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湄公河大蛇王
这还是我在北京时发生的事情。
那时候，我刚大学退学，在北京潮白河畔租了一间月租金三十元钱的房子，也没什么营生，全靠朋友们介绍点儿活，相当于打点儿零工。
当时我有一个朋友，他是个超级学霸，年纪轻轻就去了某家大名鼎鼎的医药公司做研发。这家药厂是世界卫生组织钦点的艾滋病药物研制公司，地位很超然。
他在公司看到了一些美国的军方资料，发现当年美国打越南时，好多士兵得了怪病，送回美国后，医院束手无策，好多留在当地的士兵，却被当地的土方子治好了。
这个土方子很神秘，是用一种蛇毒作为主药，配以当地的草药。他觉得很神奇，就让我陪他去找当年配制药方的人，被称为“大蛇王”的老巫医。这个老巫医是华人，当时住在泰国北边。
我当时穷得要死，听到这种好差事，赶紧答应了，想着又有钱，又能出国旅游，简直美滋滋。
过去我才知道，泰北是一个特别荒蛮的地方。我有一次去当地的集市，发现就是几个黑黢黢的泰国人，坐在地上，身前放一个倒扣的木盆。木盆上摆着售卖的东西，有白花花的蟒蛇肉，还有一只个头不大的豹子。
我朋友成天和老巫医研究医药，我则无聊地在院子里逗蛇。
这个老巫医之所以被人称为“大蛇王”，是因为他有一手驯蛇的好手段，他甚至养了一条眼镜王蛇看家。眼镜王蛇是世界上体型最大的毒蛇，也是唯一一个可以杀死亚洲象的陆地生物。
可想而知，有这样一只恐怖生物看家护院，谁敢登门拜访啊？
但是那一天，却有人推开了门，还是一个年轻的姑娘。姑娘站在院子里，轻声说了来意，自己是从国内来的，是中科院的水下生物研究员，这次来湄公河畔调查水下生物，专门来拜访老蛇王。
老蛇王还没说话，那条王蛇则勃然大怒，嗖一下蹿了过去。王蛇被称为过山风，速度极快，瞬间就扑了过去，好在只是佯攻，迅速又退了回来，吞吐着血红色的信子，在她周围游走。
小姑娘却毫不在意，稳稳地站在那里，优雅而神秘，又轻声说了一遍来意。
我赶紧把大蛇拽了回来，问她：“就你一个人来吗？”她说：“还有一个。”
我问：“那一个呢？”她说：“被蛇咬死了。”
我：“啊？!”她笑了，吐了吐舌头：“我骗你的……”
我：“……”
这个姑娘来自中科院某个研究所，专门研究水下生物的，说白了，就是研究水怪的。中科院是一个比较特别的地方，卧虎藏龙，隐藏着许多高人，研究许多有趣的东西。
她是苏州人，外婆家是江南大族，爷爷是爬过雪山、走过草地的老革命家。她姓徐，名字叫“徐徐归”，化用了吴越王与夫人书“陌上花开，可缓缓归矣”那句话。
徐徐归这次是来请教老蛇王关于娜迦，也就是泰国龙的问题。娜迦是泰国传说中的蛇神，头似马鹿，身似大蛇，身上有巨爪，也是翻江倒海、施云降雨的主，和中国的龙很像。
对于徐姑娘千里迢迢从北京赶过来求教，老蛇王很感动，也很坦诚，说娜迦是传说中的东西，根本不存在，让她还是放弃研究吧。
徐姑娘又给他鞠了躬，感谢他的劝告，不过她坚信，娜迦就是中国的龙，一定是存在的，不管付出什么，她一定会找到它。
我赶紧劝她先别急，先住下，然后慢慢研究。这当然也有我的小心思，先留下她，然后徐徐归者，徐徐图之嘛。
她点点头，搬了一个小凳子，坐在树下，专注地研究各种关于娜迦的材料。
院子里有棵栀子树，淡白色的小花落在她身旁，周围弥漫着淡淡的花香以及青草和泥土的香气。
我坐在地上，一边撸蛇，一边想，这个姑娘认真的样子真好看，优雅、认真，有种书卷气的美。
偶尔，她也会和我聊聊天。
我问她：“这个世界上究竟有没有水怪呢？”
她敲了敲我的脑袋，给我普及了关于水怪的常识。她说，所谓水怪，指的是体长在18到20米左右，生活在水下的未知生物。
在中国，关于水怪的传说很多，像新疆的喀纳斯湖、吉林的长白山天池、青海的青海湖，都传说有水怪，其实大部分都是大鱼。
她给我看了一些内部资料，大多是以前的老照片翻拍的黑白照片，还有一些剪报资料，有大卡车上装载的大鱼，也有倒挂在树上的巨鱼，末尾是一些巨大的鳞片、爪子、头骨等，还有一片巨大的河滩、麦田、干涸的河床，上面标注出了一些巨大怪物爬行过的痕迹。
她说，第一张是在黑龙江某农场门口拍摄的，一辆载重四吨的解放卡车上绑着这条鱼，鱼头绑在了驾驶室上，巨大的鱼尾伸出车厢挡板，还拖到地上。
第二张是在沈阳浑河旁，一个宣传干事拍摄的，人们在清理河道时挖出来一条巨型黑鱼。人们用一根大木头杆子穿过了鱼鳃，然后找了八个壮小伙，才勉强给它抬起来。
第三张是一个干涸的河道，里面有一个卡车那么大的深坑，她说这是传说中的巨龟留下的坑。
黄河两岸，不拜海龙王，只拜铁头龙王，这里的铁头龙王，其实就是这巨龟。它平时潜伏在黄河厚厚的淤泥里，等到黄河汛期，就顺着大水一路走，到了河堤处，它就伏在河堤下，死死扒着河泥，让大水从它身上漫过去。
等到黄河水退下去后，有些河堤下就赫然出现了一个巨坑，据说就是铁头龙王弄出来的。
我问她，那最后一张照片是什么，看着不像鱼啊？她犹豫了一下，才告诉我那可能是一条龙。
龙？！我吃惊了，这个世界上真的有龙？！
她点点头：“有的，不过它和人们理解的不太一样，或者说，龙可能不是这个世界上的生物。”
我不明白了。她解释，这个说法比较费解，龙可能是更高维度空间的生物，所以不能按照我们的常识来分析它。
她说，你想啊，龙没有翅膀，体型还那么大，那么它怎么飞上天呢？
这种判断，就是基于我们的常识做出的判断。但是如果龙是更高维度的生物，就没有办法用这个理论了。
她用蚂蚁举了一个例子。她说，这个世界是不存在二维生物的，不过蚂蚁很像二维生物。因为蚂蚁一辈子都在爬行，它不能跳，也不能离开地面。不管爬墙还是上树，对它来说，都一样，世界是一个平面，像一个一望无际的大草原，就很像一个二维世界。
那用蚂蚁的二维世界理论，又怎么判断三维空间的人呢？比如说蚂蚁不能跳，那人类就不行吗？所以用这种方法来否定龙的存在，就不科学，就像蚂蚁看人类一样。
我点点头，又问她：“我听人说过，新中国成立前辽宁营口掉下过龙来，那龙也跟大蛇差不多，鳞片咔嚓咔嚓的，还能动。要是说这玩意儿更高级，一般人看不到，为啥它还能掉下来呢？还有那么多人都看见了呢？”
她说：“关于这个事情，我们同样可以用蚂蚁的例子来解释。你有没有想过，人类肯定比蚂蚁要高级得多。但是他要是死了，躺在地上，不能跳也不能跑，那也跟蚂蚁差不多了。”
她胡说八道的风格，很有我的风范，让我竟然找不到理由反驳她。她愿意信就信吧，谁让我喜欢她呢！
我本来以为，她在这里待一段时间就会回去了，没想到她却秘密筹划了一件大事。
每年泰历十一月十五日，是泰国一年一度的解夏节，泰国东北的湄公河水面，会有许多火球浮出水面，升到空中，被称为娜迦吐珠，非常神秘。
徐徐归告诉我，湄公河下藏着龙，这些火球就是龙吐出来的。要想见到龙，只有在这个时候才行。
反正不管怎么样，解夏节是泰国很重要的一个日子。在这一天，泰国会放假一天，僧人将佛像搬到外面，进行各种活动。夜间，人们举着蜡烛和鲜花，在寺院外、湄公河畔祈福，非常壮观。
当然，最壮观的一幕，还是晚上，湄公河会蹿出来一个个火球，像孔明灯一样，天空升满了火球，让整个庆典达到最高潮。
这是真的。
娜迦火球是全球十大未解之谜之一，好多科学家都进行了调查，但是没人能解释透，为何一年来只有在这天会喷出火球。
在那天晚上，我们和当地人一起，拿着鲜花和蜡烛，和人们一起守在湄公河旁，等着这神圣的一幕。
河边燃烧着巨大的蜡烛，可以燃烧三个月不灭，烛火熊熊，大家举着烛火和鲜花，欢歌笑语，整条湄公河都被花瓣布满了，这是一条充满了爱和祝贺的欢乐之河。
我站在河边看着徐徐归，火把照在她的脸上，红扑扑的，仿佛喝醉了酒。
那个晚上，徐徐归也非常兴奋，她在河边跑来跑去，和当地人一起唱歌，充满了年轻的活力。
后来，我们就坐在河边，静静等待着传说中的娜迦吐火球。
在河岸，她给我讲了一个故事，一个关于龙的神秘故事。
她说，当时还是民国时期，有个年轻人在北京和一个老师父学习变戏法。
这个变戏法，其实就是西方所谓的魔术。好多人以为魔术源自西方，其实不是，魔术在咱们中国自古就有，像鲁班那些机关术，好多其实就是魔术。
民国时期，老北京的天桥就有很多变魔术的人，像什么黄鸟叼签、蛤蟆唱歌、大变活蛇等，其实都是魔术。
后来年轻人的师父骗了一个大军阀，被赶出了北京城，他就自己在北京艰苦度日。
再后来，他在北京的街头小报看到了一个奇闻，说湄公河潜伏着龙，就是娜迦，每年都会从河底出来，吞吐火球。
今年啊，有个大法师做法，把这条龙请了过来，让它顺着湄公河一路游到咱们这边的澜沧江，在这里表演吞吐火球，也是祝福中华民国国泰民安。
他当时在北京过得颇烦，就去了云南那边，想看个热闹。
结果去了以后才知道，原来这是一个骗局，就是一个老江湖做的把戏，弄了一条假龙在水里，然后弄了几张照片发了新闻，想把大家骗过来，然后卖门票。
而这个老江湖，就是他那个被赶出北京城的师父。
于是师徒决定联手，好好搞一把大的，争取这一次脱贫致富。
然后两个人就雇了一些水性好的人，弄了一条假龙，时不时在水里游一圈，把记者哄得五迷三道的，也把澜沧江有真龙的事情宣传了出去。
后来就来了一个姑娘，这个姑娘就是当时他们骗的那个大军阀的女儿，她刚从英国留学回来，也了解一些魔术原理。她认定了两个人是骗子，想要当众揭穿他们，于是假装加入他们团队，搜集证据。
她在和年轻人一起共事的时候，发现了这个年轻人的善良和无奈，也发现了他们骗人也是被逼无奈，属于劫富济贫，卖门票的钱，好多都用来接济穷人了。
所以她决定帮助他们，把娜迦吐火球的事情做好。
结果这个事情越闹越大，终于引起了军阀的注意。军阀就想趁着这个机会敛财，决定搞一把大的，搞成全国大事件，于是找了几个道士，买了一些穷人家的儿女，说要给娜迦做人祭，祈祷国泰民安。
军阀的女儿找父亲理论，却说服不了父亲。
军阀派人接管了娜迦大典，人祭等按部就班地进行，一切仿佛都阻止不了了。
结果在娜迦庆典的那一天，军阀的女儿放走了那些儿女，自己钻进了笼子里，代替那些孩子进行了献祭，用自己的牺牲，唤回了军阀的良知。
说完后，徐徐归转头看着我说：“当年那个魔术师，就是我太爷爷。我太爷爷说，那个姑娘太傻了，为了证明世间有佛，不惜自身化作恶鬼。你说，她是不是很傻？”
然后，徐徐归突然悲伤了，她紧紧抱住我，说：“这是我这辈子最开心的一天。”我有些不知所措，只是说：“以后每一天，你都会这么开心。”
她摇摇头，眼神有些暗淡了，慢慢地说：“不会了。”然后，她又低声说了句：“谢谢你。”
我当时还沉浸在巨大的幸福中，还不明白她的意思，以为她只是自言自语。
已经深夜了。欢腾的人们都发泄得差不多了，大家逐渐安静下来，开始走向湄公河，静静等待神圣降临。
突然，湄公河仿佛开锅了一般，开始咕嘟咕嘟冒气泡，接着半段河面都变红了，一个接一个的火球开始从河底蹿出来。无数个红彤彤的火球猛然蹿了上来，升腾到半空中，绚烂绽放，黑色的天幕上猛然盛开了无数朵焰火，真是美丽极了，也神秘极了。
徐徐归看着这神圣的一幕，和远处呼喊的人们，摇了摇头，猛然在我脸上亲了一下，说了句：“忘了我，好好生活。”
接着，她从包里掏出来了一块骨头，朝着湄公河跑了过去。
我一下惊呆了，她要干什么？
她很快冲过了人群，开始朝着河滩跑了过去。
我脑子里电火似的一闪，猛然明白了她的想法。她手里拿的是一块虎骨，自古龙虎不相容，这河底的龙要是闻到虎骨的味道，就会蹿上来吞食虎骨。
这傻姑娘，为了证明世间真的有龙，不惜以身饲龙！
我拼命呼喊着，疯狂往河岸奔跑，想把她给拽回来，但是河岸上拥满了成千上万的人，根本挤不动。
正在拼命挣扎，就听见河岸旁传来一声惊呼，河水里猛然爆发了一声巨响，漫天的河水横冲过来，把人们冲得稀里哗啦的，我也被水流狠狠撞倒在了地上，脑袋磕到了河边的大树旁。
在昏倒的最后一瞬间，我看见漫天水花中腾起了一个巨大的身影……
后来呢？后来她就失踪了。
我们和大蛇王，以及她家人在湄公河搜寻了好久，还是没有找到她。
这已经是十几年前的事情了。
又到九月了，老蛇王院子里的栀子树又开花了吧？那细碎的小白花，徐徐落在地上，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香气和泥土的潮湿味道。
徐徐归，你又在哪里呢？
陌上花开，可徐徐归矣。
那时候，我刚大学退学，在北京潮白河畔租了一间月租金三十元钱的房子，也没什么营生，全靠朋友们介绍点儿活，相当于打点儿零工。
当时我有一个朋友，他是个超级学霸，年纪轻轻就去了某家大名鼎鼎的医药公司做研发。这家药厂是世界卫生组织钦点的艾滋病药物研制公司，地位很超然。
他在公司看到了一些美国的军方资料，发现当年美国打越南时，好多士兵得了怪病，送回美国后，医院束手无策，好多留在当地的士兵，却被当地的土方子治好了。
这个土方子很神秘，是用一种蛇毒作为主药，配以当地的草药。他觉得很神奇，就让我陪他去找当年配制药方的人，被称为“大蛇王”的老巫医。这个老巫医是华人，当时住在泰国北边。
我当时穷得要死，听到这种好差事，赶紧答应了，想着又有钱，又能出国旅游，简直美滋滋。
过去我才知道，泰北是一个特别荒蛮的地方。我有一次去当地的集市，发现就是几个黑黢黢的泰国人，坐在地上，身前放一个倒扣的木盆。木盆上摆着售卖的东西，有白花花的蟒蛇肉，还有一只个头不大的豹子。
我朋友成天和老巫医研究医药，我则无聊地在院子里逗蛇。
这个老巫医之所以被人称为“大蛇王”，是因为他有一手驯蛇的好手段，他甚至养了一条眼镜王蛇看家。眼镜王蛇是世界上体型最大的毒蛇，也是唯一一个可以杀死亚洲象的陆地生物。
可想而知，有这样一只恐怖生物看家护院，谁敢登门拜访啊？
但是那一天，却有人推开了门，还是一个年轻的姑娘。姑娘站在院子里，轻声说了来意，自己是从国内来的，是中科院的水下生物研究员，这次来湄公河畔调查水下生物，专门来拜访老蛇王。
老蛇王还没说话，那条王蛇则勃然大怒，嗖一下蹿了过去。王蛇被称为过山风，速度极快，瞬间就扑了过去，好在只是佯攻，迅速又退了回来，吞吐着血红色的信子，在她周围游走。
小姑娘却毫不在意，稳稳地站在那里，优雅而神秘，又轻声说了一遍来意。
我赶紧把大蛇拽了回来，问她：“就你一个人来吗？”她说：“还有一个。”
我问：“那一个呢？”她说：“被蛇咬死了。”
我：“啊？!”她笑了，吐了吐舌头：“我骗你的……”
我：“……”
这个姑娘来自中科院某个研究所，专门研究水下生物的，说白了，就是研究水怪的。中科院是一个比较特别的地方，卧虎藏龙，隐藏着许多高人，研究许多有趣的东西。
她是苏州人，外婆家是江南大族，爷爷是爬过雪山、走过草地的老革命家。她姓徐，名字叫“徐徐归”，化用了吴越王与夫人书“陌上花开，可缓缓归矣”那句话。
徐徐归这次是来请教老蛇王关于娜迦，也就是泰国龙的问题。娜迦是泰国传说中的蛇神，头似马鹿，身似大蛇，身上有巨爪，也是翻江倒海、施云降雨的主，和中国的龙很像。
对于徐姑娘千里迢迢从北京赶过来求教，老蛇王很感动，也很坦诚，说娜迦是传说中的东西，根本不存在，让她还是放弃研究吧。
徐姑娘又给他鞠了躬，感谢他的劝告，不过她坚信，娜迦就是中国的龙，一定是存在的，不管付出什么，她一定会找到它。
我赶紧劝她先别急，先住下，然后慢慢研究。这当然也有我的小心思，先留下她，然后徐徐归者，徐徐图之嘛。
她点点头，搬了一个小凳子，坐在树下，专注地研究各种关于娜迦的材料。
院子里有棵栀子树，淡白色的小花落在她身旁，周围弥漫着淡淡的花香以及青草和泥土的香气。
我坐在地上，一边撸蛇，一边想，这个姑娘认真的样子真好看，优雅、认真，有种书卷气的美。
偶尔，她也会和我聊聊天。
我问她：“这个世界上究竟有没有水怪呢？”
她敲了敲我的脑袋，给我普及了关于水怪的常识。她说，所谓水怪，指的是体长在18到20米左右，生活在水下的未知生物。
在中国，关于水怪的传说很多，像新疆的喀纳斯湖、吉林的长白山天池、青海的青海湖，都传说有水怪，其实大部分都是大鱼。
她给我看了一些内部资料，大多是以前的老照片翻拍的黑白照片，还有一些剪报资料，有大卡车上装载的大鱼，也有倒挂在树上的巨鱼，末尾是一些巨大的鳞片、爪子、头骨等，还有一片巨大的河滩、麦田、干涸的河床，上面标注出了一些巨大怪物爬行过的痕迹。
她说，第一张是在黑龙江某农场门口拍摄的，一辆载重四吨的解放卡车上绑着这条鱼，鱼头绑在了驾驶室上，巨大的鱼尾伸出车厢挡板，还拖到地上。
第二张是在沈阳浑河旁，一个宣传干事拍摄的，人们在清理河道时挖出来一条巨型黑鱼。人们用一根大木头杆子穿过了鱼鳃，然后找了八个壮小伙，才勉强给它抬起来。
第三张是一个干涸的河道，里面有一个卡车那么大的深坑，她说这是传说中的巨龟留下的坑。
黄河两岸，不拜海龙王，只拜铁头龙王，这里的铁头龙王，其实就是这巨龟。它平时潜伏在黄河厚厚的淤泥里，等到黄河汛期，就顺着大水一路走，到了河堤处，它就伏在河堤下，死死扒着河泥，让大水从它身上漫过去。
等到黄河水退下去后，有些河堤下就赫然出现了一个巨坑，据说就是铁头龙王弄出来的。
我问她，那最后一张照片是什么，看着不像鱼啊？她犹豫了一下，才告诉我那可能是一条龙。
龙？！我吃惊了，这个世界上真的有龙？！
她点点头：“有的，不过它和人们理解的不太一样，或者说，龙可能不是这个世界上的生物。”
我不明白了。她解释，这个说法比较费解，龙可能是更高维度空间的生物，所以不能按照我们的常识来分析它。
她说，你想啊，龙没有翅膀，体型还那么大，那么它怎么飞上天呢？
这种判断，就是基于我们的常识做出的判断。但是如果龙是更高维度的生物，就没有办法用这个理论了。
她用蚂蚁举了一个例子。她说，这个世界是不存在二维生物的，不过蚂蚁很像二维生物。因为蚂蚁一辈子都在爬行，它不能跳，也不能离开地面。不管爬墙还是上树，对它来说，都一样，世界是一个平面，像一个一望无际的大草原，就很像一个二维世界。
那用蚂蚁的二维世界理论，又怎么判断三维空间的人呢？比如说蚂蚁不能跳，那人类就不行吗？所以用这种方法来否定龙的存在，就不科学，就像蚂蚁看人类一样。
我点点头，又问她：“我听人说过，新中国成立前辽宁营口掉下过龙来，那龙也跟大蛇差不多，鳞片咔嚓咔嚓的，还能动。要是说这玩意儿更高级，一般人看不到，为啥它还能掉下来呢？还有那么多人都看见了呢？”
她说：“关于这个事情，我们同样可以用蚂蚁的例子来解释。你有没有想过，人类肯定比蚂蚁要高级得多。但是他要是死了，躺在地上，不能跳也不能跑，那也跟蚂蚁差不多了。”
她胡说八道的风格，很有我的风范，让我竟然找不到理由反驳她。她愿意信就信吧，谁让我喜欢她呢！
我本来以为，她在这里待一段时间就会回去了，没想到她却秘密筹划了一件大事。
每年泰历十一月十五日，是泰国一年一度的解夏节，泰国东北的湄公河水面，会有许多火球浮出水面，升到空中，被称为娜迦吐珠，非常神秘。
徐徐归告诉我，湄公河下藏着龙，这些火球就是龙吐出来的。要想见到龙，只有在这个时候才行。
反正不管怎么样，解夏节是泰国很重要的一个日子。在这一天，泰国会放假一天，僧人将佛像搬到外面，进行各种活动。夜间，人们举着蜡烛和鲜花，在寺院外、湄公河畔祈福，非常壮观。
当然，最壮观的一幕，还是晚上，湄公河会蹿出来一个个火球，像孔明灯一样，天空升满了火球，让整个庆典达到最高潮。
这是真的。
娜迦火球是全球十大未解之谜之一，好多科学家都进行了调查，但是没人能解释透，为何一年来只有在这天会喷出火球。
在那天晚上，我们和当地人一起，拿着鲜花和蜡烛，和人们一起守在湄公河旁，等着这神圣的一幕。
河边燃烧着巨大的蜡烛，可以燃烧三个月不灭，烛火熊熊，大家举着烛火和鲜花，欢歌笑语，整条湄公河都被花瓣布满了，这是一条充满了爱和祝贺的欢乐之河。
我站在河边看着徐徐归，火把照在她的脸上，红扑扑的，仿佛喝醉了酒。
那个晚上，徐徐归也非常兴奋，她在河边跑来跑去，和当地人一起唱歌，充满了年轻的活力。
后来，我们就坐在河边，静静等待着传说中的娜迦吐火球。
在河岸，她给我讲了一个故事，一个关于龙的神秘故事。
她说，当时还是民国时期，有个年轻人在北京和一个老师父学习变戏法。
这个变戏法，其实就是西方所谓的魔术。好多人以为魔术源自西方，其实不是，魔术在咱们中国自古就有，像鲁班那些机关术，好多其实就是魔术。
民国时期，老北京的天桥就有很多变魔术的人，像什么黄鸟叼签、蛤蟆唱歌、大变活蛇等，其实都是魔术。
后来年轻人的师父骗了一个大军阀，被赶出了北京城，他就自己在北京艰苦度日。
再后来，他在北京的街头小报看到了一个奇闻，说湄公河潜伏着龙，就是娜迦，每年都会从河底出来，吞吐火球。
今年啊，有个大法师做法，把这条龙请了过来，让它顺着湄公河一路游到咱们这边的澜沧江，在这里表演吞吐火球，也是祝福中华民国国泰民安。
他当时在北京过得颇烦，就去了云南那边，想看个热闹。
结果去了以后才知道，原来这是一个骗局，就是一个老江湖做的把戏，弄了一条假龙在水里，然后弄了几张照片发了新闻，想把大家骗过来，然后卖门票。
而这个老江湖，就是他那个被赶出北京城的师父。
于是师徒决定联手，好好搞一把大的，争取这一次脱贫致富。
然后两个人就雇了一些水性好的人，弄了一条假龙，时不时在水里游一圈，把记者哄得五迷三道的，也把澜沧江有真龙的事情宣传了出去。
后来就来了一个姑娘，这个姑娘就是当时他们骗的那个大军阀的女儿，她刚从英国留学回来，也了解一些魔术原理。她认定了两个人是骗子，想要当众揭穿他们，于是假装加入他们团队，搜集证据。
她在和年轻人一起共事的时候，发现了这个年轻人的善良和无奈，也发现了他们骗人也是被逼无奈，属于劫富济贫，卖门票的钱，好多都用来接济穷人了。
所以她决定帮助他们，把娜迦吐火球的事情做好。
结果这个事情越闹越大，终于引起了军阀的注意。军阀就想趁着这个机会敛财，决定搞一把大的，搞成全国大事件，于是找了几个道士，买了一些穷人家的儿女，说要给娜迦做人祭，祈祷国泰民安。
军阀的女儿找父亲理论，却说服不了父亲。
军阀派人接管了娜迦大典，人祭等按部就班地进行，一切仿佛都阻止不了了。
结果在娜迦庆典的那一天，军阀的女儿放走了那些儿女，自己钻进了笼子里，代替那些孩子进行了献祭，用自己的牺牲，唤回了军阀的良知。
说完后，徐徐归转头看着我说：“当年那个魔术师，就是我太爷爷。我太爷爷说，那个姑娘太傻了，为了证明世间有佛，不惜自身化作恶鬼。你说，她是不是很傻？”
然后，徐徐归突然悲伤了，她紧紧抱住我，说：“这是我这辈子最开心的一天。”我有些不知所措，只是说：“以后每一天，你都会这么开心。”
她摇摇头，眼神有些暗淡了，慢慢地说：“不会了。”然后，她又低声说了句：“谢谢你。”
我当时还沉浸在巨大的幸福中，还不明白她的意思，以为她只是自言自语。
已经深夜了。欢腾的人们都发泄得差不多了，大家逐渐安静下来，开始走向湄公河，静静等待神圣降临。
突然，湄公河仿佛开锅了一般，开始咕嘟咕嘟冒气泡，接着半段河面都变红了，一个接一个的火球开始从河底蹿出来。无数个红彤彤的火球猛然蹿了上来，升腾到半空中，绚烂绽放，黑色的天幕上猛然盛开了无数朵焰火，真是美丽极了，也神秘极了。
徐徐归看着这神圣的一幕，和远处呼喊的人们，摇了摇头，猛然在我脸上亲了一下，说了句：“忘了我，好好生活。”
接着，她从包里掏出来了一块骨头，朝着湄公河跑了过去。
我一下惊呆了，她要干什么？
她很快冲过了人群，开始朝着河滩跑了过去。
我脑子里电火似的一闪，猛然明白了她的想法。她手里拿的是一块虎骨，自古龙虎不相容，这河底的龙要是闻到虎骨的味道，就会蹿上来吞食虎骨。
这傻姑娘，为了证明世间真的有龙，不惜以身饲龙！
我拼命呼喊着，疯狂往河岸奔跑，想把她给拽回来，但是河岸上拥满了成千上万的人，根本挤不动。
正在拼命挣扎，就听见河岸旁传来一声惊呼，河水里猛然爆发了一声巨响，漫天的河水横冲过来，把人们冲得稀里哗啦的，我也被水流狠狠撞倒在了地上，脑袋磕到了河边的大树旁。
在昏倒的最后一瞬间，我看见漫天水花中腾起了一个巨大的身影……
后来呢？后来她就失踪了。
我们和大蛇王，以及她家人在湄公河搜寻了好久，还是没有找到她。
这已经是十几年前的事情了。
又到九月了，老蛇王院子里的栀子树又开花了吧？那细碎的小白花，徐徐落在地上，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香气和泥土的潮湿味道。
徐徐归，你又在哪里呢？
陌上花开，可徐徐归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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