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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我与世界

    行也思君,坐也思君,冰消雪释,空叹奈何?

    爱丽丝的突然离去让辰晞意乱心烦,几度掬书在手却目光涣散,书中的内容怎么也看不懂了。

    今天是不适合看书了,辰晞苦笑,他决定出门散散心。

    推开门,月朗星稀,风轻云淡,静谧的街道上偶有几只行人点缀其间。家家户户的灯光洒落在月色之下,与路灯共享一处明亮。

    下午的时光似乎在记忆中缺失了,门进,门出,两段时间,两个世界。也许那个片段里的我,更加地迷茫吧。

    无目的地漫步着,脑子彻底放空,只是风铃在响,它倒是无忧无虑了。

    远处桥边的一间小店亮着,传来戏曲的声音,围着四个小孩和两个老人。

    辰晞没走过这条路,又希冀能看到些什么,自是上前一探究竟。

    间奏变幻的曲调,原来是皮影戏。背景是室内,一桌一凳,一猫一鼠,桌子的正中央摆放着一个大花瓶,边上紧挨着一只长颈玻璃瓶,油液漫过三分之二。上方突兀一根细线,挂着似辣椒的长串,较为简陋,不能确定。

    老鼠贼头贼脑地探出,贴附于地,匍匐向前。突然高跳而起,稳稳当当地落在凳子上。正欲上桌翻罐,背景音乐一弱,老鼠似乎听到了什么响动,竟是爬到凳子的反面去了。

    背景音乐又转为轻快的曲调,右方一只黄猫懒洋洋地走出来,低垂着头,也顾观察四周,径直走向盛着猫粮的小碗,自顾自地埋头吞食。

    老鼠见黄猫无暇顾及自己,亦或是全然未察觉,慢慢探出身子来试探。黄猫不为所动。

    见况如此,老鼠胆子也大了起来,机敏地爬上桌子觅食。

    隔着玻璃瓶,似有油香传来。老鼠摆弄瓶子,无奈瓶口太小,瓶颈太长,这一张嘴怎么也够不到。

    突然,右边有窜出一只黑猫,一双眼睛发亮有神,立刻就盯上了老鼠,飞扑而上,可惜老鼠的身手也不一般,竟钩住细线,从上方溜走了。

    黄猫倒是吃了个饱,整个身子摇摇晃晃,而后居然蜷缩身体睡着了。

    要知道主人养着它就是来防老鼠的,这般好吃懒做,怕不是会被开除猫籍。

    此时黑猫被溜开,桌子全无防备。要是老鼠也是艺高鼠胆大,方才爪下惊魂,现在见黄猫熟睡,竟是把碗里的猫粮吃了个精光!而黄猫还在那寻求周公解梦呢!

    老鼠到底是贪得无厌,轻轻跃上桌子,鼠眼中全是瓶子里的油。

    要如何吃到油呢?老鼠心生一计,伸出细细的尾巴往油液里一蘸,又扭头舔食,姿态滑稽极了,引得观看的小孩咯咯地笑。

    不过这动静实在太大,黄猫梦醒,半眯着的眼睛终于发现了老鼠,装腔作势地直起身子,作攻击状。

    老鼠见事态微妙,又从细线上逃串了。

    黄猫却没追过去,贪婪地望着油瓶,还试图将自己的尾巴伸进瓶子里,无奈尾巴太粗,只得放弃。

    老鼠发觉情况有变,又悄悄溜了回来。也不知发什么神经,老鼠竟然把尾巴垂了下来,吓得有一个小孩捂住了眼睛,用合不拢的指缝悄咪咪地看。

    黄猫也是个奇葩,老鼠近在眼前,分明一爪子就能毙命,却忘却身为猫的使命,张大嘴巴,接食着鼠尾滴落下的油液。

    这猫分明是腐败的阶级分子!

    老鼠愈加猖獗,再次用尾巴蘸油,自己先吮吸一番,将残余的油液贿赂黄猫。

    而黄猫只需张大嘴巴,就能吃到美味的油液,哪管敌友之分,放任油液不断减少。

    吃到尽兴之处,一猫一鼠直立起身子,前搂后抱,手舞足蹈,曲调愈发高昂,在“喵喵”与“吱吱”的合唱中推向高潮。称兄道弟?义结金兰?蝇营狗苟!

    黑猫从左边回来,见如此之景,怒火中烧,飞扑过来,猫爪直取鼠首。

    老鼠吃多了油,有些忘乎所以了,反应慢了一拍,应声而亡。

    最终,以老鼠的死亡,黑猫教训黄猫结尾,帷幕急落。

    “好!好!”小孩子们个个把手掌鼓得通红,喜笑颜开。

    “别处耍去了!”见皮影落幕,瞬间跑得渺无影踪。两个老人则是闲谈几句,话里话外皆是家长里短。

    老手艺人开始收拾场景,不时搭上一两句。雪白的头发在灯光的映衬下显得有几分超然,一举一动皆有匠气。

    “老爷爷,这部皮影戏叫什么啊?”辰晞问道。

    “这是一部经典之作,名叫‘老鼠偷油’,基本每个月都会有一出。”老匠人呵呵笑道,转眼的功夫桌面收拾得格外整洁。

    “那戏里的三个角色是代表了三类不同的人吗?比如老鼠是作奸犯科,黄猫尸位素餐,而黑猫则是兢兢业业,恪尽职守。”

    “你这小毛孩倒是有些想法。那我问你,你认为老鼠和黄猫就是坏人吗?而黑猫就算好人吗?”

    “难道不是吗?老鼠和黄猫干了坏事,而黑猫尽职尽责,不是干了好事吗?”辰晞认真地说道。

    老人嘻嘻笑道:“你认为老鼠干了坏事,可这不就是老鼠的生存之道吗?反复试探,智取油液,策反敌人,哪一处不是彰显了老鼠的智慧?身为弱小者,这是它的生存之道。而黑猫自然是扮演了一个‘正义’的角色,这也是主人所需要的,理应嘉奖的。”

    “在这部戏里,人们自然而然会代入主人的角色,故而猫便成了守护者,老鼠成为偷盗者。但在猫与鼠的世界里,‘主人’的那一套善恶观被弱化。二猫一鼠固然扮演了不同的角色,但在不同的世界里是无法用同一套善恶观评判的。就像黄猫,虽然它最受观众讨厌,好吃懒做,尸位素餐,但在它的世界里却是最大的赢家。主人不会对它有任何的不满,甚至会把杀死老鼠的一部分功劳分给黄猫。同时它又享受到油的美味,功成身退,一举两得。”

    “啊?所以它们都不是坏人?”辰晞傻了。

    “哈哈。你一开始不就说了嘛——老鼠和黄猫干了坏事,黑猫做了好事,在我们‘人’的角度就是如此。”

    “那为什么刚刚说这些?”

    “我是想说,人只不过是看客,不要代入太多的视角,不同的世界有不同的法则,妄自代入也只是徒增烦恼罢了。终归是戏,何必当真?”

    …

    “终归是戏,何必当真?”辰晞喃喃道,“我不在这场戏的剧本里,充其量只是个看客对吗。”

    告别老匠人,不知不觉,又走到图书馆。

    “风爷爷,我有个问题想请教您…”

    再次坐在聊天室的桌椅上,不同以往,这次主要是辰晞在说,风道先在听。

    “风爷爷,老匠人说‘终归是戏,何必当真?’我是不是太较真了。”

    风道先一如既往地不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那你觉得这场戏精彩吗?”

    “精彩。”辰晞点点头。

    “那便足以。别人的世界,依旧充满精彩;而你的世界,也有很多的精彩等待你去发掘。何必自拘于泥沼?相见是缘,有缘,自会再相见。”

    “记住,世界是世界,而你是你。你不在世界之中,亦非在世界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