖头,充满皱纹的脸上浮现出一丝微笑,没有望向江云上,而是跟江云上一样望着篝火旁舞动的人群。

    跟江云上一样。

    一时半会儿,二人都无话。

    望着跃动的人群,过了好一会儿,老头缓缓转头,望向这个年仅六岁的小孩儿,慢悠悠地挑起了话头。

    苍老略带沙哑的声音,在婉转的歌声里传来。

    正是村长李老头。

    “小云上,你真的比其他孩子要懂事许多啊。”

    江云上微微点头,依旧望着人群,更详细的说,依旧望着自己那活泼地有点放肆的妹妹。

    “李爷爷,我可能只是比其他孩子更安静吧。”

    “我知道的,自我当上村长以来,所有的孩子我都接触过,但这么多年,从来没有一个孩子像你一样,尽管别人那样说你,几乎也没看到你怎么生过气,更别说跟别的孩子动起手来。就连老头我啊,在小时候也跟其他的小伙伴打过架呢。”

    伴随着慈祥的话语,李老头的眼睛弯了起来,眼角弯出了一种充满岁月的弧度。

    见江云上不说话,一副思考的模样,李老头接着说道。

    “就连咱们镇上的那个已经老死的王老头子,他额头上的疤也是咱俩小时候打架闹的呢。老头子我啊,虽然这一辈子都没走出过咱们村,但是我是知道的,外面的世界很大,有许许多多的英雄故事和人物。老头子我,倒也从外来的商人那听到过一些有趣的故事,每次听到,心里很是向往啊。就想着,如果有一天咱们村,不说能出现什么风光万里的英雄,能出现一个顶天立地大人物,老头子我啊,也是打心底的开心。”

    见江云上一脸不知所以然的转过头来望着自己,李老头笑着接着说道。

    “我说这些啊,没有别的意思,我李老头这辈子没干成过什么大事,唯独看人一看一个准儿,就连王老头他家的儿媳妇儿还怀着的时候,老头子我也是一看就只到是个男孩儿。那王老头还不信,非得跟我打赌,最后还输给我半个月酒钱呢。”

    “李爷爷,这跟看人看的准不准没多大关系吧……”江云上顿时苦笑。

    “哎,都一样的,咳咳,我听说了,江涛那小子想送烟儿去外面习武,但是小妮子说你不去她就不去。老头子我啊,找你说这些话,没有别的意思,仅仅因为老头子我啊,相信我们的小云上,将来一定能有大作为,老头子我啊,看过这么多孩子,只有在你身上,看到了与普通人不一样的一种感觉,虽然我也说不准,但人活了这么多年,总有些奇怪的直觉,就是这直觉告诉我,将来的你,一定有一番大作为,所以你不会一辈子都在这个村子的,早晚会出去闯荡的。”

    “可是,李爷爷,正常人都有源力,我连源力都没有。李爷爷,你知道的,没有源力意味着什么。”

    “我知道的,我咋会不知道呢,可是这又有什么关系呢?”

    说着,李老头摸着江云上的头继续说道。

    “一个人没有源力,就相当于没有血液一般,按照常理来说,必死无疑,毕竟源力,乃是我们生命的根本。说实话,我调查过,这世上应该没有第二个人像你这样没有源力还生龙活虎的。”

    说到这儿,江云上无奈地叹了口气,但李老头的话还没有停。

    “但是,你真真实实的存在于我们眼前,这是不争的事实,哪怕有的人闲言碎语,但是在我的眼里,我们村的每一个孩子,我都当做自己的孩子,你的确很特别,但你跟他们一样,都是我的孩子,每一个人都是独一无二的,他们是,你也是。所以,不要去在意别人怎么说,在老头子我看来,时时刻刻都在思考的你,不应该被关在这里。”

    虽然江云上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但是听到李爷爷的话,心里还是感受到了一点点暖意。

    望着有些蹦跶累了的江云烟,江云上思绪又不知道飘到了何方。李老头也不去猜,笑着看着眼前的风景。

    未来的生活,江云上不知道自己会去往何方。

    过了半晌,江云上嘴里喃喃着:“我只想守护她,妹妹。”

    没人听到江云上说了什么。

    这时,江云烟小跑着往江云上这边来了。

    一蹦一跳,穿着母亲新缝的白棉袄,双眼笑的像一轮弯月。

    啪叽一下坐在自己哥哥身旁,见着李老头在另一边,下意识地把身子往后挪了挪。

    李老头看见这小妮子的小动作后,反而是笑了出来,打趣道:“这才几天不见,咱们小云烟就又可爱了几分啊。来,快让爷爷捏捏你的小脸蛋儿,让爷爷亲亲。”

    说着,李老头撑着拐杖就往江云烟那边去。

    江云烟见状,就跟看见狼一样,小手一扒拉,迅速站起身,绕着坐在中间的江云烟,朝另一边逃。一边逃一边嘴里还不忘骂两句。

    “我才不要,你这臭老头,胡子扎人的很!”

    “来来来~别跑,让爷爷抱抱~”

    “不要!我不要!”

    “来!”

    “不要!”

    ……

    只见一老一小,围着中间的另一小,滑稽的转着圈。

    江云上坐在中间,也没有去阻止,反而是笑出了声。

    看着他们的影子,在篝火的光影下,一次次拉长又缩短,伴随着婉转而悠扬的歌声,还有舞动飘飘的衣衫,男子们碰杯的声音,一切安详而又美好,仿佛在做梦一般。

    雪依旧还在下,没有下大,也没有变小,就这么下着。风也不大,是恰好能吹得雪以一种最温柔的姿态掉落人间的大小。

    然而。

    一处深山密林中,密密麻麻的火光急促的前进着,远看就犹如一条由一点一点火光组成的河流般,蜿蜒曲折于山间的路,有一公里多长。

    进了一听,马蹄声此起彼伏,再仔细一看,马上的人们身上穿着一身乌黑的盔甲,一看就坚硬无比,腰间统一佩有一柄短刀,统一的黑色面甲,犹如黑夜里的死神。

    行进中,为首的一人,面甲里发出一声低沉地疑问。

    “还有多远?”

    “报!翻过这一座山就到!”

    背后不知从哪传来一声同样低沉地声音。

    提问的人没有回应,依旧以同样的速度前行着。

    而他们脚下的这条路,显然并不是用来行军的路,看规模,一眼便能看出这条路是一条只供商队车队行进的路。而这条路的尽头,便是“落虎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