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群神齐至

    不多时，万胜射出的光已经覆盖了整片天空。巨大的穹顶倒扣在木翠斯城之上，如同尚未出锅的珍馐佳肴，即将被呈现给食客。等到这圆顶构建完毕，万胜就将怀表扔给了格依门尔，格依门尔也将帽子还给了万胜，随后天幕中便投射出了让人难以想象的画面。

    那是一座极美丽的宫殿，如同木翠斯一样被砌成白色，但又不只是白色，只是其他颜色和白色很协调的融为了一体，连同宫殿上空令人久违的赤金色天空，都让人觉得那就是一整片白色。宫殿中央是一座巨大的喷泉，喷泉中每一颗飞溅出来的水滴，都在半空中化为了闪亮的钻石，并随着落地再度化为一滴清澈的水。喷泉顶端是一座雪白的雕像，女子背上生着六只洁白羽翼，踮脚站立，栩栩如生。女子斜上方有一颗血红色月牙，她便一手托着这月牙，一面仰视着它。若仔细看那月牙，便觉目光被其吸收，再无脱出的可能；而这颗球体又是那么吸引人，那么变幻莫测，那么令人着迷。对比之下，便越发衬的女子优雅而神圣了。

    众人当然是不能动，只能随着万胜与自己直觉的指引，不断移动着目光。不过很快，所有人还是在这幅完全陌生的画面中，找到了他们熟悉的，当然也正是他们该看的事物。

    摆放着喷泉的大殿周围，共有十二座人像——这些人像周身闪着各色的光，导致大多数人最初都以为那些是装饰用的花坛——可一旦看清了这些是人像，便可以看清他们的具体面容，以及雕像底座上雕刻的，他们的名字以及神位。

    天神共主和十二主神像。

    当然，准确来说，是十一主神。仍有一个神像只具有模糊的人形，底座上面自然也是一片空白。不过，也就在人们注意到这一片空白的下一秒，这个模糊的人像开始发出了强烈的光辉。

    万胜的禁锢瞬间被打破，所有人都被这阵光芒刺得闭上了眼睛，但仍然震惊的一动也不敢动。也不知过了多久，但大概很快，光芒消散，几乎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莱提宁除外，莱提宁先是挥空了掏向桑德斯心脏的那一爪子，才一边疯狂喘气，一边不由自主地看向了天空。

    只见那模糊的人形依旧模糊，唯有底座上多了一个“神”字。

    第十二位主神确定人选了，虽然说甚至连名号都没给出来。

    然后，天地剧变。

    首先是天穹上的光幕裂开，巨大的裂缝将众神之主的雕像完全遮盖，露出里面漆黑一片间杂白光，如同星辰般的虚空；其次是大地上无人站立的地方裂开，巨大漆黑的触手从中轰然伸出，开始了无意识的搅动。再之后天上那道通往虚空的裂口再次从内部开裂，一道白光从中喷涌而出，照在地上，形成了一束状如实体的通道。双方士兵不受控制的后撤，就连格依门尔也下意识地挡在了妹妹身后。

    只听“呀呼”一声，一根巨大的触手从地面钻出，直冲万胜三人，却在他们的面前停下。这时众人才看清，原来触手之上站着一位男子。这人身穿黑色礼服，披着外黑内红的斗篷，肩上包着两片蝙蝠翅膀形状的装饰，头戴金边黑底高顶礼帽，右半边脸上戴着白色的微笑面具。手持乌色手杖，杖头是白色的水晶骷髅，杖尾是三条用于支撑的章鱼腿。那人打了个响指，那些触手就规规矩矩地退下，老实的缩在地上，只留下他一个人，风度翩翩的站在空中。这位便是深渊与幽冥之神，尤弥尔·狄兰特。

    尤弥尔向另外三神深深鞠了一躬：“好久不见啊，我美丽的公主，以及二位——”

    “把你那些恶心的触手收起来啦！”初玖嗔道，“还、还有地面，填平掉啦，马上！”

    “是，我美丽的公主。”尤弥尔一个转身，将手杖向下一挥，那些触手便迅速钻回了地底消失不见，地面也随之再度塌陷，姑且是填平了。

    “我会很快修复的，不要着急哦……”尤弥尔话音未落，那道从天而降的白色光柱突然变成了金色，一道道华丽的阶梯从中幻化出来。但还没等有人从中走出，一道激光便划破了尤弥尔营造而出的这份礼貌而优雅的沉寂——关于这一点，应该只有尤弥尔自己才这样认为——眼见一位银发的少年呼啸而来。这少年身穿一身亮银色的战甲，背上生出一双银白色的机械翅膀，十二根仿照羽毛设计的机械羽毛正喷出蓝色的火焰，推动着他悬停在空中；他身后则跟着六片不断旋转的锐利齿轮，闪闪发亮，让人不寒而栗。等他完全停下来，才能看清他金色的双眼，以及眼角处宛如两道泪痕的，黑色的裂缝。

    机械之神，千轮飞；机械种的始祖，花希月神圣的造物。

    “我从神域灵能波动开始计算，目前并未发现新神明的完全适配者——晚上好啊各位，现在是晚上的6点28分44秒，我花了1分18秒才飞到这里呢。”

    “花希月和你联系过吗？”万胜问他。

    “主人还没联系过。距主人完全失联已经过去了一千……”“好了好了没有就没有了。怎么样，至少新神的大致范围能锁定吧？”尤弥尔不耐烦的打断了还要报时间的千轮飞，问道。

    “在现场，但完全找不到合适的人选。”千轮飞答道，仍是不带一丝的感情。

    与此同时，那道从天而降的台阶上，终于有两个人走了下来。前一位身披深蓝色长袍，上面点缀着斑斓的星辰，身体四周环绕着一道土黄色与乳白色相交的星环，还有九颗色彩不一形态各异的小星球环绕在他周身。后一位离前一位远远的，金发碧眼，面色忧郁，身穿赤金色衣衫，身后悬浮着六把呈倒三角一样的银色宝剑。这二位，前一个是星辰之神空宇耀，后一位是灵王花思暝。

    这里大概要解释一下了。在这片以灵能魔法为基础的世界里，魔法是衡量一个人的最高标准。而魔法能力最强的一类人，便被统称为仙灵。

    大部分仙灵是后天通过修炼魔法而成的，这类人被称为后天仙灵，成为后天仙灵的标准，是体内的灵能能够为自身构筑一身“灵装”，或灵能外溢形成独属于自身的“领域”。灵装或领域可以为自身能力提供增幅，或者带来额外的能力，像之前战斗中弗雷恩等人显现的，便是正常的灵装和领域。当然，凯里宾自然也借助了自己的灵装，这才能在战斗中同能力全开的弗雷恩不相上下。

    灵装或领域是可以有多个的。当一个后天仙灵有一个以上的灵装或领域时，他便被称作上位仙灵，也就是这个世界的魔法体系中最强大的存在了。

    当然，在不同的地域，对于魔法的分级也并不相同。譬如，在北兰卡，以近两百年颁布的“六芒法系”为魔法修炼的标准；而在奥希金斯的某些地区，则把凝聚灵装或领域称为“斩尸”……

    此外，还有一些特殊的灵装。比如沙莱那个和芬里尔打得有来有回的影子，实际上就是沙莱的第一灵装：第二面·影魔的低语。又有些灵装是获取方式特殊，比如凯里宾的第二灵装，是历代北兰卡太子在通过考验后继承来的，叫做继承者·希洛维尔，也就是北兰卡第一任国王希洛维尔·约泽兰曾使用并且根据他的意志传承的灵装。但总而言之，对于魔法的修炼者而言，第一个灵装或领域是自己被称作后天仙灵的标志，而其他的灵装或领域则是能力的强化和外延了。

    另有一些人，生来就具有极强的魔法能力，可以在出生后极短时间内构筑灵装，且天赋聪颖，智慧超群。这一类人被称作先天仙灵，是最接近神的独立种族，也是仙灵种的由来，只不过后来人们为了方便，将后天仙灵也并入了“仙灵种”这个称呼中，但并不妨碍后天仙灵是他们原来种族中的一份子。先天仙灵魔法成长极快，但身体发育很慢，长寿而少生育，成年的先天仙灵亦被称作上位仙灵。先天仙灵们统一居住在灵洲大陆东北角的一块秘密陆地“灵境”之中。

    而相传，先天仙灵的第一代是在自然之中诞生的。其中最早诞生的一个，名为花希月，也被称为世界之灵。花希月智慧而强大，在历史上多次帮助各大种族调和矛盾，平息灾难。无论是五千年前帮助各种族调平内部矛盾建立国家，抑或是在三千年前的天魔纪元领导联合各种族共同对抗魔界入侵，甚至是一千五百年前希尔芬经济危机的解决，都少不了她的参与。只是，一千年前，花希月不知什么原因，突然隐退了。自此便没人得知她的行踪，直至今日。

    伴随花希月的诞降而苏醒的两人，可以理解为花希月的弟弟妹妹，又被称为伴生之灵。伴生灵中的姐姐叫花安，是如今的生命之神；而弟弟则叫花思暝，便是花希月失踪后治理灵境的人，又被称作灵王。二人同样对花希月的失踪不明所以，但好在这二位至少平安无事，倒也在很大程度上，在这一千年间维护了世界的稳定。

    至于所谓的神明，则是天神之主在上位仙灵中选择，并赐予神位，用以代理她治理世间的。神位同样拥有特殊能力，会对一个个体所有能力进行强化或拓展。在一位神明陨落或主动退位后，天神之主会将神位发给新的上位仙灵，当然其前提是这个人足够强大且能力合适。也正是因为神位的加持过大，以至于能直接或间接同上位仙灵拉开一个档次，人们才将神明也视为了一个全新的种族。

    虽然说大家对花希月的由来有一个姑且一致的结论，但是对于天神共主，却几乎是一无所知：无人知其由来，无人知其真名，无人知其心思，无人知其究竟有多强大，甚至无人知其长相——当然今天在场的这些人的确是看到了，但并不妨碍她的神秘感。而这个世界，也正是在这种神明——仙灵——国家并行的体系下，政治治国，魔法治人，才得以稳定的运转。

    不过大概按照魔法给人排等次，分尊卑的体系，多少会有点漏洞就是了……

    灵王之所以离空宇耀这么远，是因为空宇耀身边的星环领域里引力极强，几乎成了一个小型的太阳。他这个距离，刚好卡在引力异常领域失效的位置。也正因如此，灵王前去和五位神明寒暄之时，空宇耀只得远远站在天边，避免伤害平民了。

    “几位有姐姐大人的消息了吗？这次的异动是否和姐姐大人的失踪有关呢？”花思暝小声问道。由于不想引起不必要的动乱，灵王一直宣称花希月是隐退了。但这些上位者自然是了解其中内情的，每次会面时也会相互交换一下这方面的情报。

    “阿飞刚刚也问过了，可惜自然是没有哦。”尤弥尔说着，饱含歉意的脱帽致意。

    “明白了。”花思暝脸上的犹豫加深了一分，但很快就变得和往常一样了，“毕竟姐姐大人的心思我也猜不透。辛苦各位了。”

    “哎呀，哪有！”尤弥尔大笑道。

    “我们可是连续遭受了41年的战火啊，亏你笑得出来！是因为黄泉在深海进不去吗，真是的！”初玖娇嗔道，朝尤弥尔证明自己生气了一般的隔空挥了两拳。

    “这不是结束了吗，我的公主哟。”尤弥尔带着点宠爱的笑道。看来二者的关系多少是不言自明了。他说完，潇洒的扶着礼帽转过身去，高抬腿的走了几步，似乎在显示现在的氛围是多么轻松。不过下一秒，他就砰的撞在了什么东西上。

    尤弥尔连连后退，却见眼前的空间只是有点模糊，夹杂着一丝雾气，并没有什么异样。但他还是哈哈大笑，伸手拨开了那仅有的雾气，凭空抽出一张设计极为精美的方牌来：“哈哈哈八百司你们也来啦？哎呀怎么不先打声招呼啊，害得我一头撞上去！”

    于是传来了一阵女子的声音：“阿响——御真响——！起床啦！”

    霎时间，尤弥尔面前浮现出无数方牌与丝线丝带，一张披着面纱的脸隐约藏在这些东西后面。这个披着面纱的女子自然是命运之神八百司，出于能力和原则，永不将真面目轻易示人。

    而她背后，则是一本巨大的摊开的书。书的封面是古朴的深褐色，书页也是惹人喜欢的茶黄色，让人觉得亲切而古老。书本的上面卧着一位褐发的少年，眉目清秀的却像个少女，身穿宽松的浅黄色长袍，正轻轻打着鼾。而书脊末端处伸出一根细小的丝绳，直伸进八百司那团迷雾里，看来八百司就是抻着这根绳子把书本和少年带来的。

    智慧之神，御真响。他身下的便是记录世间一切事物的世界之书。不过显然，由于精神需要高强度工作以编写世界书，睡觉也成了他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好啦，让他睡吧。今天的事足够他之后忙的了。”万胜安慰道。随后他抬起头来，对着空宇耀搭建的那道光梯打招呼道：“嘿，你可算来啦，泰利！”

    万胜话音刚落，光梯轰然倒塌，落到早已被尤弥尔操控暗影触手恢复平整的地面上，消散不见。三个人从光梯之后的那道虚空裂缝中走了出来。

    起先是一位金发的女子，叶为遮羞衣，风为披身裳，头戴花冠，手持一根青枝，美丽至极。这位自然是生命之神花安，花思暝的姐姐。

    后面的两人是一男一女。男子约莫中年，身穿灰衣，手腕脚踝处各拴着一条银色锁链。他头上戴着灰黑色的兜帽，项上挂着一根金色的项链，项链上拴着的是一个浅蓝色的立方体，而他身边也浮着五个同样的立方体，与项链锁链各自链接，而那些立方体则连接着一扇白色的巨门，恢弘无比，好不气派。

    而那女子则是一头及腰的黑发，左眼为金色，右眼为银色。她身着百褶的长裙，同样一侧为银白色，一侧为深黑色，分别饰有金色和银色的丝带和蝴蝶结。她身后的是一张巨大的钟表盘，上面四根指针飞速转动。表盘两侧，还有六个只有一根指针的小表盘，小表盘上面的指针则近乎不动了。

    泰利玻特·凯里埃特，空间之神。那些立方体就是他的能力——空间的结晶；那道门则可以看作是他的灵装，空间的外延，可以随意前往他掌管领域。

    特莱姆·特蕾西亚，时间之神。那些表盘自然也是她能力的外延。大表盘上四根指针代表时、分、秒以及毫秒，受她调理因而使指针高速转动；六个小表盘分别代表天、周、月、季、年、世纪，因为需要更大力量进行管理，因而指针近乎不动。时间空间双神这对夫妻作为时空的调理者，平时居住在虚空之中，因此他们二位现身才如此花时间——虽然更主要的原因是，他俩顺道接了花安一趟。

    于是，在这个战争被强行结束，新神莫名诞生的时刻，十一位主神与仙灵之主的代行者，终于齐齐聚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