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留在昨日
晨曦微露，秋山梦醒，爱丽丝坐在马车上，缓缓驶离机械小镇。
咕咕。
清凉的水流淌下撕裂的喉咙，如同命定的轨迹，再也回不到当初。
蜷缩的身体只露得一双通红的眼睛，直勾勾地望着小镇。
…
“小朋友们，老师在这里宣布一件事，爱丽丝同学将要到她父亲工作的地方上学了。很遗憾，他们走得匆忙，老师我也是刚刚才收到消息。好了，开始上课吧。”顾明雪面目平静地念道。
这只是第一个。
辰晞茫然地看向爱丽丝的座位，依旧空空如也。
她父亲昨晚来是接她走的吗？那她是知道，还是不知道？还会再见吗？
突如其来的讯息让辰晞陷入深深的迷惘，他本以为小镇是不一样的，但似乎并非如此。
这种困惑非同书本上的知识，后者更多的是玄奥晦涩的，而前者不知从何说起，亦不知为何而终。
辰晞头一次上课走神了，恍惚不断地反复着，像难以理解的克莱因瓶，无定向性。
在三声“再见”下，辰晞结束了早上的课程，倦怠地回家。
小洋房景色依旧，似乎与昨日相同。阳台上的花草娇嫩欲滴，在正午的太阳照耀下放肆舒展，这其中有多少是四季时令，又有多少是人力为之？
辰晞旋转握把，五指与昨日的印记重合，心摇摇如悬旌，而无所终薄。
…
“墨爷爷，黄药师说的是真是假啊。”
“这不是你该好奇的事，还想不想吃饭了？”墨文铭两眼一瞪，面色阴沉如水。
辰晞却不直接回答，狡黠一笑，小跑至厨房将机器准备好的午饭端上餐桌，“那边吃饭边说吧。”
“这你就别打听了，都是些陈年烂谷的旧事，没什么好讲的。”墨文铭拿起碗筷，自顾自地夹菜。
“可是黄药师说墨爷爷您是负心汉，欺骗人家感情。”辰晞故意挑起事端。
墨文铭手上的动作僵住了，空心菜上的油水浸透米饭，留下淡黄色的光泽。
“他说的也没错。”
肢体重新活动，吃饭夹菜如同岁月里一次次的演习并无疏忽，仿佛方才只是错觉开的玩笑。
“墨爷爷，您教导过我，要好好对待身边的人，不应该是这样的吗？”
“人年纪大了，总是会将一些自己希冀而达不到的东西寄托在小辈身上，我也不例外。”墨文铭说道，这一刻他的气质变了，不再是平日里的老顽童，而是稀松平常的样板式的老人。时光在他身上留下的伤痕太多，尽管尽力伪装，终究无法掩盖，而往事，则是最残酷的刑具。
“你想知道什么？”墨文铭将碗筷放下，他吃饱了。
“我什么也不想知道，但我明白，有些东西是可以放下的。”辰晞目光坚定，澄澈的眼神容纳着世间最美好的事物。
“能放下的早就放下了，放不下的终归放不下，我墨文铭活了大半辈子，何须你一个六岁的孩子劝导？”墨文铭亟欲表达些什么，猛地发觉，自己竟空活六十余岁。
“我自己会解决的，你别瞎操心了。”墨文铭下楼躲进工作间。
“墨爷爷，还有一件事，我晚上要去爱丽丝家吃饭。”
“知道了，别待太晚。”
…
“爱丽丝，我觉得你父亲还好啊，至少在我的角度上，他很关心你。”
“我无法理解他的关心。”爱丽丝摇摇头，“他总是把自己的想法强加在他人身上，一举一动都遵循着那套荒唐的行为模式。关心，是他最大的借口。”
“借口？关心为什么会是借口呢？父母的关心不是一件很温暖的事吗？”辰晞不解。
“我也不清楚，但真真切切是如此。从小到大，我的人生就像被他安排好了一样，虽然看起来我很自由，但只要他稍稍旋转一下发条，我的轨迹就会被修正。而他把这称作‘爱’。我讨厌这个词，我讨厌只能在他划的边界内自由，我讨厌他。”
“可是自由总会有边界的啊。就像我打有记忆起便生活在孤儿院，对于普通的居民来说我是不自由的，我是三等公民。但在书中的世界，我是自由的，我是世界的宰治，我可以畅我所想，我可以行我所欲，这样就很快乐了。”
“辰晞，我真羡慕你活得这般通透，可是我做不到。对于我来说，我只想我的父亲不再那样管着我，只是想这样而已。”爱丽丝看着正在收拾餐桌的父亲，心中五味杂陈，他的关心比起其他的父母来说可以算得上“无微不至”，但这种“关心”却成为她记忆中难以抹去的梦魇；或许会被其他色彩粉饰，但总有一个角度，会让人不寒而栗。
“老天是不公平的，他的手一定很笨，就像是蹩脚的厨子，连撒盐都不均匀。如果能把我俩的烦恼各分对方一半，那一定是一盘美味的菜。可菜已经炒好了，人饿了总得吃饭啊。”辰晞拍了拍爱丽丝的后背，“没关系的，不是还有我们嘛。朋友，就是用来分担烦恼的。”
“谢谢你，辰晞。明天见。”爱丽丝莞尔一笑。
“明天见。”辰晞挥挥手，没入黑夜中。
…
“回来啦。”墨文铭依旧躺在躺椅上，胸口枕着一本泛黄的书。
“很少见你看书嘛，墨爷爷，怎么今天有兴致？不会是…”辰晞很自然地走过去，想瞅一瞅书名。上面没写名字，似乎是笔记或日志一般的东西。
“这么晚才回来，还不赶紧洗漱上床睡觉，明天不用上课吗？”墨文铭将书收起来，用眼神把辰晞赶走。
“墨爷爷，我遇到了一件困惑的事，为什么在一件事上两个见解相左的人会彼此羡慕，会想成为对方呢？”
“你都说两个人见解相左了，这不是很正常吗。看法不一样，喜恶不同并非是什么奇怪的事。人们总会把自己遇到的事做一个评判，给它加上标签，划分为到好或坏的阵营。但就算是世界上最善良的举动都会有人唾弃，而即使是最邪恶的行为也会有人赞赏，它们先天上是无定义的，全凭后人说道。但这件事是有意义的，如何客观评判才是正确的路。太多的个人色彩往往会使之偏颇。”墨文铭笑笑，“但这很难，人不是完全理性公正的，反正我做不到。”
“谢谢墨爷爷，我去睡了。”
“睡吧，明天会更好的。”
…
真的会更好吗？不知为何，我后悔了，我想留在昨日。
咕咕。
清凉的水流淌下撕裂的喉咙，如同命定的轨迹，再也回不到当初。
蜷缩的身体只露得一双通红的眼睛，直勾勾地望着小镇。
…
“小朋友们，老师在这里宣布一件事，爱丽丝同学将要到她父亲工作的地方上学了。很遗憾，他们走得匆忙，老师我也是刚刚才收到消息。好了，开始上课吧。”顾明雪面目平静地念道。
这只是第一个。
辰晞茫然地看向爱丽丝的座位，依旧空空如也。
她父亲昨晚来是接她走的吗？那她是知道，还是不知道？还会再见吗？
突如其来的讯息让辰晞陷入深深的迷惘，他本以为小镇是不一样的，但似乎并非如此。
这种困惑非同书本上的知识，后者更多的是玄奥晦涩的，而前者不知从何说起，亦不知为何而终。
辰晞头一次上课走神了，恍惚不断地反复着，像难以理解的克莱因瓶，无定向性。
在三声“再见”下，辰晞结束了早上的课程，倦怠地回家。
小洋房景色依旧，似乎与昨日相同。阳台上的花草娇嫩欲滴，在正午的太阳照耀下放肆舒展，这其中有多少是四季时令，又有多少是人力为之？
辰晞旋转握把，五指与昨日的印记重合，心摇摇如悬旌，而无所终薄。
…
“墨爷爷，黄药师说的是真是假啊。”
“这不是你该好奇的事，还想不想吃饭了？”墨文铭两眼一瞪，面色阴沉如水。
辰晞却不直接回答，狡黠一笑，小跑至厨房将机器准备好的午饭端上餐桌，“那边吃饭边说吧。”
“这你就别打听了，都是些陈年烂谷的旧事，没什么好讲的。”墨文铭拿起碗筷，自顾自地夹菜。
“可是黄药师说墨爷爷您是负心汉，欺骗人家感情。”辰晞故意挑起事端。
墨文铭手上的动作僵住了，空心菜上的油水浸透米饭，留下淡黄色的光泽。
“他说的也没错。”
肢体重新活动，吃饭夹菜如同岁月里一次次的演习并无疏忽，仿佛方才只是错觉开的玩笑。
“墨爷爷，您教导过我，要好好对待身边的人，不应该是这样的吗？”
“人年纪大了，总是会将一些自己希冀而达不到的东西寄托在小辈身上，我也不例外。”墨文铭说道，这一刻他的气质变了，不再是平日里的老顽童，而是稀松平常的样板式的老人。时光在他身上留下的伤痕太多，尽管尽力伪装，终究无法掩盖，而往事，则是最残酷的刑具。
“你想知道什么？”墨文铭将碗筷放下，他吃饱了。
“我什么也不想知道，但我明白，有些东西是可以放下的。”辰晞目光坚定，澄澈的眼神容纳着世间最美好的事物。
“能放下的早就放下了，放不下的终归放不下，我墨文铭活了大半辈子，何须你一个六岁的孩子劝导？”墨文铭亟欲表达些什么，猛地发觉，自己竟空活六十余岁。
“我自己会解决的，你别瞎操心了。”墨文铭下楼躲进工作间。
“墨爷爷，还有一件事，我晚上要去爱丽丝家吃饭。”
“知道了，别待太晚。”
…
“爱丽丝，我觉得你父亲还好啊，至少在我的角度上，他很关心你。”
“我无法理解他的关心。”爱丽丝摇摇头，“他总是把自己的想法强加在他人身上，一举一动都遵循着那套荒唐的行为模式。关心，是他最大的借口。”
“借口？关心为什么会是借口呢？父母的关心不是一件很温暖的事吗？”辰晞不解。
“我也不清楚，但真真切切是如此。从小到大，我的人生就像被他安排好了一样，虽然看起来我很自由，但只要他稍稍旋转一下发条，我的轨迹就会被修正。而他把这称作‘爱’。我讨厌这个词，我讨厌只能在他划的边界内自由，我讨厌他。”
“可是自由总会有边界的啊。就像我打有记忆起便生活在孤儿院，对于普通的居民来说我是不自由的，我是三等公民。但在书中的世界，我是自由的，我是世界的宰治，我可以畅我所想，我可以行我所欲，这样就很快乐了。”
“辰晞，我真羡慕你活得这般通透，可是我做不到。对于我来说，我只想我的父亲不再那样管着我，只是想这样而已。”爱丽丝看着正在收拾餐桌的父亲，心中五味杂陈，他的关心比起其他的父母来说可以算得上“无微不至”，但这种“关心”却成为她记忆中难以抹去的梦魇；或许会被其他色彩粉饰，但总有一个角度，会让人不寒而栗。
“老天是不公平的，他的手一定很笨，就像是蹩脚的厨子，连撒盐都不均匀。如果能把我俩的烦恼各分对方一半，那一定是一盘美味的菜。可菜已经炒好了，人饿了总得吃饭啊。”辰晞拍了拍爱丽丝的后背，“没关系的，不是还有我们嘛。朋友，就是用来分担烦恼的。”
“谢谢你，辰晞。明天见。”爱丽丝莞尔一笑。
“明天见。”辰晞挥挥手，没入黑夜中。
…
“回来啦。”墨文铭依旧躺在躺椅上，胸口枕着一本泛黄的书。
“很少见你看书嘛，墨爷爷，怎么今天有兴致？不会是…”辰晞很自然地走过去，想瞅一瞅书名。上面没写名字，似乎是笔记或日志一般的东西。
“这么晚才回来，还不赶紧洗漱上床睡觉，明天不用上课吗？”墨文铭将书收起来，用眼神把辰晞赶走。
“墨爷爷，我遇到了一件困惑的事，为什么在一件事上两个见解相左的人会彼此羡慕，会想成为对方呢？”
“你都说两个人见解相左了，这不是很正常吗。看法不一样，喜恶不同并非是什么奇怪的事。人们总会把自己遇到的事做一个评判，给它加上标签，划分为到好或坏的阵营。但就算是世界上最善良的举动都会有人唾弃，而即使是最邪恶的行为也会有人赞赏，它们先天上是无定义的，全凭后人说道。但这件事是有意义的，如何客观评判才是正确的路。太多的个人色彩往往会使之偏颇。”墨文铭笑笑，“但这很难，人不是完全理性公正的，反正我做不到。”
“谢谢墨爷爷，我去睡了。”
“睡吧，明天会更好的。”
…
真的会更好吗？不知为何，我后悔了，我想留在昨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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