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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盛宴

    “谈话?和谁啊?”玛丽亚突然追问道。不过正在这时,塞西莉亚轻巧的推门而入,安妮马上起身致意。塞西莉亚并没有多做言语,只是施展自己的魔法能力“餐盘”——一个小型的空间,可以存放物品,且附带保温功能,因此被称作餐盘——将准备的饭菜一一取出,分给在场的五人,便再一次轻轻离开了。

    没错,是五人。塞西莉亚也巧妙的避开了费克所在的位置,并没有准备费克的晚餐。

    “你不吃吗?”克洛悄声问费克。

    “一边用餐一边打手语太不雅观了,我已经和那位侍女小姐提前说好了。”费克似乎是轻声回答了他,只不过这次的声音相比之前显得莫名有些飘忽不定,仿佛是凑在克洛耳边偷偷讲出来的一般。

    “当然要吃了!”玛丽亚也回答说道,看来她是误以为克洛在问她了,“只不过——哎呀哪有什么只不过,虽然闻起来真的很好吃啦,但我还是想先听听这些是什么……听说北兰卡的食物和艾莉芙一样,都有很悠久的历史,是这样吗?”

    “历史嘛……相比艾莉芙大概说不上,但是两千年倒是有的。”克洛早在小时候就吃遍了北兰卡历史相关的书籍,很乐意谈及这样的话题,“虽说其实那个时代是个……是个蛮悲哀的时代,但北兰卡几乎一半以上的美食文化都是从那个时候传下来的。比如您面前那个盘子,您可以伸手摸到,就在离您最近的位置。盘子上放着一个碗,这碗被称作玉碟羹,是先王赫拉时期流传下来的——不知道我这样描述您能接受吗?”

    “没问题的,我之前见过这些。”

    “这只碗,表面上看着是碗中盛着汤水,实际上,清汤是虾蟹肉熬制而成的稠羹,虽然只有淡淡的奶白色,像汤一样,但吃上去却是浓稠而劲道的肉糜。至于那碗,那也不是碗,而是鱼肉切碎打成鱼滑以后,做成了碗的样子。不然谁会在盘子里放一碗汤嘛,那岂不是多此一举?克娅蛮喜欢吃这道菜的,因为可以连着碗一起吃,她觉得很新鲜。”说到这里克洛特意看了看妹妹,见克娅一副”我才没有“的表情瞪着他,他只得苦笑着摸了摸克娅的头,”至于口感嘛……那是两种不同层次的鲜嫩交叠在一起,层次分明,而浑然一体。您若是感兴趣的话,不妨一试。“

    “可以开动吗?“

    “可以您一边吃着我一边给您讲解。三位请慢用——我说,克娅,你也先吃吧,别等着了。“

    玛丽亚是最不客气的那个,双手合十略微行礼,便悄悄开动了。克娅没敢动,大概是照顾了客人的面子,尽管她并不需要这么做。华伦向费克打了声招呼,费克告诉克洛,那是在说“失敬,我先开动了”的意思。而至于安妮,她依然神色凝重的和费克无声的交流着,一时间似乎没有精力动刀叉。克洛拍了拍克娅的头,这才使得克娅安下心来先行吃饭,毕竟她中午也没吃多少,已经饿的不行了。

    等克娅稍微吃了两口,克洛又偷偷拉住她的手,好借助妹妹的魔法,掀开了五人面前分别摆好的扣有铁罩子的大盘:“鉴于三位来宾已经等候多时,我还是先介绍这次的主菜为好。这道,这是先王奥格列姆时期流传下来的‘散虹鎏金排’,其实是牛肋排啦。那时候先民发现,有些牛肋排,若是切的得当,就能在切面上展现出彩虹一样的光泽;淋上特制的蒜椒酱,在烤制的时候就能出现一种彩虹色光泽逐渐被酱料的金色取代的场景,因此叫‘散虹鎏金’。您也值得一试。”

    其实肉排按照特定方向切都会出现那种彩虹色光泽啦……克洛在心中偷笑:为了追求颜色渐变,就难免把肉排切的很大块很大块,之后还要再进行修整才能勉强作为供一人食用的牛排端上桌来,无论是食用上还是烹饪上其实都有点华而不实。但没办法,毕竟那个时候这样才是常态,至少现在的我在做这道菜的时候会尽可能把肉切的小一点嘛,反正克娅也吃不了……

    接着克洛又介绍道:“蒜椒酱,这算是北兰卡比较传统的调味料了。简单来说就是蒜汁和胡椒粉末淋在肉酱里面,肉酱的加工精细些,就能呈现出这道菜所需的金色。之前北兰卡都是用大蒜和胡椒来一起调配这款酱汁的,只不过近百年来,在先王阿格列时期培育出了一种带有大蒜香味的胡椒,被直接叫做了蒜椒。由于减少了吃蒜带来的口气问题,于是现代的蒜椒酱也大都是直接用蒜椒直接调配而成的,不需在意口气问题。”说着,克洛作出了一个“请慢用”的手势,这是他能熟练运用的为数不多的手语,但他马上发现唯一在认真听他讲故事的是玛丽亚,赶忙补充了一句:“啊,请用。”

    “胡椒啊,胡椒和蒜在艾莉芙也都很常用。真好啊,是熟悉的味道的另一种搭配,可以想象的轻松一些呢……”玛丽亚赞叹道。

    “再说这最中间的一道:”克洛一边说着一边再次偷偷拉住克娅的手,克娅另一只手轻轻一抬,掀开了桌子中央的那口巨大高脚银杯的杯盖,“这道菜名叫‘燔鼎’,来自更为古老的圣杯王西格蒙德时期。西格蒙德王修建了木翠斯中央的圣杯广场,因此被称作圣杯王。而无论是圣杯广场本身,还是这口圣杯一样的容器,都是为了纪念圣杯王的祖母塔西娅女王而创造的。当时是北兰卡最辉煌的时代,人人安居乐业,没有贫富之分,因此当时的菜肴也大都不分小盘,而是都放在一口大容器里面,餐桌上的人随吃随拿。啊当然啦,这道菜的本质其实是烧肉和烧菜的拼盘,不然为什么叫燔鼎嘛……塞西莉亚?”

    “在。”侍女长突然从角落里闪身出现。之前她绝对没在这个房间里,大概是使用了和“餐盘”类似的能力。

    “请帮我们分一下吧。”

    克洛和克娅单独在家时是从来不请仆人办事的,换成皇宫里其他任何一个人在场,都会觉得他这句话说起来有些生疏。

    “是。”塞西莉亚隔空一抓,就拿走了银杯的杯盖,先行撤下,随即手脚麻利地分起杯中的食物来。克洛趁着这时,又隔空揭开了那五份摆在众人面前,刚好能被两只手捧住的白瓷小碗:“这份,这叫‘今古回轮’,流传自先王瑟洛埃德二世时期。嗯……该从哪里说起比较好呢,知——”他想说“知性神在上”的,但旋即讲这句话咽了回去,“啊,瑟洛埃德陛下是一位酷爱藏书与历史的王,史称藏书王。他发明这道菜的意图,大概也是由今怀古之类的。这碗里,最底层是黑麦制作的饼底,象征希洛维尔陛下时期的旧事,虽阔土开疆,壮阔无比,但终究逃不过时间的掩埋。上面一层是鱼胶与扇贝一同熬制的稠羹,象征着贤者时代两大势力倾轧,但稳中向上的基调。再上面是一层源自奥希金斯的‘锅巴’,实际上就是蒸饭时贴在锅底有些烧焦的米饼,代表的自然是那个黑暗的天魔纪元,用以隔绝上下两层的味道。之后是用各种鲜肉熬制的一层金汤,汤中更有牛羊鱼虾的肉片增进口感,肉片顶端点缀有‘温青’和‘蓟白’两种蔬菜,象征着自乌列尔中兴以来,直到希洛雯七世时期的交错历史。而这碗中最顶端的,是炸得恰到好处的铃马薯块,能在吸收下方汤汁的基础上保留薯类经过油炸而得到的酥脆感;这则代表自春乡以后,稻荷神细禾姬对于北兰卡和奥希金斯的庇佑。小小的一碗中,层次鲜明,口感丰厚,无论是两两搭配还是单独品味一种食材都别具一格……您感觉如何呢?”

    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玛丽亚已经拿着薯角沾着一边牛排盘子里的蒜椒酱汁吃起来了。克洛一面暗自诧异于她能仅凭掀开碗盖的声音就记住每一道菜的位置,一面对她这种吃法在心里暗暗发笑。这也倒不是因为他觉得这样的吃法不正宗,只是因为他自己也试过这种吃法罢了,尽管那时候克娅还用不着坐轮椅,大哥还热衷于和他拌嘴,纠正他这样吃不合礼法……

    “您很有品位嘛,这种吃法是青骑士尤格萨隆所创的,想不到您竟然一次就抓住了它的精髓。”克洛不失打趣地说着。他才不会告诉其他人,那是尤格萨隆和兰帕德饿的不行了,偷偷的潜入厨房抓了一兜帽的薯角和一罐差不多用完的蒜椒酱,才有了眼下的吃法。那时的他还有兴趣给两个小毛贼望风,小骑士们也慷慨地将战果分给了他们的王子朋友……换成是现在的话,克洛肯定会毫不犹豫地给他们俩亲自下厨房做饭了。

    “是吗?那还真是多谢夸奖了。”玛丽亚微笑着回礼。此时塞西莉亚已经将那道“燔鼎”分好盘,端到了五人面前。安妮似乎短暂的结束了和费克的交谈,双手接过那银边的餐盘表示感谢。华伦金只是安静地坐在座位上,等塞西莉亚离开后,将玛丽亚的盘子向着她的方向推了推。他胸口起伏不定,连胸肌之间的线条都清晰可见,似乎有些紧张,强自保持着克制。

    “最后值得一说的,大概只剩下这道菜了。”克洛端起杯子浅浅喝了点水,抿着嘴唇咽了下去。不知怎的,他嘴唇有些发干,心里想的最多的是回到房间里安安静静看上半本书然后睡上一觉。尽管玛丽亚这种天真少女一样的性格本来就出乎他的意料了,但更让他感到不安的,是三位客人的过度沉默;或许这本来也和他们的能力和特点有关,可在这种紧张的环境下,接待两个沉默不语的人和一位摸不清性格的人,这着实令克洛感到不安。

    他刻意停顿了几秒,偷偷打量着三位客人的神色表情。华伦·金自不必多言,用他那几乎要挤到一起的眉和那双严肃的双眼审视着桌上的一切,嘴上时不时动两下,安静地咽下盘中的菜肴。安妮仍然在和费克用手语交谈着,也连带着费克一起,一点声音都不会发出来,甚至连桌上的饭菜都没怎么动。而玛丽亚是最令他担心的,尽管她嘴角如同少女一般,单纯的翘出了微微的弧度,似乎欣喜地感受着身前的一切,但她眼际的那条白色丝带深深的陷了进去,仿佛已经越进了眼窝,成为了她身体的一部分,这便使得她的神色看上去包含一种难以名状的忧虑——克洛是能很清晰地感受到这一点的。在克洛心里,无论是一位本该童真的少女,露出了这这般忧郁的神色,还是一位身居高位,本该饱经酒桌饭场历练的福音社二把手,显出了少女一样的纯真,这两种情况都会让他感受到恐惧,一种风暴刚刚停息,更为恐怖的灾难却已经走在路上的恐惧……他也说不明白,但他就是这么觉得。

    他尽可能不发出任何声音的吞下一口唾沫,站起身来,揭开了摆在燔鼎周围的五个小盘子:“请原谅我用手掀开这些盘子,因为这也算是北兰卡的传统之一。这道菜名叫‘圣餐’,一旦决定上桌,就必须摆在桌子正中央那道菜旁边的位置,而且必须用手端放。这道圣餐,最初来自先王加……贝纳勒斯。贝纳勒斯陛下在位期间,刚好经过了北兰卡历中的第4000年。正因如此,贝纳勒斯陛下在那年的昭明节大办一场‘圣餐之宴’,用以纪念现代诸王与两位神明的伟大功绩。后来,贝纳勒斯陛下又令所有圣餐之宴的参加者举行一场公投,选出最能代表圣餐之宴的食物,作为‘圣餐’流传后世,于是便选出了这道菜。”克洛徐徐地说着,便已经将三盘“圣餐”端到了客人们面前,正要回到座位上去,给克娅端上她的那一盘。每个盘子里都是一盏洁白的碗,碗中则是金黄色的一层膏体,上面流淌着薄薄的一层褐中带红的糖浆。其实他之前想说加百列陛下的,也就是圣餐王加百列·贝纳勒斯·约泽兰,但想到加百列与莱提宁那小子重名,还是特地改口叫了贝纳勒斯陛下。

    “在我说明这道小点的配方之前,不妨先猜一猜,这到底是什么。”克洛微微的笑着,坐回了椅子上。

    仍旧是玛丽亚,竟然直接摘下手套,将手指放进碗里,沾满糖浆和那金黄色的餐点,便放入小嘴里吮吸了起来。克娅有点疑惑的看着玛丽亚,也学着她的样子吃了起来,换来的是克洛一阵无声而无奈的苦笑。

    “这……这不就是布丁吗?烤的很完美,火候正好的焦糖布丁……简直一模一样!”玛丽亚甚至来不及把手指上的食物舔完,就忍不住喊了出来。

    “是啊,没错。说起来很可笑,但这就是普通的焦糖布丁,只不过用料被换成了最上乘的鸡蛋和糖浆,厨具也被换成了最上乘的魔导烤炉而已。”克洛看着一脸震惊的玛丽亚,再看看大概是觉得很好吃,于是又用手指蘸了一口的克娅,也忍俊不禁,“当年的北兰卡,尤其是在白城木翠斯,物欲横流,贪腐横行,就连街上身价最少的‘平民’,放在其他城市,也能当上数一数二的富豪,于是参加圣餐之宴的自然也都是他们这群人了。于是啊,就是这样一群每天大鱼大肉不亦乐乎的人,在圣餐之宴那天,第一次吃到了如此简单又如此清爽可口的焦糖布丁,大为惊叹,加之白色碗碟和金色的布丁分别代表了格依门尔大人和初玖大人,他们就出奇一致的将这碗布丁评选成了能代表北兰卡举国实力的‘圣餐’。当然啦,放在今天,这道圣餐已经完全成为大家的餐中甜点了。您觉得如何,和平时吃的布丁的口感有什么差距吗,还满意吗?”说道这种能嘲讽先代迂腐的话题,克洛竟然越发的忍不住笑意了,终于也用一只手半遮住了嘴唇,以防被发现笑得过于夸张。

    “啊……啊,口感很棒,是很好的布丁……”

    “据说在之前的国宴上,先王们也这样让外宾猜过,每次都令大家大跌眼镜。只不过近些年受到战争的影响,实在是办不起接待外宾的大型宴会,我也是第一次沿袭这个传统,如果有说的不妥的地方,还请见谅。”

    “没有啦,真的没有!真的是很好吃的布丁!”

    “对啊,布丁很好吃!”克娅也随声附和着。

    克洛被说的也忍不住自己尝了一口——确实比自己做的好吃,大概是用料和火候的问题,毕竟他做饭的大部分时候都是心不在焉的。见无处反驳,只得笑着答应了。

    余下的一些菜肴,早已被塞西莉亚按人分好,摆在了众人面前。其中不乏火候精确、鲜香四溢的肉排肉块,色香味俱全、清新之余也带有少见的厚重口感的蔬菜,以及克娅最喜欢的各式甜品。克洛又向玛丽亚简要说明了北兰卡战后重建的近况,还详尽介绍了木翠斯内城的布局。玛丽亚似乎很喜欢听这些,尤其是听到克洛借由燔鼎说到的西格蒙德和圣杯广场时,更是放下了手中的刀叉,侧耳倾听了好久,直到——

    “西格蒙德陛下以广场为中心,在木翠斯地下修建了覆盖全城的水管网,那时候的魔导器制作还不高明,还需要在广场内部和城市外围修建水塔,才能保证城中的自来水供应,不像现在,仅凭借简单的魔法就能完成水的净化和输送,还能自由控制水的冷热,但毕竟那时可是三千年前,西格蒙德陛下当时的所作所为已经算得上是绝对的创举了……更何况,直到今天,旧的运水系统虽然早已经被废除,但现有的水管网和下水道系统也都是在当年的基础上进行运营和扩建的,可以说很……”

    克洛还想继续讲下去,却突然听到身后“哐”的一声,紧接着传来的便是一阵急匆匆却被刻意压低的脚步,和一阵因过于浓烈而尽显古怪的香水味。克洛回头看去,那墨蓝色的身影早已逆着他的目光跑到了餐桌的另一端,紧接着,瓮声瓮气的声音传来了:

    “实在是失礼了!”声音一下子充满了整个房间,就好像空空的米缸里掉进了一只老鼠一样——不对,应该说是一只蛤蟆才对,毕竟在克洛眼中,哈里森·托比亚从来都像一只蛤蟆一般碍眼,甚至刚听见他的声音时,克洛都会感觉自己好像闻到了他嘴里的那股臭气。值得庆幸的是,哈里森今天用了很浓烈的香水,遮住了他身上的怪味儿,反而把他熏得像刚从胡椒粉里滚了两圈一样。

    玛丽亚感兴趣的话题被打断了,眉梢轻轻向上挑了一挑,但除了华伦·金,并没有人能够在这么吵闹的环境下注意到玛丽亚脸部细微的变化。只不过华伦就不那么擅长隐藏自己的情绪了,看见玛丽亚生气,他也立刻充满敌意的瞪了哈里森一眼,吓得哈里森死死抓紧了手中的三个蓝色小盒子,手指忍不住颤抖了起来。

    “三……三位客人贵安,我可实在是失礼了!”哈里森等到克洛转回头来面向他,安妮也将双手交叉在胸前注视他之后,才摘下蛤蟆镜,深深鞠了一躬——他大概是想把摘眼镜等价于脱帽致礼,只不过效果并不好——高昂的说道,“小人名叫哈里森,是受莱提宁殿下之托前来迎接客人们的。今晚本该是莱提宁殿下来迎接诸位,但不巧莱提宁殿下身体欠安,所以才临时换成了克洛殿下,相比三位客人已经在陛下那里听说过了……”哈里森直起腰,戴上眼镜,走到坐在正中间的玛丽亚面前,又点头哈腰地行礼,将手中其中一个盒子打开,递给了玛丽亚,之后走向安妮,重复刚才的动作,“只不过啊,只不过莱提宁殿下他到底是放心不下各位客人,但奈何身体实在是不舒服,无奈之下,只能让我这个粗鲁愚笨之人前来探问各位了。这是一点薄礼,北兰卡教廷特产的魔导石饰品,能起到安神的作用,是莱提宁殿下根据三位平日里的着装风格精心挑选的,希望三位能够收下,也算是领了莱提宁殿下的一点心意……”哈里森脸上仍旧堆着笑,极度的不自然当中竟也强行挤出了一点真诚来。

    之后他又将华伦·金的礼物盒打开,放到他的手上。安妮和华伦的礼物都是项链,安妮的那条是银色的残月,华伦的那条则是雕刻的很精细,可以藏在领带后面而不被发现的小巧菱形。·玛丽亚收到的则是一串手链,主体的部分雕刻成了展开翅膀飞翔的蝴蝶形状,蝴蝶的翅膀花纹、身体和触角尖端都由宝石构成,其余地方则是金属框架,两条精致的金属链则分别从蝴蝶前翅的尖端延伸出去。玛丽亚用手摸了摸这条手链,又将它重新放回了盒子,把盒子放在了腿上。

    “您感觉手感如何呢?”哈里森再度回到了玛丽亚身边,继续介绍道,“这是条手链啊,上面的图案是一只蝴蝶,蝴蝶翅膀上是蓝宝石和红宝石,多好看呐!”

    “啊,你说说颜色就好了,谢谢你的礼物。”玛丽亚微笑着致意,“剩下的还请不要说了,我想自己来感受它到底是怎样的。”

    “是是是!”哈里森咧着嘴答应,向后退了好几步,又转头看向其他两人,“那么您二位还满意吗?”

    华伦·金看也没看,就把项链塞进了胸前的兜里,然后假装默认般地眨了眨眼。安妮似乎心不在焉,也只是简单的点了点头,将项链放在脖子上比了比,然后收回了盒子里。

    “怎么样……这可是莱提宁殿下精心挑选的礼物,还希望各位能够喜欢。”

    “啊,看样子他们也很喜欢嘛。”回答的仍旧是玛丽亚,“原谅华伦不能说话。也请替我谢谢那位莱提宁殿下。”

    “是,遵命,一定照办!”

    哈里森晃了晃肥胖的身体,第三次靠近了玛丽亚,在离她的椅子还有三步远的位置停了下来:“这些饭菜,那也是沃洛卡陛下和几位殿下严格挑选决定,再由御厨长美南希·库洛贝亲自监制的。您可曾听说过美南希女士?她曾经是食神羊头·库丘林的得意门生,在皇宫工作了数十年,对于北兰卡的美食有着近乎绝对的权威,因此这桌上的每一道菜都请您一定要有所尝试,每一道都是精品中的精品。想必克洛殿下也和您介绍过这些食物的渊源了,我这里还是不再赘述了,客人们能喜欢就是您对北兰卡最大的认可了。”

    “很好吃哦,布丁是很好的布丁。”

    “布丁?哎呦我的格依门尔大人哟,那怎么是布丁呢,克洛殿下忘记和您说了吗?真是失敬真是失敬!这可不是布丁,而是北兰卡大名鼎鼎的圣餐,是北兰卡历4000年,由圣餐王加百列陛下发明的,只有皇宫贵族骑士团才能在晚宴中品尝的高端甜品,怎么能和布丁相提并论呢?”哈里森急得直拍大腿,说起话来却一点也不迟疑,尤其是强调“克洛忘了介绍”的那句话,更是极力加重了语调。

    “啊,抱歉,应该叫圣餐的。”玛丽亚将头转了回去,仿佛在呆呆地看着桌上的有一切,迟疑了好一阵子,然后想起了什么似的,又将身体转向了哈里森,“不过克洛殿下是和我说过的哦,只不过因为这道菜确实太像布丁了,我就这么叫了,真的抱歉。”

    “您并不需要道歉的。”哈里森还想说什么,却在张口的一瞬间被克洛打断了。

    “哈里森,你说的已经够多了。”克洛低着头,面无表情,一字一顿地沉声说道,“客人们想安静地用完这顿晚宴,有什么需要的话,请让莱提宁亲自前来和客人们讲。”

    “但……但这是陛下!陛下还有莱提宁殿下的一份心意嘛——”哈里森被说得一愣,但立刻用他那半是揶揄半是央求的假惺惺的语气迎了上来,“克洛殿下不也是嘛,也为客人们准备了惊喜,还没拿出来,不是吗……?”

    这次轮到克洛愣在原地了,他当然没有心情给三位陌生人精心挑选礼物,即使他们是北兰卡第一批重要的客人也不会例外,更何况他这几天一直都在忙着处理账本和采购的相关事宜,完全没心思关注接待客人的事情。他眉头一皱,刚要反驳,却只见一旁一言不发许久的安妮突然先他一步站了起来:

    “您的好意,我们已经心领了,但眼下我们希望尽快用餐,早点休息。如果没什么事的话,还先请回吧。”克洛隐约感觉安妮身后的那顶倒三角光环发出了阵阵红色的光,似乎在因为什么而焦急,却又被强行克制着。

    “您……”哈里森还想辩驳,但大概突然想起了安妮听不见的这一事实,只得作罢,只好再次向玛丽亚鞠了一躬,含糊的吐出一句:“请一定记得来,莱提宁殿下大概三天就能痊愈了,之后他会派我另行通知您,我们会在莱提宁殿下府上重新举办一次晚宴,就当是今天殿下没能来的补偿……”便头也不回地向门外跑去,一边跑还一边低声絮絮沉沉地念叨着:“真是失礼,真是失礼……”不多时,哈里森蓝蛤蟆一样的身影就消失在了门框中——他出去的时候忘记了关门,还是塞西莉亚替他把门掩好的。

    可即便等到哈里森身上怪异的香水味都散去了,餐桌上的六人也再没说上一句话。安妮和费克不知何时早已停止了交谈,只余下安妮若有所思的盯着自己眼前的空盘子,饭菜到底也没动上几口。克洛很想和玛丽亚继续聊下去,虽然玛丽亚大多数时候只会做一些简单的回应,但那也聊胜于无。可奈何他的头脑被哈里森这番突然闯入搅得只剩下一阵空白,一时间竟然什么话题都想不到了,只好用一种怪异的心情坐在原地,除了用眼神督促克娅好好吃饭外,再也不想干什么。

    等他注意到华伦·金默默将分给他的所有食物都吃干净的时候,他终于忍不住了,胡乱的说了些什么,起身出门,奔向了门外的洗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