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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殒身

    万国尽征戍,烽火被冈峦。

    积尸草木腥,流血川原丹。

    何乡为乐土,安敢尚盘桓。

    弃绝蓬室居,塌然摧肺肝。(注:唐,杜甫《垂老别》)

    几处败垣,一眼故井,龙尾州南角汉江畔的周家梗老镇已经看不出一丝昔日的荣光了。夯土地基稀稀拉拉的在杂草台中间隐现,木制的房廊回檐被蛮军拆的七零八碎,李庭芝看着脚下遗留着半块干白喜字的纸贴木花窗,心中难免想起了前朝杜工部的一曲《新婚别》:

    “生女有所归,鸡狗亦得将。君今往死地,沉痛迫中肠。”

    此间的世道,和数百年前又有何区别,生女飘零,生男战死。他一介莽夫,真有能力改变这天下一丝一毫么?李庭芝于残垣断壁处视察周围表情落寞、武备粗疏的三千清河军,不免生出一种对战乱的深深厌弃,似乎忍不住有些消沉起来:“虞侯,你是哪里人?”

    “回将军,我本是黄州团练,家住汴京,只不过军中势急,所以朝中临机加了某都虞侯职位,来清河军述职。。。”

    富家翁一样的老者粗腰宽膀,倒是武将体态,只不过如此年纪还要赴死,怕是极其不愿意的。何况这临机加的都军指挥官,也不会有多少战术素养,与其让人送死,还不如回家多苟活几天:“虞侯不想陪某送死的话,带五百新卒分兵去绕道东边山中打援如何!我这里败了,你就带人去找水军范大人处报信吧!”

    “那敢情好。。。”

    行军半路,两千清河军分兵五百上了树木丛生的山丘,剩余的一千五,李庭芝再分出五百精锐,借着河岸丛生的水芦苇掩护慢慢分散隐蔽靠进敌人营寨,而主将自己,则带着余下的一千,列成十都纵队,笔直走向了灌子滩沿岸布满木栅的蛮军军营。

    挤在灌子滩渡口的阿里麾下轻骑,第一时间就看到了稀稀拉拉的步军从下游南岸冲向了龙尾州军寨。所以他们第一时间都调转了马头,准备看碟下菜践踏一番。但主将阿里定在马背上寸步不移,只是静静看着军寨中射出了几轮箭雨,将冲锋的步军杀伤小半。

    而后,军寨中喊杀身顿起,两百轻骑领头疾驰出营,后面追着密密麻麻的长杆步军,大军像是水流一样从出口开散,向七十步外乱糟糟的数百红衣厢军残余包围杀去。早就弃马顶盾的主将李庭芝看这么快就把人勾出了营寨,立刻高声传令后撤。

    本来遭到远程箭雨持续打击,逐渐有些畏缩不前的清河军一听到后撤军令,全都鲜活的像是要蹦回窝的兔子,甩着手里的刀盾飞一般的开始回头窜逃。上山窜林的,下水冲浪的,一时之间,十八般逃命本事在宽阔的河滩沿岸四处开花。蛮军军寨三百骑兵率先扑空,等后面跟着的上千长杆军粗气红脖子的搜索着水岸里和丘陵边,揪出几十个俘虏来嬉闹着残杀侮辱的时候,河滩上的战事似乎已经收尾了。

    一方毫发无伤的全胜,另一方丢盔弃甲,一个照面损失了两三百性命仓皇奔逃不见了踪影。看到像是儿戏一般的战场,观战的阿里骑部和军寨内里箭楼上当值的蛮军都发出了阵阵嘲笑,这嘲笑进一步感染了在河滩上空转一圈浪费精力的马步大军,使得整个河岸大军都沉浸在一种放肆的松懈之下。

    眯着眼睛潜在水边的李庭芝已经接到了先前分兵慢进的五百精锐老卒,他听见上游隐约传来嬉笑怒骂之后,弯腰从芦苇中走出浅水,甩着湿漉漉的布靴厉声传下两组急令:“弃盾,冲锋!”

    把盾牌当作筏子沿水隐蔽浮走的红衣接到主将号令,一起静静的摸上了沙石岸结成数队,弯腰贴着芦苇荡的阴影,湿漉漉像水鬼一般开始朝密密麻麻回撤的敌人步军后背冲去。

    不远处一声铜锣乍响,慢悠悠带着一点点俘获回营的步马大军第一时间的反应是茫然,所以冷不丁都朝着军寨敲锣的箭楼声源处抬头呆望了两眼,继而锣声急切,迅速反应过来的小兵们全都感觉背后一凉,捏紧武器匆匆回头,一眼就看到了数百拖着朴刀的红衣,急匆匆于二十步之外像鬼魅一样袭来。

    刚追着残兵跑过几百米河滩的大军,只能匆匆调转枪头成队列防御,而最先的三百军马轻骑,因为一来一回的位置调转,已经处在了最尴尬的后方,没法冲开自家人的步军迅速依靠军种优势打头阵。

    蛮军小将大声发号施令开始调整行伍,想要吃下突袭的几百散兵游勇,但他们必须先抗住李庭芝麾下老卒的杀威。一柄柄黑黝黝的朴刀随着整齐一致的三声“杀杀杀”刺入一睹肉墙,见缝插针,红衣八到十人的圆阵配合精妙,很快就像旋转的陀螺刀轮一样,把两千敌军分割成了许多只顾后退挤压踩踏的一截截小段。。。

    大军就似一张摊在河边的厚实炊饼,突袭的五百红衣化身几十张饥饿小嘴,扭住炊饼开始无限啃噬!如此任人宰割的战况,看的宿将阿里头皮发麻,最让他生气的是,三百骑兵贸然混入步军迎敌,反而在自己人的骚动粘滞之下成了踩踏杀伤的好手,以至于让骑兵此时都没法子贸然救援!

    眼睁睁看着营寨里更多步军在激烈的锣鼓声中鱼贯而出,踩着飞灰沙尘冲向了数百米外的战场,阿里更是心里急的冒火:这时候冲这么快,杀到跟前去岂不是全变软脚虾任人宰割!两千步军三百骑兵,全送人就已经够离谱了,居然还要送!

    “驾!”

    阿里策马扬鞭,急急率出一队轻骑,沿着河滩冲刺而下,绕过一道大弯之后,在两百步之内堵住了前去送人头的长杆小兵头部,老将下马指着援军中为首的一员银甲小将破口大骂:“愚蠢!快收兵,长杆结阵,弓弩侧翼接应,步军缓行成两队绕大圈围杀,把敌人逼退后,速速救人回撤营寨!敢轻冒追敌者,杀无赦!”

    被自家大将率骑兵堵在军寨门口,陆续往前挤着不知道又发生何事的小兵,慢慢组织好队列向前方压迫时,第一波冲杀劲力耗尽的李庭芝部,已经收到了主将军令,后撤着将数十个圆阵从新汇集成一道多人方阵。

    五百人的冲杀一缓,就给了敌人插空后退的时间,李庭芝等的也就是这个效果,他在自己人的护卫下,血手发颤的捏紧手中的朴刀朝天一指:“杀!”

    “杀杀杀!”

    三声节奏一致的暴喝从五百气力不济的老卒口里沙哑的汇聚成线,把对面蛮军前队惊恐的小兵们吼的一颤,齐齐回头逃窜,李庭芝见状,赶紧下令:“全队撤!”

    敌人所剩一千残军灰溜溜的和救援大军汇合时,李庭芝率着疲乏的清河老卒也后退到了敌人援军弓弩的杀伤范围之外。阿里在马上看着慢悠悠隐没在河滩下游的禁军,不敢放松,还是用骑兵策应护卫着步军进寨,才黑着脸慢悠悠打马回了渡口,却真好遇一快马斥候来报:“将军,鹿门山那里出大事了!”

    “讲!”

    “有禁军战将先伤了阿律大人,冲进营地后又无人可挡,乱了阵脚的大军都把力气浪费在了一人身上,结果被渡河而过的禁军抄了底,敌人已经快要把鹿门山大营杀穿了。。。”

    “你是说先前引起营寨骚动的是一个人?”

    “属下亲眼所见,那人提着一杆亮银神枪,力大无穷,飞沙走石,刀矢难伤。。。”

    阿里呲牙挥推斥候,捏紧缰绳朝着传令兵大喝:“告诉刘整将军,大汗携国师已经到了一字城督战,要是守不住罐子滩让禁军把粮草运进城,大家都没好果子吃!”说罢,这一员守成的宿将率轻骑疾驰北上,朝着鹿门山下的军寨驰援而去。

    大河西边的砚山山顶上,还在观战的蛮军最高层三位大人物此时都有些紧张。或许是因为高空视野纵观全局的缘故,不怎么懂军阵攻守的皇太子真金也发现了许多不妙的端倪。

    首先是老早就出动后驻扎在灌子滩渡口的阿里部轻骑,按照骑兵的机动性,本来大有作为的。可让所有人出乎意料的是,骑兵不仅把冒险出城的吕文范和牛富一行三千步军耐心放进了鹿门山军寨,而且,还在同一时间坐看李庭芝洋洋洒洒的玩了一次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极其简单的诱敌战术,就打了个罐子滩守军落花流水。

    终于反应过来的骑兵好像是意识到不妙开始朝鹿门山支援了,但即便真金,也看出来这个时机并不好,三千红衣早就捉住空挡杀进了军寨和自家军马短兵相接了,此时骑兵支援,怕不是白白浪费了马力优势!

    “好在阿里大哥反应及时!山脚下也有大军出动了!”

    “皇太子有所误解了,按照骑兵的动静,阿里将军怕是早就确定了自家战术,他本来想截住渡河的禁军后路,和寨中守军前后夹击的,。。。不料,事情全然出乎了所有人意料!至于我们这边出战的,都是民夫之流,怕只是佯攻襄樊而已。”目力出众的帝师五明法王,一直把视线的焦点聚集在鹿门山脚下乱战的营寨里。

    这边阿里率骑兵北上一支援,五明法王就收回了视线,紧锁着眉头把目光朝大江更下游掠去:“南边浅滩上杀出来的奇兵能大胜倒是不怪阿里将军,对面主将有点意思,这么一进一退肯定还有其他目的。。。来了!”

    一声像是期待般的轻喊让脑海里一团乱麻的真金一激灵,他连忙顺着帝师手指的方向一看,才从半边稀疏的树影孔隙中瞧见了一片江船,小的像是黑芝麻点的江船。

    朝平两岸阔,风正一帆悬。“江淮河汉”中原四大渎之一的汉水,在四月间春夏交接的一波连绵雨幕加持之下已然高涨。水草丰茂,鱼鹰戏水,正是渔家船傲的好时节。辛四郎白衣翩然,迎微风立于江面逆流疾驰而上的大船船尾,看着身后黑压压一片小渔船组成的运粮大队,不由得生出人生豪迈之感:

    “三山半落青天外,一水中分龙尾州,总畏浮云遮望眼,只缘身系江流中!怎么样,这气势!”

    “不如李太白长风破浪,云帆济海。”大白天裹着黑兜帽的息峤猫在船尾半掩舱盖处,看着洋洋洒洒赋诗自乐的挺拔背影,心里只希望一会打起来这人不害怕的瞎哭。

    “我是说咱们大军的气势。。。”幸四郎转头盯着息峤酷酷的眼神微微一笑,又急匆匆的跑去了船头观望。形影不离跟上的身后人以为这厮又要自作多情赋诗第二首,不料,却听到了几句意味不明的言语:“你说大家不要打打杀杀的多好,有什么分歧就搞一场友谊赛,比如划船,谁划的快就听谁的!”

    息峤差点就笑出了声,觉得幸四郎简直幼稚,不过转念一想,心底就有些发虚。。小时候,息峤看见玩伴互殴抑或父母吵架,也总是想着他们怎么不用丢石子打水漂这种简单快乐的办法统一意见,反而要互相赌气呢!兴许幸四郎的想法也没有错,只是,人大多都不能维持简单的心思。。。

    大战当前,人人自危,只有幸四郎还像个孩子一样,似乎正在用好奇的心态慢慢摸索身边发生的一切。息峤能从这种心态中感受到一种超脱的疏离感,这种感觉在船队距离敌人渡口越来越近的时间里,又不断放大,进而显示出了让人感觉到病态的一面:“你不怕么!”

    “什么?”

    “这一切。。我一开始盯上你的时候,你就从没有出现过一丝一毫害怕的情绪,即便你师傅死的时候。。现在马上就要开战了,你还不怕吗?”

    “我。。。”

    “都什么时候了,还扯这些,快找地方躲好,加速要冲了!”将众人眼中的一对模范夫妇打散之后,用力踩着大车船踏板的宋闯赶紧招来狗头军师,急匆匆的问:“接下来怎么办!”

    “不是商量好了点火弃船吗?”

    宋闯光溜溜的健硕膀子上冒着丝丝热气,看的幸四郎发晕,他不知道这位义军中领头的豪杰为什么这么在乎他的意见,每有大小事都要确认一番,说实话,他又不是能打仗的厉害参军。

    火药闷舱烧船爆炸冲开敌人渡口的方案是小参军许敬偷偷出的鬼点子;三艘小船横连,居中一艘载粮的老道运输经验,则是义军中的好汉张贵布置的门道;至于泅渡死士追随大船冲岸杀敌掩护的主意,也是熟悉蛮军套路的段克段大侠和李庭芝本人所谋。至于幸四郎本人么,就只是贡献了从范文虎手里讨来的十艘大船用来献祭打火攻而已。。。

    “点火弃船是稳重的主意,但我兄弟张顺说,万一咱这次探路成功了,总还要冲出来再运粮的。。。到时候如果有大船,就能借上游水势直下,一举冲垮所有渡桥,把郢州大军和粮草都带进城!所以,咱是不是该把大船留下来?”

    幸四郎听完宋闯接下来的话,有点不知道该如何回应,战场上哪有鱼和熊掌兼得的美事。宋闯想保船,无非就是决定要拿队伍中活着的性命交换!呆愣间,一抹闪光从天而降,紧接着砰一声发出剧烈爆响,如白日烟花一般开始四散弥漫,幸四郎马上就从鼻息间嗅到了一股火药的异香。

    “别要船了,先把这些粮食安全送进城再说!”幸四郎喊话间,更多的流矢已经钉钉钉的扎到了船舷两侧,剧烈的火炮爆响下浓烟四散而起,很快将为首的第一艘大船盖满。

    呛鼻的晦暗烟火中,船侧踩浆的队伍里响起了几声压抑痛喊,伴随火炮持续乍响,雨线一样的流矢开始从空中滑落。幸四郎心里不妙,感觉自己就要吃箭时,一道柔软的臂膀已经拦住了他的腰身。息峤轻盈起步一跃就跃出浓烟到了船尾,接着先是把幸四郎往船尾最近的小渔船一丢,再跃然起跳,赶在幸四郎撞仓前一把将人接住,稳稳放到了摇摇晃晃的小渔船上。

    两侧奋力摇浆的义军好汉们还是第一次见到息峤出手,所以忍不住都张大了嘴巴,惊异的看着这一对神仙眷侣轻松完成了优雅的双人跳水动作。两个武林高手齐齐安坐到居中的粮船之上后,和张贵一样带着三百好汉,划小船紧跟江心十艘大船侧翼准备杀上渡桥西岸的段克,一丝不差的看完了息峤一跃之间绝美的风姿。这位成功混入禁军的内奸实在忍不住火热心思,舔着干巴巴的唇角,直勾勾的朝稳坐船头的息峤继续凝视。

    前些天和辛四郎一起混在人堆中许久,息峤早就从一众若有若无的眼神中发现了最为大胆的段克,只不过懒得理会而已。这时候还敢明目张胆的乱看!岂不是蹊跷:“那个人有问题!”

    “啊?”

    “姓段有问题,他这时候不该赤裸裸的看我!”

    我还赤裸裸的看你呢!幸四郎不敢把心里话说出口,只是把落在小渔船木棚舱外的半截腿脚一缩,紧盯着天上黑乎乎的箭矢慢慢回应:“正常,爱美之心都没有,还怎么保家卫国!多看看你说不定能获取些勇气呢!不过有这种警惕心确实好,这样一个人行走在外才安全!”

    丝毫不担心被流矢杀伤的息峤不再多说,也学辛四郎紧紧盯着上方细看。在大船高盾似的掩护之下,一百艘连体小渔船轻松滑动,朝百步外的渡桥蜂拥而去。平静的江面上浓烟滚滚,火炮纷鸣。

    渡桥上高耸着的木栅里,一轮轮弓弦朝为首的大船疯狂倾泻火力,蛮军江边军寨里的所有人都忽略了低矮的随行渔船,错把大船当成了主力。十艘大船虽然并不一定能冲垮渡桥,但龙尾州的蛮军军寨守将不敢赌,已经匆匆指挥小兵向江边开始支援。

    隔岸观火的李庭芝早就收拢好了清河军,他看到敌军一队队的弩手穿过栅栏防线,急匆匆登上了一排堵在江心深水处铁索横连的大邬船后,立马整顿人手,摸着芦苇荡缓缓向前。而蛮军东岸边的箭楼本来在帮着急攻大船,守将居高看到先前退去的猥琐步军又摸来凑热闹,一时间先敲锣打鼓,再大开寨门。小将气呼呼的亲自领了三百骑兵冲出营寨,挥刀往一千清河军所在的地方踏马冲去。

    几百步的距离在高头大马的呼啸下转瞬而过,李庭芝见状故技重施,早早就让人后撤奔逃,可这骑兵冲杀威势过大,一来一去,又损了三百人手。蛮军小将心里憋屈的想要深追逃兵之时,忽然想起了江边还要支援,于是匆匆斩杀了十来个俘虏后勒马回头。

    平白无故牺牲三百清河兵为的是什么?为的就是勾引岸边的军马出战。划船苦苦抵御箭矢的张顺看见蛮军军马出寨后,迅速领着二十艘满员的小渔船一头扎进距离江边木栅只有几十步远的浅水芦苇荡里;等李庭芝诱敌完成,军寨栅门大开,接三百骑兵减速稳步入营时,张顺一声大喊,水岸边二百江湖高手齐齐冲锋。一时之间,敌营大门处的浅滩边火炮飞镖横飞,惊的三百骑兵骚动不安,想关栅门都关不了。

    眼看事情已成,手里只剩大几百残兵的李庭芝微微松一口气,他认真的看着身边疲惫的一众禁军慢慢说道:“不想死的就回去吧!胆大的,跟我上前再杀一波!”

    清河老卒们纷纷抬脚向前一步,整齐的让李庭芝嘴角苦涩。他一甩手里的大刀插入沙地,闭眼凝神半会,从手心里展开一抹黄亮玄光。李庭芝握掌,使劲揉碎后将玄光挥洒,俄而,愿意领战的士卒纷纷感到一股强烈的生机从四肢百穴流转。李庭芝一言不发,提刀率众向前。

    激烈的喊杀声在午间烈阳下四散,很快浸透龙尾州南岸。

    血肉没于浓烟,挣扎之间,几声出雁乍然。一条栈桥,几处争渡,刀兵挥斥箭影,惨死江边。无奈英雄生乱世,空洒半生勇武,再回头,落花无影,草木依旧。

    辛龙抱枪端坐,坐下血海尸山。鹿门山前军寨里,牛富带着三千血勇正在各处激烈的和蛮军混战。反倒是杀伤最多的辛龙处,只剩一小圈战战兢兢的小兵,撑着长杆畏缩不前。每当有一个人抱着建功立业的欲念挥出手中的武器杀向辛龙时,越发犀利的银枪必然一击夺命,毫无例外。

    如此反复不知道多少回后,杀神的意志早已经贯穿了整个营寨。刘取倒是想挥着自己手里的破刀上前会一会神枪,但奈何腿脚不灵,手抖得厉害,料想他嘴里再怎么强硬,到底还是怕死的败兵降将!

    “赵四,你他娘的不是不怕死吗,倒是上啊,杀了他我就给你请功,你就可以做大官救活很多苦命的女人,上啊!”

    赵四握着长长的白杆,听见后方龟缩主将的喝骂后,毫无反应。他挤在一圈同样围着辛龙不敢上前的小兵中感觉很不妙,但刘取这厮手里抓着他先前想要救活的女人不放,就让赵四感觉更不妙了!

    肉眼可见摆在赵四眼前的就只有两条路,一条,上前被这尊银枪杀神捅穿,这样似乎有一点机会让刘取死心,从而心软放了被捉在恶人手心里发颤的女人。另一条,干耗着考验刘取的耐心,期待着这破地方被下面一伙禁军彻底攻破,先杀他再杀刘取,只要刘取死了,禁军绝不会对一个手无寸铁的女子出手。。。

    这两条路对于赵四来说都是死路,那个他想要拯救的女人所能面对的命运,似乎也只有死路,天知道刘取丧心病狂之下会干什么!当初就不应该仗着莫名其妙的人格尊严来发病说胡话,如果那天夜里跪地向刘取求饶,又或者放纵欲望。。。赵四乱糟糟的想到这里,甩甩脑壳握紧枪杆,一步就冲向了似乎已经没有气息的杀神辛龙。

    一股顿物抵入胸腔伤口的激烈疼痛窜入骨髓,火辣辣的让辛龙感觉他还活着,于是长枪魂动,血影飘落。刘取睁大了眼睛,失神看着赵四软软倒下滑落尸山,呆呆说了半句:“这傻子。。”

    站在刘取身边动都不敢动的女人,听到刘取轻飘飘的嘲笑后,拼命捂住嘴角任由行行清泪滑落脸庞。呜咽的压抑哭泣被漫山喊杀掩盖,赵四的死没有在战场引起一丝一毫波澜,反倒是他临死前颤抖着刺出的一下,像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般消耗完了辛龙残存的生机。

    辛龙一死,怀中抱着的亮银长枪立刻化作一条银龙,蜿蜒游动着窜入地下消失不见。这一异动很快就被人察觉,数柄长杆同时出手,抢着刺向了辛龙垂首端坐的身体。

    同一时间,静立襄樊城头大眼瞪小眼的辛虎辛豹双双长叹一口气,他们抬起手掌,从鹿门山前接引回两道血红闪光,一者冰凉,计战功四千余数;一者温热,凝神魂语出平常:“你们继续,我休息了,太累了!记得先给四郎换一块盟主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