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买刀
一路大街小巷，瓦房别院，带路的人越走越绕，越走越深，老教谕已然觉得有些不对了，可他仗着身边还有赵四刘兰芝两个鬼怪，因而只留心不会意，假装什么也不懂的往看不见底的小院落中间强扎。
“到了，快进来说话！”
锁环都没有的破旧小院门被小道士径直拉开，王五欣喜的低下头率先抢步而入，剩下的几个人尾随，在一股污臭味中走过穷酸的三尺小院，委身跟着小道进了黑黢黢的堂屋。
堂屋里依旧空无一物，屋角处堆着两口水缸，水缸边放着些粗草绳，冷冷清清的完全不像个居家院子，倒是莫名有一股牢狱气息。张秀干的老本行就是从冤狱里捞人，前脚发现不对后想问个究竟，后脚就有人堵住了院门：“干什么的！”
瘦猴穿着红衣，是个带刀军汉，进门开始厉声喝问，张秀刚想应付，同在屋里的小道就快步跑到了来人身边，笑眯眯指着客人说：“买刀的！”
“好！”瘦猴对着客人莫名其妙赞过，抓住重点，细细看了刘兰芝身上豪奢的银甲和清丽美貌下高挑有致的身段，转而退两步把头伸出院外，朝着巷子里看不见的地方笑嘻嘻的喊：“大哥，这回给你寻了个能暖床的夫人！快来看看！”
说完，瘦猴军汉和小道分开两边，沿院门两侧站定，半响又迎进来个吊儿郎当的军汉。比起瘦猴，来着相貌堂堂，身材健硕，只不过斜眼叼着半块黑黢黢的槟榔干，一嚼一嚼的暴露了满大口黑牙，白白减了他的身份气势。
还呆在屋子里的也不傻，已经明白过来事情有点不对头了，但四个青壮加一老头，对付两个青壮加一屁孩，优势在手，也就不怕，等着见招拆招。大哥军汉还是先瞧人，不过他看着王五的时间多些，捎带瞧刘兰芝的时候冷不丁问了句：“脸怎么了？”
“。。。关你屁事！”正主还没说话，感觉自己被小孩忽悠着轻而易举骗了的王五耐不住火气，大骂出口，对本地势力极其没有礼貌。不过人大哥也不恼，摇摇头后直接谈交易。
“带钱了吗？”
“要钱没有，要命一条，有本事你过来！”
“呸！”大哥淡定吐了槟榔，品了品舌头上的黑渣滓，看王五的眼神就像看傻子：“弄那么大火气干嘛？没钱你也想买刀？”
“我。。。是没钱，可你也没带刀啊！”
大哥楞了会，再瞧了瞧屋里站位十分奇怪的五人组几眼，转头揪住小道的肩膀，语气不善：“你是不是又接错单了？”
“没错啊！这几个在城门口叫嚣着要买刀，我不接被别人抢了怎么办？”小道硬气回完话，指着王五大骂：“没钱你买个屁的刀，害贫道白瞎了功夫！大哥，要不干了他们，把女人留下给你暖床！是不是，二哥！”
瘦猴嘿嘿怪笑，大哥松开小道士，指着王五也开骂：“快滚，快滚！没钱快滚！”
受害者王五什么都没做，白白挨了连续的臭骂，早就气的鼻孔冒烟了。因此刘兰芝拉都拉不住，眼看人轮着粗拳冲上了大哥的脸面，大哥不解的侧身躲过猛拳，微微抬手朝王五粗腰的命门锤了半下。就这谁也没看清的半拳，让王五只觉一股恶寒窜上脑门，直接扑倒在门框边开始干呕。
刘兰芝以为王五糟了匕首暗算，二话不说提起剑就是踏步突刺，可剑刚到人前，就被对面用空手黏上了寒刃，刘兰芝吃惊的想把夹在别人双掌之间的剑身抽出来，可她前，手掌跟着前，她后，手掌跟着后，想要转动剑柄，却力道不足，始终被对面拿捏的转不动剑刃。
神兵青刚和灵境玩家联动，都奈何不了嚼槟榔的古代土著，这事将来如果传出去，刘兰芝觉得她肯定要身败名裂！气急之下，刘兰芝猛的收剑，接上了阴险的脚踢下水道。
“恁娘！”军汉大骂，下手抵住冲档下要害而来的钢腿，一抱一扭，刘兰芝就侧身翻了个圈，惊吓的附身爬到了地上，像个被人扯着尾巴的银色奶壁虎：“停手，再打我来狠的了！”
“你还想来狠的！”悄悄爬起身的王五从后面暴起偷袭，用全身力气箍住对手上半身，狠厉的朝刘兰芝大叫：“快站起来揍他！”刘兰芝也是不服，可她刚起身，就看见军汉把脑壳往后犀利直怼，砸着王五的大饼脸让他发出了杀猪般的哀嚎。
“别动！”青刚剑锋已经贴上了军汉的胸口，可刘兰芝看不出半分胜算，好在军汉没有想继续纠缠，老实举起手，偷偷指着刘兰芝身后，刘兰芝没有回头，她也发现刚站在一边的瘦猴已经不见了。不敢冒险，刘兰芝理智收手，才回身看见赵四脖子下立着的寒刃刚刚离开。
闹剧结束，王五哭着鼻子流着血，从军汉身后站起来狠狠踹了人两脚，军汉懒得还手，歉意的讨饶：“不好意思，你家夫人太凶了，拿着神兵欺负人！”
“你知道神兵！”
能奇奇怪怪从手里消失又重现的玩意，不是神兵难道是幻觉：“夫人莫怪某家嘴臭，这神兵落你手里是白糟蹋了！女子体力不够，使不出重手长剑的劲道，用短剑防身更合适一点！”
“要怎样才能跟你学长剑的本事！”
大哥军汉摇摇头，从红衣衣襟里摸出槟榔干嚼上，慢悠悠给眼神火热的刘兰芝讲到：“失传了！用大剑的本事都失传了，现在是刀和长杆的天下。况且，这些本事都是小家傍身的技艺，再厉害也只能用在捉对厮杀上，夫人爱好此类可以玩玩，沉迷其中妄图登峰造极的话，太吃经验了，人总不能保证每次都遇到合适的对手给你厮杀，但凡一次不能全身而退，断手断脚，武艺也就废了是不是？”
刘兰芝听的失望，她是有灵境里的各种拼杀经验，但玩家大多太菜，涨不了本事。也遇到过深潜世界中的高人，可高人全都是军汉这副模样，认为武道的正途不在兵刃技艺上，几乎没有愿意认真教她的师傅：“难道是我天赋不够？”
“又不是修道，谈什么天赋。。。”军汉摇摇头，才发现王五偷偷贴着他，意图不轨：“做什么？还不老实！”
“你很懂吗！兜里有没有神兵？给我也来个玩玩，放心，钱不是问题！”
“神兵是想玩就能玩的吗？”军汉蹙眉质问王五，看的王五扭捏，奇怪的样子让军汉越加蹙眉：“你是哪家的门人，我怎么从来没见过？”
“见过？”王五诧异，以为买刀的机缘来了，喜滋滋的又问：“我们见过？你真是买刀的？”
“太上台星，应变无停，驱邪缚魅。。。”
“槽！”王五听见这咒后本能的大骂着后退，掐了个不一样的法决紧跟着军汉念：“乾罗达那，洞罡太玄。。。”
两道灵气在咒语各自念完的时候碰在一起，瞬间让小院的木门框染上了虚无黑炎，烧过两圈后才慢悠悠消失不见。王五大惊，赶紧躲在门外朝刘兰芝求救，军汉怕又出事，停手着急解释：“大家别误会。。。瘦猴，我们走！”
“等等！”伙同赵四和老教谕看热闹的张秀瞅瞅身边速度比风还快的瘦猴，喊住人赶紧出言要买刀。只不过这刀不好找，必须要进襄樊城里去，军汉闻言故作为难，不想接单。瘦猴和小道明白如何当托，立刻上前怂恿着他们大哥，说再没生意大家就要饿死了。大哥想了想，吐了槟榔回退到张秀面前，直言他这刀不便宜。张秀问了去襄樊的价钱，卖艺银五百，卖命金一千，先付，路上还要包吃包住包喝花酒的钱。
一万贯雇个比刘兰芝还要厉害的保镖值不值，张秀认为是值的，但这钱有些为难，他身后站着的桃花宫是有钱，可一万贯着实不少，张秀不知道能不能支的起：“城门口交易如何，我现在就去取钱！”
“行！”
张秀带着人要走，这回却被王五堵住了门：“蓬莱秘境玉玄山云中子是我靠山，你小子以后掬着点！”
“海岛上来的吗，我以为师弟是茅山来的，因此想试你一试。。。”
“茅山？你不是玩家？”
“玩家？”
军汉不明所以，王五则睁大眼睛，不可思议的发问：“不是玩家怎么可能知道神兵，还会捉鬼的法咒！”赵四赶紧偷偷凑到盆友耳边小声提醒：“这里是灵境，你忘了古镇山上来去如风刷任务的仙长也不是玩家吗？”
“对嗷！”王五敲敲脑壳，还是念念不忘仇恨：“我马上就突破了，到时候用高阶法咒打哭你！”赵四劝不住，强拉着人出门，留下军汉在小院子里若有所思，瘦猴上前拍了拍大哥的肩膀，指着倚在门框边鬼灵精怪的小道士笑骂：“这小子接的单没一次好跑的，师兄，襄樊吃紧，咱真要给人卖命？”
“一万贯！不偷不抢你我两辈子也挣不到，干了这单就能有钱带着大家继续南下，过几天安生日子，这是好事！”
瘦猴摇摇头，跟着他大哥出门离开，沿着郢州城一直往内，来到了禁军军营侧边竖着的好些窝棚堆里，找到了其中最大的两间。二十多个半大的小孩毛毛躁躁团在破布席卷中间玩闹，窝棚里冷，但也有些热气团聚。瘦猴和喊他师叔的小孩扎堆玩闹了半天，掐着中午饭点的时间挤出窝棚到了隔壁立着木栅的整肃军寨。
军寨里旌旗飘荡，驻扎有保康军节度张世杰老将军带领的五千精兵，此时正值晌午，营寨伙房附件人头攒动，都等着开灶领饭。瘦猴挤过等饭的队伍进到伙房里面，掏十两银子提了半桶鲜黄色的喷香小米粥，绕道离开军寨返回窝棚中喂孩子去了。他大哥依旧嚼着槟榔，懒洋洋站在小兵堆中仔细大量营寨周边的动静，发现有个青衣参军出现在军寨伙房附件后，赶紧挤着上前去招呼：
“许参军，许参军，张大人吃了吗？”
“回黑牙大哥，张大人还没吃呢，我要给他带一份过去！”
“我随你一起。。。”
小参军许敬笑着脸答应，和嚼槟榔的黑牙说着话消磨时间，临到伙房饭盆前发现黑牙只领了三个黑面馒头狼吞虎咽的在路上就吃了，十分不解：“事这么急？”
黑牙笑笑，许敬立马会意，带着人直入了军帅大帐。伏在堂桌上批军文的张世杰看见是黑牙，抬头笑着捋捋胡须直言：“找到财路了吗？”
“托大人悉心庇护，京山青云观子弟才能活到今天！黑牙无以为报，只能潦草谢过大人了！”
张世杰受了黑牙大礼，把人扶正后继续嘱咐：“世道艰险，此去襄樊九死一生，我不看好但也不能阻碍青云观志气，务必珍重！”
黑牙辞了他和瘦猴的军名，告别张世杰后直接朝郢州南门赶去。这边黑牙刚走，小参军许敬就发恼骚，说上官可能放走了一员悍将。张世杰解释，人本是郢州东北二百里外京山山巅上济世修真的道门子弟，年前被蛮军大部侵略赶杀，出逃的路上恩育师长十三人也陆续全部遇难，无处可去才不得已投军的，后面还养着许多孤苦师弟呢！
两人本来有君子之约，因此黑牙算是临时受雇佣的自由身，张世杰算是见同胞有难，小施援手而已。许敬这才明白黑牙是找好了师门退路，自己要赶去前线为师门报仇雪恨去了。恩义催肝，青衣参军小小年纪连叹三声，看的张世杰好笑，直接把人赶出了帐外。
只会种地捉鬼的修道人，下山到太平俗世还有点说法；挨到乱世，不能说没有作为，只能说穷途末路。战乱之下流民不仅不怕鬼，反而拜这求那的想跟着鬼逍遥快活，要是多管闲事捉了存心害人的鬼物，不仅收不到香火，还会被村民围殴辱骂。
这些都是黑牙亲身经历过的，他初次看到王五的时候，就以为对面也是向他一样艰难求生的修道人。毕竟王五身上带着若有若无的阴煞气，只有干捉鬼这行的，才会沾染阴煞，小小试探之下果然让王五暴露了跟脚。蓬莱玉玄山这派他真没听过，好在王五性情单纯，可可爱爱的倒是十分符合初入凡俗的山人性格，身边跟着的几个也看着良善。。。
“师兄，万一是行骗的怎么办？”
瘦猴打断了黑牙的思虑，让周围人来人往的嘈杂声音又传入了黑牙耳朵里。世上乱糟糟的不是军伍就是流民，带孩子能跟着军伍流民吗？黑牙想找个安生的地方，可找来找去发现军营边最安生，当然前提必须得是军属：“你喜欢混在禁军中吗？”
“这什么话，我要是喜欢混军伍，还会兢兢业业在咱的破庄观里放牛？你见过二十好几岁的专业放牛童吗？我也思春啊，我也想入非非啊，可要非非就必须先给人好处，这活咱都干不来，谁让几个老头子天天念经似的教自然，教玄妙呢，改不过去了！”瘦猴看着来往人群中羞怯的妇人们，好羡慕人旁边吊儿郎当的粗俗丈夫，想来俗世也是有好东西的，只不过他们兄弟放不开，因此混的惨。
“你小子也就嘴上说说。。。”当初南边还比较太平的时候，没人愿意把孩子送去学道，观里的三代弟子只有两个，而现在一窝四代弟子，小小的全都长着嘴嗷嗷待哺，黑牙从没有想到过这养儿育女的事会轮到他：“你说谁像妈一些，应该是你吧！”
瘦猴笑而不语，微妙的错开话题指着郢州南门渡口处驻扎的清河军说道：“那是谁的军旗！”
“管他谁的！”黑牙刚说完，就看见渡口的粮船上走下来几个认识的，王五打头阵，率着胳膊气势汹汹，鼻孔上还堵着两个白色的东西，就有点奶凶奶凶的了，惹得瘦猴先嘿嘿笑起来：“我也看出来了，这伙人不可能是行骗的，哈哈哈哈，倒像是真需要买刀的贵人！”
可没多久，瘦猴就再也笑不出来了：“分期付款？”
“是！现在筹不到那么多钱，只能出此下策。。。”
“大哥，咱走，玩儿呢！”
“等等，分期你们更赚，每一期都会多付利息的，况且有专人作保，此事官府也会认的，壮士，壮士，分期付款真血赚不亏的！”张秀扯住瘦猴的衣袖，赶紧多加解释了几遍。李庭芝在后面听的皱眉，他以为这几个招了千八百人手，所以需要万贯钱财，可听来听去只有小喵两只，张秀还求着给人送钱，莫不是遇到了四处行骗的惯犯。他可记得临安知府刚被小贼骗了五万香钱，这事都上了各家小报，朝廷拿来当典型事件提醒军民，切莫轻信门路不清的商号。
因此李庭芝这个担保人赶紧动粗，把两个穿着红衣的军汉堵在了城门犄角，厉声喝问是谁麾下的小兵。瘦猴和黑牙两兄弟见来人威风，却也不怕，光明正大说了两人从附近京山青云观开始，一路逃兵灾入张世杰麾下卖命保全亲小的往事。而因为是雇佣军，所以也兼职买刀，替人做些护卫打杂的小事，求财糊口。
“张将军吗，说人人就到，正好拿来戳破你两个的谎话！”
瘦猴哼哼，不慌不忙和黑牙两人拜过从城里追着出来的张世杰，才从两元大将的寒暄中得知，质问他兄弟俩的是当时猛将李庭芝。
这下好，本来安排完粮草事宜要去拜访本地同僚的李庭芝，和出门迎贵客的张世杰都知道了此间故事，二人联合作保，连银钱都省了。义门李氏鼎鼎大名，桃花宫在南方江湖虽名声不张，但妇人奇多，养孩子自然厉害。张秀果断答应把黑牙带着的一团幼小师弟送去洞庭附近的桃花宫门下和义门李氏共同抚育。黑牙和瘦猴喜笑颜开，浑身卸了担子后豪气冲天，当场和张秀他们结下了兄弟之义，毅然决定北上杀敌报国。
而“买刀”这件事情做成的那一刻，王五就从“任务完成”的云端提示中收到了两千战功，并且同时具有了开启襄樊江湖密令战功兑换的资格。这下，四人团队兴奋，王五更是跳着脚黏上了他的便宜“义兄”黑牙和瘦猴，毛毛躁躁的抓着继续问能不能搞件神兵给她玩玩。
黑牙惨然，刚从麻烦窝里腾身，有种又钻进了麻烦窝的感觉，青云观是有宝贝传下来的，可那是捉鬼济世用的法器，怎么能给人玩！于是黑牙有心无意的提醒王五，身边不是有把现成的神兵吗，人家门路比他宽，可王五不敢冲刘兰芝黏糊，那是个疯女人，喜欢在折磨和受折磨的高低潮中享受变态快感，最后受苦的还是赵四这个纯情又花心的臭小子。。。
两千战功到手，莫名找回些自信的刘兰芝就想要赶紧北上去襄樊，接着先把张秀的支线过了，然后找机会杀蛮军混战功。除了赵四还有些纠结外，其他人全都同意，因此众人加快脚步解决了各自的身后事，只在郢州城外呆了三天，就搭上了清河军北上运粮第一小分队的官船。
意气风发，抱团上阵的四个玩家都没有想到，粮船刚启程大半天，连下游的郢州城都没甩出视野呢，上游就铺天盖地冲下来茫茫多的军舰。对方顺流，粮船辎重逆流，来不急调转船身，双方成功撞到了一处。
而后，官威奇大的殿前司虞侯们把清河军都头骂了个灰头土脸，大家这才知道常败将军范文虎，在襄樊城外七十里处的龙尾州罐子滩吃了蛮军几轮火箭齐射后，决定匆匆带着六千水军战术撤退了，目的地正是郢州渡口。
官大一级压死人，何况对面是殿前最高军事长官范文虎坐镇，李庭芝见了也要当爷爷伺候，因此清河军运粮第一小分队当场宣布解散，灰溜溜带着粮食抹黑又回了郢州渡。
月黑风高浪拂扬，黄天荡里贼猖狂。
国贼范文虎战败逃窜之后，还趾高气扬在深夜请歌舞班子劳军作宴，端的让刘兰芝戾气横生，可现在她不是刚落地时候的天然呆，明白当地人不好惹，要真做了蠢事，别说去襄樊助战了，连郢州城都不一定跑的出去：“这样等到猴年马月，我怀疑打范文虎这厮的就是对家，目的是变相打击我们！”
有点道理，但张秀觉得可能性不高，按照以往经验，灵境不太会分配出人数相同的两队参加有失公平的竞争。他们这么难受，究其原因不是人不行，而是襄樊之战主站双方之间的条条大势所定，玩家颇有点随波逐流的被动。他们不行，对面一定也不行，关键是不能急：“再等等，我们现在是可以单干，找条四人小船偷渡就行，可这主意不细想都知道蠢。即便蛮军嫌弃肉少放我们大摇大摆过关，襄樊那边都要把咱当作奸细对待，哪有给四个小喽喽大开城门的军事要塞？对不对！”
“那申请个官面的身份单干呢？郢州窝着这么多将领，总有个愿意打的吧！”
“当死士吗？”老教谕听懂了刘兰芝的建议，可他极其不认可：“凡战者，以正合，以奇胜。出些奇招是不错，可前提是要正面能拖延，让敌人露出可乘之机，没有千人以上的大军佯攻掩护，靠几十数百人，上去就死！想当年李氏重骑铁鹞子何其威猛，也敌不过蛮族大军轻骑围困，最后族灭国亡。与其往战阵的漩涡中扎，还不如北上搞搞偷袭，蛮军大军驻扎在襄樊，淮水渭水一带驻防肯定空虚，几百死士就能夺城，跟着禁军混能有什么前途，天天吃灰而已！”
老教谕说出了黑牙瘦猴不敢说的话，他们是在禁军中混过的，又见识过劫掠乡里的蛮子骑兵，当然能从战力中看到双方断崖般的差距。有见识的都知道，要不是南地水网纵横，骑兵发挥不了优势，这国早就亡了！况且蛮军凭杀敌之功立国，个个血勇。本朝士卒能升官的不是将门嫡系，就是相门裙带，还要处处防着后方杀来莫须有罪责，因而基层将领怯战，光气势就差别人许多。
跟着禁军混，有功的无名，无功的圣眷，自然没前途！可事情纠结就纠结在这里，不跟着禁军混，跟谁混，跟流民混吗？嗷嗷冲上去送死吗？总不能找对家直接投降当内奸去吧！老教谕和瘦猴两个你一言我一语把禁军的颓势全数落完了，几个还是拿不定注意。
在郢州城打个酱油都能把任务完成了，说明灵境也知道这地方对玩家十分不友好，所以任务上行了便宜。只要进了襄樊，张秀协助樊城防疫救人任务的战功肯定也手到擒来。关键自从王五有了战功兑换资格后，换取战功的地方也被云端标记在了襄樊城里，按理说只要有战功到手，就可以换好东西强化自己来滚雪球，最后才有本事吃波大的。。。这应该是襄樊之战攻略上的最优解，只要混到第一笔战功，熟练套路的玩家就很容易能想到。
可局面的诡异之处就在于思路大家都有，行动起来全是未知危险。这时候，刘兰芝才模糊的注意到了赵四的能力是多么厉害！如果她有五条命，就是单枪匹马也有可能杀进襄樊城里去，跟不用说混着当死士摸鱼了。
楼船外劳军的歌舞班子演出了天下太平，国运昌盛。窝在粮船上玩家却唉声叹气，操的心比当世人还重。天马行空的各种点子讨论完，没一个靠谱的，刘兰芝丧气之下，看到她夫君赵四，每天都躲在角落里毫无存在感，莫名就来气：“赵子昂，你有什么主意！”
“我？没。。没主意！”
赵四从船尾的舢板上抬抬屁股摇着脑壳，似乎不想和小妾多说半句话。刘兰芝见状腾腾腾爬到赵四身边，柔声威胁：“你要想不出个主意，我就找那些红眼盯着我看的军汉去睡，知道事情的严重了吗？”
“你他喵的敢？”王五站起身朝着刘兰芝翘起来的屁股狠踹，把人踢着扑到了赵四怀里接着骂：“贱不贱，你要想这样当初干嘛找上赵四，找那个被你砍了的罗松去玩不好吗，都不要负责任的！”
“这么来戏干嘛！灵境里我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还给老子耍流氓？赵四，你别管她，让她去犯贱，灵境里这样的蠢人我见过太多了！傻不啦叽的，以为自己还挺厉害！”
张秀头疼，但这涉及灵境中两派玩家自云端出现以来就有的意识争端，就是问灵境中到底有没有道德，有的话意义在何处，底线在何处？把世俗文明道德观念带入灵境中细心呵护的文明派和“就是玩”的野蛮派无处不在产生着冲突，甚至引发过因为线上争执而到线下火拼的星际治安大事件。当然也有不打不相识，最后心心相惜互相认错网恋奔现的佳话。。。
这种事从意识载体、虚拟媒介产生的那一刻起，人类社会古来有之！彼之良药，我之砒霜。
站在张秀中庸的立场上，很难说哪一方不对或者对，灵境很大，看见不顺眼的无视就行了！久而久之有相同性格三观的就能抱团产生家庭概念，大家玩在相同的灵境时间线上，与看不爽的分道扬镳。。。这种解决方式是大多数玩家遵从的基本思路，云端也有所协调，与现实世界的媒介分级分区制度基本相似。
即便有三观完全相反的玩家成了队友，大家一般都是井水不犯河水，该怎么搞怎么搞，别恶意欺负人就好。至于不巧成为了对手，那当然往死里玩了！可现在刘兰芝和大家是队友，王五已经克制不住要火拼自己人了。
张秀认为这事全赖赵四。
白羊宫修士在灵境鼎鼎有名，清一色修心为上，讲一个守序平衡，对灵境里的妖魔鬼怪实行严打。以至于有顶尖玩家开创了引荐入门的规则，让白羊宫修士全变成了自己人，虽然因为这个饱受想尝鲜的玩家诟病，但确实把修真大世界养育成了纯爱净土，很少有像刘兰芝这样的邪道玩家能入门修炼。
王五是白羊宫修士，她的盆友赵四却不珍惜，明知刘兰芝心怀邪道还去沾染，张秀觉得很过分。他一个持中间态度的都对刘兰芝保有接触距离，第一类和第二类接触都可以，但不能有肌肤相亲的第三类接触。。。毕竟，愿意花功夫网恋的玩家也讲究个心理舒坦不是？
男欢女爱很正常，但也是有道德底线的，赵四可恶就可恶在他自己很邪道，却给王五展示着正道的假面，装单纯可怜：“王五，其实我建议你别管他俩，让人互相折磨着玩乐多好！”
只有老教谕和不明就里的黑牙瘦猴两兄弟，看刘兰芝的眼神就像看疯子，看赵四的眼神也像看疯子。但人家却很有义气和见地，能帮腔：“兄弟，合不来就算了啊，一纸休书那么难写？”瘦猴给抱着刘兰芝满脸为难的赵四说完，又悄悄挤了挤黑牙，黑牙明白：“夫人，人最好还是不要糟蹋自个，遇到这样的夫君是女子的福气，你该珍惜的。。。”
“是是！”老教谕点赞。
他们都以为刘兰芝泼辣，赵四惧内，才有这闹剧，但说实话，两人的关系复杂的让当事人自己都理不清。
陌生虚拟玩家在灵境深潜中虚构成夫妇后假戏真做到底算不算网恋？
隔了几层虚幻的事情鬼都不知道，说到底全是玩家自己自作多情，自我感动，才能互相拉扯，说不是感情全没有技巧，说全是技巧又心不由己。
虚幻又真实的僵持间，赵四浑浑噩噩的难受，如果出个主意就能阻止她作妖的话，简单：“咱们可以假扮蛮军混进襄樊城外的鹿门山军寨，再抓住里面的大将去城下请降，是有机会进城的。。。”
“纳投名状？这倒是个法子，可不比作死士上阵来的轻松！”老教谕倒是愿意分析，目的是配合赵四，给王五和刘兰芝一个台阶下，可没想到赵四这厮是认真的。
“鹿门山军寨里的副将刘取，我很懂他，他有个哥哥叫刘整，是罐子滩的守将，刘取讲过许多关于他的事，其中有处要害，牵扯着这两个兄弟的心思，可以利用。只不过需要个从寿春本地逃难过来的流民，来布置一桩旧事，即便事情不成功，刘取也会收留我们的，大家放心，我能确定！”赵四难得硬气，让特别了解他性格的王五愣神，琢磨了一番后追着问这计谋是不是赵四早就想好的，旁人看赵四虚伪，但王五知道赵四特别老实，已经老实的不知道怎么形容了，果然。
“我本来要真心要混去鹿门山当蛮军搭救人的。。。可觉着你们不会同意，也就不敢说。。。”
赵四说的玄乎但认真，就连张秀都能从话语里听到十足的把握，但这条路太考验细节了，赵四一厢情愿想象的美好，可当卧底要是半步不对，绝对嗝屁！他不太赞同，奈何刘兰芝又神经兮兮的看好她夫君了，呆在赵四怀里腻味了半天后就私自决定，她要跟着赵四混了，原因大概就是找刺激。
王五当然是时时刻刻向着赵四的，盆友不靠谱他也要跟着去给人兜底，剩下张秀全无话说，单干希望不大，只能抱团求生：“好，演戏演全套，人多力量大，县长把事情详细说说，大家共同参谋，争取别上门就挨刀。。。”
“到了，快进来说话！”
锁环都没有的破旧小院门被小道士径直拉开，王五欣喜的低下头率先抢步而入，剩下的几个人尾随，在一股污臭味中走过穷酸的三尺小院，委身跟着小道进了黑黢黢的堂屋。
堂屋里依旧空无一物，屋角处堆着两口水缸，水缸边放着些粗草绳，冷冷清清的完全不像个居家院子，倒是莫名有一股牢狱气息。张秀干的老本行就是从冤狱里捞人，前脚发现不对后想问个究竟，后脚就有人堵住了院门：“干什么的！”
瘦猴穿着红衣，是个带刀军汉，进门开始厉声喝问，张秀刚想应付，同在屋里的小道就快步跑到了来人身边，笑眯眯指着客人说：“买刀的！”
“好！”瘦猴对着客人莫名其妙赞过，抓住重点，细细看了刘兰芝身上豪奢的银甲和清丽美貌下高挑有致的身段，转而退两步把头伸出院外，朝着巷子里看不见的地方笑嘻嘻的喊：“大哥，这回给你寻了个能暖床的夫人！快来看看！”
说完，瘦猴军汉和小道分开两边，沿院门两侧站定，半响又迎进来个吊儿郎当的军汉。比起瘦猴，来着相貌堂堂，身材健硕，只不过斜眼叼着半块黑黢黢的槟榔干，一嚼一嚼的暴露了满大口黑牙，白白减了他的身份气势。
还呆在屋子里的也不傻，已经明白过来事情有点不对头了，但四个青壮加一老头，对付两个青壮加一屁孩，优势在手，也就不怕，等着见招拆招。大哥军汉还是先瞧人，不过他看着王五的时间多些，捎带瞧刘兰芝的时候冷不丁问了句：“脸怎么了？”
“。。。关你屁事！”正主还没说话，感觉自己被小孩忽悠着轻而易举骗了的王五耐不住火气，大骂出口，对本地势力极其没有礼貌。不过人大哥也不恼，摇摇头后直接谈交易。
“带钱了吗？”
“要钱没有，要命一条，有本事你过来！”
“呸！”大哥淡定吐了槟榔，品了品舌头上的黑渣滓，看王五的眼神就像看傻子：“弄那么大火气干嘛？没钱你也想买刀？”
“我。。。是没钱，可你也没带刀啊！”
大哥楞了会，再瞧了瞧屋里站位十分奇怪的五人组几眼，转头揪住小道的肩膀，语气不善：“你是不是又接错单了？”
“没错啊！这几个在城门口叫嚣着要买刀，我不接被别人抢了怎么办？”小道硬气回完话，指着王五大骂：“没钱你买个屁的刀，害贫道白瞎了功夫！大哥，要不干了他们，把女人留下给你暖床！是不是，二哥！”
瘦猴嘿嘿怪笑，大哥松开小道士，指着王五也开骂：“快滚，快滚！没钱快滚！”
受害者王五什么都没做，白白挨了连续的臭骂，早就气的鼻孔冒烟了。因此刘兰芝拉都拉不住，眼看人轮着粗拳冲上了大哥的脸面，大哥不解的侧身躲过猛拳，微微抬手朝王五粗腰的命门锤了半下。就这谁也没看清的半拳，让王五只觉一股恶寒窜上脑门，直接扑倒在门框边开始干呕。
刘兰芝以为王五糟了匕首暗算，二话不说提起剑就是踏步突刺，可剑刚到人前，就被对面用空手黏上了寒刃，刘兰芝吃惊的想把夹在别人双掌之间的剑身抽出来，可她前，手掌跟着前，她后，手掌跟着后，想要转动剑柄，却力道不足，始终被对面拿捏的转不动剑刃。
神兵青刚和灵境玩家联动，都奈何不了嚼槟榔的古代土著，这事将来如果传出去，刘兰芝觉得她肯定要身败名裂！气急之下，刘兰芝猛的收剑，接上了阴险的脚踢下水道。
“恁娘！”军汉大骂，下手抵住冲档下要害而来的钢腿，一抱一扭，刘兰芝就侧身翻了个圈，惊吓的附身爬到了地上，像个被人扯着尾巴的银色奶壁虎：“停手，再打我来狠的了！”
“你还想来狠的！”悄悄爬起身的王五从后面暴起偷袭，用全身力气箍住对手上半身，狠厉的朝刘兰芝大叫：“快站起来揍他！”刘兰芝也是不服，可她刚起身，就看见军汉把脑壳往后犀利直怼，砸着王五的大饼脸让他发出了杀猪般的哀嚎。
“别动！”青刚剑锋已经贴上了军汉的胸口，可刘兰芝看不出半分胜算，好在军汉没有想继续纠缠，老实举起手，偷偷指着刘兰芝身后，刘兰芝没有回头，她也发现刚站在一边的瘦猴已经不见了。不敢冒险，刘兰芝理智收手，才回身看见赵四脖子下立着的寒刃刚刚离开。
闹剧结束，王五哭着鼻子流着血，从军汉身后站起来狠狠踹了人两脚，军汉懒得还手，歉意的讨饶：“不好意思，你家夫人太凶了，拿着神兵欺负人！”
“你知道神兵！”
能奇奇怪怪从手里消失又重现的玩意，不是神兵难道是幻觉：“夫人莫怪某家嘴臭，这神兵落你手里是白糟蹋了！女子体力不够，使不出重手长剑的劲道，用短剑防身更合适一点！”
“要怎样才能跟你学长剑的本事！”
大哥军汉摇摇头，从红衣衣襟里摸出槟榔干嚼上，慢悠悠给眼神火热的刘兰芝讲到：“失传了！用大剑的本事都失传了，现在是刀和长杆的天下。况且，这些本事都是小家傍身的技艺，再厉害也只能用在捉对厮杀上，夫人爱好此类可以玩玩，沉迷其中妄图登峰造极的话，太吃经验了，人总不能保证每次都遇到合适的对手给你厮杀，但凡一次不能全身而退，断手断脚，武艺也就废了是不是？”
刘兰芝听的失望，她是有灵境里的各种拼杀经验，但玩家大多太菜，涨不了本事。也遇到过深潜世界中的高人，可高人全都是军汉这副模样，认为武道的正途不在兵刃技艺上，几乎没有愿意认真教她的师傅：“难道是我天赋不够？”
“又不是修道，谈什么天赋。。。”军汉摇摇头，才发现王五偷偷贴着他，意图不轨：“做什么？还不老实！”
“你很懂吗！兜里有没有神兵？给我也来个玩玩，放心，钱不是问题！”
“神兵是想玩就能玩的吗？”军汉蹙眉质问王五，看的王五扭捏，奇怪的样子让军汉越加蹙眉：“你是哪家的门人，我怎么从来没见过？”
“见过？”王五诧异，以为买刀的机缘来了，喜滋滋的又问：“我们见过？你真是买刀的？”
“太上台星，应变无停，驱邪缚魅。。。”
“槽！”王五听见这咒后本能的大骂着后退，掐了个不一样的法决紧跟着军汉念：“乾罗达那，洞罡太玄。。。”
两道灵气在咒语各自念完的时候碰在一起，瞬间让小院的木门框染上了虚无黑炎，烧过两圈后才慢悠悠消失不见。王五大惊，赶紧躲在门外朝刘兰芝求救，军汉怕又出事，停手着急解释：“大家别误会。。。瘦猴，我们走！”
“等等！”伙同赵四和老教谕看热闹的张秀瞅瞅身边速度比风还快的瘦猴，喊住人赶紧出言要买刀。只不过这刀不好找，必须要进襄樊城里去，军汉闻言故作为难，不想接单。瘦猴和小道明白如何当托，立刻上前怂恿着他们大哥，说再没生意大家就要饿死了。大哥想了想，吐了槟榔回退到张秀面前，直言他这刀不便宜。张秀问了去襄樊的价钱，卖艺银五百，卖命金一千，先付，路上还要包吃包住包喝花酒的钱。
一万贯雇个比刘兰芝还要厉害的保镖值不值，张秀认为是值的，但这钱有些为难，他身后站着的桃花宫是有钱，可一万贯着实不少，张秀不知道能不能支的起：“城门口交易如何，我现在就去取钱！”
“行！”
张秀带着人要走，这回却被王五堵住了门：“蓬莱秘境玉玄山云中子是我靠山，你小子以后掬着点！”
“海岛上来的吗，我以为师弟是茅山来的，因此想试你一试。。。”
“茅山？你不是玩家？”
“玩家？”
军汉不明所以，王五则睁大眼睛，不可思议的发问：“不是玩家怎么可能知道神兵，还会捉鬼的法咒！”赵四赶紧偷偷凑到盆友耳边小声提醒：“这里是灵境，你忘了古镇山上来去如风刷任务的仙长也不是玩家吗？”
“对嗷！”王五敲敲脑壳，还是念念不忘仇恨：“我马上就突破了，到时候用高阶法咒打哭你！”赵四劝不住，强拉着人出门，留下军汉在小院子里若有所思，瘦猴上前拍了拍大哥的肩膀，指着倚在门框边鬼灵精怪的小道士笑骂：“这小子接的单没一次好跑的，师兄，襄樊吃紧，咱真要给人卖命？”
“一万贯！不偷不抢你我两辈子也挣不到，干了这单就能有钱带着大家继续南下，过几天安生日子，这是好事！”
瘦猴摇摇头，跟着他大哥出门离开，沿着郢州城一直往内，来到了禁军军营侧边竖着的好些窝棚堆里，找到了其中最大的两间。二十多个半大的小孩毛毛躁躁团在破布席卷中间玩闹，窝棚里冷，但也有些热气团聚。瘦猴和喊他师叔的小孩扎堆玩闹了半天，掐着中午饭点的时间挤出窝棚到了隔壁立着木栅的整肃军寨。
军寨里旌旗飘荡，驻扎有保康军节度张世杰老将军带领的五千精兵，此时正值晌午，营寨伙房附件人头攒动，都等着开灶领饭。瘦猴挤过等饭的队伍进到伙房里面，掏十两银子提了半桶鲜黄色的喷香小米粥，绕道离开军寨返回窝棚中喂孩子去了。他大哥依旧嚼着槟榔，懒洋洋站在小兵堆中仔细大量营寨周边的动静，发现有个青衣参军出现在军寨伙房附件后，赶紧挤着上前去招呼：
“许参军，许参军，张大人吃了吗？”
“回黑牙大哥，张大人还没吃呢，我要给他带一份过去！”
“我随你一起。。。”
小参军许敬笑着脸答应，和嚼槟榔的黑牙说着话消磨时间，临到伙房饭盆前发现黑牙只领了三个黑面馒头狼吞虎咽的在路上就吃了，十分不解：“事这么急？”
黑牙笑笑，许敬立马会意，带着人直入了军帅大帐。伏在堂桌上批军文的张世杰看见是黑牙，抬头笑着捋捋胡须直言：“找到财路了吗？”
“托大人悉心庇护，京山青云观子弟才能活到今天！黑牙无以为报，只能潦草谢过大人了！”
张世杰受了黑牙大礼，把人扶正后继续嘱咐：“世道艰险，此去襄樊九死一生，我不看好但也不能阻碍青云观志气，务必珍重！”
黑牙辞了他和瘦猴的军名，告别张世杰后直接朝郢州南门赶去。这边黑牙刚走，小参军许敬就发恼骚，说上官可能放走了一员悍将。张世杰解释，人本是郢州东北二百里外京山山巅上济世修真的道门子弟，年前被蛮军大部侵略赶杀，出逃的路上恩育师长十三人也陆续全部遇难，无处可去才不得已投军的，后面还养着许多孤苦师弟呢！
两人本来有君子之约，因此黑牙算是临时受雇佣的自由身，张世杰算是见同胞有难，小施援手而已。许敬这才明白黑牙是找好了师门退路，自己要赶去前线为师门报仇雪恨去了。恩义催肝，青衣参军小小年纪连叹三声，看的张世杰好笑，直接把人赶出了帐外。
只会种地捉鬼的修道人，下山到太平俗世还有点说法；挨到乱世，不能说没有作为，只能说穷途末路。战乱之下流民不仅不怕鬼，反而拜这求那的想跟着鬼逍遥快活，要是多管闲事捉了存心害人的鬼物，不仅收不到香火，还会被村民围殴辱骂。
这些都是黑牙亲身经历过的，他初次看到王五的时候，就以为对面也是向他一样艰难求生的修道人。毕竟王五身上带着若有若无的阴煞气，只有干捉鬼这行的，才会沾染阴煞，小小试探之下果然让王五暴露了跟脚。蓬莱玉玄山这派他真没听过，好在王五性情单纯，可可爱爱的倒是十分符合初入凡俗的山人性格，身边跟着的几个也看着良善。。。
“师兄，万一是行骗的怎么办？”
瘦猴打断了黑牙的思虑，让周围人来人往的嘈杂声音又传入了黑牙耳朵里。世上乱糟糟的不是军伍就是流民，带孩子能跟着军伍流民吗？黑牙想找个安生的地方，可找来找去发现军营边最安生，当然前提必须得是军属：“你喜欢混在禁军中吗？”
“这什么话，我要是喜欢混军伍，还会兢兢业业在咱的破庄观里放牛？你见过二十好几岁的专业放牛童吗？我也思春啊，我也想入非非啊，可要非非就必须先给人好处，这活咱都干不来，谁让几个老头子天天念经似的教自然，教玄妙呢，改不过去了！”瘦猴看着来往人群中羞怯的妇人们，好羡慕人旁边吊儿郎当的粗俗丈夫，想来俗世也是有好东西的，只不过他们兄弟放不开，因此混的惨。
“你小子也就嘴上说说。。。”当初南边还比较太平的时候，没人愿意把孩子送去学道，观里的三代弟子只有两个，而现在一窝四代弟子，小小的全都长着嘴嗷嗷待哺，黑牙从没有想到过这养儿育女的事会轮到他：“你说谁像妈一些，应该是你吧！”
瘦猴笑而不语，微妙的错开话题指着郢州南门渡口处驻扎的清河军说道：“那是谁的军旗！”
“管他谁的！”黑牙刚说完，就看见渡口的粮船上走下来几个认识的，王五打头阵，率着胳膊气势汹汹，鼻孔上还堵着两个白色的东西，就有点奶凶奶凶的了，惹得瘦猴先嘿嘿笑起来：“我也看出来了，这伙人不可能是行骗的，哈哈哈哈，倒像是真需要买刀的贵人！”
可没多久，瘦猴就再也笑不出来了：“分期付款？”
“是！现在筹不到那么多钱，只能出此下策。。。”
“大哥，咱走，玩儿呢！”
“等等，分期你们更赚，每一期都会多付利息的，况且有专人作保，此事官府也会认的，壮士，壮士，分期付款真血赚不亏的！”张秀扯住瘦猴的衣袖，赶紧多加解释了几遍。李庭芝在后面听的皱眉，他以为这几个招了千八百人手，所以需要万贯钱财，可听来听去只有小喵两只，张秀还求着给人送钱，莫不是遇到了四处行骗的惯犯。他可记得临安知府刚被小贼骗了五万香钱，这事都上了各家小报，朝廷拿来当典型事件提醒军民，切莫轻信门路不清的商号。
因此李庭芝这个担保人赶紧动粗，把两个穿着红衣的军汉堵在了城门犄角，厉声喝问是谁麾下的小兵。瘦猴和黑牙两兄弟见来人威风，却也不怕，光明正大说了两人从附近京山青云观开始，一路逃兵灾入张世杰麾下卖命保全亲小的往事。而因为是雇佣军，所以也兼职买刀，替人做些护卫打杂的小事，求财糊口。
“张将军吗，说人人就到，正好拿来戳破你两个的谎话！”
瘦猴哼哼，不慌不忙和黑牙两人拜过从城里追着出来的张世杰，才从两元大将的寒暄中得知，质问他兄弟俩的是当时猛将李庭芝。
这下好，本来安排完粮草事宜要去拜访本地同僚的李庭芝，和出门迎贵客的张世杰都知道了此间故事，二人联合作保，连银钱都省了。义门李氏鼎鼎大名，桃花宫在南方江湖虽名声不张，但妇人奇多，养孩子自然厉害。张秀果断答应把黑牙带着的一团幼小师弟送去洞庭附近的桃花宫门下和义门李氏共同抚育。黑牙和瘦猴喜笑颜开，浑身卸了担子后豪气冲天，当场和张秀他们结下了兄弟之义，毅然决定北上杀敌报国。
而“买刀”这件事情做成的那一刻，王五就从“任务完成”的云端提示中收到了两千战功，并且同时具有了开启襄樊江湖密令战功兑换的资格。这下，四人团队兴奋，王五更是跳着脚黏上了他的便宜“义兄”黑牙和瘦猴，毛毛躁躁的抓着继续问能不能搞件神兵给她玩玩。
黑牙惨然，刚从麻烦窝里腾身，有种又钻进了麻烦窝的感觉，青云观是有宝贝传下来的，可那是捉鬼济世用的法器，怎么能给人玩！于是黑牙有心无意的提醒王五，身边不是有把现成的神兵吗，人家门路比他宽，可王五不敢冲刘兰芝黏糊，那是个疯女人，喜欢在折磨和受折磨的高低潮中享受变态快感，最后受苦的还是赵四这个纯情又花心的臭小子。。。
两千战功到手，莫名找回些自信的刘兰芝就想要赶紧北上去襄樊，接着先把张秀的支线过了，然后找机会杀蛮军混战功。除了赵四还有些纠结外，其他人全都同意，因此众人加快脚步解决了各自的身后事，只在郢州城外呆了三天，就搭上了清河军北上运粮第一小分队的官船。
意气风发，抱团上阵的四个玩家都没有想到，粮船刚启程大半天，连下游的郢州城都没甩出视野呢，上游就铺天盖地冲下来茫茫多的军舰。对方顺流，粮船辎重逆流，来不急调转船身，双方成功撞到了一处。
而后，官威奇大的殿前司虞侯们把清河军都头骂了个灰头土脸，大家这才知道常败将军范文虎，在襄樊城外七十里处的龙尾州罐子滩吃了蛮军几轮火箭齐射后，决定匆匆带着六千水军战术撤退了，目的地正是郢州渡口。
官大一级压死人，何况对面是殿前最高军事长官范文虎坐镇，李庭芝见了也要当爷爷伺候，因此清河军运粮第一小分队当场宣布解散，灰溜溜带着粮食抹黑又回了郢州渡。
月黑风高浪拂扬，黄天荡里贼猖狂。
国贼范文虎战败逃窜之后，还趾高气扬在深夜请歌舞班子劳军作宴，端的让刘兰芝戾气横生，可现在她不是刚落地时候的天然呆，明白当地人不好惹，要真做了蠢事，别说去襄樊助战了，连郢州城都不一定跑的出去：“这样等到猴年马月，我怀疑打范文虎这厮的就是对家，目的是变相打击我们！”
有点道理，但张秀觉得可能性不高，按照以往经验，灵境不太会分配出人数相同的两队参加有失公平的竞争。他们这么难受，究其原因不是人不行，而是襄樊之战主站双方之间的条条大势所定，玩家颇有点随波逐流的被动。他们不行，对面一定也不行，关键是不能急：“再等等，我们现在是可以单干，找条四人小船偷渡就行，可这主意不细想都知道蠢。即便蛮军嫌弃肉少放我们大摇大摆过关，襄樊那边都要把咱当作奸细对待，哪有给四个小喽喽大开城门的军事要塞？对不对！”
“那申请个官面的身份单干呢？郢州窝着这么多将领，总有个愿意打的吧！”
“当死士吗？”老教谕听懂了刘兰芝的建议，可他极其不认可：“凡战者，以正合，以奇胜。出些奇招是不错，可前提是要正面能拖延，让敌人露出可乘之机，没有千人以上的大军佯攻掩护，靠几十数百人，上去就死！想当年李氏重骑铁鹞子何其威猛，也敌不过蛮族大军轻骑围困，最后族灭国亡。与其往战阵的漩涡中扎，还不如北上搞搞偷袭，蛮军大军驻扎在襄樊，淮水渭水一带驻防肯定空虚，几百死士就能夺城，跟着禁军混能有什么前途，天天吃灰而已！”
老教谕说出了黑牙瘦猴不敢说的话，他们是在禁军中混过的，又见识过劫掠乡里的蛮子骑兵，当然能从战力中看到双方断崖般的差距。有见识的都知道，要不是南地水网纵横，骑兵发挥不了优势，这国早就亡了！况且蛮军凭杀敌之功立国，个个血勇。本朝士卒能升官的不是将门嫡系，就是相门裙带，还要处处防着后方杀来莫须有罪责，因而基层将领怯战，光气势就差别人许多。
跟着禁军混，有功的无名，无功的圣眷，自然没前途！可事情纠结就纠结在这里，不跟着禁军混，跟谁混，跟流民混吗？嗷嗷冲上去送死吗？总不能找对家直接投降当内奸去吧！老教谕和瘦猴两个你一言我一语把禁军的颓势全数落完了，几个还是拿不定注意。
在郢州城打个酱油都能把任务完成了，说明灵境也知道这地方对玩家十分不友好，所以任务上行了便宜。只要进了襄樊，张秀协助樊城防疫救人任务的战功肯定也手到擒来。关键自从王五有了战功兑换资格后，换取战功的地方也被云端标记在了襄樊城里，按理说只要有战功到手，就可以换好东西强化自己来滚雪球，最后才有本事吃波大的。。。这应该是襄樊之战攻略上的最优解，只要混到第一笔战功，熟练套路的玩家就很容易能想到。
可局面的诡异之处就在于思路大家都有，行动起来全是未知危险。这时候，刘兰芝才模糊的注意到了赵四的能力是多么厉害！如果她有五条命，就是单枪匹马也有可能杀进襄樊城里去，跟不用说混着当死士摸鱼了。
楼船外劳军的歌舞班子演出了天下太平，国运昌盛。窝在粮船上玩家却唉声叹气，操的心比当世人还重。天马行空的各种点子讨论完，没一个靠谱的，刘兰芝丧气之下，看到她夫君赵四，每天都躲在角落里毫无存在感，莫名就来气：“赵子昂，你有什么主意！”
“我？没。。没主意！”
赵四从船尾的舢板上抬抬屁股摇着脑壳，似乎不想和小妾多说半句话。刘兰芝见状腾腾腾爬到赵四身边，柔声威胁：“你要想不出个主意，我就找那些红眼盯着我看的军汉去睡，知道事情的严重了吗？”
“你他喵的敢？”王五站起身朝着刘兰芝翘起来的屁股狠踹，把人踢着扑到了赵四怀里接着骂：“贱不贱，你要想这样当初干嘛找上赵四，找那个被你砍了的罗松去玩不好吗，都不要负责任的！”
“这么来戏干嘛！灵境里我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还给老子耍流氓？赵四，你别管她，让她去犯贱，灵境里这样的蠢人我见过太多了！傻不啦叽的，以为自己还挺厉害！”
张秀头疼，但这涉及灵境中两派玩家自云端出现以来就有的意识争端，就是问灵境中到底有没有道德，有的话意义在何处，底线在何处？把世俗文明道德观念带入灵境中细心呵护的文明派和“就是玩”的野蛮派无处不在产生着冲突，甚至引发过因为线上争执而到线下火拼的星际治安大事件。当然也有不打不相识，最后心心相惜互相认错网恋奔现的佳话。。。
这种事从意识载体、虚拟媒介产生的那一刻起，人类社会古来有之！彼之良药，我之砒霜。
站在张秀中庸的立场上，很难说哪一方不对或者对，灵境很大，看见不顺眼的无视就行了！久而久之有相同性格三观的就能抱团产生家庭概念，大家玩在相同的灵境时间线上，与看不爽的分道扬镳。。。这种解决方式是大多数玩家遵从的基本思路，云端也有所协调，与现实世界的媒介分级分区制度基本相似。
即便有三观完全相反的玩家成了队友，大家一般都是井水不犯河水，该怎么搞怎么搞，别恶意欺负人就好。至于不巧成为了对手，那当然往死里玩了！可现在刘兰芝和大家是队友，王五已经克制不住要火拼自己人了。
张秀认为这事全赖赵四。
白羊宫修士在灵境鼎鼎有名，清一色修心为上，讲一个守序平衡，对灵境里的妖魔鬼怪实行严打。以至于有顶尖玩家开创了引荐入门的规则，让白羊宫修士全变成了自己人，虽然因为这个饱受想尝鲜的玩家诟病，但确实把修真大世界养育成了纯爱净土，很少有像刘兰芝这样的邪道玩家能入门修炼。
王五是白羊宫修士，她的盆友赵四却不珍惜，明知刘兰芝心怀邪道还去沾染，张秀觉得很过分。他一个持中间态度的都对刘兰芝保有接触距离，第一类和第二类接触都可以，但不能有肌肤相亲的第三类接触。。。毕竟，愿意花功夫网恋的玩家也讲究个心理舒坦不是？
男欢女爱很正常，但也是有道德底线的，赵四可恶就可恶在他自己很邪道，却给王五展示着正道的假面，装单纯可怜：“王五，其实我建议你别管他俩，让人互相折磨着玩乐多好！”
只有老教谕和不明就里的黑牙瘦猴两兄弟，看刘兰芝的眼神就像看疯子，看赵四的眼神也像看疯子。但人家却很有义气和见地，能帮腔：“兄弟，合不来就算了啊，一纸休书那么难写？”瘦猴给抱着刘兰芝满脸为难的赵四说完，又悄悄挤了挤黑牙，黑牙明白：“夫人，人最好还是不要糟蹋自个，遇到这样的夫君是女子的福气，你该珍惜的。。。”
“是是！”老教谕点赞。
他们都以为刘兰芝泼辣，赵四惧内，才有这闹剧，但说实话，两人的关系复杂的让当事人自己都理不清。
陌生虚拟玩家在灵境深潜中虚构成夫妇后假戏真做到底算不算网恋？
隔了几层虚幻的事情鬼都不知道，说到底全是玩家自己自作多情，自我感动，才能互相拉扯，说不是感情全没有技巧，说全是技巧又心不由己。
虚幻又真实的僵持间，赵四浑浑噩噩的难受，如果出个主意就能阻止她作妖的话，简单：“咱们可以假扮蛮军混进襄樊城外的鹿门山军寨，再抓住里面的大将去城下请降，是有机会进城的。。。”
“纳投名状？这倒是个法子，可不比作死士上阵来的轻松！”老教谕倒是愿意分析，目的是配合赵四，给王五和刘兰芝一个台阶下，可没想到赵四这厮是认真的。
“鹿门山军寨里的副将刘取，我很懂他，他有个哥哥叫刘整，是罐子滩的守将，刘取讲过许多关于他的事，其中有处要害，牵扯着这两个兄弟的心思，可以利用。只不过需要个从寿春本地逃难过来的流民，来布置一桩旧事，即便事情不成功，刘取也会收留我们的，大家放心，我能确定！”赵四难得硬气，让特别了解他性格的王五愣神，琢磨了一番后追着问这计谋是不是赵四早就想好的，旁人看赵四虚伪，但王五知道赵四特别老实，已经老实的不知道怎么形容了，果然。
“我本来要真心要混去鹿门山当蛮军搭救人的。。。可觉着你们不会同意，也就不敢说。。。”
赵四说的玄乎但认真，就连张秀都能从话语里听到十足的把握，但这条路太考验细节了，赵四一厢情愿想象的美好，可当卧底要是半步不对，绝对嗝屁！他不太赞同，奈何刘兰芝又神经兮兮的看好她夫君了，呆在赵四怀里腻味了半天后就私自决定，她要跟着赵四混了，原因大概就是找刺激。
王五当然是时时刻刻向着赵四的，盆友不靠谱他也要跟着去给人兜底，剩下张秀全无话说，单干希望不大，只能抱团求生：“好，演戏演全套，人多力量大，县长把事情详细说说，大家共同参谋，争取别上门就挨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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