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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胜势

    见变阵中的己军略显慌乱,卢光稠眼神中闪过一丝悔恨,悔的是他不该为弥补突击兵力不足,让那些能挽强弓的力士全部弃弓箭不用,改为持刀绰盾的跳荡,以至无法用弓阵掩护斜阵。

    他更恨自己因轻视敌军主帅是个未冠的小子,未对敌人可能有的应对之法做任何针对布置。

    形势不会因为卢光稠的悔恨有所改变,在清海军帅车令旗挥动之下,数百弩手同一时间按下手指上勾着的机括,瞬间产生的声势巨大的弩弦回晃颤动之声,令刘岩恍然有种听闻筝曲《十面埋伏》的感觉,一时荡气回肠。

    离弦的弩矢伴着破空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射出,不过两百步的距离,顷刻便至。

    箭虽如雨,矢虽如沙,可强弩之末,势不能穿鲁缟。袭来的箭矢或击中甲叶或被弹开,或被盾兵所格,只有少数倒霉人被射入未覆甲的四肢、面门,引得阵阵哀嚎。

    第一轮弩箭打击并未取得多大的杀伤效果,只是造成数十名虔军士卒受伤,可这一切施射的弩手并未看见,他们放完弩箭便即刻返回阵中,装填弩箭,以期再射。

    弩兵张弩而复出,射矢而再入,又一连射出四阵箭雨,一时之间弩无绝声、箭似飞蝗,虽造成的伤亡不大,但令本就处于下风的虔军士气再为之一落。

    “父亲,士气有恙,不能再如此下去了,请速做决断!”卢延昌将战况看在眼里,急于心中,竟顾不上礼仪,朝卢光稠喊到。

    这声叫喊也让处在悔恨中尚有些迷茫的卢光稠清醒了几分,他眨了眨有些浑浊的眼睛,深吸一口气,附在卢延昌耳边吩咐了几句,卢延昌领了命,叫上立于一旁的黎球,走下帅车。

    不久,虔州军大阵亦擂起了进兵的鼓点,停滞不短时间的虔军稍稍的慌乱已消失不见,再次行进起来,恢复了少许之前的声势,朝着清海军这一方挺进。

    虔军很快整军成行的原因是,黎球与廖爽亲临驻队之后指挥;将有必死心,则士无偷生念,进军的虔兵速度越来越快,同时也未乱阵型,顶着清海军的弩矢开始小步趋行。

    虔军士卒的伤亡随着迫近的距离越来越大,先前的四五阵弩箭不过造成百余士卒受伤,死者一双手都数的过来;而行进过程中遭受的两次齐射,令近两百名虔军士卒中箭不起,另有两百余人受到不同程度的伤势。

    黎球与廖爽早已带着数名牙兵越过驻队来到最前列的战队之后,他们皆身披重甲,手持横刀督战,在此番钳制之下,虔军保持着完整的阵型,接近了清海军大阵六十步之内。

    所谓“弩张迟,临敌不过三发”,虔兵踏入六十步内,清海军弩手的最后一轮箭矢也准备就绪,顺势而发。

    迎面而来的数百只箭矢闪烁着寒光,瞬息之间便狠狠地扎入了虔州军阵中,虽有盾兵格挡,但这轮射击还是造成了虔军士卒单次所遭受的最大杀伤,足足射杀了超过两百人,受伤的反而不多,基本中箭便毙命。

    伤亡颇重的虔兵还没有退散,但战队的军兵战殁颇多,驻队越过战队顶上最前列,他们踩着袍泽们的鲜血,跨过同侪们倒下的身躯,继续冲击。

    补充阵型纵深的右后军一支约两百人的队伍迅速靠前,默不作声的他们躬着身子匿于突前的驻队盾兵掩护之下,随之冲锋。

    清海军最后一阵弩发完,进兵的鼓声亦响起,两军在六十步的距离上,不约而同地发起了最后的冲锋,一时之间,方圆一千步内喊杀震天,

    两股洪流相距还有不到二十步的时候,躬身藏匿于盾后的两百虔军士卒陡然探出身子,每人手中皆持着一副张好的强弩,一抹皂旗挥下,锐利的矢锋密集的像一块乌布,飞扑进清海军中军的战锋队。

    正迎箭矢的几个战锋队,霎时有如遇上镰刀般的麦子一般倒下,整个中军的前线瞬间凹下去一大片;清海军士卒的哀嚎声伴着箭矢划破甲衣刺入肉身的声音,为中军正面的几个战锋队所在的修罗地更增一份凄凉。

    更有两人被一根弩箭串住了脖子,倒也倒不下,拔亦拔不出来,惨叫声与冲破颈动脉伤口喷薄而出的鲜血一起,带走了这二人的性命。

    清海军士卒的惨象令虔州军士心中大快,满地的尸首更激起了他们的杀心,数名牙兵一马当先,黎球、廖爽领着大批跳荡兵以及扔下弩机拔出刀剑的健卒,紧跟着冲了出去;他们仅凭一股悍勇之气,毫无阵型。

    卢光稠正是打的以乱战乱的想法,他见阵对阵的厮杀已无胜算,便放手一搏,不顾伤亡打开一个口子,意图搅乱阵型,顺势冲击刘岩所在的中军,一旦击杀主帅,则胜负易形。

    刘岩被这眼前的情景惊呆了,他怎么也没想到,虔军居然用类似“排队枪毙、抵近射击”的战术将己方中军突破出一个口子。

    望着几十步外的敌兵,一丝不可抑制的害怕开始在刘岩心中蔓延,他的身子以及开始颤抖,背后的冷汗也是越出越多。

    打仗是真的会死人的,心脏急速跳动的刘岩如是想着;南国三月虽温热,他却感受不到一丝温暖,只有嘴中喃着,“后、后......”

    “司马忘了当日冲霄门楼之上的誓言了么!“苏宇一手抓住刘岩腕部,大喝道;振聋发聩的叫喝驱散了刘岩心中些许恐惧。

    “将士们俱在苦战,司马......”苏宇的话并没有说完,但盯着苏宇的眼神的刘岩却看出,他的眼中写满了“却欲先退”四个字,令刘岩心中一阵羞愧。

    “我、我正欲、正欲进兵。.”刘岩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一双手则在身上摸索着,终于摸到面甲的手颤颤巍巍地往脸上盖,系了几次却总系不上去。

    刘全智看不过去,夺下面甲,亲自为刘岩系上,并请示刘岩是否命令驻队、奇兵结好阵势,进兵抵御突进来的乱兵,刘岩点了点头,允了他的建议。

    只露出两只眼睛的刘岩见敌兵在两名敌将的带领下,奋力冲杀,将中军战队搅地大乱,紧紧地攥着手中的剑柄,同时羞耻心渐渐战胜了恐惧。

    “铮”地一声,刘岩突然拔出佩剑,吼道:“帅车前进十步!”

    听闻此言的刘全智、苏宇皆望向刘岩,眼中尽是惊讶,还夹杂着些许赞赏。

    令兵得了令,不但将令传了下去,亦心领神会地大声吼了出来。

    “帅车前进十步!”这是帅台周围牙兵的吼声。

    “帅车前进十步!”这是听到军令一起应和的部分奇兵的吼声。

    “帅车前进十步!”整个中军近四千将士一齐的怒吼,这道军令声有如燎原之火,声势愈演愈大。

    最前列的战队、驻队的军兵士气随之一振,阵线开始稳固,不再后退;清海军结阵作战,互相协同的优势开始体现,黎球、廖爽的兵锋停滞了下来。

    面对结成如林枪阵的中军,手持短兵的虔军跳荡根本无法接近,而散散乱乱的枪兵更是对枪阵毫无威胁,部分恃着悍勇之气的亡命之徒以肉身冲阵,很快便化作了亡魂,随着伤亡的加大,虔兵开始冷静下来,不少人已经开始小步后退......

    远处的卢光稠呆呆地望着无法再前进一步的廖爽、黎球部,心灰意冷地道了一句“完了!”

    随着乱兵搅乱军阵突击主帅战术的失败,这场战斗的胜利已在清海军掌握之中。