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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原谅自己

    堂役拿着碎片的手在颤抖。

    “堂役,感谢你为本庭提供证物,请说说你的发现。”女推事问。

    “是,推事,我是一名洗骨工。”堂役在长袖上揩了揩手上的汗,他的脸色煞白,“在长老们的尸体被天葬以后,我收回骸骨然后进行处理,然后我发现了这个。”

    堂役将那枚碎片高高举起,碎片在光线下闪烁着锋利的光泽。

    他急忙从自己的位置跑到推事面前。推事从他手中接过碎片,捏在指尖仔细翻看。即使从很远的地方看,这块金属也和断剑非常类似。

    “一样的剑。”推事说。

    锐雯的呼吸不自觉地加重。这是她曾经辛苦寻找的碎片,但最终放弃了。碎片即将拼凑完整,往日的罪孽又浮现在脑海中。

    “你在哪找到的这个?”推事问。

    堂役清了清嗓子。“在素马长老的颈椎骨处。”

    议会大厅,有人坐下的椅子发出尖锐的声响,那是一个兜帽男人的座位。

    “你之前怎么不呈交上来?”推事的目光紧锁在她的目标身上。

    “我来过,”堂役眼神变得躲闪,语气有些支支吾吾。“但师父说它无关紧要。”

    推事冷冷地看着堂役口中的师父,一旁的一个神庙祭司。

    “你来!”推事将碎片递给他,“和其余的部分放到一起。”

    武士祭司瞪了一眼堂役,但还是接受了命令。他走向锐雯的断剑。

    “慢着,”锐雯提醒道,“武器附了魔,会伤到人。”

    推事陷入了迟疑,桌子的边缘开始生长并弯曲,木质间萌发出新的枝条将武器缠绕起来,但锐雯知道它的魔法无法被限制住。

    “这股魔法很强大。”她再次提醒。

    推事招来执法骑士,旁听的人群被疏散开来,议会大厅露出了广阔的空间。

    所有的眼睛都注视着这里。

    “执行。”推事下了命令。

    武士祭司战战兢兢地走向那里,他将那片扭曲破碎的金属小心地放在了紧靠断剑缺口的地方。做完这一切,他回头就躲向安全的地方。

    那把武器安静地躺着。

    推事轻轻地出了口气。

    “这把武器也许丧失了往日的威能。”她说。

    然而话音刚落,她就听到反驳的声音。

    那把剑开始轰鸣。声音越来越大。

    现在所有人都能听到并感觉到。

    门口的村民们有些惊惶,即使这个距离,剧烈的轰鸣声还是让人心悸,人们你推我挤地想要后退。

    推事立刻站了起来,继续在武器的周围加固着魔法的防护。

    这把武器开始发出一种怪异的音调,突然之间,符文的能量爆发出来,夹杂着破碎的木屑。

    一股烈风将她往后掀了几步。良久,她踉跄地站好身子,诧异地看着这把剑,又看向锐雯。

    锐雯的嘴唇冰冷,脸颊燥热。这把剑不止释放着威能,还释放着有关它往日犯下的罪孽的沉重记忆。

    人们小心翼翼地避着巨剑,重新落座,窃窃私语。但锐雯依然停留在很久以前的那个山谷中。

    爆炸声让她无法呼吸。多年来,她为帝国出生入死,带领诺克萨斯的旗帜,向她的战友承诺家园的意义。最后,他们全都遭到了背弃。

    她终于醒悟,但罪孽深重的过往,让她永远无法面对这苦海。在异国他乡,她毁坏了别人的家园,制造了一个个无家可归的鬼魂,而生者,不屈的艾欧尼亚人,已成了一个个缺失的灵魂。

    耳边的轰鸣声好像永远无法消散,锐雯仿佛看到了一个个索命的魂灵向她扑来,而她就像那个马戏表演里的驼子,灵魂被禁锢在残破的躯体里,发不出一点求救的声音。

    过往的一切发生了又发生,她无法挽回,只能眼睁睁地注视着,灵魂默然悲泣。

    被手铐禁锢住的犯人,在原地紧闭着双眼。

    人们不知道她为何哭泣,只能看到泪水一滴一滴砸在光洁的地板上,那声音微弱又清脆,像是一个阴雨天的前兆。

    老妇人冲出人群,将悲恸的女儿的脸深深埋在怀里,她不停抚摸着乱糟糟的白发,泪眼如注。

    庭会过程被中止,人们静静地看着这一幕,推事手里的光滑的圆栗拿了又放,终于还是等待着。

    霍言看向一旁的亚索,亚索则一直面对着那个方向,似乎走神了。

    “抱歉,老妈妈,庭会还得继续。”两位执法骑士前来劝解。

    锐雯挣脱了怀抱,用带着手铐的手臂抹了抹眼,她歉疚地看着莎瓦与莎瓦背后的亚撒。

    “对不起,伊麦,伊呗。”

    莎瓦没有说话,怜惜地看着眼前狼狈的姑娘,轻轻地抚着她湿润的脸庞,在那冰凉的额头上吻了吻。

    被骑士搀走的莎瓦,不知道等待女儿的会是什么样的结局。

    “我有罪。”锐雯面向平静的推事。

    “现在还不到盖棺定论的时候,但是,”推事顿了顿,环视了一遍人群,“有一件事已经水落石出了——即日起,本庭宣布,关于指控疾风教徒亚索的罪名,全部取消,之后本庭将张贴新的公告。”

    “我们一直冤枉了亚索,原来他不是凶手……”有人在低声交谈。

    霍言再次看向亚索,除了在谈论素马长老时,他有过短暂的失控,直至现在,他依旧没有任何的不平静。

    公道而言,百分之一的错误,对于当事人来说都是百分之百的灾难。这名剑客已走上了一条不归路。

    过往对于亚索来说,同样是一只沉重的手掌。如果说此前的蒙冤是一块遮蔽过往的布,一个借口,鼓动着剑客内心的不甘,好让他能面对杀死兄长的现实时不那么狼狈。

    那么当这张布揭开后,他就只能赤裸裸地面对着失责与杀兄的事实。

    审判继续着,推事调取了锐雯在亚撒老伯家生活的证词,又重新复刻了那日在冥想事的场景,最后得出结论,素马长老被剑刃的碎片崩杀,而锐雯将对素马长老的死负主要责任。

    锐雯将被囚禁在议事厅,等待私人的谅解和明日的宣判。

    村民们安静地离开了。最后离开的是那对老两口。锐雯不敢再看那两双浑浊的眼睛,只能听着老迈又熟悉的步伐渐渐走出门口。

    她终于抬起了头,空旷大厅里满是符文留下的痕迹,就像那日斑驳的冥想室。但不同的是,那日她是拖着残躯和绝望走进的冥想室,现在,她的心中只有空旷带来的解脱和宁静。

    大厅的外面,亚索和霍言在路上走着。

    “你早知道她是凶手?”亚索问。

    霍言下意识地陷入迟疑,而迟疑就代表答案。

    “我并非不明事理。”

    “那你打算怎么做?”

    亚索沉默不语。

    很久很久。

    午后的空气让人燥热。日光几乎洒满了大厅,但并没有照亮锐雯所在的房间尽头的阴影。

    到现在没有任何人进来与她谅解言和,这是奢求了。她现在最希望看到的,是那个平和的游侠,她还欠他一件事。

    这好像也是奢求了。

    锐雯间间断断地睡,间间断断地醒,终于,她听到了接近的脚步声。

    轻快,有力,这决不是亚撒和莎瓦,会是他吗?

    一阵凉爽的微风吹了进来。来的不是游侠,是她最需要被谅解的人。

    这个陌生人不再用斗篷遮住脸,剑和金属护肩也全都亮在外面。他静静地站在门口,遮挡住光线。

    锐雯抬头看着男人横贯鼻翼的伤疤,对方扔出一把她无比熟悉的皮剑鞘。

    曾经的信仰就在她的脚边。

    “举剑。”男人平静道。

    锐雯闭上了眸子,用沉默回应。

    “举剑。”男人再次重复,语气带着一丝不耐。

    锐雯仍旧闭着眼眸,她不在乎即将到来的死亡,她即将脱离苦海,反而是自己让眼前的人跌落到深渊。

    男人似乎看出了她的心思,轻蔑地冷笑。

    “你以为这样就可以摆脱过往吗?我会杀了所有人。”

    这话一出,锐雯突然睁开眼睛,眼神带着冷冽的愤怒。

    “跟他们无关。”她近乎低吼,语气蕴含着警告。

    “他们都是帮凶,而你是罪魁祸首,”男人保持着轻蔑,“举剑。”

    男人的催促就像催命符。终于,锐雯摸向了剑鞘,站起了身子。然而在她拔剑的那一刻,就意识到了不对。

    很轻。

    这不是她的断剑,这是一把带血的细剑,她见过它,在那个平和青年的背上。

    锐雯不敢置信地看着它,毁灭的念头突然涌现脑海,她紧咬着嘴唇,轻剑指向男人。

    男人静静地看着眼前即将发怒的母狮,长吁了一口气。

    在他身边缭绕的风,停息了。

    “他很好,你也很好,”男人的声音疲惫的像刚从水里捞出来那样。“你比我勇敢,能坦然面对自己的错误,并承担起责任。”

    锐雯看到男人消散了敌意。刚才是试探。

    “对不起。”她垂下了剑,然而道歉的话语,比这把剑的重量还要轻。

    她明白自己给这个男人带去了什么。

    “守护素马长老是我的责任。如果我当时在场……在那天夜里……我本可以保护他。杀死他不是你的本意。”男人述说着过往,声音逐渐哽咽,“说到底,他的死是我的过错。”

    “不,这是我的错。”锐雯辩解道。

    “不管谁的错,你已经在错误的道路上回了头,开始往回走。而我,一步错,步步错。这是对我的惩罚。”

    锐雯听到了一声叹息,她也看到了这个陌生人背负着属于他的鬼魂。两个武士惺惺相惜,他就是曾经的她,抗拒希望,抗拒原谅。

    两个罪人的自我审判被碎石路上的脚步声打断。

    鹰钩鼻子的女人进入了议会厅。她正和身边的青年交谈着什么,每一步都伴着金属磕碰的声音,最后在男人面前停下了脚步。

    锐雯看到推事身后的青年,像个孩子一样朝她做了个鬼脸。

    她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

    “负起责任是赎罪的第一步,亚索。”推事语气平和地说。

    “第二步呢?”

    亚索的声音带着绝望的尖刺。他没有躲避推事的凝视。

    房间凝固了,停止了呼吸。

    推事平静的声音在空荡荡的议会大厅中显得格外洪亮:“原谅自己。”

    求死很简单,真正困难的是背负着自己的所作所为继续活下去。这是真正的英雄主义。

    两个武士背负着同样的痛苦,都曾有过寻死的念头,但是现在,他们都不约而同地感到羞愧。

    “她已经走出了第一步,”推事看向亚索,她口中的她,显然是锐雯,“你呢?愿意留下来面对过去吗?”

    亚索看了看推事,看了看锐雯,最后将目光锁定在最后面的游侠。

    无论游侠还是浪客,面对过去的最好方式,就是在流浪中寻找未来——这是他与对方的约定。

    那个疾风作伴的人走出了议会大厅,走进了日光。

    霍言知道,他一定去了某个酒馆,等待着与自己一起踏上新的旅程。

    第二天。庭会重新在大厅举行。

    推事开始宣布:“经过对证据的整理,结合长老们的意见,这位诺克萨斯人的罪名成立。”

    锐雯听到自己出生地的名字,她下意识地看着相互依偎的莎瓦和亚撒。

    不舍的感情在此刻酝酿到了高潮,轻松与沉重的矛盾心情同时在心中搅缠。

    “虽然判处死刑轻而易举,但死刑无法保持世界的均衡,”为首的推事继续说。“死刑不能修复罪行给民众带来的破坏。”

    锐雯愣在了那里。

    她看到村里的人们纷纷点头,大加赞同。锐雯看到他们的脸,看到了他们共同的缺失;缺失了父母的孩子,缺失了儿女的老人。

    “所以,本庭寻求的是更漫长、更严厉的判罚,”推事继续说。“我们将监督这位放逐之人,锐雯,修复她造成的破坏。”

    推事顺着鹰钩鼻尖俯视锐雯。

    “判罚她重劳役之刑,”推事宣布。“就从孔德夫妇家的田地开始。”

    人群中掀起一阵低语。

    “本庭还将监督锐雯修理议会大厅。并补偿那些在诺克萨斯侵略期间受到伤害的家庭。”

    推事充满期待地看着锐雯。“你是否愿意接受这一判罚?”

    所有眼睛现在都指向锐雯。

    一种新的感情卡在了她的咽喉。她环顾四周,那些过去的鬼魂并没有随着宣判而消失,而是自如地与活人融合。

    不是死刑,不是永无天日的监禁,这片土地又一次给了她这个放逐之人莫大的包容。

    “愿意。”锐雯哽咽得几乎不认得自己的声音。

    老两口立刻扑向前,用力抱紧锐雯。

    她也在拥抱中彻底放松,用力抱紧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