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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迷途

    1.

    雪狐静静地听着他们的故事,没有一句多言。她知道这些都与自己无关。

    倒是水纤在一边听得风云变幻,一会是惊恐不已,转而又长吁短叹。突然见东方冰和基隆没了下句,她歪着脑袋说了一句。

    “这就没了?”

    “你在这听戏呢?”东方冰看了她一眼——自然是没有好眼色地看。

    水纤抓着东方冰的胳膊轻轻晃了晃,这招对东方冰可不怎么好使。

    “那么……基隆,你怎么来这了呢?”水纤问道。

    基隆手中粗壮的拐杖向地面轻点了两下说道:“穿过风穴就直接到这里了,是……”

    “是叶虎。”雪狐似没有力气地说,“拜勒斯的卫队长,是他发现基隆,直接带到了苍狼的面前,也就是我们中立团真正的执掌人。听苍狼说,幸好当初救了他——两三年后,突然出现一伙卡旭人,来找什么‘浪兵剑’,正巧暗星的防御和监视系统不知为什么休眠了,结果这些卡旭人一顿烧杀破坏,抓了不少的人质,热武器对他们也没什么效果。是基隆造了一把假的给了他们,他们才走的,就是那些人质一个都没活。”

    “难怪之前来的汪……她说这里对卡旭人不怎么友好。”东方冰说。

    基隆深深叹口气继续说道:“我来暗星的四年后,胡雪——啊,小雪狐就被苍狼带到了暗星。因为在卡旭时我亲自找过流云帮我打造武器,我还见过云落。当时我第一眼看到这个孩子,差点就以为这就是她。所以我突然生出一个想法,我通过风穴没有死,天伤也很有可能还活着,让这个小姑娘去找他一定能将他带回来。”

    可是,带回来能怎样?没带回来又怎样?在雪狐看来,基隆只是为了躲开心中的恐惧,完成他自私的执念,事不躬亲却将她打造成牺牲品。就如现在一样,他每天都在期盼天伤能站在他的面前,而现在正是如此,他却一心愧疚着对曾经对天伤的误解。执念得愿以偿,心中的恐惧犹在,他想要做到而今已经做到的事却没办法改变任何结果,笼罩在卡旭的那片阴云依然是雷鸣电闪。基隆能做的,就是一天天地等待,等到了之后,又一天天地愧疚,愧疚到和其他卡旭人的终点一样,一具直挺挺的尸体被扔在黑暗的灵柩中,吊放在悬崖之上,希望终日能够得到旭日之神的光芒,却又永远得不到光芒。

    做了这么多,还不是又回到了原点。

    雪狐的双颊早已挂满热泪。她看了看东方冰,就独自走出门,寻个安静的地方痛痛快快哭一场。她心里的那道石墙立起又倒,倒了再砌,还以为从此坚不可摧,从始至终它都是千疮百孔。

    “找个机会,道个歉。”东方冰看着基隆说。

    “我知道没什么用,但我会的。”他回道。

    2.

    雪狐看着东方冰坐在了自己的身边,慌慌张张地用衣袖抹干了脸上的眼泪,可眼圈还是红红的。

    “哭完了?”东方冰稍稍站起,整理了一下背后的翅膀。

    雪狐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只能简单回答了一声“嗯”,就继续看着远方云雾遮盖的山顶。她一直想去龙墓山的山巅,看一看山后的瀑布,还有不见边际的森林,但她不知道在惧怕什么,没有勇气独自踏出拜勒斯的这片小小的领地。

    东方冰从基隆口中知道了雪狐的遭遇,自然也明白她这些年并不好过,除了处境上的糟糕,更多的是内心中的灾难。但东方冰的天赋中压根就不存在“安慰”这个属性,他只能看着难受的雪狐,嘴里却半天蹦不出一句哄人的话。

    “那你……你以后打算怎么办。”东方冰跟着雪狐的目光看去,想了一会问道。

    “跟你走。”雪狐回答地干脆利落,要么是之前深思熟虑得到的答案,要么就是根本没过脑子。

    “不行。”东方冰说道,“你也听到基隆说的了,我现在的处境很危险,自身难保,再加上……”

    “我能保护我自己。”雪狐突然靠近东方冰说,“我能保护你。”

    “不行。”

    “你嫌弃我。”

    “没有。”东方冰说完又突然改口道,“对,你太笨。”

    雪狐猛地站起来,狠狠瞪着东方冰,指着门前的一棵一尺粗的大树说:“你信不信我一拳能把它打个窟窿?”

    “你以为你是鲁智深?”

    东方冰以为她在开玩笑。只见雪狐脱下身上的外套缠在手上,左右脚各向后一划,脚底的刺钉弹了出来。雪狐双脚猛踏再就没有任何准备动作,躬身就是一拳,随着“咔嚓”一声断响,木屑飞溅到东方冰的脸上。

    一整棵大树,只剩下一米多高的桩子还歪立在地面,其余的径直撞进了草坪中,划出一道浅沟。漫天的枯叶飘飘洒洒落在雪狐的身上,倒成了一道风景。水纤和基隆听见了这么大动静也出来看看,也只看见雪狐站在树桩前拍打身上的尘土,又挑衅似地盯着东方冰。

    基隆看着遍地的落叶,把手中的拐杖递给了水纤,一声不吭地独自走开了。

    雪狐一身的“钢筋铁骨”是研究所的产物,拜勒斯村的人对于她破坏东西的行为已经见怪不怪,况且她也从没有做过太过分事,最后也顶多被苍狼说教一顿。不过这确实是把东方冰吓一大跳——一拳打断一棵树,这是他想都不敢想的事。

    雪狐剥落手上缠绕的残破外套,深呼一口气说:“这个还行吗?”

    东方冰看着她通红的手,估计不一会就会紫青。他只好吐出一句:“很行。”

    “那我说的事行不行?”

    “不行。”东方冰说,“要不然你问问那个叫陈什么来着……陈芳霄的,看她同不同意。”

    “好!这可是你说的!”

    雪狐似是胸有成竹地朝着村中央走去,东方冰看着她,只是默默摇了摇头。正当他站起身准备钻进屋子,被身后的一个大活人吓了一跳。

    “你干什么?”东方冰看着一脸迷糊的水纤说,“你抱着基隆的拐杖干什么?”

    水纤饶有兴趣地扫视着东方冰的全身,笑道:“天伤,我发现你比以前可健谈多了。以前的你,说话只挑重点,问话不过二遍;只要接到命令,立刻低头去干。”

    “我问你,你拿着这个破拐杖干什么。”

    水纤傻笑两声,在拐杖中间旋开,从中掏出一条黑布套包裹的东西。东方冰这才知道,怪不得基隆要拿着这么粗的拐杖,原来里面是一个暗匣。

    “浪兵剑,基隆老爷爷送给我的玩具。”

    东方冰愣了一下,二话没说就抢过来。打开布套,一只黑色的白水晶长匕首被保养得光亮如新。他将手中匕首向半空挥砍,却如凝玉剑一般突然变成一把长剑,剑身的花纹游动亮白色的蓄能,阳光下的剑刃似是流淌着光线。再一次能够亲手握持这把剑——这种感觉真的是太熟悉了,即使是十一个卡旭年已过,他依然能感觉到当时在离声火山,左手浪兵,右手凝玉,与父亲一同对抗火舞时的澎湃。

    “别美了,这是属于我的惊喜。”

    惊喜?对于东方冰来说这确实是一个惊喜。而且,他今天得到的惊喜,已经够多了。

    水纤将浪兵夺回来,重新装在布套中挂在腰间。而基隆精心保养的拐杖,则是被无情地丢在了地上。

    3.

    雪狐一脸沮丧地倒在沙发上——显然,她想要跟随东方冰的想法没有得到陈霄芳的同意。

    “可是,不跟着他,我又能去哪呢?”她低语道,像是在问坐在她身边的陈霄芳,又是像问自己。

    “待在拜勒斯不好吗?”

    “不好?”

    “哪里不好?”

    “都不好。”雪狐想了想说,“人不好,环境不好,天气不好——你抬头看看,极夜已经来了。”

    陈霄芳仔细思考了一下,也确实是这样,以往的雪狐待在中立团的唯一目的就是简简单单地活下来。可事与愿违……

    “苍狼在利用我,基隆在利用我,甚至是东方冰也在利用我。”雪狐捂脸道,“活脱脱一个工具人。”

    照这么说,现在雪狐身边,就差陈霄芳不是一个好人了。

    陈霄芳慢慢站起来背对着雪狐说:“东方冰早晚是要回卡旭的,他在蓝月待不了多久,你就算待在他身边,也是对他的拖累。”

    “可是……”

    “我知道,你想的我都知道。”陈霄芳说,“你能保护你自己,甚至有能力保护他。但退一万步说,你为什么要跟着他呢?你知道你心里需要的是什么吗?”

    雪狐认真想了想,这个问题她真的回答不上来。是因为对东方冰有好感?崇拜?不,都不是,她心里甚至有一丝厌恶。东方冰的冷静令她害怕,心机让她不安,还有东方冰对他人的冷漠和残忍,更是让她觉得,他们根本就不是能够相互交心的人。

    甚至可以说,东方冰这个人从一诞生起,他就是一把断决如流利刃,就是一团冰冷不灭的烈火;他自从姗姗学步起,就有一片鲜血淋漓的战场为他打开。自卑或踌躇永远不会在他的性格里占有一席之地,善良和同情是他奔向死路的毒药——而雪狐恰恰就是这样的人。

    “在他身边,你有安全感。”陈霄芳本想继续说些什么,她回头看了看雪狐,又把嘴边一堆的话咽了回去,“有些事你需要自己拿主意。”

    雪狐慢慢站起来,什么都没有说,只是从背后轻轻抱了抱陈霄芳,小跑着出了房门。倒是把陈霄芳吓了一跳,红着脸呆站在原地,如同被施加了定身咒一样,好半天才憋出一句——

    “你这是干嘛呀……”

    4.

    东方冰似乎早就知道结果。但是当他问起雪狐接下来的打算时,雪狐依然是轻轻摇头。

    站在雪狐的角度想,她也算摆脱了作为基隆的棋子,之后的事以及她会做什么决定,这都与东方冰没有关系,更是无从过问,毕竟也给不了什么有用的帮助。现在东方冰心里装着的一半都是卡旭的一堆破烂事。

    他不能在这里久留了,必须尽快回去。还要尽快回到卡旭,首先要调查一下那些绿衣人到底是些什么人。

    不过,在这之前,身边还有个傻子的手还没治好,而这个傻子还把铁手套摘了下来玩魔方。解下的绷带在茶几上堆成了一小堆。暂不说看她的手已经坏到触目心惊,就是原本纯白的绷带也已经没了以前的颜色。而更令人无法理解的是,她自从与东方冰见面,直至现在都没提爪子受伤的事。要不是因为她嘴馋,带着手套不方便剥皮,东方冰还以为这是她新配备的武器。

    其实在水纤心里,早已经放弃这只手了。在卡旭,被黑水污染的人,哪个有过好下场,除了没了命,就是缺胳膊少腿。

    想到这,她突然想起夕露自从送来假的雷光剑那天起,已经好几天没有回到黑堡了。虽然她有些记恨这个王族的小公主,但是她心里也明白,夕露还太小,她只是个孩子。清楚她并不是故意送来的假雷光剑,只是水纤的心里过不去这个坎。她不止一次地想过自己的手被黑物质吞噬了的恐怖样子,每次想着都是咬牙切齿,心里还发誓不再去和夕露说任何一句话,见任何一次面。当风阔带水纤去见火以达时,她听到“无解”两个字时,心就瞬间凉透了,虽然嘴里还在用无关紧要的语气自嘲着。

    但是,她心是软的,发过的誓也是软的。

    一个贵族家的小女儿涉世未深,希望她还是好好的,也不要再带回来什么让人值得惊喜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