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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英雄

    草堂里又多出一颗鲜活的头颅。

    锐雯崩溃了。

    豆大的泪珠砸在青年苍白的脸上,苦涩如盐。

    她背负的苦楚太多,善良的天性并没有被那片土地磨灭,但却注定了她性格中的矛盾。

    也许今天过后,她就能一点点找回放逐的自己了。

    霍言这样想着,背部传来钻心的疼,喉咙也有点干涩。

    “痛!太痛了!我就说你不该来这里!”他沙哑道。

    “对不起……对不起……我该听你的……”锐雯语无伦次地说着,泪水混合鲜血和灰尘,在脸上作画。

    “那你以后还会将自己置于险地吗?”

    花猫似的她紧咬着嘴唇,拼命地摇头。

    霍言忍不住笑了,感慨道:“有那么一瞬间,我倒真想自己死了,我发誓,那样你一定不会忘了我。”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她一次次见到别人因自己而死,而自己却一次次活了下来,她的眼泪永远抹不完,道歉永远说不完。

    “大姐,你是听不懂人话吗?我的意思是我还有救,再耽误会我就真死了!”

    锐雯懵了一下。

    “药在我贴身的兜里啊,笨蛋!”

    “哦哦!”锐雯连忙点头,开始在霍言的身上乱摸。

    “胸口,胸口,你摸到哪里去了!”

    不知是情绪过于激动,还是过于慌张,锐雯的脸涨得通红,终于,那慌不择路的小手从霍言的兜里取出一枚药丸。

    她小心翼翼地帮他服下药,又学着霍言之前温抚男孩的样子,温抚霍言的背。

    “嘶……”

    倒吸冷气的声音传来,锐雯这才恍然意识到霍言是背部中箭。

    她是真的慌了,又连道对不起。

    “没事……你去帮执法骑士都放出来,我们回家。”霍言提醒道。

    “那你……”

    “我就在这等你,放心好了,没事的。”

    霍言大义凛然道。

    其实他是真的没事,精通级别的防御外加穿着内甲,这点小伤根本不算什么。

    只是当时看到锐雯紧张的神情,他就顺势躺到她怀里了。本来只想享受享受,待看到锐雯泪眼婆娑的样子,他就更想欺负她了。

    霍言在心里坏笑,然而下一秒,他就感觉身体一空,自己被锐雯拦腰抱了起来。

    看着近在咫尺的人儿,背部的疼痛剧烈地撕扯着他的神经,但内心的悸动足以让他捱过疼痛,撑起笑脸。

    软软的,暖暖的,锐雯她真的,太有安全感啦!

    就这样,锐雯抱着霍言,将关押的几个骑士都放了出来。

    看清是医铺里他们为难的那两个年轻人后,骑士们惊愕又愧疚,尤其是那个嘴唇刻薄的骑士头领,脸上的复杂更是无法言表。

    锐雯又抱着霍言,回到了草堂,将霍言安顿好以后,她的脸已经红透了。

    “哎呀!我疼得走不了路,怎么办!”霍言在原地开始哀嚎打滚。

    这一幕又让锐雯慌了神。

    “英雄!我来帮你!”骑士头领热情地走向霍言。

    霍言一下子就支楞起来了:“走吧,我们回家。”

    骑士:……

    锐雯:……

    将几个昏迷的马匪捆绑好,几人又在木寨里搜出一大堆金银财宝,此外,还收获十几匹好马。

    四个骑士笑得合不拢嘴,看向锐雯和霍言的目光满是敬佩。

    清点好财物以后,众人将马匪拴在车上,踏上回村的路。

    “锐雯,我不会骑马。”霍言可怜巴巴地看着锐雯,一旁的骑士们刚想发挥热情,突然看到了霍言在背后的手势,相视一眼,纷纷选择了闭嘴。

    这就是男人之间与生俱来的默契。

    “那……我带你吧!”锐雯又冷酷地戴上了兜帽,叫人看不清表情。

    霍言欣喜地上了马背。

    不过他并没有开心多久,因为锐雯牵着缰绳,选择了步行。

    明亮的月光下,霍言看到了她狡黠的嘴角。

    拖着一大堆财物,赶着一群马匹,几人紧赶慢赶,回到村子时,天已经蒙蒙亮了。

    村口聚集着准备出发前往黑木岗的人,此时,女推事正在发言:“我们的骨干还在马匪的手里,为了我们的朋友,为了村子以后的和平,这些付出是值当的……”

    “看,有人来了!”村民之中,有人惊呼一声。

    “好像是马匪?”

    “大家做好战斗准备!”

    ……

    众人齐齐望向路口,随着一声惊呼,不少人开始四散寻找庇护,村民们一时间变得紧张兮兮。

    迎面乌泱泱一大片阴影,马群,马车,被捆绑的人,还有熟悉的骑士。

    几个骑士大喊道:“乡亲们,不要怕,我们的英雄的回来了!”

    “是这两个英雄救了我们!”

    “他们可厉害了!两个人解决了全部的马匪!”

    ……

    女推事刚刚走出来,就听到了这样的话,她赶忙迎接几位骑士,在众人惊愕表情中,几个骑士绘声绘色地描述着昨晚发生的事。

    很快,霍言和锐雯就被村民们的目光淹没。

    “那个青年好像就是之前的游侠?”

    “是那张面具,那把剑,我记得清楚,没错!”

    “他又一次保护了我们!”

    ……

    人群有人在惊呼,他们注视着两人身上的血污与伤痕,脑中已浮现出凶险的战斗场景。

    炽热,钦佩,感动,赞赏。

    村民不由自主地围上前,热情让马匹寸步难行。

    霍言翻身下了马,嘴角不由自主地洋溢出笑容。人们脸上的表情,他心中的满足感告诉自己,这就是他挺身而出的意义。

    而锐雯,她再也看不到人们脸上的冷漠与恨意。有的只是感激,动容,愧疚,还有担心。

    那些翘首以盼的目光,似乎打破了什么东西,她掀开兜帽,仅一夜过去,浑身豁然一轻。

    她终于可以直视这些人了。

    背负着的重压,曾让她喘不过气的绝望,她终于能直面于此,会心地笑出来。

    “黛达!”

    一道熟悉的身影冲出人群,紧紧地抱着她,妇人的泪水打湿了她的衣襟,糙砺的大手,颤抖地抚摸着她脸上的血迹。

    这时候锐雯才恍然意识到妇人是有多么的揪心,战争已经让她失去了两个儿子,怎么还能再失去一个女儿。

    “伊麦,我没事,对不起,让您担心了……”

    锐雯紧紧地抱住莎瓦,泪水悄然划落。

    “呜呜……太感人了!”

    “呜呜……这个柔弱的姑娘为我们舍弃生命,我以前还那么骂她!”

    “我也是……真不敢想那有多危险,她还愿意那么做……我以前真不是个人啊!”

    ……

    村民们不禁潸然泪下。

    霍言由衷地为锐雯感到高兴,然而并没有高兴多久,耳朵突然传来一股撕扯的疼痛。

    “逞能是吧?”

    伊兰不知何时出现在身边,她泪眼模糊,脸上又是心疼,又是愤怒。

    “嘶……老妈,我错了!再不敢了!”霍言连连求饶。

    伊兰没有说话,而是失神地看着霍言受伤的后背,轻轻地抚着那里。转而,她对上霍言清澈的眼睛,再次拧起对方的耳朵,将他往外面拽。

    “伊兰,你不能这样对我们的英雄!”

    “就是,英雄需要表扬和鼓励!”

    “我们所有人都应该为之感到骄傲!”

    ……

    村民们表示抗议。

    伊兰回头愤愤不平道:“他是英雄,但先是我的儿子!”

    “老妈……”霍言轻声呼唤。

    “嗯?”伊兰转过头看着即使拧着耳朵,仍没有个正像的儿子。

    “怎么了。”她冷着脸问。

    霍言咧着嘴笑:“爱你,老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