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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节 美好的再婚生活

    出院之后的大半年时间,牛小玫一直在养病。

    因为失血过多,她变得羸弱了。她的脸上,时常是没有血色的,眼白和指甲也失去了往日的粉红色而成了苍白。只消稍微劳累一下,就足以使她气喘吁吁了,为了恢复平静的呼吸,需要坐下来好一会儿,还得配合上有意识地调整呼吸。她的所有动作,鉴于她的力有不逮,都无可奈何地成了慢镜头——倒因此显现出了一种之前从未有过的优雅与高贵的感觉出来。

    牛小玫和毋畏没有办婚礼,只是去领了结婚证。一切都是毋畏打点的,他搬到她的小公寓里来了。而花店呢,很自然地关了张。

    鲍赢月,很出乎意料地,并没有很憎恨牛小玫。相反,她自己的心里倒是有一点她不怎么想承认的内疚——她向来是豪放的,是心直口快的,可在牛小玫的面前,她又总是气短,连对方抢了自己的丈夫都不怎么有信心自己是否一点没冤枉人。毋畏对牛小玫的感情,她一直都是知道的(虽然她确实不知道他们大二那年发生的事情的详情,但隐约总觉得毋畏的寡言少语中隐含着一次对他伤害巨大的拒绝——除了牛小玫还能有谁呢?她不能不想到,这是牛小玫为她而做的,她在高中时代的后两年几乎把牛小玫当作最好的朋友了,也天真地认为对方的想法和自己是一样的)。

    从另一个角度来看,牛小玫与毋畏明显要郎才女貌得多,而她自己似乎才是拆散他们的元凶。在超过八年的婚姻中,她已经认识到了自己以往对于毋畏的过度美化——真实的他远不如她想象的那么美好——虽然他不怎么亲近她,即使在自己家里似乎也不怎么放得开,这些“疏离”使得他的缺点与坏习惯没能在她眼里统统曝光,但她还是在共同生活中发现了许多他的不近人情与不关心她的地方。这对于她的一厢情愿的热情,无疑也是作用显著的冷却剂,虽然无事时最多是些小的不满,但“婚外恋”这种大危机发生的时候,又无疑会助她的心变得冷却而怂恿她放弃这个“不爱自己的男人”——出生富贵家庭又被呵护着长大的女人,自然有一种当断则断的底气。

    虽然会很麻烦,虽然需要改变许多习惯,但实际上她并没有那么留恋他。在毋畏向她提出离婚的时候,她一开始很生气,这生气中有伤心的成分,她觉得他是一匹白眼狼,自己白对他好了这么多年了。可是等她冷静下来了,她又隐约感到自己似乎早有预感,并且平心而论地考虑到她对他的好,也许根本就是他不想要的。她于是同意了离婚,而他很自觉地净身出户,除了自己的衣物和书籍几乎什么都没带走。

    牛小玫养病期间,鲍赢月还来看过她。可能是为了避免难堪,鲍赢月挑了毋畏不在的时间过来,带着她的八岁的女儿。气氛有一点尴尬,但总体而言是友好的。鲍赢月,说着女儿的点点滴滴,可能是没话找话,也可能是想借牛小玫让毋畏了解女儿的现状。(像大多数父亲那样,毋畏在自己的事业上投入的精力明显多于为女儿的付出。或许,即便没有牛小玫的“介入”,他对女儿的了解也没那么详细。)坐在同龄者的对面,她没有儿女,而自己有个八岁的女儿——这样的现实也让鲍赢月有了一点隐秘的优越感。

    牛小玫,虽然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成为“后妈”(因为女儿的抚养权给了鲍赢月,所以牛小玫并不算严格意义上的后妈),但却很好地适应了这个角色,成为了一个温柔的、似乎总怀着一丝歉疚的优雅的阿姨。她主动提出可以帮忙照看孩子,如果鲍赢月忙不过来的话,可以把女儿送到她家里来。这些,自然都是客套话——世界上有哪个妈妈愿意把孩子交给情敌照管呢?

    维持表面的和谐友好,向来是牛小玫的长项。她把和鲍赢月的关系处理得很好,就像她上一次离婚之后仍然和前公公婆婆保持着密切的联系一样。

    其他的关系,没那么复杂。毋畏的父母,虽然在一开始表示了反对,但是在了解了前因后果之后,也表示了理解。通过毋畏的讲述,他们,尤其是毋畏的妈妈,不能不产生一点儿心虚的感觉——当时执意撮合毋畏与鲍赢月的,不正是她吗?她是为了自己的考虑啊!至于牛小玫这边,只剩下了弟弟牛小竹,他对于有个学者姐夫一万个乐意和欢迎,况且,这个姐夫在他“父死姐病”的当儿,曾经多么热心肠地帮他分担啊!

    到了中年,有很多重大的转变看似困难重重,其实,真要下定决心去做反而没那么大的阻力。在为了家庭、为了亲朋牺牲了这么多年之后,在生命已经朝后半截走去的时候,谁能再阻止你追求自己的幸福呢?只要你仍旧不抛弃该尽的义务(也就是说,不拒绝掏该出的钱),自由与幸福就是唾手可得的。

    养病的日子里,牛小玫爱上了养花。不是以前花店里那些没有根的切花,而是有根有叶的盆栽。她曾经觉得自己是不需要“根”的,但是,很显然,在失去了“根”之后,她开始变得对“根”有了向往。

    她的小公寓里,有一个小小的南向阳台。因为她用烘干机烘衣服,所以阳台总是空空荡荡的。现在,毋畏为她布置了一个读书角,摆上了几盆观花的、观叶的盆栽,摆上了洁白的圆桌和靠椅(一想到他小心翼翼地把盛开的绣球花盆栽摆在花架上、又退后几步看了看想了想、再走上前去调整那些花啊叶啊的样子,她就情不自禁地流露出幸福的笑容出来。很多年来,她收到过各种各样的礼物,其中不乏精挑细选与价值不菲的,可是这造价低廉,乍看有些简陋的读书角,却是牛小玫最最喜欢的一个)。在这里,看看书、发发呆、浇浇水、修剪修剪,牛小玫总是,在这里度过大把大把的时间。

    毋畏在找房子,他已经看了几处了,眼下还没有决定。在他的勾画中,世上必有一处很好的房子等着他们,他会在那里和他最心爱的小玫一起度过余生。这所房子,顶好是像葫芦村的民宿那样的地方,可是,他因为要工作,没法住得太偏远。可是他也看出了牛小玫对花草的喜爱了(他多么欣慰啊,想到了姑妈那被花草保卫着的小房子,想到在姑妈最后的日子里和她在葫芦村“山水别院”民宿里消磨掉的时光),他多么希望能有一块小小的空间让牛小玫耕耘啊!因为这些愿望,他的找房子进展很慢。房子有多少平米啊、有多少个房间,多少个卫生间啊,这些都不是他考虑的重点,他没有想过再生儿育女,也没有想过要呼朋引伴,他甚至觉得他的女儿不会有需要在他家里过夜的可能性。因为这些奇怪的想法,毋畏成了房屋中介口中的“奇葩”顾客。

    退而求其次地,毋畏选择了豇豆镇。这是姑妈以前住过的地方,但他并不常来,所以不算特别熟悉。但对于这里,甚至比起冬瓜城城区,他感到亲切得多。两层楼的独栋小别墅,有车库,有花园,而且依山傍水,环境很美。虽然从这里去学校上班(他现在是冬瓜大学的教授了),路上需要接近两个小时的车程,但是毋畏觉得,早起应该不是什么难事。从这里,可以步行到姑妈以前的舞蹈教室去(他最近一次去时,发现新的房主已经把原来的招牌拆掉了,因此有一丝叹惋。在姑妈生病住院的许多日子里,他都很喜欢在看望姑妈之后顺便去那里看看,只是一块蓝色的、有点破了的招牌而已,但看到它他就觉得心安),还可以在附近新修的栈道上散步或骑脚踏车。

    而且,这里里葫芦村很近,去“山水别院”也很方便。在和牛小玫一起去过几次之后,牛小玫承认自己已经爱上了这座鲜花盛开的小院,希望能经常去看看。并且,他们与民宿主人张茂成了好朋友,尤其是牛小玫,在小院里聊天的时候说了好多好多她在别处不曾提起的故事。自然的美景似乎有让人敞开心扉的魔力,而毋畏很想很想更进一步地了解这个他爱了这么多年的女人。

    这一切,毋畏都很满意。

    牛小玫委托中介把萝卜城的房子卖了,她明白自己再也不会回到那里去了。这样,他们买下了豇豆镇的别墅。简单的装修一番之后,他们入住了。装修风格,是牛小玫决定的,日式极简风。简而言之,就是用色单调(实际上这栋房子里的墙是白的,而地板及所有大家具都是原木色的)、尽可能空旷。

    搬进新房子的第一天,恰恰是牛小玫死里逃生一周年的日子。躺在并不十分巨大的床上,斜倚在毋畏并不十分健壮的胸膛上,任由他那没多少肌肉的胳膊揽着,牛小玫轻轻地闭着眼睛,听风吹树叶的沙沙声。

    一切都是,最美好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