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退场
8月11日清晨，天龙上国，北都。
22世纪，各大主要城市的布局都已经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钢筋玻璃让城市显得光明整洁，但总有那么一两个角落难见天日，暗处的势力便在这里滋长。
一条幽暗的巷道七拐八绕通向一个虚掩着门的四合院，一个穿黑色T恤的青年双手插在裤兜中，走在石板路上。青年推开了门，冲里头喊了句：“老朱，还睡呢，日上三竿了。”
昏暗的屋里传来一阵机械散架的声音，一个沙哑的声音从黑洞洞的窗口中传出：“早起了，鸟儿回巢喽！”
暗号对上，才确定里外都是本人。青年不忘吐嘈一句：“说实话，你想的这暗号让人耻于说出口。”
里头的声音“啧”了一声，道：“要不下回你说‘天王盖地虎’，我说‘你是二百五’？”
“你要是敢这么接，我就敢让你变成二百五。”那青年正是林偃，他打了个哈哈，又道，“是我进去找你还是你出来见我？”
“还是你进来吧，”老朱有气无力道，“刚刚你突然来一嗓子吓我一跳，我现在还被埋在一堆零件下。”
林偃早在老朱说“进来”二字时就已推门而入，他就直愣愣地站在门口，因为屋里满地都是机器的零件，他已找不到可以落脚的地方了。
所以在老朱说先后半句话时，林偃已换了一幅理解的表情，因为他面前就是一座零件堆成的小山，山下还压了个人。
老朱蠕动着从“山”下爬出，零件山于是有了第二次山崩。老朱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才走到了林偃面前，他佝偻着背，比林偃矮一大截，农民一般的布满皱纹的面孔配上浑浊的双眼和纵欲过度的表情，让人很难把他和道上赫赫有名的情报贩子“蜘蛛”联系在一起。
林偃斜眼看着那一堆零件，问：“你这是在捣鼓什么呢？”
“我在做一个等身战斗机器人，反正也闲着无聊。”一说起这个，老朱的双眼炯炯有神，“一旦我成功了，以后的战争就会变得像机甲游戏一样……”
有道是“不想当机械师的情报贩子不是好科学家”，老朱在本职工作之外一直醉心于研究各种机械。看到这儿，大家或许会认为他是个全能天才，但抱歉的是，他在机械制造这一块的天赋简直惨不忍睹，或许只能用“灾难”这个词来形容才能直观地描述他的水平。
林偃扶额道：“与其浪费生命在这种事上……”
老朱不满地打断他道：“你不懂，这是天才的设计，只有俗人才会认为这毫无价值。”
——这才是最可怕的，老朱对他自己的机械制造水平有近乎于疯狂的自信。
林偃知道和他在这种问题上争辩只是浪费时间，当下开门见山道：“我拜托你的事怎么样了？”
“我办事你就放心好了，这是我给你安排的身份，这几天你可以熟悉一下你的人生轨迹。”老朱说着递给林偃一个U盘，又转身从角落搬出一个箱子，“这里头是小学和初中的教材和一些教辅，你最好自学一下，我给你在北都七中登记了入学，你可别因为太过学渣而引人注目。”
老朱说着看了眼林偃：“说实话我真不能理解，想弄个文凭多容易，你还非要去读书。就合法途径来说，你完全可以花个一百万向某个大学买个学位证书；就非法途径而言，你随便找个黑客侵入个大学的数据库，做下数据，也就搞定了。”
“我体验生活不行吗？”林偃翻了个白眼，“退一万步讲，我不学习，就是去高中泡妞不行吗？”
“要是前者，只能说你‘这山望着那山高’，身为一个正经上过学的人，我可以负责任地告诉你，学校真不是个体验生活的好地方。”老朱瞥了林偃一眼，品评道，“现在能读得了高中的往往非富即贵，就拿北都七中来说，里头五成都是政府官员或富豪家的小孩，还有四成是想着攀附这些权贵阶层的舔狗。你嘛估计会混成剩下的一成，成天被一群妄图霸凌你的蠢货缠着。”
林偃耸了耸肩：“我觉得现在能打得过我的人不多。”
“你以为我是打不过他们吗？我是嫌麻烦！”老朱说着，再次掸了掸身上的灰尘，“你要是打着泡妞的主意，我只能说你别想了。现在漂亮点的姑娘都想着给富豪做情妇，光是马家的一个隔了五代血缘的远亲都养了八十多个情人，更别说本宗了，这么零零总总做个减法根本轮不上你；不漂亮的但凡是读到高中的，估计都往死里学习，想着出人头地，鸟也不会鸟你。”
“这你就别管我了，我对女人也没什么兴趣。”林偃说着，不知是想到了什么，眼中闪过了一丝复杂的情愫。
他接过U盘按下投影键，一份档案投到空中，他只扫了一眼便将U盘收入口袋，抬眼问道：“为什么在北都，FSA眼皮子底下？我应该告诉过你。FSA和瑞丹深有一腿吧？”
老朱抹了把汗，道：“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嘛，FSA可不敢明面上帮瑞丹深做事，你又没重要到会令GFA在意的地步。而且，这儿是马家的地盘，梅耶奇家族可不敢光明正大地来这儿找你。况且全天龙上国也就这儿苏城赌场和罪徒的眼线最少了。”
林偃颔首，算是认可了他的说法。他从兜中摸出一张信用卡递给老朱：“刷吧，之前说好的两千万。”
身为苏城赌场的赌魔，林偃还是有些积蓄的。他生性谨慎，狡兔三窟，早在还没被瑞丹深找上之际，他就已经分割了一个备用账户，将一些钱款转移过去了。因此，哪怕现在苏城赌场当他死了，收回了他明面上的存款，他手头还是很宽裕。
老朱接过信用卡，一边去找刷卡机，一边道：“对了，尽管知道这违背了干我们这行的职业道德，但我还是出于好奇心想问你一句，你是怎么从杰克那个老变态手下逃出来的？你知不知道当我半夜接到你的电话听你要求我给你办身份证和飞机票时，心里有多惊悚？”
“无可奉告。”林偃不是傻子，就算他和老朱交情已经好到可以当面插科打诨了，他也不会相信一个情报贩子的保密能力。搞不好今天他把他的异能说出去了，明天这消息就被卖给了FSA。
他敢让老朱着手他的假身份，也只是建立在他交了保密费且相信不会有人用更高价来买这个情报而已。而关于异能的重要信息，他敢肯定不用别人来买老朱都会想办法兜售出去。
老朱似是早料到了这个结果，也没说什么，只默默地抱起地上的箱子递给林偃，道了句“慢走”。
林偃笑着说了句“再会”，抱着箱子走向屋外。他的身后，老朱忽然高声问道“你真的要离开这个圈子吗？”
林偃点了点头。
“可你已经到了这个位置，只要你让他们知道你还活着，就是唯一的‘赌魔’，是至高神，所有赌场都会抢着保护你，你不必怕什么FSA，什么瑞丹深……”老朱顿了顿，“你真的要放弃这一切，去做一个普通人吗？”
林偃顿住了脚步，回头看向老朱，目光严肃了起来：“老朱，你应该知道这样的生活不是我想要的。我和你不同，我陷入这个圈子，是被迫的。”
老朱从林偃的目光中看出了些什么，他沉默了良久，叹了口气：“过普通人的生活也好，不用再每天提心吊胆了……哪像我，每天晚上睡觉都睡不踏实，生怕被仇家拽起来咔擦了。”
林偃打趣道：“谁叫你成天不干人事，尽惹一些大佬。不像我，要动手就会保证对方这辈子翻不了身，估计唯一能杀我的就是想灭口我的老板了。”
“去你的！”老朱笑骂，神色转瞬间又恢复落寞，“只是你应当明白，我们居无定所，一旦你出了这个圈子，这可能就是你我的最后一面了，你再想回来就没那么容易了。希望你不会后悔。”
林偃咧了个大大的笑容：“后悔？老伙计，再也不见了。”他说着大笑起来。
“滚吧！”老朱露出了个比哭还难看的笑。他送着林偃出了院门，目送着他转过巷道，方缓缓掩上了门。
其实，混到他们这个地步，谁不想要平凡地活着呢？只是有些路，走了便不能回头，因为，身后是刀海剑林，百丈深渊。
他已仇满天下，一旦失去了价值，便不会有人保护他。他的结局便是被那些曾被他出卖过情报的人碎尸万段。
他又是怎么走上这条路的呢？
他已经不记得了。
老朱进了屋，重又关上门，开始摆弄地上的零件。
他其实一直想做一个机械师，但地下世界那盘根错节的情报网需要有人打理，于是他便被推到了这个位置，成了“蜘蛛”，梳理着蛛网，也困住了自己。
陷入这个圈子里的，又有多少人是自愿的呢？
22世纪，各大主要城市的布局都已经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钢筋玻璃让城市显得光明整洁，但总有那么一两个角落难见天日，暗处的势力便在这里滋长。
一条幽暗的巷道七拐八绕通向一个虚掩着门的四合院，一个穿黑色T恤的青年双手插在裤兜中，走在石板路上。青年推开了门，冲里头喊了句：“老朱，还睡呢，日上三竿了。”
昏暗的屋里传来一阵机械散架的声音，一个沙哑的声音从黑洞洞的窗口中传出：“早起了，鸟儿回巢喽！”
暗号对上，才确定里外都是本人。青年不忘吐嘈一句：“说实话，你想的这暗号让人耻于说出口。”
里头的声音“啧”了一声，道：“要不下回你说‘天王盖地虎’，我说‘你是二百五’？”
“你要是敢这么接，我就敢让你变成二百五。”那青年正是林偃，他打了个哈哈，又道，“是我进去找你还是你出来见我？”
“还是你进来吧，”老朱有气无力道，“刚刚你突然来一嗓子吓我一跳，我现在还被埋在一堆零件下。”
林偃早在老朱说“进来”二字时就已推门而入，他就直愣愣地站在门口，因为屋里满地都是机器的零件，他已找不到可以落脚的地方了。
所以在老朱说先后半句话时，林偃已换了一幅理解的表情，因为他面前就是一座零件堆成的小山，山下还压了个人。
老朱蠕动着从“山”下爬出，零件山于是有了第二次山崩。老朱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才走到了林偃面前，他佝偻着背，比林偃矮一大截，农民一般的布满皱纹的面孔配上浑浊的双眼和纵欲过度的表情，让人很难把他和道上赫赫有名的情报贩子“蜘蛛”联系在一起。
林偃斜眼看着那一堆零件，问：“你这是在捣鼓什么呢？”
“我在做一个等身战斗机器人，反正也闲着无聊。”一说起这个，老朱的双眼炯炯有神，“一旦我成功了，以后的战争就会变得像机甲游戏一样……”
有道是“不想当机械师的情报贩子不是好科学家”，老朱在本职工作之外一直醉心于研究各种机械。看到这儿，大家或许会认为他是个全能天才，但抱歉的是，他在机械制造这一块的天赋简直惨不忍睹，或许只能用“灾难”这个词来形容才能直观地描述他的水平。
林偃扶额道：“与其浪费生命在这种事上……”
老朱不满地打断他道：“你不懂，这是天才的设计，只有俗人才会认为这毫无价值。”
——这才是最可怕的，老朱对他自己的机械制造水平有近乎于疯狂的自信。
林偃知道和他在这种问题上争辩只是浪费时间，当下开门见山道：“我拜托你的事怎么样了？”
“我办事你就放心好了，这是我给你安排的身份，这几天你可以熟悉一下你的人生轨迹。”老朱说着递给林偃一个U盘，又转身从角落搬出一个箱子，“这里头是小学和初中的教材和一些教辅，你最好自学一下，我给你在北都七中登记了入学，你可别因为太过学渣而引人注目。”
老朱说着看了眼林偃：“说实话我真不能理解，想弄个文凭多容易，你还非要去读书。就合法途径来说，你完全可以花个一百万向某个大学买个学位证书；就非法途径而言，你随便找个黑客侵入个大学的数据库，做下数据，也就搞定了。”
“我体验生活不行吗？”林偃翻了个白眼，“退一万步讲，我不学习，就是去高中泡妞不行吗？”
“要是前者，只能说你‘这山望着那山高’，身为一个正经上过学的人，我可以负责任地告诉你，学校真不是个体验生活的好地方。”老朱瞥了林偃一眼，品评道，“现在能读得了高中的往往非富即贵，就拿北都七中来说，里头五成都是政府官员或富豪家的小孩，还有四成是想着攀附这些权贵阶层的舔狗。你嘛估计会混成剩下的一成，成天被一群妄图霸凌你的蠢货缠着。”
林偃耸了耸肩：“我觉得现在能打得过我的人不多。”
“你以为我是打不过他们吗？我是嫌麻烦！”老朱说着，再次掸了掸身上的灰尘，“你要是打着泡妞的主意，我只能说你别想了。现在漂亮点的姑娘都想着给富豪做情妇，光是马家的一个隔了五代血缘的远亲都养了八十多个情人，更别说本宗了，这么零零总总做个减法根本轮不上你；不漂亮的但凡是读到高中的，估计都往死里学习，想着出人头地，鸟也不会鸟你。”
“这你就别管我了，我对女人也没什么兴趣。”林偃说着，不知是想到了什么，眼中闪过了一丝复杂的情愫。
他接过U盘按下投影键，一份档案投到空中，他只扫了一眼便将U盘收入口袋，抬眼问道：“为什么在北都，FSA眼皮子底下？我应该告诉过你。FSA和瑞丹深有一腿吧？”
老朱抹了把汗，道：“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嘛，FSA可不敢明面上帮瑞丹深做事，你又没重要到会令GFA在意的地步。而且，这儿是马家的地盘，梅耶奇家族可不敢光明正大地来这儿找你。况且全天龙上国也就这儿苏城赌场和罪徒的眼线最少了。”
林偃颔首，算是认可了他的说法。他从兜中摸出一张信用卡递给老朱：“刷吧，之前说好的两千万。”
身为苏城赌场的赌魔，林偃还是有些积蓄的。他生性谨慎，狡兔三窟，早在还没被瑞丹深找上之际，他就已经分割了一个备用账户，将一些钱款转移过去了。因此，哪怕现在苏城赌场当他死了，收回了他明面上的存款，他手头还是很宽裕。
老朱接过信用卡，一边去找刷卡机，一边道：“对了，尽管知道这违背了干我们这行的职业道德，但我还是出于好奇心想问你一句，你是怎么从杰克那个老变态手下逃出来的？你知不知道当我半夜接到你的电话听你要求我给你办身份证和飞机票时，心里有多惊悚？”
“无可奉告。”林偃不是傻子，就算他和老朱交情已经好到可以当面插科打诨了，他也不会相信一个情报贩子的保密能力。搞不好今天他把他的异能说出去了，明天这消息就被卖给了FSA。
他敢让老朱着手他的假身份，也只是建立在他交了保密费且相信不会有人用更高价来买这个情报而已。而关于异能的重要信息，他敢肯定不用别人来买老朱都会想办法兜售出去。
老朱似是早料到了这个结果，也没说什么，只默默地抱起地上的箱子递给林偃，道了句“慢走”。
林偃笑着说了句“再会”，抱着箱子走向屋外。他的身后，老朱忽然高声问道“你真的要离开这个圈子吗？”
林偃点了点头。
“可你已经到了这个位置，只要你让他们知道你还活着，就是唯一的‘赌魔’，是至高神，所有赌场都会抢着保护你，你不必怕什么FSA，什么瑞丹深……”老朱顿了顿，“你真的要放弃这一切，去做一个普通人吗？”
林偃顿住了脚步，回头看向老朱，目光严肃了起来：“老朱，你应该知道这样的生活不是我想要的。我和你不同，我陷入这个圈子，是被迫的。”
老朱从林偃的目光中看出了些什么，他沉默了良久，叹了口气：“过普通人的生活也好，不用再每天提心吊胆了……哪像我，每天晚上睡觉都睡不踏实，生怕被仇家拽起来咔擦了。”
林偃打趣道：“谁叫你成天不干人事，尽惹一些大佬。不像我，要动手就会保证对方这辈子翻不了身，估计唯一能杀我的就是想灭口我的老板了。”
“去你的！”老朱笑骂，神色转瞬间又恢复落寞，“只是你应当明白，我们居无定所，一旦你出了这个圈子，这可能就是你我的最后一面了，你再想回来就没那么容易了。希望你不会后悔。”
林偃咧了个大大的笑容：“后悔？老伙计，再也不见了。”他说着大笑起来。
“滚吧！”老朱露出了个比哭还难看的笑。他送着林偃出了院门，目送着他转过巷道，方缓缓掩上了门。
其实，混到他们这个地步，谁不想要平凡地活着呢？只是有些路，走了便不能回头，因为，身后是刀海剑林，百丈深渊。
他已仇满天下，一旦失去了价值，便不会有人保护他。他的结局便是被那些曾被他出卖过情报的人碎尸万段。
他又是怎么走上这条路的呢？
他已经不记得了。
老朱进了屋，重又关上门，开始摆弄地上的零件。
他其实一直想做一个机械师，但地下世界那盘根错节的情报网需要有人打理，于是他便被推到了这个位置，成了“蜘蛛”，梳理着蛛网，也困住了自己。
陷入这个圈子里的，又有多少人是自愿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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