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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影杀

    深渊是重建过的深渊。

    十年前的一把大火几乎烧掉除人之外的一切。

    边镜再回到这让他家破人亡的地方,心中又起了波澜。他还记得当时年幼好奇,四处张望,从他父母出事的地方可以看到钟塔的全部。

    他下意识地抬头,眼前是重复的景色,一切恍如昨日。他又低头,却没见到满地的血污。

    他恍恍惚惚地跟着林景行,到了光暗线旁的小木屋——他母亲说,暗界人只住木屋,每个暗界人亲手建起的家。

    林深已经在门口等他们了,年迈的男人脊背已经弯了,眼尾向下,有种说不出的悲意。边镜看着老人,眼眶一红,他对着林深和林景行说出了拖欠十年的感谢和道歉:“多谢救命之恩,给你们添麻烦了,抱歉。”

    林深走过来,慈祥地笑了笑,摸上边镜的头,他看着边镜的黑发,说:“小镜子长得很像你母亲啊,你也是我看着长大的,不用这么生疏。再说我也要向小镜子道歉的呀,当年把你剃成了个秃瓢,还以为你会哭,你也没说什么,但心里也是在意的吧。”他看着已经长得比他高的少年,叹了口气:“对不起啦。当年作为老师没能救下你母亲,作为长辈也保不住你,还让你在外面受了那么多苦,但我除了说一句“对不起”还能做什么呢?”

    两人在门口相互倾诉歉疚,最后还是林景行把两人拉进了屋子。

    林深看着边镜,笑呵呵地问道:“小镜子啊,当年我说的话你还记得吗?做到了吗?”

    边镜看着老人,十年前他被按着剃了光头,委屈地还没来得及哭,就听见林深语气冰冷的话:“不想被人逼着做不愿意做的事,不想连自己的家人都守不住,就学着变强,学着杀人,学着活下来。”

    林深脾气很好,平常说话软言软语的,边镜还是第一次见他这么严肃,记忆也格外深刻——“今天我能剃了你的头,明天别人就能让你脑袋搬家,边镜,像杀了布莱恩一样去杀人,你是罪骨,你不杀人,就要被杀,没人能永远帮你。”

    边镜后来四处颠沛流离,几乎每一日都会和死亡打交道,他看着丑恶的世界,明白了罪之骨血是怎样低贱的存在,他因此而愤怒。这愤怒和他的仇恨混杂起来,点着了他心里的火,每一天,每一刻,他都忍不住摸一摸自己的锈刀片,然后忍下喋血的欲望,他想着母亲说过的家,放开了手。

    但林深是什么意思呢?边镜不想做滥杀的恶徒,他沉默不语。

    林深冷下脸,语气像十年前一样冰冷:“边镜,你是罪骨吗?”

    边镜下意识点头,却觉得自己好像从来没认识过眼前的人一样,他又看了看林景行,他脸上依然是腼腆的笑,叫人看不穿皮相下的东西。

    “这和我有什么关系呢?我是罪骨是因为我母亲是罪骨,我父亲也想到暗界去,”边镜想着还不忘观察林深的表情,他在听见边镜承认自己是罪骨时又恢复了慈祥的笑容,但边镜面对林深的和蔼只觉得浑身发冷。

    林深自顾自地开口:“小镜子啊,你知道你妈妈是‘影杀’,却不知道‘影杀’其实是一群人——一群心中有火,愿意活在阴影里为暗界的亲人豁出性命的人。”他慈爱地看着边镜,轻声道:“小镜子长大了,该接过刀了。”

    边镜看着林深有些疯狂的举止,如坠冰窟。十年来他所受的苦难究竟是为了什么呢?他轻轻摸上母亲送他的空矿,直接开口:“林老,怎么让空矿失去效果?”

    林深复杂地看了他一眼,说:“我不知道呀。”

    边镜站起身,又看了眼身旁的林景行,他仿佛笑得脸都僵了,一动不动,边镜一瞬间觉得这不像是个真人。

    他又问林深:“那影杀在哪里?”

    这次有答案了,林深道:“光暗线旁的废楼。”

    边镜连招呼都不打,直接离开了。他想,他应该不会再来见这个人了。

    林深看着边镜的背影,心情不错地笑了几声,一个男人走进来,林景行立即像失去了支撑一样倒在地上,男人和林深却丝毫不关心。

    男人问林深:“边镜会成为影杀的一员吗?”

    林深还是笑,他说:“一定会的,边芸当年也不是影杀,但她是罪骨,边镜也是,只要是罪之骨血,就忍不了这样的仇,边镜在下城区看见的实在太小儿科了,我也是为他好,让他开开眼界嘛。”

    男人受不了他这语调,很快告辞了,去向正和边镜一致。

    边镜小心地绕开了深渊里的人,迅速到了光暗线。平心而论,光暗线和下城区小破木屋里的没有两样,边镜感到些亲切,紧绷的弦也松开了些。他看向旁边的废墟,那楼的确如林深所说是废楼了。

    大楼没了一半,连雨也遮不住了,上面还有被火烧过后留下的痕迹。不过最重要的是,那废楼有一半在暗界里,边镜隐隐约约通过“水”的“血”感觉到了暗界那边人的存在。

    边镜小心翼翼地向废楼靠过去,轻轻喊了一声:“影杀?”

    没人回应。

    他又开口,这次喊的是“边芸。”

    那边的人的人似乎是有些激动,先是磕磕碰碰的声音透过光暗线传过来,然后是尖锐而细小的声音:“你是谁?”

    边镜小声开口:“边芸十年前没死透的儿子。”

    那边没了回应,边镜也不急,就待在原地等,他忍不住想和母亲那样可爱性格的人相处的一群人会是什么样子,但也有可能他们也已经死在了残忍的世道里。

    他揉了揉发痛的额角,这些年他噩梦缠身,又发现天眷者不眠或少眠也不会死,就更加放纵,在下城区的时候,他白日里看书,想从先人留下的只言片语中找到变强或是回家的办法,晚上就到夜色那样的地方,赌上自己的命,寻一个变强的机会。

    平日里的事也不复杂,但今日思绪过重,他有些撑不住了。

    他下意识开口:“黑暗是隐于背后的致命,武力是用以保护的坚持。”

    这时光暗线那边也终于有了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