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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县长

    远远望去,阳罗县府没有半层屋檐露头,只余着一圈一人高的土基郭墙,墙顶长满稀疏的细草,在午间阴风中打着黄绿色的摆子,乍看之下像是成精妖物。领头的差役精明,见郭墙的东头有一行白烟斜入空中,立刻上前汇报:“大人,快到了,前边有烟气的地方就是!”

    县长还没发话,王五就催促着人快走,杂役露个笑脸,继续领着五人乐队敲锣打鼓去了。昨天罗松为了张罗洗尘宴,花了大代价,赵四又自觉消受不起,于是和队友商量过后,决定用肉食摆一场乡宴。大家口称县长仁义,但赵四却觉得,让县长认认路收拢人心是次要的,关键别把好东西浪费了。

    再说,四人不能干耗在这僻静的荒处真学着当县长,张秀是个歪主意多的,他计划借这场酒席说几句激奋话。如果能收拢到几个有志士去襄樊战场杀敌,今晚就带人跑,如果民丁全是老弱,不消今晚,吃席时就找借口远遁,少和本地人生额外的纠葛。

    大家都赞同张秀的意见,昨天就和罗松商量了乡宴程序,因此才有了今天的下山路。同时,傍晚四人也敲定了团队的人事分配和基本攻略路线,也是用张秀的主意居多。刘兰芝战力强,虽是团队的主将,但大家也看出来了,这位用正不用奇,说白了就是有点稚嫩,所以具体套路由参军副将张秀指挥实行。

    “等等,先别进去!”

    临近郭墙,张秀偷偷拦住队友,用县长要视察此地的借口,赶走了乐队兼职护卫的六个县衙杂役。王五不解,机灵的偷偷问张秀:

    “有危险?”

    “嗯,我心绪不宁,感觉到了凛然杀意!”

    “鸿门宴?”

    “说不上,不过我们得找个高处等等,看这杀意要怎么变!”

    刘兰芝了解,牵了赵四的座驾,转身远离墙郭到了地势稍高处的两颗大皂角树下。串串豆荚随风而响,黄叶还没落尽,时不时会飘下几片,赵四滑下马背,伸手从地上捡起螺旋状的瘪豆荚,撕开闻了闻其中厚厚的碱味,偷偷说话:“这地方的手弩很厉害,要防着点,看见人最好先躲!”

    刘兰芝笑着看过来,赵四躲闪间,王五已经和张秀走近了:“什么是鸿门宴?”

    “去星际中心大学好好学习去吧,小小年纪玩什么灵境?”不知怎么的,过了一晚上,刘兰芝就愿意和王五斗嘴了:“发现不对先躲树后,这地方的手弩很厉害!”

    听见这话,王五撇撇嘴,恨恨朝赵四盯过去,赵四又闪躲。张秀见三人修罗场,心里发毛,自打昨晚这壮汉不愿意和他同睡一张床时,张秀就明白了王五的线下真身是个女人,再看刘兰芝,不用想都知道这颦笑风采是男玩家装不出来的。。。他有点不明白赵四是怎么做到的,难道是某种性格上的特质对异性来说很有魅力?简直太厉害了!

    张秀故意找了块角落安坐沉默,偷偷看着三个人微妙又谨慎的小眼神互相碰撞,也是有趣,不过趣事总多磨,该来的马上就来了:

    “大人!冬日冷凉,皂角树下歇息不得,会感风寒。差头已经张罗好宴席了,本地有位仙游的教谕也赏脸在此,和大人一样是皇亲贵胄呢,大人快入内休息吧!”

    还是先前领路的杂役,只有他独身,遥遥望见人就热情呼喊。张秀起身拍拍屁股,笑着大声回应:“马上就来!”

    “杀意好像是没了,不过我摸不准,兴许是我们走太远的缘故。。稍微在等等。。。”

    差役上前要引路,王五大声呵斥几句:“急什么,大人早间吃坏肚子了!胃里难受,行走不的,还要坐一会,你去找个会医术的来!”

    差役惊愕,随即拍胸脯保证,说是教童子的老教谕正好也会行医,必定解急,说完撒腿就跑进郭墙里不见了。刘兰芝瞧着差役脚后扬起的草叶,蹙眉问张秀:“灵验吗,你预警的本事!”

    “说不上灵验,比如暴雨天有闪电乱窜的话也会有感觉,但事不急的话,保守些总没错。”张秀说完,也皱眉朝杂役消失的郭墙处看去。

    风轻云淡,稀松无力的阳光将树荫外照的白森森一片,东郭里烟火气照旧,还时不时能从空处传来几声若有若无的人声,宴席似乎要开了!罗松侧身坐在烟火熏黑的断墙后,也听见了宴席场摆弄桌椅瓦碟的碎响,只是他很心急,没时间在意这些,全凝耳听着郭墙外的动静:“没有马蹄声,怎么办!”

    蹲在罗松对面的老教谕吐出单字:“等!”

    罗松摇摇头:“没法等了,强杀!”

    “大哥,教谕的话没出过茬子,再等等,强杀不成逃走一个的话,我等迟早被拆穿,这些小民会好心供着官儿,任取任夺,不会好心供着匪寇的!”罗松身边的持刀瘦汗闷声说完话,又摘下黑布面罩认真盯着对面的老教谕:“教谕,大哥是讲义气的,这是最后一票了,干完就送你和几个童子去南边逃难,从此陌路各走四方,还请您老使把力,算算县长是不是真肚子疼!”

    “冬天肚子疼,多是胀气寒症,怎么会往树阴下坐着,应该就避风暖日处多走动走动,看来不是你们露了马脚就是对面有心细的高人,刀给我!”老教谕讨来尖刀,拉着罗松的左手中指指背一划拉,就伤了骨肉:“一路撒着血跑出去请人,就说刚刚切菜出了茬子,伤了手,郎中去外头找草药了!”

    罗松撤下身上的假衣面罩,起身奔走,陆陆续续窝在红泥路两边隐蔽的近十多个同伙,和自家大哥对过眼神后就上紧了各自脚边的弓弦。赵四被罗松亲手扶上马的时候,才看到了对方手指间夹着的血色。

    几人关心的多问了两句,结果又耽搁了不少时间,求生盒里有现成的止血绷带,赵四悄悄摸出四个,亲手示范着包好罗松手指背见骨的刀伤,又把余下的三个送人,嘱咐该怎么续用。罗松笑笑,盯着手指上白净的胶贴,感觉十分新奇,忍不住多嘴问赵四:“县长研习医术?”

    “不是。。我以前喜欢雕刻石头,也经常伤手,所以习惯备药!”

    罗松趁着牵马的空挡,又问药方,赵四哪里知道止血绷带的医药成分配比,就说是下人从江湖郎中手里买回来的。罗松又问县长肚子是几时开始不舒服的,赵四也不知道,含糊着说从昨晚就不对劲了。说这话的时候县长脸色很红,似乎真是不舒服,不过罗松丝毫牵着马丝毫不回头,也不在意,又说了本地老教谕是儿科圣手,专治肚子难受。

    时间了了,闲话多多,马儿踏着重蹄载县长入了县府旧城郭,红泥道两边烧的只剩乌墙断壁,残木焦灰,不堪久视。没走多深,马儿赳赳被罗松喊停,县差回头朝赵四恭敬笑道:“前边有乡老送给大人的礼物,诸位稍等,我去取来!”

    赵四高坐马背,果然看见前边潦倒的院墙处有几个戴破布兜帽的人头攒动,还以为是杂役要耍花活给县长惊喜,赵四自觉不能接受,为难间匆匆滑落马背,刚好躲过了穿马耳而过的一记响箭。

    伏击在突兀的时间点开始,如夏夜疾风骤雨般吹打而来,一轮手弩细箭齐射之下,三人单马惊走,只有刘兰芝,淡定捂着从右腮穿肉而过挤在牙尖的小箭,狠厉折断后戴上了红缨胄。第二轮弩箭齐刷刷朝她一个杀来,刘兰芝拿护腕堵住面门,等满身箭矢无力跌落,才显出神兵青刚,提气纵身,飞踏上后脚侧的断墙借力,再折身冲着前墙后装弩的敌人直刺而去。

    剑刃像是砍瓜切菜般划入土墙,把墙后的黑衣从腰腹处戳穿。刘兰芝狠狠的扭转剑身,听见剑下亡魂后知后觉的惨叫后,才奋力出脚踏墙抽出沾满血土的利刃,转身横挡住了从身后砍来的精铁朴刀。

    双刃相接,朴刀脆响折断,罗松看着刘兰芝血嘴边蜿蜒滑出的细嫩舌尖,就知道他完了。一剑枭首,银甲起身还要再战时,近身处的已经抱头跪倒了半片,剩下远处的几个还想放冷箭的,见势不妙也撒腿就跑,一哄而散。

    刘兰芝收了刀,伸出靴尖把脚边的首级翻了翻,确认是罗松后就无聊的啧啧舌头,上前先照顾队友去了。都是上半身中的箭伤,落在这等荒郊算是危及性命了,好在张秀这个奶妈没倒。刘兰芝负责干拉血肉挑箭尖,张秀依靠犀利的妙手回春术,化险为夷,不仅保住了众人姓命,还让伤口恢复了八成之多,就很厉害。

    收拢俘虏的工作王五很擅长,喝骂着动手动脚报复了刚才的心惊和肉疼。至于审问,这过程没必要了。张秀掏空了俘虏口袋里的武器和碎银,撤下他们的衣服分作四包,想要快速启程,不过离开之前,还余下一件要紧事需要问:“要去襄樊,该往哪边走!”

    瘦弱的杂役全都拿手指着西北地界,口称官爷饶命,张秀朝队友点点头,四人边走边退,很快退到了郭外。老教谕披着打满补丁的内衬褂子蹲坐路边,顶着身边数道刮骨眼神鼓起一口老气,大喊:“大人且留步!”

    没人在意,只有刘兰芝笑笑,提着没收来的手弩径直走到了老教谕眼前:“你是没有杀心的,要说什么,说吧!”

    老教谕漠然摇摇头:“沉者自沉,浮者自浮,此番言语紧要,不能误付洪乔,我喊的是县长大人,你不是县长。”

    “嗷!我不是县长,那你是县长!”

    “我也不是。”

    “那谁是县长?”

    “他!他是县长!”

    刘兰芝哈哈大笑,笑间触落手弩弦门,把最边上鬼鬼祟祟从小腿处摸刀子的狠人杀穿,在激烈的惨叫神中低头对众人说:“他也不是县长!”

    对方转身而退,老教谕来不及再思忖,继续大喊:“女侠留步!西北是襄樊所在,可陆路已经走不通了,要南下绕道黄州走水路才行!县中已经了备薄酒,各位壮士先吃几杯,听我细细说来可好!”

    说罢,老教谕起身拉好衣带裤脚,拍拍灰土后朝着后墙根轻声说道:“出来吧!不去帮厨跑来此处何事!”

    半大的童子身子瘦小,脑壳奇大,红绳扎着总角花辫,穿青衣徐步而出,站定后先低头朝各路大人躬身作礼,再对面师长,口齿清晰吐字:“木哥儿听到这边有异响,特来让小子过来察看。不巧惊扰长辈谈话,实有失礼之处,往尊长见谅。”

    刘兰芝扑哧一笑,结果咧的腮边吃痛。呻吟间忙回身朝队友摆手:“快来,这里有个懂事的知道怎么去襄樊。”

    王五紧张的握着锈刀断后,拥簇赵四凑近前来继续喝骂俘虏。刘兰芝没多说话,先夺过刀重击结果了在地上翻滚惨叫的独眼龙,再指挥老教谕带路。老教谕也二话不说,从地上捡起罗松的首级,拿尸首身上褪下的衣服包好,抬步就走。

    视察回来的总角童子带回来了很多人,本来如野猴一般蹲身陋巷两侧喝淡肉汤的三百个乡民,看见老教谕和差役被人看押过来,全都停止了口角的动作,用出奇沉默的姿态盯着四个生面孔看。

    俘虏继续被王五打骂着蹲墙角,唯独老教谕是自由的,亲身把赵四请上巷子中间摆放好的一桌首席,上好碗筷后朝灰扑扑的老弱民众喊话:“县长到此,察罗松为非作歹,现已正法。”

    有首级为证,沉默的民众更沉默了,过了半天,有一人带头下跪,陆陆续续带倒全部,口称青天者过百,赵四坐不住,但被刘兰芝死死压在椅子上不得动弹,情急之下额头生出了滴溜溜的热汗。

    “诸位请起,县长还有话说,不过又担心误了宴席时间,肉菜不等人,因而大家先吃过再说,开席!”老教谕不为难县长,亲自上锅边舀出一碗大锅菜,送到县长面前请尝,赵四看着花白肉菜之间绽放的琐碎热气,闷着脸开吃。老教谕见此,径直往锅边站定:“打菜!”

    先老及幼,黑瓷碗里装满;后是伤残,肉多菜少;轮到青壮和妇人时,就只有一小碗端平的烩菜,算是能遮住碗底空挡。赵四热乎乎的吃完自己的大锅菜时,桌前巷后已经没有动筷子的了,大家吃饭的速度奇快,只有老教谕,蹲在灶头边撩着清汤在仔细找碗里头的肉末。

    县长没有多等。

    分肉!

    赵四是满盘的羊大腿肉,配着大碗葱花香汤。余人都是接着老教谕指尖抓的小份子,有些人还不舍的吃,悄悄把一口肉包在了随身带的草纸里,看着别人口角咽唾沫。只有年纪小的孩子吃不爽快,会偷偷看赵四面前未动分毫的大块羊肉,可这样的孩子也只有十来个,乖巧的只会看,不出声。顾着孩子,自己只舔过手心羊腥味的父母家长,全都低着头,丝毫不看不该看的东西。

    老教谕无视这不公平的一切,利索忙活着把几口锅里收底的残渣分给老幼,最后揭开小灶边冒大气的竹粑蒸笼,忍住烫把最后一碗菜送到了赵四当面。

    “请!儿童为大人准备的河鲜。”

    河鲜就是五条瘦白的青鲤鱼而已,赵四看了看,没有动,老教谕见羊肉也还全乎的摆在盘子里,疑惑的出声:“大人真礼佛!”

    刚吃了大碗有肉有菜的热饭,礼个屁的佛:“不是。。。”

    “大人肚子真不舒服?”

    “不是。。。”

    老教谕不在纠缠,侧身准备跪伏,却被刘兰芝用粗刀阻住了:“有话好好说,县长没寿数接您老人家大礼。”

    老教谕起身,凑着赵四边上拉出旧椅子坐定,侃侃而谈。说是咸淳初年,他刚来这阳罗时,正值襄樊榷口兴盛,百姓日子还算能过。到了咸淳三年时就有蛮军劫掠乡间,日子渐渐不好过了,可还能咬牙坚持。熬着盼太平盼到咸淳九年,阳罗就遭了灭顶大灾!

    “这灾祸也算因我而起,罗松是阳罗县豪绅罗家的外养子,年幼时替主家放牛,贪玩不好学,但聪慧。我惜才,给他讲了智慧学问,没教懂礼仪。自打主家把他引荐为县差之后,罗松受权蛊惑,欲念滋生,为了夺罗家家室,勾连早年结识的过路客商,引五十骑蛮兵抹黑入县抢夺。可他低估了本县县长气节,死斗之下双方失了智,蛮军豁出三十骑性命,将本县县府烧杀屠戮殆尽。”老教谕语气毫无波澜的说完这些,朝周围竖耳旁听的百姓看看,继续言道:

    “罗松本来是坐收渔翁利,结果成了坐山观虎斗,后发现不对,蛮军把他心心念念的好处都破坏完了,于是情急之下又转头作好人,收拢县里残余出逃,抢了能抢的器物和妇孺,领着几百小民占山为王享乐去了。其中一同遭灾的有老县长的家眷子女,罗松收拢后想强娶,其中有厉害的女子不受,领着人出逃被罗松追杀,全丢了性命。从此没人敢出声言“公道”二字,大家也就得过且过,死也死,活也活,来来去去躲杀刀,被糟蹋的剩这点了。。。”

    赵四默默听完阳罗县往事,闭口不语,只有王五伙同刘兰芝和张秀,走到俘虏身前打骂不停,有怕死的耐不住压力,举声大喊:

    “是老教谕出主意残害大人的。。。”

    “当初逃跑的那几个女人没死,被高人救走了。。。”

    “都怪罗松,我们是被逼迫的。。。”

    “是,我是被逼迫的。。。”

    老头留着有用,这几个留着,是祸害,只会欺负空喊青天大老爷的小民。刘兰芝听不得聒噪,手起刀落,把俘虏全都斩在墙边。突然而来的暴戾吓的王五浑身凉,忍不住伏地把刚才吃的东西吐了个干净。张秀也眼皮狂跳,看刘兰芝的眼神如见精神病。

    反观沉默围观的余人,包括赵四和老教谕,甚至小童子,表情丝毫不见波澜,有个别的目光中还露着快意。赵四上次来襄樊的时候,见惯了天怒人怨的糟蹋事,已经接近于麻木了。别人赵四管不到,也管不起,他只会用心保护自己的那份底线,竭力苟活而已。

    县长施恩,打手立威,一来二去,也把在场的恩怨了解了,公事公办,等级已立。接下来自然要谈私事,老教谕多的不问,上来就切入要害:“诸位看不上这县长,要北上襄樊取军功谋出身,首先得有门路,还要金银。”

    老头子想茬了,但歪打正着,四个舶来货连襄樊在哪里都不清楚,实属于摸着石头过河,就需要老辣的当地人作向导。因而五个人头对头,聚着篝火彻夜而谈,终于赶在第二天黎明敲定了交易。

    搁阳罗占山为王那是死人做的事,老教谕要带着剩下的流民仆役三百余人南下去黄州一带找落脚的地方,刘兰芝必须护送。事成之后,老教谕会疏通关系,给赵四打点出军户的身份,用正规疏密文字送四人去襄樊城。

    此去黄州两百里,花费不到三四天功夫,四人没得选,因为他们自己也要从黄州走水路入襄樊。至于老头子用心险不险恶,谁也吃不准,只能凭直觉拿捏。张秀有办法兜底,可刘兰芝实在做不出和罗松一样挟持童子作人质的勾当。。。

    再说原先备战的计划,在老教谕嗤笑的言语间也灰飞烟灭!襄樊距离黄州的水道,蜿蜒一千两百余里,逆流划船疾走也要小半月,如果半路遇到严防之处,耗时间等查验户籍,又加水军阻挠的话,整月时间堪堪够数。至于厉兵秣马的好事,用老教谕的原话说:

    “阳罗县衙,练民防练了两朝天子,也集不齐百来个持械勇士,如果以为是人就能打仗的话,罗松现在已经是冒名县长了,不至于被一人挥刀身首异处!”

    这话赵四能理解,如果先前袭击他们的是军中硬弩,那点距离之下,刘兰芝早就嗝屁了。而且好战的军汉有杀气,体格强健,挥手就能把他这样的像抓鸡仔一样抓着玩。当初鹿门山下的亮银枪仅速度就比青刚剑犀利太多了,也没能靠一口硬气杀穿蛮军营寨。

    军中强人太多,赵四压根没想着靠打打杀杀成事,只是他优柔寡断,性子畏缩,不敢和噬血的刘兰芝、机敏的张秀以及无故膨胀的王五争辩。老教谕就像是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敢说实话,让赵四心里了轻松不少,大白天睡觉睡的也踏实。

    另一边,处理完乡民事务,从大青山罗松的据点把可用物资回收后,老教谕就催促大家踏上了去黄州的古道。赵四的县长身份是真的,老教谕的教谕身份不仅真,而且因为本人医术过硬,在方圆百里颇有名声,因此挡道的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三百余人未损丝毫的到了黄州城外。

    城是大城,有禁军大部驻防。

    老教谕只身进城,从黄州府衙那里没讨到面子,于是强要了朝廷欠他的十年俸禄,买米,四百石糙米每个人分出一旦,多余的给童子。耗下去没吃没喝没银钱,队伍就此解散,有人奔走打听亲戚,有人卖身萎缩大院,有人孤苦乞讨,有人索然返乡。

    老教谕一个也救不起,刘兰芝看在眼里,花碎银子请老头在汉阳城外吃了几天酒糟,每天都宽慰说,找不到关系就找不到关系,找条船就好!老教谕问遍槽户,没有走江大船愿意收两百两银子接待四个人,县长也不行。至于需要四处中转的私家小渔船,刘兰芝还看不上,嫌弃太慢。

    从小小阳罗出来几天后,自以为英雄好汉、无敌玩家的四个,在黄州城外寸步难移,仅一匹瘦骡马就要八十两足银,要不是刘兰芝当初收了罗松给赵四的二百多两见面礼,这时候糙米饭都吃不着,还谈船资。

    王五建议劫富济贫,张秀建议打工行骗,可计划还没落到实处,老教谕嗤笑着送上两个字:“请便!”大家就知道自己犯蠢了,只能扑灭心思,天天混迹城外游手好闲,却丝毫没发现,已经又有歹念在头顶悬着要生事。

    黄州城北门站岗的大队禁军,已经陆续见到自家少主站在高处笑了七天,可就是没动静,没动静就没热闹可看。有个张姓都头心急,每天上前聒噪几句,聒噪的多了,刚刚挨了家法的少主就又起了混账心思,精心乔装打扮过后,摸着晌午策马带人出城,故意冲着一处农家食摊踩踏而去。

    刘兰芝正好好的喝着米粥呢,就听见马儿起碎步,人群乱哗然。于是站起身,回头拎出破刀指地,定定看着为首的军马朝她踩来。这种垂涎她身段,故意上门找事的已经有好几波了,但刘兰芝自己点子硬,能用手解决问题,所以丝毫不怕冲来的马,只不过这次来的傻叉货色太嘴臭了:

    “丑八怪,你怎么不躲,踩死你怎么办,嘿嘿嘿。。。”

    刘兰芝摸着自己留有疤痕的右腮抽眉时,茶摊掌柜已经接着错身而过的时间,用极低的气息吐出了两字:“快跑!”

    “将军,人不要紧,惊着马儿可是大事,快快请坐,请坐。。。”茶摊掌柜回首擦着桌子时,还在用狠厉的眼神催促刘兰芝快跑,刘兰芝偏不跑,认真站着。翻身下马的白衣公子大脚踹飞展柜,自己拉了凳子坐下,口气痞的不行:“坐啊,丑八怪,站着吓什么人,坐啊!来,坐啊!”

    “你再说一句!”

    刘兰芝话音刚落,后边跟着下马的带甲军士已经上前几步拉好了冲杀的架势,混在人群中间看热闹的赵四是识货的,高头军马上挂的全是军中硬弩,不好惹,于是他立刻拿了王五挂在怀里的大刀,几步跑到马后抽刀就是大斩。

    场内场外,谁能想到这意外,马儿吃疼飞蹄向前,先是带倒了边上的军士,而后踏上了茶桌越过吃惊闪开的刘兰芝,扎进茶摊草棚里开始乱踢乱叫。其余军士不敢控马,慌乱之中齐齐护住了茶桌上的主子,赵四继续砍第二匹马,同时大叫:“杀!不然快跑!”

    受人欺辱的刘兰芝不想跑,人直接弃了破刀拿出神兵,直勾勾朝马蹄刚践踏过的目标杀去。还没反应过来形势的王五和张秀对看两眼,只能喊出两字:“坏了!”

    事发时候张秀正在伙同县长和王五,参与街边陶盆道场里的斗蛐蛐比试,三个游手好闲的花了半贯银钱参与,想挣钱,所以看的认真稀罕。虽然刘兰芝独自坐在对面的摊子上,但三人离得也近,所以张秀的本事能顾及到,可怪就怪在,这几个军汉分明不是来下杀手的,却在赵四的惊乍之下,被迫必需要下杀手。

    张秀眼角狂跳,在刘兰芝还没落下箭尖的时候,城头就敲响了金号,禁军拉弓的拉弓,下城的下城。要是刘兰芝还要和地上翻滚过招的武夫纠缠,不消多少时间,必定要遭无数人围攻。因此张秀想要出言提醒,可恍惚间,赵四已经盯着他和王五大喊:“走!大青山!”

    王五还想逆着逃窜的路人去帮忙,却被张秀稳稳抓住,解释两句后跟着乱民往北面逃窜了。赵四看见还有两人没暴露,松口气,提着刀冲向刘兰芝身侧,不顾两柄刀尖,赵四直接扑向了自己选好的目标。

    护卫主子的好手万万没想到,这个突然冲过来的小白脸就压根没想活,自己撞着刀口为提剑的女人挡住伤害,争取了最好的结果。刘兰芝心狠手辣,看见赵四后背透出的血刃后一剑戳穿挡在白衣公子正前的护卫。

    面朝刘兰芝坐着尽力往后蹬腿的夏天麟,也万万没想到护身的金丝软甲抵不住寻常刚剑,左臂空当当只剩半截,透着温热的杀刃已经刺入了胸口半寸。夏天麟被迫停住屁股手脚,颤身警告:“我爹是夏贵,杀了我你全族都得死!”

    刘兰芝笑笑,看人已经后背伏地躺平了,于是稍稍松了剑尖,弯腰从脚边人怀里掏出金牌初授告身一道,反手扔给了身后八步外持着强弩的刺面白须老将。再弯腰,刘兰芝单手抖开赵四的录白告身,挑着关键念:“太祖朝秦王嫡出,银青光禄大夫嫡子,御赐进士赵四以父荫补任阳罗知县。。。怎么说,夏贵要赵氏全族都死,大家都听见了吗!”

    身后的老将收弓,从地上捡起烫手的知县告身收好,上前交给刘兰芝,再把女人剑下颤抖的人扶起来,盯着刘兰芝寒声说话:“我看不出这官文真假,况且当街杀戮带械禁军也是意图谋反的重罪!”

    “备马!从此井水不犯河水!”老将默默让步,刘兰芝先抱起生死未知赵四,再接过红衣小兵手里的枣红大马,翻身策马向北狂奔而去。

    “追,快追,一个也别放过!”

    夏天麟的嚎叫指挥不动身后齐刷刷的禁军兵马,又要嚷嚷时,夏贵从泥地上捡起半截胳膊,朝最幼的儿子轻声说道:“终日打雁终被雁啄,你已经废了,回家呆着过安生日子去吧!”夏贵带人缓缓入城,四周来不及逃的百姓全低首噤声,毫无动静,只有夏天麟跪在泥地里干嚎。

    远远躲着的王五和张秀等到刘兰芝策马不见了影子,又在城外紧盯小半天,恰好接到了出城寻他们的老教谕,三人碰头后,不消三言两语就朝北边疾走离开了。

    晌午正是人影躁动的时间,禁军走后城外很快恢复了热闹,店面被捣毁的小店掌柜,看危机解除,立刻放弃了装死,吃痛准备收拾残余家当改换摊点。不想,有一女子款款上前,替他撑起被掀翻的矮桌后直言:“摸清消息了吗?”

    “清楚了!先前带的是阳罗乡民,都是外地过来的清白官身,个个仁义良善,缺少乘船北上襄樊的路费,干耗此处在想办法疏通关系。”

    女子细细听完,悄悄往脚边落下一锭金,就又款款离开转身进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