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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空城

    至元九年二月,蛮族大汗率国师金轮法王一行南下督战。五月,襄樊城外虎头山腰一夜之间支起了巨型金顶大帐,数百座查干苏勒德迎风立于一字城军寨,肃然昭示天下,南北决战在即。

    同日,襄樊知府、右武卫上将军吕文范领麾下文武义士立于城楼祭酒军武,以战令昭示全城军民,发起了襄樊突围总动员。一时之间,城内城外风旗涌动,鼓号激鸣。

    蛮军各处调兵遣将,布置攻势,誓要一攻定天之时,一份紧急军令由一匹快马加鞭,送到了鹿门山大营主将手中。依旧卧床不起,修养外伤的阿律成延看完军令后召集刘取叮嘱了一番。刘取即刻整顿军仪,又匆匆带着亲兵强行给窝在香帐中的一对男女打点了行装,带着两人一路向南。他们先是绕过罐子滩渡口,在匆忙又严整的攻城器械和大军环绕中一路向大江西岸北上,火急火燎的赶在早间三刻到了虎头山一字城中心的金顶王帐之前。

    王帐外矗立的层层银甲护卫气势昂然,刘整心里有些急躁,害怕赵四见到大人物后犯病,所以赶在三人被接引到帐中之时,赶时间悄悄朝赵四说了几句软话。不料,三人一进大帐,却发现挂满红蓝两色真佛织锦的外厅里空无一人,刘取有些意外,但他不敢吱声发问,只是带着身后的赵四和李青儿噤声站立,甚至连看都不敢乱看。

    不知道过了多久,大帐里已经开始有些闷热的时候,却是从帐外又进来一行人,居首的带甲将领不是别人,正是刘取大哥刘整。不过刘整此刻没时间和兄弟说话,反而是沉默着和一群十来个表情严肃的老将一同进了帐内,齐齐站成一排静站了下来。

    刘取看自己一行的位置似乎有点靠前,连忙要拉着赵四和李青儿想要退到大帐边角,不料刚一转身,营长外就冲进来一个老熟人:“刘将军莫慌,今天你的座次是还要往前的!”

    一员年纪轻轻的绿袍小官儿抱着一摞文书,急匆匆的上前堵住刘取说完这话后,没有先招呼其他人,而是迅速放下脚边的文书,朝着刘取身后更年轻的赵四一礼:“世子弃暗投明,又能以身作则参军建功,实乃心怀万民,不忍生灵涂炭的高义之士,文海佩服!”

    说完这些,这个亲自用一封文书和两句厉害话就把刘取从寿春招降的北院翰林程文海,转身朝其余人抱拳一礼,又捡起自己的文书退后站在了一众人的最末。大帐中从新陷入了沉默,只有刘取和赵四两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有些弄不明白这过场消息,正值胡思乱想间,一阵角号声从帐外响起,随之进来了几个要害人物。

    蛮军一字城主帅阿里海牙金甲开路,后跟着东川行院主事合剌不花,中枢左丞相伯颜,中枢长史萧子良,护国法师金轮,一行五人最后,是一员穿戴银甲的老将,身姿相貌平平,却独有一番冷冽霸道的气质。

    帐内众人见此将一到,立刻躬身齐齐喊了一句赵四和李青儿不懂的话。不过两人都是机灵的,学不来话也学的来低头见礼,等到赵四再小心抬头时,大帐上上首的五个人已经盘着腿大大方方的做到了帐中的地毯上,而后其余人也陆续坐定,只苦了李青儿,脸色慌张的跪膝低首,不知道她自己这礼仪对还是不对。

    好在众人发觉这点差异后没有人对着她说什么,只有座首的老将率先出声笑哈哈的似乎在问候些军中的细碎琐事,座末的翰林文字程文海则在同声翻译。营帐中的人物似乎都熟悉这套流程,不出一会,就你一句我一句的相互交流起来,慢悠悠的缔造出了一种家宴的气氛。

    果然,气氛稍微融洽后,营帐首座的老将一拍手掌,大帐两侧的侧帐中立刻有伙夫厨娘鱼贯而出,布桌上肉,斟酒施果,几轮穿花似的流水作业之后,把大帐布置的满满当当。

    大帐里的二十多个人排成两排,真就开始对着金盘珍馐开始了一轮话不多说的饕餮盛宴。场上有身份的人中,刘取官阶最低,所以吃的有些拘谨,面对油滋滋冒着热气的各色烤肉和奶茶果酒,这位万户副统领按步就班,看着自己大哥吃什么他就吃什么。不过人总还是在吃着的。。

    只有赵四和颤颤巍巍紧挨着他垂首跪坐的李青儿,像是提线木偶,说他俩没吃吗,手指和唇齿间总能见到一点点荤腥。说他们再吃吗,两人眼前几案上满满的肉食大体上依旧是全乎的。

    二十只狼捕到一只肥牛,争抢分尸后正在大肆吞食,而其中却混了两只白嫩嫩的绵羊,正看着眼前的血肉抽颤,似乎能从中觑到自己的末路。这般景象在座的每一个人都从眼角余光里看的清清楚楚,但又没有一人愿意发声,反而,大家似乎都有点享受,微妙的气氛进而刺激的帐中人个个食欲大增。

    赵四不知道这场只能听见噬骨嘬血声的大宴是何时结束的,反正等帐中侍奉的仆役撤了他的饭桌,从新给他和身边的人上了一整套不一样的玉盘时,其余的人似乎都把自己的一份吃干抹尽了。

    “世子,大汗见你不习惯北地吃食,立马就悄悄示意下人安排了江南味道,你快尝尝,看咱的御厨手艺如何,比不比得过别人!”一众人都耐心等着没有出声,只有进账时就给赵四礼待问候的年轻翰林文字程文海,看着换了一轮食物后还呆呆不动手的赵四李青儿两人,撑出一副耐心十足的微笑,擅自从座下的最末提醒。

    短暂的安静有点让李青儿窒息,不过赵四立马采取了让她心安行动。人从地上站起来朝座首的蛮族大汗抱拳一礼,稍微顿了顿后用平静的语气说出了几句大实话:“谢过大汗好意照拂,军中餐饮有序,早些时候我们已经吃过了好多张香喷喷的葱油饼,所以才有违大汗兴致,实在抱歉。”

    众人表情各异的间隔,听过翻译的蛮汗稍一回首,就命人撤了最后的两套餐饮。同时,这位要人下座亲自牵手赵四和李青儿,说了一番在场的大家都感觉意外的话:“对待长者,不趋势又有自己的勇气,就算足具本心的人物,不失本心,当能掌控真身。像世子夫妇这等人,才是最有利于天下的人物,我很喜欢他们。”

    这位说完后把手里的两人亲自送回座位,又朝程文海一招手,从同声翻译手里接过两份金册,笑眯眯的送予了赵四,赵四好奇的翻开看了看金册,却什么看不懂,好在一边有人提点:“大汗念英武圣文神德皇帝十一世子孙赵四杀敌有功,特授翰林侍读,加兵部郎中接管寿春军屯。两位请跟我来,外面已经备好了任前仪仗,还有大汗的些许心意。”

    听到这个消息后恍惚着差点站不起的李青儿,都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走出金帐的。等程文海用极其认真的语气告诫过赵四一番话后,清一色的八匹白骏载着金钱财货,已经由赵四领着回到了刘取大营的香帐外。

    瞧见没有其他人后李青儿的第一句话是:“公子是太祖嫡传下来的皇亲国戚?”

    赵四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只是觉得这句话一出现,李青儿和他之间的距离就疏远了很多,赵四为此有点伤心,但更多涌上心头的却是一种宿命压抑下的深切悲苦与无奈:“其实我早上没吃到葱油饼。。。”

    “嗯,我知道。。”

    两个人一直形影不离的窝在一起,李青儿当然知道赵四早上没有吃到葱油饼,只是喝了几口凉水而已。

    “现在有点后悔了,早知道应该放开吃的。。。”

    “我似乎。。也有点后悔了。。。”

    尴尬极了的气氛仅仅持续了一点点时间,而后眼神不小心碰触到的两人同步的看着对方发出了轻笑,接着笑声逐渐放大。李青儿很是含蓄,不敢学赵四开口狂笑,捂着嘴吭哧吭哧的很累,不久就软塌塌的坐到了地上。

    笑毕,站着的男人和坐着的女人又忍不住把视线撞到了一起。赵四发觉不妙后躲闪的瞬间,李青儿提前抓住了机会:

    “我喜欢你!”

    “我。。我。。也是。。”

    “真的吗?”

    “应该是真的。。”

    赵四侧着首满脸通红的时候,李青儿却直勾勾的看着人又轻轻笑出了声,笑声很轻盈,很快乐:“骗你的!”

    “啊!真的吗。。”

    “应该是真的!”

    赵四红着脸把心里甜丝丝的幸福感反复体会良久,最后大胆的看向了已经有些呆楞的李青儿,一字一句认真说道:“我们逃走吧!现在就走,去一个没人的地方!”

    “嗯!”李青儿重重答应着从地上站起来,追随赵四跑出了营房,越过军寨中一层层建筑和屏障,沿鹿门山侧腰的小鹿逐步往上爬,一直爬,一直爬,很快就消失在了军寨外没有被砍倒的杂木草叶里。

    即使军寨里的驻军装作熟视无睹,送跑了死而复生像鬼怪一般的营地传说赵四和刘取的压寨夫人,军寨外围的斥候也不是山林里摇旗的摆设。不过捉到的逃兵需要报备上官才能斩首示众,因此一对苦命鸳鸯又一次侥幸活了下来。阿律成延躺在床上,认真看完两份新编的金册户籍,实在没办法将鼻青脸肿的赵四和李青儿想象成新任兵部郎中夫妇:“刘取念叨过,重伤我的高手最后是被你刺死的?”

    表情吃痛的赵四没有说半句话,阿律成延也毫不在意,他只是看了一眼同样遭到毒打的李青儿,叹口气朝帐外喊到:“谁打的人,下去领一百军仗!送兵部郎中去帐中好好养伤,以后没我命令,这两人行走四处皆无阻碍。”

    “快去养伤吧!”

    “不知者无罪,他们不是刻意为难的,责罚就算了吧。。。”

    赵四忍着疼忽然出声的样子很难看,可阿律成延瞧的又认真又仔细,直到自己都不好意思的时候,这位大命从辛龙手里活下来的强将才打磨着话语发出了一声赞叹:“果真是王者风度!”

    赵四搀扶着不断痛吟的李青儿慢慢转身出账的时候,阿律成延再一次忍不住盯着赵四的背影看了几遍。明显有不长眼的认为女人死定了,要用强欺负,但两人却用皮肉伤抵御住了粗俗的对待。就这样还要能忍让着究其因果,换位思考,大讲世序原则,简直有点圣明的意味了,这种不想以强凌弱、仁者无敌的法门阿律成延学不会,也不理解,但不妨碍他惊讶。

    被糟糕现实迅速毒打的两个昏头江湖儿女和阿律成延不一样,他们迅速理解并学会了一条实践经验:乱世不要乱跑!

    “城防禁地,鬼鬼祟祟的干什么。。想跑!捉奸细!”息峤是高手,是曾经打遍大江南北的高手。按理说,襄樊阳城城头的大头兵应该不能轻易发现高手的踪迹,尤其是在月黑风高的夜里时。但不知怎么的,人就发现了息峤这个高手,并且持之以恒的追了上来。

    为了逃脱,高手已经绕着三条不同的街巷蹭蹭噌像高手一样跑了两遍。但事情依旧有点奇怪,虽然撑着火把的小兵时常会把他们自己绕晕或者累成狗,但始终叽叽喳喳的都能够把握高手躲藏的位置,从而逼迫的息峤不断转移。。小兵凭着人数优势,居然追追赶赶的和高手抗衡了一夜,隔天清晨,猫在知府家大堂房顶的息峤都感觉自己有些乏了,但远处的街角,依旧追上了一群吐着舌头激烈奔走的红衣小兵。

    “捉。。捉。。奸细!捉奸细!”

    “跑到大人府上来捉奸细,你们怕是吃了熊心豹子胆,都滚,都滚!”

    狗仗人势的知府管家亲自上前为息峤堵住了麻烦,就让高手很安心的,不过这安心只持续了不多的一点时间,因为这伙小兵好像是有靠山的。

    “将军,就是这厮挡着不让捉奸细!”

    “事大,容我通禀。。”

    来的人是一个年纪颇大的白面书吏,但知府管家对这人好像很怕,迅速跳着脚窜进了知府后院,一阵鸡飞狗跳之后。从床褥上爬起来的吕文范迅速给人放行,息峤就看到小兵们犀利撑着梯杆直冲房顶而来,这像狗一样的知觉吓得她心惊。

    举目望眼,到处是白墙黑瓦,乌檐花窗,似乎处处可走,又似乎无处可去。

    “干脆认输算了,料想这些人拿我也没有办法!”一股狠厉之气在息峤心里暴增,要不是这些小兵算自己人,不好意思出手谋害,不然她早就喀喀喀做绝了。

    “还是跑吧!”息峤提气一跃,从知府家的屋顶跃上一颗粗壮老槐,正准备寻找合适的躲藏路线时,却发觉脚下不远处的一座绿荫小院里,幸四郎还在继续着“从薅樱桃开始的一天”这种奇怪行为,就离谱。。柔弱的樱桃树上都快没东西了啊!

    “咳。。咳。。”

    “息峤!我就知道你不会丢下我不管,毕竟说好的形影不离呢!”

    “外面有人找我,你想办法挡一挡。”

    息峤转身就跑进了她自己住过几晚的小阁楼里,又惹出了挑花宫一帮姐妹和辛虎辛豹的各种怪叫,失踪人口回归的热闹刚开始,一群红衣小兵也准时冲到了幸四郎身边:“捉。。捉奸细!”

    “诸位搞错了吧!”

    幸四郎虽然装的很像,但此间不是他做主,小兵要着手动粗的时候,吕文范匆匆带着白面书吏进到了后院。经过军马司司事一番详细的解释,辛四郎才明白昨晚有人触发了布置在襄樊城中的御守天鉴,奸细企图私自出城行窜敌报信之事。这等关键时刻,怪不得知府看着都有点急。可息峤算是他的人!幸四郎无论如何都要保住。

    结果就是他和在场一屋子的人,都被军马司抓着进了一班黑牢房。轮番被反复审问的滋味并不好受,但抗拒就要用刑,所以大伙基本上都说了实话。最后理清了程序的军马司司事,看在李庭芝和吕文范两个二品大员同时作保的份上,才不情不愿的把一伙人放出了黑牢。

    此时,一直以为息峤是幸四郎家眷的李庭芝才反应过来“奸细”到底是什么人。趁着一行人蹭知府家好茶的时候,他细心瞧了息峤一番,只发现了一点:美,祸国殃民的美!

    “阁下就是桃花宫主?不知夺命书生是哪位?”李庭芝说这话的时候着重盯着幸四郎看,但辛四郎一脸无辜。倒是虎豹两兄弟,隔边上嘿嘿怪笑,笑的其余人心里发毛。

    息峤懒得理李庭芝,所以桃花宫的一伙人赶紧补充情节,又碎碎念念的大着胆子把李庭芝不清楚的部分往事改编了一遍。知道的不知道的都听得津津有味,除开黑着俏脸的息峤。

    这就是息峤烦桃花宫门人这一群莺莺燕燕的缘故,她们总是喜欢浪漫悲情的旧时故事而且极易自我感动,简直巴不得让自己成为和她家宫主一样经历磨难后浴火重生的厉害人物。拯救天下所有姐妹于水火是这些莺莺燕燕一致渴望的理想。息峤当初只是看不惯这些孩子总是被迫经历乱糟糟的生活,所以一有机会就搭救一个算一个。她自认也没有作什么好事。

    像夺命书生照顾她一般,专心十多年的事息峤从来都没做过,只要她自己认为手里赖着的人有点本事谋生了,就会立刻把她们一脚踢开!但有些还是像蜜糖汁一样喜欢和她粘来粘去:“简直气人!”

    “别生气吗!要不我让春娘拿出知府私藏的牛肉来孝敬宫主?”

    挑花宫的莺莺燕燕里早就多了一个叫夏娘的家伙,不过虎豹兄弟愿意叫她文英,文英从穿着打扮以及长相上都和息峤有七八分相像,乍一看甚至比息峤还要成熟更有妇人风韵一点。不过她眼睛里的光彩邪气许多,总是透着一股让人别扭的戏弄和凶残,是的,凶残!所以几乎没有人喜欢和文英搭话,不过息峤全然是不怕她的。

    “滚去一边呆着,你要再敢吓唬春儿,我就要让你好看!”严厉的语气不仅吓到了文英,就连桃花宫的莺莺燕燕,都立马缩起耳朵像警惕的猫儿一般收声了。虎豹兄弟看过这一幕后又嘿嘿的怪笑起来,在场气氛有点瘆人时,一直打着呵欠的知府吕文范却像是着魔一样浑身一个激灵:

    “春娘。。你们是在说春儿吗。。。”

    “切,我还以为要坦白牛肉的事情呢!”

    辛豹笑哈哈的嘀咕了一句,吕文范没理会,继续问挑花宫门人:“春儿前天就说来了故人要借住两天,我还以为只有这位。。文英夫人,没想到大家都是认识的吗。。怪不得昨晚她心神不宁的哭哭啼啼了半晚上。。。”吕文范好像有一点怕夫人,说这话的时候透着淡淡的忧心和烦恼,又有一点坚决,要认真宣布,她夫人是有靠山的,容不得外人偷偷欺负。

    “大人都不晓得这些吗?”其余人还没多大反应呢,李庭芝倒是热心的先说话了。

    “什么?”

    “挑花宫主座下有春夏秋冬四位厉害的人物,其中春正好是大人内府夫人!”

    “挑花宫?春儿从来都没提起过这些。。她本是大家闺秀,怎么会沾染江湖风波?”

    听完这话,息峤深深看了吕文范一眼,为他的单纯感到心忧:“十四年前,安丰军霍丘县主簿王守义本来是要把幼女嫁给吕文德作妾,搭上将门吕氏这条大船的,不想,县中有一个叫吕六的毛头小子早就骗走了小女儿家的心。女儿家准备以死殉情的时候,吕六却写了一首酸诗独留下苦心人参军去了。这档子事你也不知道吗?”

    吕文范呆呆的听着息峤说完,最后什么话也没问,反而急匆匆的冲出大堂奔向了内院,惊呆一伙看客的同时,息峤还不过瘾:“看吧,天下间全是自以为是的蠢货,辜负有心人甚多。不过我也是其中一个罢了!”

    “我也是!”萧文英不服的举了举小手,结果桃花宫姐妹有样学样,齐齐给息峤这个蠢货打气,惹得息峤苦笑不能,一掌把茶水打散,给弟子们来了个雨露均沾。

    惨然叫苦之间,李庭芝淡定饮完茶水,起身朝虎豹兄弟一礼:“义军死士都准备妥当了,大战一起,吕大人这里看似安全,实则最为凶险,还望两位英雄多多看顾一二!”

    “明白,城不倒人不跑!至于敢居中作乱的二五仔,我们兄弟见一个杀一个,必定让义士们无后顾之忧!也祝李大人旗开得胜!”

    “二位高义!只要我等突围成功,必能有法子让殿前禁军大部挥师北上,尽最大努力为襄樊军民争取一二!”

    辛豹看着李庭芝出走的独身背影,忍不住微微摇了摇头。昨晚城外的探马刚传来消息,李庭芝先前留下天子文书反间蛮将刘整的计谋不仅未见功效,而且被蛮军识破了此中虚实。现在刘整已经被坐镇一字城督战的蛮汗提拔为了诸翼步军都元帅,统领襄樊攻城大事。如果说这位以前还掬着手段不能尽力的话,这次全然是被蛮汗用权力交换的手段架在了火上,怎么都要拿出看家本事了。

    “大豹,别发神经,我们老实守城拿战功就行了,多余的想都别想!”

    “哈哈哈,你觉得我会像大哥一样莽?不会,天下江湖,百年就有一变,急什么!这回要把文英看好,千万别让她跑了,哥们三个的前途就都压在她手上了!”

    虎豹兄弟明目张胆的密谈让萧文英扭曲着脸,显出来了更加残忍的意味。息峤见状,朝着幸四郎看看:“你们要把她带走吗?”

    不提还好,一提,幸四郎终于想起了正事,赶忙扯住息峤的手念叨:“你也得看好自己,别乱跑!我一定要把你带走的!”

    “。。。”要不是有什么邪门物件挡住了去路,息峤早就跑出襄樊到别地逍遥去了,犯得着和一帮小辈恩恩怨怨的玩过家家?

    “啊!你的头发!白了!”

    “别扯!别扯!”息峤压住幸四郎蠢蠢欲动的双手,起身淡淡吩咐:“都走,赖在春儿家里岂不是给她徒增烦恼!”

    弟子乖巧的跟着师尊走了,留下幸四郎戚戚然看着虎豹两个:“息峤的时间不多了吗?”

    “放心,她修的是内家功法,一时半刻死不了,不过没了桃花扇护身,衰老肯定是会有的。别管别人了,真正时间不多了的,是咱们三个啊!虎子,大家早饭还没吃,外面还有相好的朋友么,带大家去吃点?”

    “嘿嘿。。”辛虎苦笑半天拉扯出一句话:“四郎,院子里的樱桃还有多少,能抗三天吗!”

    “虎子哥,三天怕是有些许危险!”

    三人噤声把手里苦涩的老茶喝干,一前一后追着息峤一行出了知府家内院。门前守卫官府的一行军士,早早就凑着暖阳缩身墙跟打起了鼻鼾。饿困之下,军心涣散在所难免,过于严苛只能引发动乱。虎豹兄弟路过这些年纪轻轻的可怜人身前时,忍不住心思黯淡,再看看空无一物的府衙大街,草阴弥漫,乱花萎蔫。哪里还有襄樊沃土的半点人气存留。

    正是四顾萧条,寒水自碧,夏荫渐起,戍角悲吟:

    淮左名都,竹西佳处,解鞍少驻初程。过春风十里,尽荠麦青青。自胡马窥江去后,废池乔木,犹厌言兵。渐黄昏,清角吹寒,都在空城。

    杜郎俊赏,算而今重到须惊。纵豆蔻词工,青楼梦好,难赋深情。二十四桥仍在,波心荡,冷月无声。念桥边红药,年年知为谁生?(注:宋,姜夔《扬州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