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事业
有玩家从白羊宫直接领到“襄樊之战”通行证，也就是江湖密令的消息迅速在云端的相关论坛传开，“神探解密”和“最新攻略”这些虚头八脑的新风暴淹没赵四的云端消息窗口时，与此事相差十万八千里的云端情感互助会板块，突兀挂出了一条莫名其妙的主题：
“你们都是怎么找到对象的啊！”
萌新引战，熟手钓鱼，云端执迷虚拟情感解析的各路专家纷纷出马，用三言两语就把这话题斩于刀下：
我没有对象。
对象自己找到我的。
一帮灵境小鬼在线下连过家家都不敢玩，能有对象？
熟手引战，群青激愤。接下来的话题就和赵四想要知道事情的毫无关联了。亏他花了点费用把自己的问题上了头版，结果是肉包子打单身狗，一去无回。闲着躁动不安，研究实战又容易陷于世俗纷争，煎熬之下，赵四想了想，从别墅的沙发上起身离开，转眼间就来到了白羊宫古镇。
街边熙熙攘攘，嘈杂不断，赵四鬼鬼祟祟，沿青瓦翠荫下疾步进了一处楼台林立的地界：
闲倚琐窗工绣，
春困两眉频皱；
独自下香街，攀折画桥烟柳。
晴昼，
晴昼，
偏称玉楼歌酒。（注：宋，陈允平《宴桃源》）
日暖生香，灯蘸昏黄，昏头昏脑匆匆赶赴了一场风花雪月，到头来非但没有缓解缭乱心绪，反而更添急躁。乱花渐欲迷人眼，赵四不敢沉溺，借着理智下线，先是在冷冰冰的维生舱中呆躺着消耗过起伏的漪念，再打开窗户，晒着暖阳吃了小半颗新鲜卷心菜作午餐。
新鲜食物在胃部消化后涌起的热量让暖阳更加舒适，赵四难得困倦，在呵欠连天中迷迷糊糊设置了舒服的室温，一头扑到金属床架上卷起被窝闭上了眼睛。在灵境中没事干就睡大觉玩的人，在现实中能有什么惊心动魄的动作。
这就是赵四的日常，或者说每个灵境低端玩家的日常，灵境无限，但人的觉悟有限，很多人什么都玩，但只玩一点点。他修过仙，但总是捉妖无聊且难；他扛过枪，但敌军强健毫无体验；他用计谋，无双愚者连续被干，他拼人品，氪金大佬无处不在。。。长此以往，他只能与世无争，了赋清闲，悠然青山淡水之间，混子就是这么练成的。
赵四这个混子躺床上一睡，不知道睡了多长时间，等他被砰砰敲门声惊醒时，突然就觉得自己好像经历过“今天”，一种单调贫乏琐碎不安充斥了赵四内心三五秒，敲门声还在继续，缓过来神的赵四连忙应声：“来了来了！”
“赵四！是叫赵四吧！”
“啊，是，赵四小赵什么的都行。。”
“我是你父亲的朋友，你还记得吧！”
“记得记得，我在你们离开后收到消息了。。。”
“那就好。。黏菌矿，你这里要留些吗？不需要我就带走了。”
隔着厚厚的金属门窗谈话别扭，赵四赶忙把人请进门。壮汉这次没有拒绝，就跨进隔离单元看到了赵四真身，穿着朴素旧衣裳的年轻人瘦弱苍白，但有一股让人安心的真诚，让人忍不住能摆出笑脸相对的那种真诚：“我同事抓到了不少黏菌矿，你需要的话我就让他拿来！”
慌忙之间赵四想从云端买杯茶给客人，可动了动脑，才反应过来这里是现实。不是灵境。。尬尴的要死，赵四连忙摆手请人稍坐，他要抓紧时间泡茶。。可动起来又发现屋里没有闲余的杯子，更没有茶叶这种居家必备物。壮汉是实在人，看出赵四的窘迫后哈哈笑了两声，连忙拉住人直言：“不麻烦，我一会就要走了，既然你不要黏菌矿，我就全带走吧！”
壮汉立刻拨通了语言，让同事打包矿物。找不到话题的沉默随之而来。毫不拘束的壮汉坐着赵四的石制座椅好好摆了摆姿势，欣喜的找话说：“这些都是你手工做的吗？真不错！听你父亲说，你是从星际人类中心区自愿到这里来的，为什么？这里的云端设施老旧，接入灵境也不方便。。。本来你随便折腾折腾，都要比我们这些人厉害。。抱歉，我话太多了！这样吧，你留个方便的地址，我有时候过来的话能给你捎带些需要的东西。”
“好，好。。。”赵四应声发了个地址，壮汉再次哈哈一笑，握手和赵四告别后就穿好旅行服，走进了浩瀚星际上的行星表面。老旧的小飞艇已经在黄沙中等待，壮汉登艇前最后朝门窗边观望的赵四挥手告别，随即消失在了星际边缘。
密闭空间随之陷入寂然，窗户外遮掩住恒星辉光缓慢滑动的蓝纹卫星，又为这寂然增添了些许冷淡。赵四穿上旅行服出门，凝视着门前沙砾层中浅浅的一行脚印，一丝不苟的踩到了上面不断跨步向外。脚印痕迹消失的地方，恰被巨大卫星遮掩着处在晦暗边缘，晦暗里传来一阵真空背光面独有的冰凉。体感温度不断下降，不断下降，等耐不住严寒浑身颤抖时，赵四快速冲进小屋，卷进被窝开始蜷缩着回暖。
“这小子搞毛线，大好时光不上线，到底在干嘛！”少年道士语气很冲，但身边的小孩不为所动，灵气化符，口称：
“山中神呪，原始玉文，吾诵一遍，祛鬼延年；按行五狱，人海知开，魔王束手，侍卫我斩。。。哇，它要吃我，救，救，救！”
一口不怎么顺溜的法决还没成型，白面獠牙的青鬼就裹着妖风利爪从阴冷处扑来，势急，小孩直接掐了咒语，撇下浮尘抱住了网瘾少年的大腿，语气哆嗦的真让人以为这鬼有多厉害一样。
“禁！”
少年道人言出法随，一语即出，青鬼阴魂凝滞，嘶吼连连，转眼间就失了气势，滴溜溜被一股风旋扯着赚了三十六道禁圈。一圈损一形，三十六圈转完，已经光秃秃的成了龇牙咧嘴的小不点，歪斜手脚还在原地晕圈圈。少女前一秒还在求救，后两秒冲锋在前，拿出灵瓶凑近寸长小鬼把它轻松拿捏，喜笑颜开，开始发狠：
“让你吓我，等会炼化成丹，灰飞烟没！”
“你还会炼丹？”
“吓唬它的。。。”
“我就说嘛，你老子我都不会炼丹！快走，下一个下一个，捉完鬼就去和人捉对斗法，让我瞧瞧你的真本事！”线下被女儿教育，线上教育女儿的父亲十足十网瘾中年，可惜他并不自知。不过女儿就是需要个陪着自己在灵境瞎玩的工具人父亲，其余嘛，大概不太需要。
“走！下一个，小鬼们今天走大运了，能落到爷爷我。。。哎！赵四上线了，我们找他来玩。”
上线灵境之后呆在原地刷云端消息的赵四似乎没有去处，邀请消息以来，他就喜滋滋的落到了白羊宫古镇，按照云端提示的路线撒腿疾走，穿街过巷用最短时间跑到了组团捉鬼的父女俩面前。
“这位就是能帮咱们解决问题的高手，你可以叫他。。喂，赵四该叫你什么？”
“贫道云中子，修于白羊宫玉玄山门下！”
“这是。。。仙长？”
“不不不，他是玩家，不过本事比我们大得多，能飞天遁地的那种，厉害吧！”
小孩把别人的本事当成自己的先炫耀了一番，然后提议赵四陪他们捉鬼玩几天，据说是先磨合磨合感情，后头帮忙也方便。赵四信了，他还是第一次接触到白羊宫地界的神仙玩家，不免好奇，于是老偷看道号云中子的帅小伙。
而云中子本来就要考察女儿的新朋友，见面寒暄结束，赵四就鬼头鬼脑的看他，端的把第一映像拖到了下水道层次，云中子心里疾呼：“这小子有鬼，有鬼，欺负我家小孩单纯没见过市面，看我等会施法收了你！”
至于糊涂蛋赵四此刻的心绪：“哇！仙长眼神好犀利！这就是传说中的太上无情嘛！”
三人各怀心思，先去张榜悬赏捉鬼的道观领了报酬，而后辛苦爬上山继续去门派仙长那里接任务。玉玄山只是白羊宫诸多仙家门派之一，不冷门也不热门，门下外传弟子只有小猫小狗几十只，平时长期在线愿意持之以恒捉鬼玩的，几乎只有小道士单个，领任务都从不排队。这倒并不是说玉玄山不厉害，而是灵境大大小小的可玩之地太多了，大家没人愿意挤着排队抓鬼，一只鬼还要分手分脚，伤和气。
赵四跟着小道抓过几次鬼，不过都是还没凝成阴体的小鬼，大多附生体弱老幼，听小孩摆坛咕哝念叨几遍驱邪咒语，鬼物也就收进玉瓶了。这种事大约是消遣时间的买卖，有时候把抓到的鬼物道行太浅，收入反而不抵捉它消耗的灵气，不过大多时候应该能小赚一点，不然小道也不会执迷在此。况且，修仙捉鬼是白羊宫修真大世界进阶主法门之一，抓够了量就有机会从仙长那里刷到能引发进阶质变的斗法任务。
听说从凡俗道士捉鬼升级成在家道士之后，灵气能大涨一波不说，还能得到仙长送的门派纳灵法器。。。这些都是赵四跟着盆友听来的，一旦有捉鬼任务小道就有话说：“我前几天转悠云端市场，有兔崽子居然刷出了一柄+20纳灵的浮尘！你们敢信？”
+20是什么垃圾？云中子摆出一副看屑的眼神不想搭话，只有赵四肯给盆友面子：“那你怎么没买？”
“买不起。。。不过没事，我预感自己的机缘也快到了，到时候定能出个+30的好货，阿弥陀佛，天真护佑。。。”小孩嘀咕几句，转眼间就指挥云中子把墓地里的青鬼打落原形，自己再上前装瓶，熟练的操作让赵四呆愣。这不是用作弊代练修真？仙长怎么能干这徇私的糊涂事！
“怎么样，赵四！你想不想入门我玉玄山，他辅导我进阶，我进阶后辅导你，到时候，乘风御鹤鸾，超越俗世间岂不美哉！”
“这样不会被逐出师门吧？”
“怎么会，这又不是玩家之间互动的pvp套路，捉鬼修仙是pve，是pve吧？”
小孩信誓旦旦的说完，发觉不对后立刻求助云中子，云中子干着代练蠢事也脸上无光，所以语气微妙的耐心回答：“是也不是。。再往上两阶，修到出家境界之后，就有正邪斗法和天外邪魔出现了，到时候别人想帮都帮不了。这时偷工减料，心魔来的时候铁要后悔终身！这话我早说过，可这位不听我又能怎么办？”
怎么办！你倒是别惯着啊！赵四深深质疑这位仙长的动机，除非他俩是亲戚！这等事赵四没资格管，不过他对正邪斗法和天外邪魔倒挺感兴趣的：“我以为山上的仙长和古镇里的居民一样都是NPC。。。”
“他们确实都不是玩家，可要比玩家厉害太多了！你们要是还用游戏的那套定式愚见混迹灵境，就永远找不到门路的。。。”云中子意味深长的看赵四一眼，就转身带路准备去接下次捉鬼任务了，可能为了彰显仙凡之别，激励凡人自强，云中子这次挥手招来淡云，虚步乘着滴溜溜飞升直上山巅去了，看的赵四流口水。
“哼！臭屁什么！走！赵四，咱俩脚踏实地，不学这些虚头八脑的花架子！”
脚踏实地耗时且费力，步行者赶在天黑之前颤颤巍巍爬上了山巅凉亭，好在不用等，貌美的白衣仙子很快出场，用出尘的淡漠语气询问：“道友此来何事？”
“仙长，小子道行低微，特来寻捉鬼济世的门路！”纵然累的喘虚气，但每次领任务的时候，小道都能做到礼数拉满，该低头低头该行礼行礼，为此，赵四一直不明白，有时他会替盆友开口刷任务，总么说都可以，这些个仙长并不会在意你的执词，只要听到“捉鬼”二字，就会指明去路。
“最近有山下江湖人士进言，镇子里污秽作乱，你可前去接下江湖密令一探，快快去吧！”
“啊！”
以往仙子说走就走，不料这次人御风站着没动，忽视了两个小凡人的惊疑，转首朝云中子微微点头致意：“师弟分魂在此，莫不是主魂出了什么事故，可需师门帮助？”
“劳烦师姐关心指点，师弟这里暂且安好！不知天魔谷战事进展如何？”
“依旧难解难分。。。”
云中子待这位师姐离去，上前敲了敲自家女儿的脑门：“这下好，你也抽到江湖密令了，要不要下山去盟主阁碰碰运气？”
“这怎么可能抽到，白羊宫无数门派都在刷江湖密令任务。。该不会是你又作弊了吧！”
云中子气急，又敲了敲女儿的脑门：“我哪有那么大本事？这灵境是你家的吗！快下山，下山，再去拼拼手气，抽到江湖密令我就送你个好玩的！”
“赵四！你去，你抽襄樊之战通行证的的手气贼好，快，抽中了我做你辅助，保准把人追到手！”
赵四不敢推脱，赶忙买了个灯笼摸石头下山。三人结伴，一路闲谈，云中子这才知道了事情的前因后果，他本来以为赵四居心不良想偏财呢，结果遇到了变态。星际原住民之间都很难建立纯洁的友谊，灵境玩家也今天组队明天散伙，走走停停无限以自我为中心。那么远古封建时代的人物如何能打动玩家的内心呢，仅认知观念的差别就宛如隔着断崖。
“只是看中容貌体态的话，白羊宫烟柳巷里有数不尽的风流，你何必。。那个，舍近求远，嘿嘿嘿。。。”
云中子是过来人，说的什么赵四当然清楚，可他就是对李青儿有特别的好感，应该说李青儿对他有特别的好感，促使赵四想要主动回应。因此赵四耐心的把自己心里所想的解释了一番，云中子听完后把女儿往身后一拉，看赵四的眼神就像看真正的神仙。被护着的倒是完全不感觉这种心思有多么扭曲，反而吵吵嚷嚷的还在给赵四鼓励加油，说什么有情人终成眷属的虚话。
“你们他喵的知道什么是现实，什么是虚幻吗！”云中子真想大喊一句，可也许这两个都太年轻，根本就不知道也没体验过刻骨铭心的爱，所以四处留心找存在，一惊一乍的对未知情感都充满着半吊子的好奇和冲动，像极了没长大的小猫小狗，活力十足同时极其缺乏持之以恒的耐心。
肤浅、幼稚！
这是云中子最后能想到的标签了。给人贴标签的人没资格涂改标签，只能撕破标签。云中子心里叹气，由此想到他女儿也许和赵四有点相像，都渴望虚无中的情感关怀才凑到一起，成了他们理解中所谓的“盆友”。
这种友谊云中子很不看好，但他也没有固执的再说教什么，放弃了撕破标签的想法后，赵四和他女儿之间心思浅显的言行也就格外使人轻松。毕竟他们相处的情况很不错，云中子听了一路，发觉赵四性子柔弱，不像是能占到便宜的一方，而他也没太多时间作试探，于是破罐子破摔，认了赵四的好人身份，打算直接帮人帮到底：“如果，我是说如果！你真的喜欢的话，可以用战功兑换一枚江湖盟主令，送给她把人从里面带出来，安置到这处古镇生活。。。多余的别问，我只能说这么多了！”
云中子的话在赵四心里引动了从未有过的风暴，让他心思膨胀，像醉酒的蝴蝶一样轻飘飘经历了接下来的事情。等赵四回到现实世界继续晒着恒星暖光啃卷心菜时，才反应过来他没付钱，就是“技术咨询费”，上次花了一万五的灵气，才辛苦通过不为人知的“技术手段”挤进了襄樊之战。
“这次付两万，体验应该会好点吧。。。”赵四再次上线，从云端把两万灵气给自己的匿名盆友托付过去，还特意多花了千八百买了个小孩子用的时尚泳圈给了中间人作谢礼。
正在灵境巨蟹宫别墅里玩旋转大富翁桌游的女儿收到巨款和礼物后，喜滋滋的撇下桌游上了满屋子的珍馐佳肴，老父亲见状，睁大眼睛琢磨了一会，很快用“技术手段”探明了真相：“你居然敢接着我的本事招摇撞骗？”
还以为赵四居心不良，原来钓鱼的是自己家小混蛋，父亲立刻下线，强行用物理手段打开女儿的房门，偷偷摸摸终止云端把人享受虚拟美食的美妙快乐掐断，清醒后的女儿刚要抱怨，却迎头撞上了怒骂：“没灵气玩，也犯不着招摇撞骗吧，这么恶劣的手段是跟哪个蠢货学的，说！”
女儿开始还冷着脸僵持，后来就忍不住蜷缩在维生舱里委屈巴巴的只掉眼泪了，老父亲怒气冲冲僵持不过，摔门而去。一处落泪，一处伤心，待到月落星稀时，父亲耐不住亲手做了简单饭菜，僵硬的把女儿命令上饭桌冷冷清清的吃过，接着开始想办法；“最近别玩了，去隔壁待些时间吧，好好反思那里做错了，反思不到就别回来！”
“不去！”
“你还有理了！不去也得去！”父亲三言两句又来了气，对面也在偷偷抹眼泪。又僵持了良久，老父亲收拾过残羹剩饭，从自己屋里翻来翻去找到一个银漆斑驳的金属勋章，回到餐桌边坐下后伸手把勋章放到了女儿面前：“记得吗？”
“记得。。”
“记得我当初为什么要丢下你不管，去星际边缘当探员吗？”
“为了维护世界和平。。”
“那是你爷爷传承给我的人类精神，我负伤后就没有机会再实践自己的理想了。。所以才居家申请了IEEE机构的灵境研究员资格，没想到这事连带着害了你。我本来是想送你去星际中心的大学深造，可你一成年就沉溺灵境不怎么和我说话了，我有时候不知道该怎么和你交流。要是你爷爷活着，遇到这事准会二话不说先揍孩子一顿，我下不去手又惯着你瞎玩。。。”老父亲把勋章收回来握在手里，摩挲着回忆了半会上代人之间的亲情关系后接着开口：“去你母亲那里呆几天，散散心再回来，以后别干坑蒙拐骗这种蠢事了，去吧！”
“不去！”
“为什么？你小时候不是最喜欢两边乱窜吗？”
“不去！”
“你倒是说个理由啊！”
“她那里没意思！况且，你冤枉我，灵气是我骗的，可那是为了赵四好！我在黄金沙滩观察他很久了，大家都穿流行的清凉泳衣，只有他不舍得，永远穿着同一件厚衣服；大家都玩沙滩小游戏，他看都不看，只知道躲在最边缘晒太阳；还有，我从没见过他吃好东西，只有葱油饼，葱油饼，永远是葱油饼，我现在已经恨死葱油饼了，但他每次请客都还是只有葱油饼！这不公平！我不能眼睁睁看他这样！他这样迟早要在现实犯病祸害其他人，我也是为了世界和平！”
老父亲前边几句听的额头青筋暴起，真想揍人，可后面听着听着，就竖起了眉头，好奇的主动发问：“这是你一厢情愿的猜疑吧！也许人是什么苦行派的。。。算了，我解释不下去了！是很危险，你就只发现了这些吗？”
“不不不！”女儿花着脸摇头，丝毫不在意脸上干巴巴的泪痕，反而激动的想要分享赵四的秘密：“他真名就叫赵四，生活在一个叫NZ—d的恒星系里，我在星际地图上找都找不到。起初我以为他是被大坏人压迫着赚灵气的工具，就尝试着接触了他，用小心思勾引他买了‘江湖密令’任务的中介，才慢慢知道他是个自由的，只不过这就更危险了，吓得我连云端昵称都不敢公开，还特意捏了一个人畜无害的小屁孩形象隐藏自己本来的面目。。。”
好一番惊心动魄心思缜密，老父亲为女儿点赞的同时想听听后续，结果人笑哈哈就此打住：“放心，我现在已经把他教育着正常许多了，虽然依旧小气但愿意花很多灵气深潜寻求刺激，他以后肯定不会危害社会了，等这次陪他结束‘襄樊之战’后，我就要寻找下一个‘边缘玩家’去了！怎么样，这个计划，我认为灵境里也需要专业的心理医生，指引迷途灵魂新生，我将来的事业就是这个了！”
父亲额头上再此青筋暴起，说了一圈，原来是给坑蒙拐骗摸糖衣！狗屁的边缘玩家，狗屁的灵魂新生，在虚拟世界作心理医生怕不是欺负人入世未深的单纯！这小坏蛋是绝对不会还人家辛苦费了，老父亲觉得光生气没用，他应该学女儿的招式治她，让她明白现实中的老父亲在心理教育方面，能完胜她这个虚拟的心理医生。
要缉拿罪犯，第一步，先分析受害者特征。
“上次你收了多少？”
“不多，一万五！”
“一万五。。。”老父亲狂暴掐了掐自己的腰间软肉，皮笑肉不笑的昧良心赞了句：“是不多！”打发女儿去睡大觉之后，人立刻从云端打开星际地图，搜索了NZ-d星系相关的地点，但全是无人区域，没有特别发现。偷偷用“技术手段”查看了星际治安辖区地图，查到了几个有开发痕迹的NZ-d星系，对照留居信息后，却无一个区域有赵四此人。
“这就怪了啊！”老父亲嘀咕着冲进女儿的房间大声喊：“你怎么知道赵四是真名的，还有留居地信息这些。。。”
“他告诉我的。。。”
“这你也信！”
“赵四没有骗我，这是灵境心理医生的直觉，请不要置疑好吗！”
老父亲不甘心，偷偷联系上有治安执法权的前同事，寒暄了几句后准备研究一番“赵四”和“NZ-d星系”的关联。前同事相当给力，没等寒暄结束，就发来了隐藏地址，老父亲结束拉家常后赶忙开启了地址：
蓝星计划（已废弃）
执行区域：YT-eCGTQ-NZ-d
技术负责人：赵四
整个黑纸白字的信息全部就只有三行，字越少事越大，老父亲是懂点历史的，也接触过好些保密资料，因此盯着眼前光屏上的信息再一次联系了前同事：“就只有这么点吗？”
“记录里就只有这么点，这种废弃计划一般只保留最简规格的记录，真要想知道具体后续就必须找当事人了解才行，你知道的，属于案情侦破。。。”
“实行计划的机构呢？”
“等等，我找找。。。没相关信息，执行人也没信息，有了，技术负责人赵四，成年男性健康个体。就只有这些了。。怎么，你开始对私家侦探这方面感兴趣了吗！好好做，以后退休了找你混！”
“那你就好好等着吧！哈哈哈。。。”老父亲断了联系，自言自语咕哝了几句后穿好旅行服出门，搭上自己的飞艇滑向了黑压压的星空。
“你们都是怎么找到对象的啊！”
萌新引战，熟手钓鱼，云端执迷虚拟情感解析的各路专家纷纷出马，用三言两语就把这话题斩于刀下：
我没有对象。
对象自己找到我的。
一帮灵境小鬼在线下连过家家都不敢玩，能有对象？
熟手引战，群青激愤。接下来的话题就和赵四想要知道事情的毫无关联了。亏他花了点费用把自己的问题上了头版，结果是肉包子打单身狗，一去无回。闲着躁动不安，研究实战又容易陷于世俗纷争，煎熬之下，赵四想了想，从别墅的沙发上起身离开，转眼间就来到了白羊宫古镇。
街边熙熙攘攘，嘈杂不断，赵四鬼鬼祟祟，沿青瓦翠荫下疾步进了一处楼台林立的地界：
闲倚琐窗工绣，
春困两眉频皱；
独自下香街，攀折画桥烟柳。
晴昼，
晴昼，
偏称玉楼歌酒。（注：宋，陈允平《宴桃源》）
日暖生香，灯蘸昏黄，昏头昏脑匆匆赶赴了一场风花雪月，到头来非但没有缓解缭乱心绪，反而更添急躁。乱花渐欲迷人眼，赵四不敢沉溺，借着理智下线，先是在冷冰冰的维生舱中呆躺着消耗过起伏的漪念，再打开窗户，晒着暖阳吃了小半颗新鲜卷心菜作午餐。
新鲜食物在胃部消化后涌起的热量让暖阳更加舒适，赵四难得困倦，在呵欠连天中迷迷糊糊设置了舒服的室温，一头扑到金属床架上卷起被窝闭上了眼睛。在灵境中没事干就睡大觉玩的人，在现实中能有什么惊心动魄的动作。
这就是赵四的日常，或者说每个灵境低端玩家的日常，灵境无限，但人的觉悟有限，很多人什么都玩，但只玩一点点。他修过仙，但总是捉妖无聊且难；他扛过枪，但敌军强健毫无体验；他用计谋，无双愚者连续被干，他拼人品，氪金大佬无处不在。。。长此以往，他只能与世无争，了赋清闲，悠然青山淡水之间，混子就是这么练成的。
赵四这个混子躺床上一睡，不知道睡了多长时间，等他被砰砰敲门声惊醒时，突然就觉得自己好像经历过“今天”，一种单调贫乏琐碎不安充斥了赵四内心三五秒，敲门声还在继续，缓过来神的赵四连忙应声：“来了来了！”
“赵四！是叫赵四吧！”
“啊，是，赵四小赵什么的都行。。”
“我是你父亲的朋友，你还记得吧！”
“记得记得，我在你们离开后收到消息了。。。”
“那就好。。黏菌矿，你这里要留些吗？不需要我就带走了。”
隔着厚厚的金属门窗谈话别扭，赵四赶忙把人请进门。壮汉这次没有拒绝，就跨进隔离单元看到了赵四真身，穿着朴素旧衣裳的年轻人瘦弱苍白，但有一股让人安心的真诚，让人忍不住能摆出笑脸相对的那种真诚：“我同事抓到了不少黏菌矿，你需要的话我就让他拿来！”
慌忙之间赵四想从云端买杯茶给客人，可动了动脑，才反应过来这里是现实。不是灵境。。尬尴的要死，赵四连忙摆手请人稍坐，他要抓紧时间泡茶。。可动起来又发现屋里没有闲余的杯子，更没有茶叶这种居家必备物。壮汉是实在人，看出赵四的窘迫后哈哈笑了两声，连忙拉住人直言：“不麻烦，我一会就要走了，既然你不要黏菌矿，我就全带走吧！”
壮汉立刻拨通了语言，让同事打包矿物。找不到话题的沉默随之而来。毫不拘束的壮汉坐着赵四的石制座椅好好摆了摆姿势，欣喜的找话说：“这些都是你手工做的吗？真不错！听你父亲说，你是从星际人类中心区自愿到这里来的，为什么？这里的云端设施老旧，接入灵境也不方便。。。本来你随便折腾折腾，都要比我们这些人厉害。。抱歉，我话太多了！这样吧，你留个方便的地址，我有时候过来的话能给你捎带些需要的东西。”
“好，好。。。”赵四应声发了个地址，壮汉再次哈哈一笑，握手和赵四告别后就穿好旅行服，走进了浩瀚星际上的行星表面。老旧的小飞艇已经在黄沙中等待，壮汉登艇前最后朝门窗边观望的赵四挥手告别，随即消失在了星际边缘。
密闭空间随之陷入寂然，窗户外遮掩住恒星辉光缓慢滑动的蓝纹卫星，又为这寂然增添了些许冷淡。赵四穿上旅行服出门，凝视着门前沙砾层中浅浅的一行脚印，一丝不苟的踩到了上面不断跨步向外。脚印痕迹消失的地方，恰被巨大卫星遮掩着处在晦暗边缘，晦暗里传来一阵真空背光面独有的冰凉。体感温度不断下降，不断下降，等耐不住严寒浑身颤抖时，赵四快速冲进小屋，卷进被窝开始蜷缩着回暖。
“这小子搞毛线，大好时光不上线，到底在干嘛！”少年道士语气很冲，但身边的小孩不为所动，灵气化符，口称：
“山中神呪，原始玉文，吾诵一遍，祛鬼延年；按行五狱，人海知开，魔王束手，侍卫我斩。。。哇，它要吃我，救，救，救！”
一口不怎么顺溜的法决还没成型，白面獠牙的青鬼就裹着妖风利爪从阴冷处扑来，势急，小孩直接掐了咒语，撇下浮尘抱住了网瘾少年的大腿，语气哆嗦的真让人以为这鬼有多厉害一样。
“禁！”
少年道人言出法随，一语即出，青鬼阴魂凝滞，嘶吼连连，转眼间就失了气势，滴溜溜被一股风旋扯着赚了三十六道禁圈。一圈损一形，三十六圈转完，已经光秃秃的成了龇牙咧嘴的小不点，歪斜手脚还在原地晕圈圈。少女前一秒还在求救，后两秒冲锋在前，拿出灵瓶凑近寸长小鬼把它轻松拿捏，喜笑颜开，开始发狠：
“让你吓我，等会炼化成丹，灰飞烟没！”
“你还会炼丹？”
“吓唬它的。。。”
“我就说嘛，你老子我都不会炼丹！快走，下一个下一个，捉完鬼就去和人捉对斗法，让我瞧瞧你的真本事！”线下被女儿教育，线上教育女儿的父亲十足十网瘾中年，可惜他并不自知。不过女儿就是需要个陪着自己在灵境瞎玩的工具人父亲，其余嘛，大概不太需要。
“走！下一个，小鬼们今天走大运了，能落到爷爷我。。。哎！赵四上线了，我们找他来玩。”
上线灵境之后呆在原地刷云端消息的赵四似乎没有去处，邀请消息以来，他就喜滋滋的落到了白羊宫古镇，按照云端提示的路线撒腿疾走，穿街过巷用最短时间跑到了组团捉鬼的父女俩面前。
“这位就是能帮咱们解决问题的高手，你可以叫他。。喂，赵四该叫你什么？”
“贫道云中子，修于白羊宫玉玄山门下！”
“这是。。。仙长？”
“不不不，他是玩家，不过本事比我们大得多，能飞天遁地的那种，厉害吧！”
小孩把别人的本事当成自己的先炫耀了一番，然后提议赵四陪他们捉鬼玩几天，据说是先磨合磨合感情，后头帮忙也方便。赵四信了，他还是第一次接触到白羊宫地界的神仙玩家，不免好奇，于是老偷看道号云中子的帅小伙。
而云中子本来就要考察女儿的新朋友，见面寒暄结束，赵四就鬼头鬼脑的看他，端的把第一映像拖到了下水道层次，云中子心里疾呼：“这小子有鬼，有鬼，欺负我家小孩单纯没见过市面，看我等会施法收了你！”
至于糊涂蛋赵四此刻的心绪：“哇！仙长眼神好犀利！这就是传说中的太上无情嘛！”
三人各怀心思，先去张榜悬赏捉鬼的道观领了报酬，而后辛苦爬上山继续去门派仙长那里接任务。玉玄山只是白羊宫诸多仙家门派之一，不冷门也不热门，门下外传弟子只有小猫小狗几十只，平时长期在线愿意持之以恒捉鬼玩的，几乎只有小道士单个，领任务都从不排队。这倒并不是说玉玄山不厉害，而是灵境大大小小的可玩之地太多了，大家没人愿意挤着排队抓鬼，一只鬼还要分手分脚，伤和气。
赵四跟着小道抓过几次鬼，不过都是还没凝成阴体的小鬼，大多附生体弱老幼，听小孩摆坛咕哝念叨几遍驱邪咒语，鬼物也就收进玉瓶了。这种事大约是消遣时间的买卖，有时候把抓到的鬼物道行太浅，收入反而不抵捉它消耗的灵气，不过大多时候应该能小赚一点，不然小道也不会执迷在此。况且，修仙捉鬼是白羊宫修真大世界进阶主法门之一，抓够了量就有机会从仙长那里刷到能引发进阶质变的斗法任务。
听说从凡俗道士捉鬼升级成在家道士之后，灵气能大涨一波不说，还能得到仙长送的门派纳灵法器。。。这些都是赵四跟着盆友听来的，一旦有捉鬼任务小道就有话说：“我前几天转悠云端市场，有兔崽子居然刷出了一柄+20纳灵的浮尘！你们敢信？”
+20是什么垃圾？云中子摆出一副看屑的眼神不想搭话，只有赵四肯给盆友面子：“那你怎么没买？”
“买不起。。。不过没事，我预感自己的机缘也快到了，到时候定能出个+30的好货，阿弥陀佛，天真护佑。。。”小孩嘀咕几句，转眼间就指挥云中子把墓地里的青鬼打落原形，自己再上前装瓶，熟练的操作让赵四呆愣。这不是用作弊代练修真？仙长怎么能干这徇私的糊涂事！
“怎么样，赵四！你想不想入门我玉玄山，他辅导我进阶，我进阶后辅导你，到时候，乘风御鹤鸾，超越俗世间岂不美哉！”
“这样不会被逐出师门吧？”
“怎么会，这又不是玩家之间互动的pvp套路，捉鬼修仙是pve，是pve吧？”
小孩信誓旦旦的说完，发觉不对后立刻求助云中子，云中子干着代练蠢事也脸上无光，所以语气微妙的耐心回答：“是也不是。。再往上两阶，修到出家境界之后，就有正邪斗法和天外邪魔出现了，到时候别人想帮都帮不了。这时偷工减料，心魔来的时候铁要后悔终身！这话我早说过，可这位不听我又能怎么办？”
怎么办！你倒是别惯着啊！赵四深深质疑这位仙长的动机，除非他俩是亲戚！这等事赵四没资格管，不过他对正邪斗法和天外邪魔倒挺感兴趣的：“我以为山上的仙长和古镇里的居民一样都是NPC。。。”
“他们确实都不是玩家，可要比玩家厉害太多了！你们要是还用游戏的那套定式愚见混迹灵境，就永远找不到门路的。。。”云中子意味深长的看赵四一眼，就转身带路准备去接下次捉鬼任务了，可能为了彰显仙凡之别，激励凡人自强，云中子这次挥手招来淡云，虚步乘着滴溜溜飞升直上山巅去了，看的赵四流口水。
“哼！臭屁什么！走！赵四，咱俩脚踏实地，不学这些虚头八脑的花架子！”
脚踏实地耗时且费力，步行者赶在天黑之前颤颤巍巍爬上了山巅凉亭，好在不用等，貌美的白衣仙子很快出场，用出尘的淡漠语气询问：“道友此来何事？”
“仙长，小子道行低微，特来寻捉鬼济世的门路！”纵然累的喘虚气，但每次领任务的时候，小道都能做到礼数拉满，该低头低头该行礼行礼，为此，赵四一直不明白，有时他会替盆友开口刷任务，总么说都可以，这些个仙长并不会在意你的执词，只要听到“捉鬼”二字，就会指明去路。
“最近有山下江湖人士进言，镇子里污秽作乱，你可前去接下江湖密令一探，快快去吧！”
“啊！”
以往仙子说走就走，不料这次人御风站着没动，忽视了两个小凡人的惊疑，转首朝云中子微微点头致意：“师弟分魂在此，莫不是主魂出了什么事故，可需师门帮助？”
“劳烦师姐关心指点，师弟这里暂且安好！不知天魔谷战事进展如何？”
“依旧难解难分。。。”
云中子待这位师姐离去，上前敲了敲自家女儿的脑门：“这下好，你也抽到江湖密令了，要不要下山去盟主阁碰碰运气？”
“这怎么可能抽到，白羊宫无数门派都在刷江湖密令任务。。该不会是你又作弊了吧！”
云中子气急，又敲了敲女儿的脑门：“我哪有那么大本事？这灵境是你家的吗！快下山，下山，再去拼拼手气，抽到江湖密令我就送你个好玩的！”
“赵四！你去，你抽襄樊之战通行证的的手气贼好，快，抽中了我做你辅助，保准把人追到手！”
赵四不敢推脱，赶忙买了个灯笼摸石头下山。三人结伴，一路闲谈，云中子这才知道了事情的前因后果，他本来以为赵四居心不良想偏财呢，结果遇到了变态。星际原住民之间都很难建立纯洁的友谊，灵境玩家也今天组队明天散伙，走走停停无限以自我为中心。那么远古封建时代的人物如何能打动玩家的内心呢，仅认知观念的差别就宛如隔着断崖。
“只是看中容貌体态的话，白羊宫烟柳巷里有数不尽的风流，你何必。。那个，舍近求远，嘿嘿嘿。。。”
云中子是过来人，说的什么赵四当然清楚，可他就是对李青儿有特别的好感，应该说李青儿对他有特别的好感，促使赵四想要主动回应。因此赵四耐心的把自己心里所想的解释了一番，云中子听完后把女儿往身后一拉，看赵四的眼神就像看真正的神仙。被护着的倒是完全不感觉这种心思有多么扭曲，反而吵吵嚷嚷的还在给赵四鼓励加油，说什么有情人终成眷属的虚话。
“你们他喵的知道什么是现实，什么是虚幻吗！”云中子真想大喊一句，可也许这两个都太年轻，根本就不知道也没体验过刻骨铭心的爱，所以四处留心找存在，一惊一乍的对未知情感都充满着半吊子的好奇和冲动，像极了没长大的小猫小狗，活力十足同时极其缺乏持之以恒的耐心。
肤浅、幼稚！
这是云中子最后能想到的标签了。给人贴标签的人没资格涂改标签，只能撕破标签。云中子心里叹气，由此想到他女儿也许和赵四有点相像，都渴望虚无中的情感关怀才凑到一起，成了他们理解中所谓的“盆友”。
这种友谊云中子很不看好，但他也没有固执的再说教什么，放弃了撕破标签的想法后，赵四和他女儿之间心思浅显的言行也就格外使人轻松。毕竟他们相处的情况很不错，云中子听了一路，发觉赵四性子柔弱，不像是能占到便宜的一方，而他也没太多时间作试探，于是破罐子破摔，认了赵四的好人身份，打算直接帮人帮到底：“如果，我是说如果！你真的喜欢的话，可以用战功兑换一枚江湖盟主令，送给她把人从里面带出来，安置到这处古镇生活。。。多余的别问，我只能说这么多了！”
云中子的话在赵四心里引动了从未有过的风暴，让他心思膨胀，像醉酒的蝴蝶一样轻飘飘经历了接下来的事情。等赵四回到现实世界继续晒着恒星暖光啃卷心菜时，才反应过来他没付钱，就是“技术咨询费”，上次花了一万五的灵气，才辛苦通过不为人知的“技术手段”挤进了襄樊之战。
“这次付两万，体验应该会好点吧。。。”赵四再次上线，从云端把两万灵气给自己的匿名盆友托付过去，还特意多花了千八百买了个小孩子用的时尚泳圈给了中间人作谢礼。
正在灵境巨蟹宫别墅里玩旋转大富翁桌游的女儿收到巨款和礼物后，喜滋滋的撇下桌游上了满屋子的珍馐佳肴，老父亲见状，睁大眼睛琢磨了一会，很快用“技术手段”探明了真相：“你居然敢接着我的本事招摇撞骗？”
还以为赵四居心不良，原来钓鱼的是自己家小混蛋，父亲立刻下线，强行用物理手段打开女儿的房门，偷偷摸摸终止云端把人享受虚拟美食的美妙快乐掐断，清醒后的女儿刚要抱怨，却迎头撞上了怒骂：“没灵气玩，也犯不着招摇撞骗吧，这么恶劣的手段是跟哪个蠢货学的，说！”
女儿开始还冷着脸僵持，后来就忍不住蜷缩在维生舱里委屈巴巴的只掉眼泪了，老父亲怒气冲冲僵持不过，摔门而去。一处落泪，一处伤心，待到月落星稀时，父亲耐不住亲手做了简单饭菜，僵硬的把女儿命令上饭桌冷冷清清的吃过，接着开始想办法；“最近别玩了，去隔壁待些时间吧，好好反思那里做错了，反思不到就别回来！”
“不去！”
“你还有理了！不去也得去！”父亲三言两句又来了气，对面也在偷偷抹眼泪。又僵持了良久，老父亲收拾过残羹剩饭，从自己屋里翻来翻去找到一个银漆斑驳的金属勋章，回到餐桌边坐下后伸手把勋章放到了女儿面前：“记得吗？”
“记得。。”
“记得我当初为什么要丢下你不管，去星际边缘当探员吗？”
“为了维护世界和平。。”
“那是你爷爷传承给我的人类精神，我负伤后就没有机会再实践自己的理想了。。所以才居家申请了IEEE机构的灵境研究员资格，没想到这事连带着害了你。我本来是想送你去星际中心的大学深造，可你一成年就沉溺灵境不怎么和我说话了，我有时候不知道该怎么和你交流。要是你爷爷活着，遇到这事准会二话不说先揍孩子一顿，我下不去手又惯着你瞎玩。。。”老父亲把勋章收回来握在手里，摩挲着回忆了半会上代人之间的亲情关系后接着开口：“去你母亲那里呆几天，散散心再回来，以后别干坑蒙拐骗这种蠢事了，去吧！”
“不去！”
“为什么？你小时候不是最喜欢两边乱窜吗？”
“不去！”
“你倒是说个理由啊！”
“她那里没意思！况且，你冤枉我，灵气是我骗的，可那是为了赵四好！我在黄金沙滩观察他很久了，大家都穿流行的清凉泳衣，只有他不舍得，永远穿着同一件厚衣服；大家都玩沙滩小游戏，他看都不看，只知道躲在最边缘晒太阳；还有，我从没见过他吃好东西，只有葱油饼，葱油饼，永远是葱油饼，我现在已经恨死葱油饼了，但他每次请客都还是只有葱油饼！这不公平！我不能眼睁睁看他这样！他这样迟早要在现实犯病祸害其他人，我也是为了世界和平！”
老父亲前边几句听的额头青筋暴起，真想揍人，可后面听着听着，就竖起了眉头，好奇的主动发问：“这是你一厢情愿的猜疑吧！也许人是什么苦行派的。。。算了，我解释不下去了！是很危险，你就只发现了这些吗？”
“不不不！”女儿花着脸摇头，丝毫不在意脸上干巴巴的泪痕，反而激动的想要分享赵四的秘密：“他真名就叫赵四，生活在一个叫NZ—d的恒星系里，我在星际地图上找都找不到。起初我以为他是被大坏人压迫着赚灵气的工具，就尝试着接触了他，用小心思勾引他买了‘江湖密令’任务的中介，才慢慢知道他是个自由的，只不过这就更危险了，吓得我连云端昵称都不敢公开，还特意捏了一个人畜无害的小屁孩形象隐藏自己本来的面目。。。”
好一番惊心动魄心思缜密，老父亲为女儿点赞的同时想听听后续，结果人笑哈哈就此打住：“放心，我现在已经把他教育着正常许多了，虽然依旧小气但愿意花很多灵气深潜寻求刺激，他以后肯定不会危害社会了，等这次陪他结束‘襄樊之战’后，我就要寻找下一个‘边缘玩家’去了！怎么样，这个计划，我认为灵境里也需要专业的心理医生，指引迷途灵魂新生，我将来的事业就是这个了！”
父亲额头上再此青筋暴起，说了一圈，原来是给坑蒙拐骗摸糖衣！狗屁的边缘玩家，狗屁的灵魂新生，在虚拟世界作心理医生怕不是欺负人入世未深的单纯！这小坏蛋是绝对不会还人家辛苦费了，老父亲觉得光生气没用，他应该学女儿的招式治她，让她明白现实中的老父亲在心理教育方面，能完胜她这个虚拟的心理医生。
要缉拿罪犯，第一步，先分析受害者特征。
“上次你收了多少？”
“不多，一万五！”
“一万五。。。”老父亲狂暴掐了掐自己的腰间软肉，皮笑肉不笑的昧良心赞了句：“是不多！”打发女儿去睡大觉之后，人立刻从云端打开星际地图，搜索了NZ-d星系相关的地点，但全是无人区域，没有特别发现。偷偷用“技术手段”查看了星际治安辖区地图，查到了几个有开发痕迹的NZ-d星系，对照留居信息后，却无一个区域有赵四此人。
“这就怪了啊！”老父亲嘀咕着冲进女儿的房间大声喊：“你怎么知道赵四是真名的，还有留居地信息这些。。。”
“他告诉我的。。。”
“这你也信！”
“赵四没有骗我，这是灵境心理医生的直觉，请不要置疑好吗！”
老父亲不甘心，偷偷联系上有治安执法权的前同事，寒暄了几句后准备研究一番“赵四”和“NZ-d星系”的关联。前同事相当给力，没等寒暄结束，就发来了隐藏地址，老父亲结束拉家常后赶忙开启了地址：
蓝星计划（已废弃）
执行区域：YT-eCGTQ-NZ-d
技术负责人：赵四
整个黑纸白字的信息全部就只有三行，字越少事越大，老父亲是懂点历史的，也接触过好些保密资料，因此盯着眼前光屏上的信息再一次联系了前同事：“就只有这么点吗？”
“记录里就只有这么点，这种废弃计划一般只保留最简规格的记录，真要想知道具体后续就必须找当事人了解才行，你知道的，属于案情侦破。。。”
“实行计划的机构呢？”
“等等，我找找。。。没相关信息，执行人也没信息，有了，技术负责人赵四，成年男性健康个体。就只有这些了。。怎么，你开始对私家侦探这方面感兴趣了吗！好好做，以后退休了找你混！”
“那你就好好等着吧！哈哈哈。。。”老父亲断了联系，自言自语咕哝了几句后穿好旅行服出门，搭上自己的飞艇滑向了黑压压的星空。
转码声明：以上内容基于搜索引擎转码技术对网站内容进行转码阅读，自身不保存任何数据，请您支持正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